與你在一起,如此陶醉而沉迷,你的胸膛便是我的天堂,也是我今生注定逃不脫的煉獄……他幾乎控製不住自己,向她的身體貼緊,輾轉,融合,仿佛要將自己的靈魂和她的靈魂逼迫出來,緊緊貼在一起,再不分開……

01

一連幾個雙休日,杜進都沒有來學校找小恩。一方麵是小恩想集中精力投入於學業中,不讓杜進總來找她;另一方麵杜進的確很忙,除了要應付學業之外,還要利用課餘時間打理公司的一係列事務。

他們每周都會通話或是發短信數次,互相問候一下,傳遞一下小思念、小甜蜜、小溫馨。有時候,他也會過來找她,她在圖書館靜靜看書的時候,他有時會突然出現在她身旁的空座位上,看著她笑。

歲月靜好,現世安穩。小恩覺得能這樣就很好。

一個周五的下午,小恩剛剛下課,就收到杜進的短信:“親,我在北大北門口等你呢,下課後過來吧。”

小恩回到宿舍將書本放下,來到北門口。杜進正坐在車裏透過車窗玻璃望著她。

他靜靜地看著她從大門口款款走出,傍晚醺紅的夕陽輕紗一般輕輕籠罩在她的臉上和身上,白裙子被染成半透明的粉紅色,臉上也像是罩著粉紅色的麵紗,使她整個人看起來既朦朧神秘又嫻雅柔美。

小恩披著一身夕陽上了車,坐在他身邊,問:“你今天怎麽來了呀,又不是雙休日?”

杜進說:“特別特別想你,忍不住就來了。”

小恩說:“可是我已經和方一晴約好,晚上一起去聽講座的呀!”

“哦,不聽了好嗎?我們一起去看電影。”

“看電影?為什麽啊?怎麽突然要去看電影呢?”

杜進一笑,說:“看電影還要為什麽嗎?就是突然想去看一場電影,和你一起。”

小恩想想說:“那好吧,我發個短信給方一晴。”

發完短信,杜進開車載著小恩,先去必勝客吃晚餐,然後去附近的電影城看電影。

正在熱映《阿凡達》。小恩戴著3D眼鏡看得津津有味。杜進不時地看小恩。

小恩小聲對他耳語:“別總看我啊,看電影,電影多好看,我從沒看過這麽精彩的電影。”

杜進也貼著小恩的耳朵,小聲說:“你比電影裏的女主角漂亮多了,所以我忍不住要看你!”

小恩笑,伸手輕輕拍他一下,他趁機捉住她的手,用他的兩隻大手輕輕握著她的小手。

“其實這場電影我已經看過了,覺得特別精彩,所以帶你來看。”杜進又小聲說。

“啊,真的?你已經看過了?那為什麽還要看啊?”小恩吃驚地說。

“為了讓你看啊,這個世上所有的好東西都想和你一起分享!”杜進說。

小恩心裏湧起一陣暖流。她緊緊握住他的手,溫柔地將頭靠在他的肩膀上,很享受地看著電影。電影裏阿凡達正在和納美人涅蒂莉擁吻。杜進看著她微笑的樣子,情不自禁輕輕吻了她的臉頰一下。小恩看了他一眼,莞爾一笑,伸出另一隻手輕輕覆蓋在他的手背上,接著看電影。

這時,一個女子突然坐在他旁邊的空座位上,轉頭笑吟吟看著他和她。

小恩的注意力在電影上,杜進的注意力在小恩身上,兩個人一開始都沒有注意到那個女子。直到那個女子輕輕叫了一聲:“杜進。”

杜進一激靈,扭頭看去,幽暗的光線中那個女子的鑽石耳環一閃一閃。

“婷婷,怎麽是你?”杜進吃了一驚。

“我來看電影啊!”林婷婷貼近他的耳朵小聲說。然後伸出手挽住他的一隻胳膊。

杜進忙把她的手甩開,身體向小恩這邊靠過來,皺起眉頭衝婷婷狠狠瞪了一眼。

小恩也注意到了這名突降的女子,輕聲問杜進:“怎麽了?你認識她嗎?”

杜進小聲說:“是……一個朋友,有點神經不正常,別理她,看電影吧。”

小恩沒有多想,繼續聚精會神看銀幕上的阿凡達。

杜進卻再也無心看電影,夾在兩名女子中間感覺如坐針氈,隻盼著電影早早結束,好帶著小恩走掉。

林婷婷卻沒事人兒似的,一會兒微笑著看看銀幕,一會兒又微笑著看看杜進,身體還故意向杜進這邊依偎過來。

杜進隻好一再躲著她,衝她狠狠瞪眼睛。

婷婷卻衝他嬉笑。

杜進隻好掏出手機對她發了個警告短信:“請你自重些好嗎?”

婷婷也掏出手機對他發了個短信:“我沒不自重,我來看電影啊!這是你的girlfriend嗎?太小清新了吧?”

杜進回複:“關你什麽事?請你走開,別跟蹤我!”

婷婷回複:“我隻是關心你,找一個學生妹做女友多累啊,她不會照顧你的,離開她,聽姐姐的話吧!”

杜進回複:“Shut up! Go away!”(閉嘴!走開!)

婷婷不說話了,靜靜地看電影。

電影終於看完。燈光亮起,杜進拉著小恩的手快速走出放映廳。

“嗨,杜進!”婷婷從後麵趕過來,喊著。

杜進隻好停下。

“怎麽,這是你的女朋友嗎?不介紹一下嗎?”婷婷衝著小恩笑吟吟地說。

杜進有點尷尬,隻好對小恩說:“這是我的一個朋友,林婷婷。”

又指指小恩說:“這是小恩,我女朋友。”

婷婷向小恩伸出手:“你好,小恩,認識你很高興。”

小恩和她握握手,禮貌地說:“你好。”

婷婷笑著對小恩說:“今天真巧哈,在這裏遇到二位了。電影真好看,我前幾天剛和杜進看過的,想著再來看一遍呢,沒想到杜進也帶著你來看第二遍了!”

小恩的心裏咯噔一下。

杜進一臉尷尬,拉著小恩便走:“我們走吧。別聽她的,神經病!”

婷婷在他身後大聲說:“杜進,什麽時候有空我們再去巴黎旅行一次吧,上次咱們倆去得太匆忙了,沒玩夠呢!哎,帶上小恩一起去吧,三人行我不在乎!”

杜進拉著小恩疾走。小恩沉著臉一聲不吭。

走到一家咖啡店門口,杜進說:“小恩,進去坐會兒吧,我想和你聊聊。”

小恩甩開杜進的手,沉著臉說:“她是你的前女友還是現任女友?”

“不是,小恩你聽我解釋,她就是我一個朋友。”杜進急切地說,“前幾天我是和她一起看電影了,是因為她說心情不好,非要我陪她去看電影,否則她就自殘……”

“好啦,別解釋啦!”小恩心情沮喪地說,“本來電影很好看,可我現在覺得有點惡心!對不起,我對三人行沒興趣,以後請你別來找我,我要讀書,還要打工掙錢養活自己,上學期間我不想談戀愛,請你以後別再來打擾我!”

“小恩。”杜進拽住她的胳膊,“你就相信我一次好不好,我以後再也不和別的女性看電影了行不行,我隻陪你一個人好不好?”

“算了吧,別來這一套!我隻覺得無聊,太晚了,我要回去了!”小恩招手攔出租車。

“那我送你回去!等我,我去取車。”

小恩卻不理他,一輛出租車停在她麵前,她迅速上車,瞬間疾駛而去。

杜進望著她離去的方向,麵色黯然地站在燈火闌珊的街邊……

出租車裏,小恩坐在後排座上,低頭抱著雙膝,隻覺得胸口一陣陣發堵。她想起方一晴評價男朋友阿旭的話,說他是個性格搖擺的男子,杜進又何嚐不是個搖擺男郎呢?以前他和她表姐崔璨糾纏不清,現在又冒出來一個林婷婷與他曖昩不明。為什麽總要搞得這麽複雜、這麽混濁、這麽無聊呢?她隻想清清爽爽地談戀愛,不想蹚三人行這灘渾水。

02

接下來的幾天,杜進給小恩打了很多次電話,發了數百條短信,和她解釋道歉,小恩隻是不理不睬。

杜進發短信說:“你要是再不理我,我直接去宿舍找你了!”

小恩心裏軟下來,正想回複他一句,卻接到了林婷婷的電話:“小恩,晚上有沒有時間,我想和你談談。”

小恩怔了怔,奇怪林婷婷怎麽會知道自己的電話,想了想,說:“好吧。”

晚上,小恩在學校附近的一家飲品店與林婷婷見了麵。

林婷婷喝了一口芒果汁,看著小恩說:“小恩,你挺好看,也很優秀,如果我是杜進,也會喜歡你。”

小恩不自然地笑笑,說:“謝謝,您找我有什麽事?”

林婷婷說:“想不想知道我和杜進的關係?”

小恩默然。

婷婷說:“我和杜進是生意場上的夥伴,也是很好很好的朋友,也可以說是一對準親密戀人,隻是還沒有挑明而已,如果不是你的出現,我們倆現在肯定已經如膠似漆甜甜蜜蜜進入熱戀狀態了,不信的話,有照片為證。”婷婷說完從手包裏取出幾張照片扔到小恩麵前。

小恩低頭看照片,隻見幾張照片全部是婷婷和杜進在一起的親密合影,有兩個人手拉手在塞納河邊漫步的,有在埃菲爾鐵塔下婷婷用兩隻胳膊環抱著杜進脖頸的,還有一張是在巴黎聖母院的背景下,婷婷將頭歪在杜進肩上甜蜜蜜微笑著做OK手勢的。

小恩心裏轟隆隆脆生生一陣炸響,似乎有一棟玻璃建築突然間坍塌碎裂成一片廢墟。

婷婷說:“這是去年夏天我們一起去巴黎遊玩時拍的照片。我們還經常一起出差,借機去遊玩,去過大理、九寨溝、張家界等很多好玩的地方,明年還計劃一起去夏威夷玩玩。我們拍過很多在一起的照片,都在我手機裏存著呢,你要欣賞一下嗎?”

小恩淡然地搖頭,說:“不必了。你的意思我已經明白了,放心吧,我會做到的,我祝你們幸福。”

婷婷悠然地一笑說:“小妹,我想你錯誤地領會我的意思了,我不是要你退出,我是想和你公平競爭,職場禦姐PK清新學生妹,是一場很好玩的遊戲,不是嗎?我是個喜歡競爭的人,有對手的生活才有意思!”

“對不起,我沒興趣玩什麽遊戲,我晚上還要上自習,先走了。”小恩冷冷地說,然後站起來告辭。

婷婷忙說:“別走啊小恩,我們談談吧,我們可以做朋友的。或者,我可以幫你做點什麽。”

小恩說:“謝謝,我不需要幫助。”說完,轉身離去。

過了幾日,杜進多次打電話給小恩都被拒接,便直接“殺”到了小恩的宿舍。小恩冷著臉請他出去,在宿舍門口對他說:“杜進,上學期間我真的不想談戀愛,我心裏很累。我們分手吧。請你不要再來找我。”

杜進說:“小恩,你就不能相信我一回嗎?再給我個機會行嗎?”

小恩不再理會他,轉身回宿舍,將門鎖上了。

杜進在外麵敲了一會兒門,見裏麵沒有動靜,便說:“那好吧小恩,我等你到大學畢業。”

第二天晚上,杜進又來宿舍找小恩,小恩不在,方一晴說不知道她去了哪裏。

杜進便去圖書館找她,沒有找到,又去大一階梯教室一間一間地找,仍是遍尋不著。

杜進不死心,接連幾天來找小恩,卻都是人海茫茫獨不見斯人芳蹤,隻好一次次失望而歸。

原來,小恩在樓上一見到杜進的蹤影,便躲進隔壁的女生宿舍裏。還囑咐舍友們誰也不要告訴杜進她的去處。

然後,她把手機關掉,多日不開。

杜進前來找了小恩幾十次未果,最後手機也失去聯絡,終於不再來找她,也不再打電話發短信給她,似乎對她徹底死心,決心銷聲匿跡退出她的世界。

方一晴問小恩怎麽回事,為什麽要躲著阿杜。

小恩說:“一個白富美在追他,我受不了三人行,就自動out了。”

方一晴大驚,說:“天哪,小恩你二吧你,你自動out什麽啊,阿杜明明是愛你的呀,要不然他一趟趟地來找你幹什麽?哪有把男朋友拱手相讓的啊?”

小恩淡淡地說:“我不是二,是有自知之明,我就是一名普通窮學生,憑什麽和人家白富美爭啊,還是提前把自己的美夢打碎吧,省得最後讓自己遍體鱗傷痛不欲生。”

“哎呀小恩,你得對自己有信心,憑什麽女學生就比不上白富美?別先給自己泄氣呀,誰輸誰贏還不一定呢!敢緊的,給阿杜打電話,動用你女學神的高智商把他拿下!”方一晴說。

小恩搖搖頭說:“算了,我覺得爭來爭去很無聊,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爭也沒用。上課去吧。”

方一晴說:“切,你有那麽灑脫嗎?你就不痛苦,就能說放下就放下?我不信!”

03

小恩的確高估了自己,她的確沒有那麽灑脫和無情。開始的一段時間,她還可以狠心地躲著他,拒接他的電話,可兩星期不見他的動靜,她便開始焦灼不安。她從宿舍的窗口向外癡癡地望,希望他的身影在夕陽中突然出現。她長時間盯著手機屏幕,希望能收到他的電話或是短信,哪怕隻有一句話,一個字。可是,沒有,什麽也沒有。

過了一個月,內心裏的思念已經變得越來越強悍、越來越瘋狂,像魔鬼般地折磨著她的理智和心髒,在她的潛意識裏狂躁不安地翻騰,逼得她要發瘋、要失控。

她想主動打電話給他,或是發個短信,寫下一行字,又消掉,反複多次,終於沒有發出一個字。她幹脆把手機關掉,扔進衣櫥裏,否則她擔心自己抵抗不了給他發信息打電話的念頭。

一天一天,度日如年。上課時精力難以集中,上課時想他,下課時想他,走路時想他,吃飯時想他,睡覺前會想他想到難以入眠,醒來後他的身影會突然間跳出來在她的意念裏徘徊輾轉。對他的思念居然如影隨形揮之不去糾纏不已……

她發現自己竟是越來越渴望見到他,渴望他的擁抱和親吻,渴望他的溫存與撫慰,渴望感受到他的氣息,渴望聽到他的消息。兩個月過去,這渴望並沒有隨著時間的推進而消失,反而愈發強烈,每日每夜內心裏狂濤巨浪,烏雲翻轉。思念似乎變成惡魔猛獸,要將理性的她吞噬啃齧。啊,她的平靜淡定、堅強果決,原來全部是偽裝和虛妄啊。

宿舍裏沒人的時候,她會讓自己哭泣一會兒,淚水會衝走和平息一部分傷感和疼痛,否則,她擔心自己真的會崩潰。

小恩,原來你是這樣一個小女子啊!你不果斷,不理性,不淡定,你離不開他,你在精神上並不能獨立!你居然一次次地為情哭泣!你多麽沒出息、多麽脆弱、多麽老土啊!她一次次斥責著自己、痛罵著自己。

痛苦也令她感悟。人原來是有兩個自我啊,一個感性,一個理性。兩個自我在激戰中,一個說,放下任何顧慮,給他打電話,與他複合,忍受三人行帶來的屈辱和惱恨,接受挑戰與競爭;另一個說,不,我要維護自尊,要一份純純淨淨的愛情,若得不到,寧願失去,要勇於承受失去的痛苦,建設強大的內心世界。

兩個自我時時在激戰中,搞得她整個人幾乎分裂,吃不下東西,做事難以集中精力,思念總是乘虛而入,占據思維和潛意識,撕扯絞擰著她並不強悍的心。

理性總要戰勝感性才行。糾結痛苦的三個月過去,小恩決定不再理睬自己的潛意識,不允許自己再為情愛而沉淪。她又像中學時代那樣把自己埋進書堆裏。早上六點鍾起床,一直到晚上十一點鍾,除去一日三餐,都在教室或圖書館裏看書學習,把自己累得筋疲力盡,耗盡最後一滴精力。

還是不行,還是會想念他。他會在淩晨突然醒來時占據她的大腦,像個詭異而恐怖的小鬼兒那樣突然而準時地跳出來,與她對話,與她爭辯,與她交戰或試圖和解,使她頭疼,使她煩躁,使她精神分裂,使她尚未起床就精疲力竭。

天哪,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相思病嗎?原來相思病真的存在呀!原來它是如此鬧騰、如此苦痛,若沒有頑強的意誌支撐,真是可以要人小命的呀!怪不得有人會為情而跳樓割腕鬧自殺呢!原來是真痛呀!

但是她明白自己是不會做那樣的傻事的。不過是失個戀而已,有什麽大不了?年輕人誰沒有失戀過呢?不都熬過來了嗎?時間會平複一切傷痕的。

對強烈思念的人保持沉默,讓內心波瀾起伏的情感自生自滅,讓更多的行為和內容使自己忙碌,以便擠掉回憶和期待,使不良情緒沒有存活的空間。要努力去做,做才是解脫。

寒假快來了,絕大多數同學都在訂票準備回家,小恩不想回X市,她要留下來,去打一份工。

學校不遠處,一家名叫書語咖啡店的小店在招聘店員。小恩前去應聘,被店主看中錄用。

04

杜進這邊的痛苦並不比小恩少。剛開始分開的那段時間,他一次次去學校找她,敲她宿舍的門,一次次被告知“小恩不在”。他去教室、圖書館、自習室找她,一層樓又一層樓,一個房間又一個房間,一個座位又一個座位仔細尋找、搜索她,他一次又一次打電話給她,發短信給她,可是,見不到人,打不通電話。整個人如同人間蒸發。

絕望的感覺一天比一天強烈,自尊心已被她的冰冷擊成碎片。他決定控製住自己,不再找她,不再給她打電話。

為了平複狂躁不安的內心,他去酒吧大口大口喝酒,企圖讓酒精來麻醉自己,填補內心的巨大缺口。在痛快而痛苦的嘔吐中,現實的殘缺和無奈似乎得以平複。

啊,小恩,你是我心中一塊透明的淨土,是我情感的全部依附,是我未來幸福的指望,我們可以實現心與心的交融,實現彼此對彼此的拯救,可是你的心門卻嘭地對我關上,你置我於不顧,你很殘酷。不,是我沒用,是我能量太小,是我搖擺不定,讓你產生誤解和屈辱感,說到底,是我咎由自取。

痛苦、失落、煩悶、悔恨的情緒烏雲般包裹著他,然而並沒有很多發泄不良情緒的空間和時間。他要完成學業,要管理公司,要抵擋住林婷婷的糾纏和進攻,還有母親的愚蠢和偏執。這一切,責任感和外界的逼迫糾纏,讓他筋疲力盡,他已經沒有力氣去顧及自己的情感。說到底,這個世界上男人是比女人更累的,女人是比男人更苦的。

母親一心要嫁的林英凡,在杜進眼裏不過是個人渣。他拋棄了自己的結發妻子,**杜夫人與他結婚,不過是為了侵吞杜氏的資產,狼子野心即使是弱智也看得出來,然而母親卻鬼迷心竅、執迷不悟地認為林英凡要娶她是因為愛她,即使是為了金錢也有真愛的成分存在,也情有可原。真是愚蠢到可笑的女人!現在她對林英凡言聽計從,打算投資五千萬,和林氏聯合開發一個海南某度假村的項目,杜進覺得那不過是個騙局,堅決不同意,杜夫人非要執行,母子倆連日來因此吵得不可開交。林婷婷當然幫著林氏說話,勸杜進冷靜下來,先不要忙著拒絕,不如先去海南考察一下項目前景再做定奪。要說服母親放棄隻有如此了!

去海南考察項目,林婷婷以合作企業代表的身份當之無愧要與杜進同去。盡管杜進因為小恩的事已經對林婷婷產生反感,但因為工作關係,又不得不耐著性子與她同行。

北京飛往海口的飛機機艙裏,林婷婷和杜進坐在一起。婷婷覺得有些冷,便把空姐遞上的毛毯展開,溫柔體貼地給杜進蓋到膝上。

杜進把毛毯拿開,扔給婷婷說:“我不冷,你蓋吧。”

婷婷笑笑,將毛毯蓋到自己腿部。她有些頭暈,想嘔吐,婷婷忙把備用的紙袋取出,嘩嘩吐了兩口。

“你怎麽了?”杜進拿下耳機,關切地問婷婷。

婷婷氣喘喘地說:“暈機,難受。”

杜進把水杯端給她,說:“來,喝口水。”

喝了半杯水,婷婷放下杯子,顯得有氣無力麵色蒼白。

“好點沒有?”杜進問。

“還是難受。”婷婷皺著眉頭可憐兮兮地說,“借你肩膀靠一靠行嗎?”說完,便把頭靠到杜進肩膀上。

杜進把婷婷腿部的毛毯向上拉了拉,說:“那你睡一覺吧,到了我叫你。”說完,戴上耳機靠在座位上,閉上眼睛聽音樂。

婷婷靠在杜進肩膀上,覺得舒服了許多,偷偷取出手機,拍了個二人合影。

到了目的地,已經是晚上,婷婷借口頭暈不舒服,一直依偎著杜進。杜進隻好攙扶著她,一直將她扶到酒店的房間裏安頓好。

杜進對婷婷說,有什麽事就打電話叫他,他就住在隔壁。說完,轉身出去,進到隔壁房間裏。

杜進感覺疲乏,便歪在**睡了一小覺,居然夢到了小恩。

小恩在對著他凝視,一雙眼睛裏滿是淚水。杜進驚問:“小恩,你怎麽啦?”他向她伸出手,不料他的手指觸到的竟是冷冷的冰體,小恩化成了一座冰雕,晶瑩剔透,寒光閃閃……而且,她的冰體漸漸朦朧模糊,他的眼前好像在下雪……

“小恩,小恩,你這是怎麽啦?”他急切地呼喊著,把自己喊醒了。

他回憶著夢中的場景,心中傷感,想給小恩打一個電話。正拿起手機準備撥出去,房間裏的電話鈴卻急急切切地響起來。他接聽,是婷婷嬌弱的聲音:“杜進,我剛才洗澡的時候摔倒了,腿疼得厲害,可能是摔傷了,爬不起來,你能過來一下嗎?”

“哦,你等一下,我馬上過去。”杜進把電話放下,忙去了婷婷房間。

婷婷赤身**坐在洗浴間的地上。見杜進進來,向他伸出手:“杜進,幫我一把,腿好疼啊!”

杜進哪裏敢正眼看她,轉過身體說:“你先把浴巾裹上。”

婷婷把浴巾馬馬虎虎裹到身體上,說:“好啦好啦,抱我起來吧,地上涼死啦,腿好疼啊!”

杜進抱起婷婷,走出洗浴間,將她放到**。

婷婷趁機抱住杜進不放,說:“能幫我揉一下腿嗎?我小腿好像摔傷了。”

杜進終於不耐煩,甩開她纏住自己的手臂說:“好啦!你要是真摔傷了明天我帶你去看醫生,要是想對我耍什麽花招,對不起,我不奉陪!你好好休息吧,我走了。”說完,轉身離去。

婷婷在他身後喊:“等等,先別走,說會兒話不行嗎?”

杜進不理她,嘭一聲將門帶上,回自己房間去了。

婷婷悻悻地怔了半天,從床頭取過手機,調出那張飛機上的合影,冷笑了一下,給小恩發了個彩信。

接下來的兩天,杜進和婷婷一直處於工作狀態,與當地的合作人一起做項目考察。婷婷很能幹,用筆記本記錄著各種數據,拍照,繪圖,整理,分析,把項目的各種利弊一一講給杜進聽。杜進不得不佩服她的工作能力。不過,對於這一項目的合作前景,他一直心存猶疑,因為所有涉及與林氏合作的房地產項目,主動權和控製權皆在林氏,精通裝飾業的杜氏對地產業並不熟悉,所以會很被動,一旦兩家關係失和,杜氏會慘敗無疑。因此,杜進一直拒絕與林氏合作,這樣才會降低風險,隻是他拗不過母親。母親一心要與林氏合並為一家人,還極力撮合他與林婷婷的婚事。杜夫人經常把婷婷請到家裏做客,給他們創造相處的機會。

可是,他越是和婷婷相處,越明白自己的內心,真正愛的絕不會是她這樣的女子。婷婷很好,漂亮,能幹,會討人喜歡,可她太世俗了,心裏升騰著太多汙濁撲朔的紅塵欲念以及蠅營狗苟的生存技巧,隻能令他俗化、躁動和反感。他喜歡的是內心純淨的女子,目光清澈如水,笑容溫婉淡定,從內到外透著善美光芒,而且精神獨立高貴,靠近她就可以使他得到淨化和溫暖,還有內心的安定。這樣的女子才是他的歸宿,他的家,他的恒久的天堂。

再說,愛一個人怎麽說得清緣由呢?也許隻是前世今生的因果造成,也許隻是上天的精心安排。

在別的女子身邊,他感覺到內心巨大的缺失和格格不入。所以,當工作完畢,婷婷提議去三亞遊玩的時候,他以還要回去辦事為由堅決拒絕了,訂了機票,匆匆返回了北京。

他猶豫一番,終於又去北大的女生宿舍裏找她,可是學校已經放假,宿舍門是鎖著的。他在宿舍門口等到晚上十點鍾,仍不見小恩回來。打她的手機,仍在關機中。他想她一定是回X市了,於是回到家,在網上訂了第二天去往X市的火車票。

其實,那天晚上,小恩是在子夜時分從咖啡店回到宿舍的。兩個人在一段薄薄的夜光裏失之交臂。

05

書語咖啡店是一家具有書吧性質的咖啡店。店裏一麵牆上是滿滿的多層書架,擺放著時尚雜誌、暢銷小說、世界名著等各類書刊。另一麵牆上掛著一把裝飾性吉他和克裏姆特的名畫《吻》。還有一麵牆體鋪著藍色的玻璃馬賽克。馬賽克前麵是長長的吧台和操作台。操作台上各色咖啡機、電水壺、水杯、磨豆機、小飾物和小型綠色植物一應俱全。小恩就常常站在操作台旁調製各種口味的咖啡,調好後端給客人。吧台的一角是收銀台,放著收銀機,由一個名叫諾諾的小姑娘負責收銀。不遠處是一台筆記本電腦。電腦後麵坐著大玩天使之劍遊戲的年輕男士,就是這家咖啡店的店主——康傑。

康傑是北京人,但並沒有北京男人慣有的傲慢和優越感,倒像是個比較親切溫和的南方人,相貌也清秀端正,隻是個性比較懶散,迷戀電腦遊戲,做起事來吊兒郎當。諾諾是康傑的妹妹,也是個愛玩的主兒,動不動就坐在吧台後麵和男朋友煲電話粥,沒有任何經營頭腦和做事的興致。兩個人愣是把一家位於街邊鬧市的咖啡店經營得慘淡冷清。是小恩的到來改變了這一狀況,小恩是個既勤快又智慧的人,凡事要麽不做,要麽就做得超級好。

她認為既然是書吧性質的咖啡店,書的品質應該上乘。在她的建議和張羅下,原來書架上的書增加了品種和數量,時尚雜誌由原來的三種增加到時裝類、養生類、體育類、休閑旅遊類等十餘種,又在當當網訂購了中外各種熱門讀物,還增加了《北京晚報》、《世界體育報》等幾十種報紙。書刊分門別類貼了標簽。還購置了一台台式電腦,裏麵存有各類電子書,供客人瀏覽。店內的裝飾物經過了仔細擦洗,使其恢複原有光澤,又增添了幾盆小葉綠蘿、龜背竹等綠色植物,使室內的環境煥然一新、生機盎然。背景音樂也由原來的港台流行歌曲換成了《月光奏鳴曲》、《獻給愛麗絲》、《天空之城》等世界鋼琴名曲,顯得既柔和又有格調,還營造出適合讀書的優雅安靜氛圍。

一有時間,小恩就翻看咖啡方麵的書籍,學著做出各種口味和色調的咖啡。還自己創新,用咖啡豆磨成的粉末,在攪拌好的咖啡裏撒出花朵或是葉子的圖案,有時會在咖啡裏加入一顆顏色鮮豔的草莓或是小沙果,讓客人有眼前一亮的感覺。除了咖啡,小恩還增加了小蛋糕、麵包、巧克力、比薩等配送的小吃,供有饑餓感的客人享用。另外,小恩還自己研發印製了贈送給客人的優惠券和紀念卡,大大提高了回頭客的頻率。僅僅是一個月的時間,咖啡店裏已經常常是客滿狀態,營業額比原來三個月的還要高!這家半死不活的咖啡店被救活了,小恩無疑是它的救星。

店長康傑自然欣喜得很,不禁對小恩這位長相清新、氣質高雅的小學妹另眼相看,給她漲了薪水,預支給她兩個月的工資,還獎給她一部新的三星手機。康傑本人也變得勤快了起來,不再懶洋洋地一味玩遊戲,而是幫著小恩打理咖啡店裏的各種事務。店裏的水電費、稅務費、書刊的購進、咖啡供貨商的聯係,還有店麵衛生的維護,大多是小恩一手包攬,康傑隻是打打下手而已。

有一次,諾諾笑著說:“小恩姐像是店主,我哥倒像是小恩姐聘來的店員呢!”

康傑也笑著說:“就是就是,我現在恨不得把咖啡店交給小恩打理呢!我好當個甩手掌櫃,撒開歡地玩遊戲。”

小恩微笑不語,低頭調製一杯巧克力咖啡。

諾諾說:“哥,遇到小恩姐是你的福氣,你可對人家好點兒啊,把人家氣走你可就傻眼了。”

康傑點頭:“嗯,諾諾說得對。小恩,你那兒有什麽困難盡管開口,我能幫上的肯定幫。”

小恩抬起頭,說:“謝謝。我還真有點事兒想請你幫個忙。學校裏放了假,宿舍裏人差不多走光了,宿管也要回家,宿舍不讓住了,我想能不能暫時住到店裏,我就住裏間那個小休息室。”

康傑說:“噢,這是個問題。不過,那休息室太小了,隻有一張沙發,怎麽能住人呢?這樣吧,你搬到我家去住,和諾諾住一起,怎麽樣?諾諾你沒意見吧?”

諾諾笑出兩個旋動的小酒窩,說:“我當然沒意見,歡迎小恩姐和我一起住,我自己住一個大房間還有點害怕呢!”

“這,合適嗎?”小恩有點猶豫。

“合適合適,沒什麽不合適的!”康傑說,“家裏是兩室一廳,就我和妹妹住,父母另有房子,我和諾諾是一對懶蛋,誰也不愛收拾房間,搞得和狗窩差不多,你去了,正好有個人收拾收拾,我們也能住得像個人樣!”

“唉,哥啊,說到底還是要人家小恩姐當你的清潔工啊!”諾諾笑著說。

小恩忙說:“沒關係,就是給你們當保姆也是應該的,現在北京的房租多貴啊,你們不收我錢我就多謝了。”

就這樣,小恩搬進了康傑家裏,和諾諾住在了一起。三個人一起經營咖啡店,同吃同住同勞動,相處得倒也和諧融洽。

她一天到晚在咖啡店忙碌,半夜回住處收拾衛生後入睡,不讓自己有片刻閑暇,因為她害怕麵對自己的內心。

心中仍有疼痛,間歇性疼痛。每到淩晨,在醒來的一刹那,腦海裏的小鬼兒仍舊會跳出來,與她對話,爭辯,甚至爭吵,糾纏牽絆揮之不去。

一顆心還是在執迷地思念他。思念真的是一種病,一種難以治愈的頑疾。她懷疑自己是不是患上了相思癌。

心之最底處,還是在盼望他來尋找自己。她從行李箱裏取出那部舊手機,按下開機鍵。有幾個未接電話的提示,表姐的兩個,方一晴的一個,但沒有一個是他的。有一個傳過來的彩信,打開,竟是他和婷婷在飛機上親昵的照片,她的心被開水燙到似的疼痛難忍。她把舊手機丟進了垃圾桶。

小恩在半夜裏偷偷哭泣,電話也忘記回複。

06

此時,杜進正乘坐夜班火車去往X市。

杜進抵達X市的時候是早上。已經將近三年沒有回來了,X市變化很大。許多舊樓房都已拆遷,馬路也拓寬了好幾倍。出火車站打車來到光華裏小區,吃了一驚,才想起小恩說過這個小區早已拆遷,原來的居民不知遷往何處,新的樓房正在建造中,到處堆滿磚石水泥板等建材,還有被架起的鐵管和起重機。原來的大門和門房被拆成一片廢墟,像是未來得及清理。那兩株銀杏樹還在,並沒有被破壞,冬天落光了葉子,雖然蕭索枯淡,但依舊很美,淡泊高潔地挺立著,很像是兩位靜立的隱士,淡然麵對世態炎涼、變幻寵辱。

向路人打聽原居民的去處,一位阿姨告訴他說他們遷到了城西的一個叫綠色家園的小區。他便打車到了綠色家園。在大門口,向門衛打聽小恩舅舅家的地址,門衛卻說這裏住戶很多,沒有一一登記過,具體誰家住哪兒並不清楚。他隻好在門口等待,想著小恩或許會出來辦事。

一直等到將近中午時分,也不見小恩的影子。他想進到小區裏,和住戶打聽,或者挨家挨戶敲門尋找。

正要進去,卻見一輛酒紅色的跑車從大門口駛出來,車上坐著一個戴墨鏡,衣著華麗的女子,那女子注意到了他,將車刹住,衝他大聲喊:“杜進——”

杜進一怔,仔細看去。那女子將墨鏡摘下來,衝他一笑。原來是崔璨!

杜進忙走上前去:“崔璨,你好!”

崔璨笑著說:“你怎麽回來啦?小恩呢,沒和你一起回來嗎?”

杜進又一怔:“我就是來找小恩的,怎麽,她沒回來嗎?”

“沒回啊!我給她打過電話,沒打通,我以為她一直和你在一起哪!”崔璨迎著白亮亮的太陽光,眯起眼睛說。

“你們倆不是一直挺好的嗎,分手了嗎?”崔璨撩了一下滑到右眼角的大波浪說。

“沒,沒分手,隻是鬧了點小誤會。”杜進有點窘迫地說。

“小誤會?小恩沒出什麽事吧?我可告訴你,對我小妹好點,不然我饒不了你!”崔璨說。

“當然,我會對她好的,放心吧。”杜進忙說,想想又說,“既然小恩沒回來,肯定還是在北京,那我就回去找她了。你們都還好吧,沒什麽事吧?”

“沒什麽事,我們都好著呢!小恩告訴過你吧,我早就結婚了,老公是本市有名的富豪,我現在嘛,住豪宅開跑車,不比嫁給你差吧?”崔璨得意揚揚地說。

“當然當然,你幸虧沒嫁給我。”杜進說,“那好,我就回北京了,對了,我把我手機號告訴你吧,小恩有什麽消息,記著告訴我好嗎?”

“行行行,沒問題,你說吧。”崔璨掏出手機說。

回到北京,杜進又一次來到北大校園,見女生宿舍樓仍是鎖著的,裏麵空無一人。杜進站在門外,從下午三點鍾一直等到深夜,並沒有見到有一個人歸來。隆冬的天氣冷風徹骨,杜進裹緊身上黑色的毛呢大衣,在宿舍樓前徘徊。白日的霧霾被冷風吹散,星星稀落而高遠,閃爍著虛虛渺渺的冷光。月亮欲圓還缺,似一個冷靜而脆薄的冰團掛在天邊。

星星一個個閉上疲憊的眼睛,月亮也鑽進白雲的被子昏昏欲睡,要等的人卻依舊不見蹤影。

他隻好慢慢走出校園,在街上低速開車。心裏茫然如同籠著一層霧氣的曠野。北京這麽大,你在哪裏呢?小恩。

此時,小恩正在書語咖啡店關門打烊。每天夜裏12點準時下班,然後同康傑和諾諾一起返回住處,住處離咖啡店不遠,開車半小時即到。康傑開一輛德國老式汽車,載著兩個妹妹回去。

開車之前,康傑回頭看了一眼小恩,見小恩穿了一件米色短款舊棉服,好像很單薄,便把自己的羊絨大衣脫下來,遞給小恩,說:“把這個穿上,穿這麽少容易感冒。”

小恩推辭說:“我不冷,真的不冷。還是你穿吧。”

“行啦,快穿上吧。女孩子怕凍,我是男人火力壯!”康傑說完發動引擎開車。一邊開車一邊說:“諾諾你明天上午帶小恩去商場逛逛吧,給小恩買件新大衣,算是發獎金啊,不許拒絕!”

諾諾說:“好啊好啊,我也買一件行嗎?”

“省省吧你,你都買了多少衣服了,把你沒穿過的送幾件給小恩。”康傑說。

“沒問題,等回去讓小恩姐隨便挑。”諾諾大方地說。

小恩心裏一陣暖流淌過。這是好心腸的兄妹倆,她慶幸自己能遇到他們。

小恩倏地臉紅了,輕輕拍了諾諾一小下,說:“瞎說什麽哪!”

“真的真的,我哥從來沒對別的女孩子這麽關心過。”諾諾一本正經地小聲說。

“你們倆說什麽悄悄話呢?大聲點,讓我也聽聽。”康傑看著前方晶光閃爍的路燈說。

“我說你八成是喜歡上小恩姐了!”諾諾提高聲音說。

“不許亂說!”小恩捂著諾諾的嘴說。

諾諾嘻嘻笑起來。康傑看著車窗外也笑了,北京冬天的夜色凜冽而美好。

在一個路口,康傑的德國老式汽車與杜進的深藍色保時捷相對開過去。小恩和杜進誰也沒有注意到誰,在薄薄的一層夜色裏再一次擦肩而過。

07

馬上要過春節了,康傑和妹妹要到父母家團聚,咖啡店即將關門歇業。康傑邀請小恩到他家裏去一起過年,小恩拒絕了,說要回X市去過節。康傑說,那好吧。然後幫她在網上訂火車票。

這天,杜進正在公司裏看文件,收到一個短信,是崔璨的,說小恩有消息了,並且告訴了他小恩現在打工的地址。

杜進扔下手頭的文件,迅速開車去了書語咖啡店。隻見一個小姑娘正在關店門。

杜進在她背後說:“您好,請問小恩在嗎?”

小姑娘回過頭來,打量了杜進一眼,說:“小恩走了。”

“去哪裏了?”

“回老家過年去了。”

“什麽時候走的?”

“走了也就一個小時吧。”

“是坐火車嗎?”

“嗯,下午三點的D車,她男朋友送她去的北京站。”

“男朋友?”杜進心頭一緊。

“是啊,也就是這家店的店主。哎,你是誰?該不會是她前男友吧?”諾諾探詢地看著他說。

他看了看手腕上的表,現在是下午兩點鍾,應該來得及,他轉身便走,迅速開車駛往北京站。

又是一個重度霧霾天,一路堵車,杜進心裏焦急得恨不能插上翅膀飛過去。到了北京站,已經是下午三點零五分。到處是一團團一簇簇等待乘車回家過年的旅客,哪裏還有他要找的人的影子!杜進覺得自己嗓子都要冒煙了,眼前亂哄哄的,人群恍恍惚惚仿佛變成一團一團鉛灰色的積雨雲,一陣一陣地頭暈……

大年三十那天上午,杜進仍處於情緒低迷狀態,懶洋洋地歪在**看書。手機在振動,是林婷婷的電話,他懶得接聽,任手機在那裏一陣一陣嗡嗡作響,直到對方失去耐心。

杜夫人敲門進來,說:“兒子,剛才婷婷來電話了,說邀請咱們倆去林家一起過年,你林叔叔也是這個意思。你準備一下,給婷婷帶點禮物。”

“不去!”杜進皺著眉頭冷冷地說。

“不為什麽,就是不想去!”

“杜進,大過年的,你讓媽媽高興點行嗎?”杜夫人以懇求的口吻說。

“媽,不是我不想讓您高興,您要去林家過年您自己去好了,我有我自己的事!”杜進說。

“大過年的你能有什麽事?公司不是已經放假了嗎?”

“不是公司的事,我想到外地去散散心。”

“到外地去散心,你要到哪裏去?”

“媽,你能不能給我點自由,我到哪裏去一定要經過你的審批嗎?”

“我不是不給你自由,兒子,你懂事點行嗎,這大過年的家家都在團聚,你往外地跑什麽啊,你就是非要走也得讓我知道你去哪裏吧?”杜夫人急切地說。

“我去天涯海角,行了吧?”杜進沒好氣地說。

“天涯海角?是去海南嗎?那讓婷婷陪你去?”

“不需要!”杜進說完,把手中的書扔掉,簡單地收拾好行李,拎起箱子便向外走。

“哎,杜進,杜進,你是去機場嗎,我開車送你去!”杜夫人在他後麵喊。

“不需要,我自己打車去!”杜進頭也不回地一邊下樓一邊說。

08

除夕夜,下了一場大雪。雪花洋洋灑灑像是白色的煙花,在空中無聲地盛開飄落,落地熄滅。

小恩陪舅舅、舅媽吃過年夜飯,舅舅舅媽打開電視看春節聯歡晚會。小恩說想一個人出去走走,便出家門,在小區門口漫步,觀望。

大雪已經變成了很細小的雪沫兒,靜悄悄地斷斷續續地灑落,灑在人皮膚上清清涼涼的,如同一種無言的訴說。地上白茫茫一片,像是天上的諸神給大地鋪上了厚厚的一層毛毯,這樣萬物便不會覺得冷了。小區門口懸掛著兩隻洋紅色的大燈籠,將紅寶石般的光芒映到雪地上,雪地被染成紅彤彤一片,反射出幽幽的透明的紅光,美好得如同夢境。有此起彼伏的鞭炮聲響起,還不時有焰火絢爛地綻放,然而小恩心裏依舊有淡淡的憂傷,不知為何。

小恩凝視這天上人間綺麗美好的夜色,突然想到原來的居民小區去看一眼那兩株銀杏樹。不知道它們怎麽樣了,是否還存在著呢?披掛了冰雪的銀杏樹是怎樣一番景象呢?想到銀杏樹,難免想起舊日時光,想起舊日時光裏的人:少年的她,表姐,還有他……為什麽,為什麽還是會時不時想起過往?為什麽不能徹底遺忘?為什麽不能活在當下?不是一切都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了嗎?不是下過一萬次決心要放下了嗎?為什麽還是這般糾結與感懷?雪花為什麽這樣白,放下為什麽這樣難……

小恩對著那大紅色的燈籠使勁甩甩頭,想把腦海裏水泡般冒出的十萬個為什麽統統甩掉,然後動身去原來的小區看銀杏樹。剛在雪地上印下一串腳印,卻見一個人影衝著她迎頭走過來。那個人穿一件黑色的長款高領毛呢大衣,領子立起遮住了半張臉,但是小恩還是瞬間便認出了他,她的心裏咯噔一下。

“小恩,你還好嗎?”終於,他先開了口。輕輕走上前,拉起她的手。

他的手好冷好冷,像是在冰天雪地裏凍透了。她握住他的手。

“杜進,你怎麽來了?”她說,感覺自己聲音顫抖,忙暗示自己要冷靜,不要高興得太早,不要被一個搖擺的男人輕易感動。如果被感動,那必會後患無窮。

“我來看看你,想和你一起過春節,你還好嗎?”杜進微笑看著她說。

“嗯,我挺好的。”她說,想想又說,“你冷吧?要不去家裏坐會兒吧?”

“不去你家了,你隨我去,可以嗎?”

“去哪裏?”

“去光華裏西區,我原來的住處,那裏一直空著,沒有別人,我隻是想和你說會兒話,待一會兒,可以嗎?”他懇求地看著她。

她思忖了片刻,說:“好吧,我正想到那邊去看一眼銀杏樹,一起去吧。”

“嗯,銀杏樹,除夕夜雪後的銀杏樹,一定很美的,我們一起去!”杜進高興地說。

他和她各自將手揣進大衣口袋裏,在雪地裏慢慢行走,兩個人都默默無言,感覺像是在逆著時光之流走回到舊日歲月……時光真的可以倒流嗎?

大約一個小時後,他們倆來到了銀杏樹下。大門口仍是廢墟一片,被雪毯覆蓋著,呈現出螺旋狀層層疊疊的不可思議的美感。兩株銀杏樹更是美得不可思議!密集的枝條披掛了白瑩瑩的冰雪,真正的玉樹瓊枝,在夜色中閃閃發光。

他和她仰望著潔白美麗的銀杏樹,心情都微微激**起來。

她的臉頰紅撲撲的,像是月光中爍爍發光的蘋果。他想擁她入懷,可是不敢,隻敢默默地用目光輕拂她的臉龐。不遠處有人在放焰火,一朵朵七彩渾圓的大禮花在半空中絢爛地綻放。小恩喜悅地凝視著,他則凝視她的眼睛,在煙花綻放的那一瞬,她的眼睛也是七彩絢爛的,裏麵像是有一個微型的光華四射的小宇宙在旋轉和釋放能量。如此美好綺麗的女子與良宵美景!

他輕輕拉住她的手,說:“走吧,外麵太冷,去房間裏吧。”

“不,我想在這裏待一會兒看看焰火,我喜歡焰火,從小就喜歡,杜進,你喜歡嗎?”小恩目光灼灼地凝視著天空說。

“嗯,我也喜歡。”杜進說。他把身上的毛呢大衣脫下來,輕輕披到小恩身上,然後展開雙臂擁她入懷。

她一個激靈,想掙開他,他卻用力將她緊緊擁住:“小恩,我想你,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嗎?”他哈著一串白蒙蒙的熱氣在她耳際熱切地說。

他卻不管不顧地擁吻她,將她推至銀杏樹下,靠著樹幹熱烈地親吻她。

在他火熱沸騰的擁吻中,她覺得自己周身的那層冰殼唰啦唰啦地碎裂,身體越來越溫熱、越來越柔軟,像是熟透的野生漿果,流淌著一股一股甜蜜的柔情和汁水。雙唇似乎被他帶著火焰的吻點燃,她也開始熱烈地回吻他……濃烈狂熱的親吻如同焰火般激越美好,在夜色中釋放出灼灼火花。啊,你可知道,我有多想你,日思夜想你的擁抱和親吻,與你在一起,如此陶醉而沉迷,你的胸膛便是我的天堂,也是我今生注定逃不脫的煉獄……

他幾乎控製不住自己,向她的身體貼緊,輾轉,融合,仿佛要將自己的靈魂和她的靈魂逼迫出來,緊緊貼在一起,再不分開……

古老的銀杏樹輕輕搖**,雪粉簌簌落下,灑在她和他的發絲上、睫毛上、臉上、衣服上,像是清涼無聲的警醒。小恩清醒過來,用力掙出他的懷抱,目光灼灼地看著他,杜進衝著她笑起來,笑容依舊美好燦爛,在雪光中一閃一閃,如同一輪小太陽煥發著光芒。小恩也忍俊不禁,撲哧一聲笑出來,然後對著他的胸膛一陣捶打……他將她的手捉住,再次將她擁入懷中。兩個人又溫存了一番,然後一起抬頭看空中綻放的焰火。

“這個除夕夜過得真好。小恩,”杜進感慨道,“以後每個除夕夜我都會陪在你身邊!”

啊,男人的諾言真像是甜甜脆脆的薄餅,又像是帶著毒藥的蜜糖,進入嘴裏使你的心不由自主地融化,中毒。而女生,又總是甘之如飴。

她眨眨眼睛,輕輕歎息一聲,說:“謝謝你。”

“為什麽要這麽客氣,不相信是嗎?我會努力做到!”他說。

看了將近一小時的焰火,兩個人都凍透了。她隨他來到他原來的家中。他請小恩在沙發上落坐,然後將空調打開,又將一條小薄被子蓋到她膝上,一切都像是回到了舊日時光。可分明又不是,那時候,他們都青春年少,未經世事,如今她和他都長大了,中間經曆了那麽多的人事波折,風雲變幻……過去是回不去的,隻能是此情可待成追憶……

實際上,小恩從他按亮房間燈光,邁入他家門檻的那一瞬間便清醒了過來。她想,她應該冷靜理智地麵對現實,不要再讓那個感性的自我將理性的自我打敗……

杜進想要坐到她身邊繼續與她溫存,她冷下臉,指指對麵說:“去那邊坐吧,我們談談。”

杜進隻好隔著茶幾在她對麵的小圓凳上坐下。

“小恩,請你原諒我,以前的事是我不好,我不會再犯了。”杜進懇切地看著她說。

小恩淡然一笑,說:“空調很溫暖,讓人舒服,可它是中央空調,誰在它旁邊它就會溫暖誰。可我隻想要我自己的小太陽,我是個自私的人。”

小恩又一笑,說:“我不夠強大,身份卑微,恐怕消受不起你這樣的高級暖男!”

“不,小恩,我其實和你一樣卑微,宇宙空間浩瀚無比,每個人都不過是一粒微塵,什麽高級低級,什麽資產地位,在我眼裏都是浮雲!隻有愛最真!我是個沒出息的愛情至上的人。小恩,請相信,我愛你!隻愛你一個!林婷婷隻是一廂情願,我從來沒有對她動過心,一點點也沒有。隻是不忍心傷害她罷了,以後再不會和她有任何曖昩了。請相信我好嗎?”杜進目光清澈、真誠地看著她說。

她無法抵擋他的目光,一顆心再次柔軟下來,低頭不語。須臾,她抬起頭來,冷靜地說:“杜進,我不是不相信你,是現實的力量太過強大,恐怕以愛為信仰的理想主義者終會被現實打敗。沒有了林婷婷,還會有王婷婷、李婷婷來追求你,你母親也會決定你的婚事。”

“不!我的婚事由我自己做主!如果一個人連自己的婚姻都不能做主,那這個人豈不是活得太可憐了嗎?如果不能和真愛的人生活在一起,我寧願一輩子單身不結婚!小恩,我們應該對自己有信心,我們的心聯結在一起,會產生巨大的能量,足以對抗現實!我有這個信心,你也要有自信啊小恩。你的心從小就很強大,你具有常人所沒有的淡定、純淨,還有高能量,不是嗎?還有,我們倆是命中注定要在一起的,別忘了,你是巨蟹女,我是雙魚男,我們是最佳搭配!”

她受了感染,終於發自內心地微笑起來,向他伸出右手,說:“好吧,我相信你。”

他握住她的手,低頭親吻。

她輕輕用力,將他拉至身邊。他抱緊她,再次與她熱烈親吻。

舊時光是回不去的,但是可以重新開始。隻要心中尚有真愛的火星存在,就可以重新燃起愛情的熊熊火焰!

這一夜,她沒有回去,打電話給舅媽說自己來了高中同學家裏,要待到明天回去。

她和他和衣躺在**,擁抱著說了大半夜的話,時而溫存而濃烈地親吻,淩晨時分才相擁著睡去。

翌日醒來,陽光萬丈,明媚清朗,反映著雪光鋪展在玻璃窗上,無限美好。窗外是陽光映照下的茫茫雪景,如同清麗奇美的畫卷,妙不可言。

他起床,出去買了早餐回來。煎餅、奶油小饅頭、白水煮蛋以及豆漿和熱咖啡。兩個人一起吃過。

“啊,居然是和你在一起過新年,好幸福啊!”他笑望著她說,“你幸福嗎,小恩?”

小恩平靜地說:“嗯,我當然幸福,從未有過的幸福。可是,我隱隱覺得,這幸福不會長久,會有波折,甚至會消失。有句詩說,彩雲易散琉璃脆,事間好物不長久。”

“好吧,活在當下。”小恩微笑著說。

上午,兩個人偎在沙發上看電視,把重播的春節聯歡晚會從頭到尾看了一遍。杜進一直將小恩抱在懷中,小恩蜷縮著身體,溫柔地依偎在他懷抱裏,像一隻小貓。杜進撫摸著她長長的柔軟的頭發,又捏捏她肉乎乎的耳垂,感覺空氣仿佛調入了蜂蜜般香醇甜膩,又似水晶一般清澈透明……啊,這柔情似水的時光,流淌得慢些再慢些吧,為何不能停止呢?

中午時分,杜進問小恩想吃什麽,建議出去吃飯。小恩擔心出去會碰到舅舅、舅媽難為情,便說不太餓,不想出去,就叫外賣算了。於是杜進打電話叫了外賣,要了幾個炒菜、米飯還有三鮮餡水餃。二人吃過後小睡了一會兒,然後打開電腦看網絡電影。

一直待到傍晚時分,舅舅打電話給小恩催她回家,小恩對杜進說:“我得回去了,你也回北京去吧。”

杜進對她戀戀不舍,抱著她說:“真不想離開你,要不,你和我一起回北京吧,反正年也過完了,在這兒待著也沒什麽事,一個人多無聊,就跟我走吧!”

其實小恩心裏麵對他也是千般不舍,思忖了一下說:“那好吧,我和你一起回去,不過,我得先回去和舅舅、舅媽說一聲,我們明天上午走可以嗎?”

“當然可以,我一會兒就訂票!”杜進高興地說。

翌日上午,二人一起乘坐火車回了北京。路上,二人說說笑笑,恩愛甜蜜。不料,出了北京站,兩個人卻發生了小爭執。

杜進堅持要帶小恩回他家裏,小恩則非要去康傑家住。

杜進說:“咱們倆不是已經確定戀愛關係了嗎?你去我家見見我媽然後在我家住一陣子有什麽不可以呢?”

小恩說:“我現在還不想去見阿姨,我覺得不是時候。我還是去我暫住的地方比較好。”

“你住什麽地方啊,安全嗎?”

“安全,住在我老板家裏,就是我打工的咖啡店店主家。”

“住你老板家?那怎麽會安全呢?他是個色狼怎麽辦?”

“你瞎說什麽呢?他是個好人,我們是朋友,我和他妹妹住一個房間,不會有危險的!”

“你才認識他多久啊,就肯定他是好人?不行,我是你男朋友,我要對你的安全負責!你不願去我家住就算了,我們一起在外麵住賓館或者租房子住,這樣總可以吧?”杜進一邊將她手裏的行李箱奪過去,一邊說。

“哎呀,拜托,我不想住賓館也不想和你一起租房子住,我才是個大一女生,像什麽樣子嘛!把行李給我,我坐地鐵去!”小恩一邊搶著他手裏的行李一邊說。

“不行,這事得聽我的!跟我回家!”杜進毫不相讓,一邊護住行李,一邊招手打出租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