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一
負責落拓案的大法官努哈•蘇萊曼和神父巴貢帶著專案組的成員恭候費迪南德一行已久。此時見他進廳自有人上前引領落拓前往被告席，接著就是開庭程序的啟動。落拓往下麵看了一眼，並無家人在內，雖然對此早有預料，心頭卻仍微感酸楚。
望著宣讀自己姓名、年齡等相關情況的書記員，落拓又一次有種深入骨髓的孤獨感。如今這裏有五六十人，不是北亞聯邦政府的官員，就是各政治派係的觀察員，甚至連那幾個陌生的陪審團成員都和他沒有半毛錢的關係。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想到強尼曾經和自己說這句話時的狀態，好像不應該是這副任人宰割的樣子吧？他再次想到了王玄策和他一人滅一國的精神、勇氣。腦袋掉了碗大個疤，有什麽了不起的。上次有這種想法是什麽時候來著？
落拓回想起劉棣輝鼓勵自己時偽裝出的誠實麵孔，就是這副麵孔欺騙了他。不過那時候充滿鬥誌和**的落拓自然沒想到這些，那時不斷鞭策自己的隻有王玄策和他的精神。
當這樣的落拓站到夢蝶盟主席布拉德•凱文麵前的時候，布拉德幾乎以為遇到了瘋子。他耐著性子聽完落拓來找自己的理由，然後很幹脆地回絕了他：“作為夢蝶盟的負責人，我不可能做出任何分裂內部的行為，更不可能為了誰去針對另一個人，那樣會引起更多的猜忌。”他停頓了一下，繼續道：“事實上我們很重視星野美子的事情，如果她真的沒有參與過謀害強尼的陰謀，那我想很快就能證明她的清白。”說完他做了個請出去的姿勢，然後盯著站在走廊的落拓不語。自從他打開門以來，兩個人並沒有再往前走一步。
落拓咽了口唾沫，沒有因布拉德的冷漠而移步離開。那會兒他渾身上下都像剛剛注射完強烈興奮劑的運動員，連腦袋裏都是沸騰的**。想到劉棣輝的吩咐與星野美子清麗的麵龐，他冷冷地笑了：“布拉德先生以主席自詡，卻不知道如今禍到臨頭？先生飽讀詩書，難道真不知樸垣恩、戈斯蒂安必欲滅先生之口而後快？您自從追隨強尼老師開始就已經成了樸垣恩的對頭，一輩子都不可能改變。”
布拉德沉默著聽完落拓的話，未置可否。
“我需要您的支持，通過我的身份來改變這個國家。”落拓搬出了殺手鐧，“劉棣輝先生想和您聊聊，如果主席先生願意賞光，我們今天晚上就在天興居大酒店見麵如何？”
布拉德沉默片刻，沒有拒絕邀請，事實上劉棣輝的名字似乎對他相當有吸引力。當天晚上的會談非常成功，內心深處早已深陷惶恐的布拉德在劉棣輝的邀請下終於同意了由劉棣輝親手策劃的方案。首戰告捷的落拓再接再厲，經過劉棣輝與布拉德的周密準備，一周後他站到了夢蝶盟保全處處長戈斯蒂安•巴特勒的辦公室裏。
再一周後，夢蝶盟舉行臨時代表大會，會議由夢蝶盟委員會主席布拉德提議發起。在此次會議上，布拉德主席就強尼遇害事件發表了內部調查結果，結果顯示由於夢蝶盟內藏有對手混進來的間諜，所以造成了強尼等數十人的被害。會議上他還在全黨麵前展示了相關證據，並提議由他的助理蘭特•科爾會同保全處長戈斯蒂安、他本人以及樸垣恩組成清查小組，授權對盟內所有成員進行徹底調查。
“這件事關乎夢蝶盟的生存危機，希望總督導予以重視。”說話的時候布拉德語氣誠懇，好像真的是請求樸垣恩一樣。樸垣恩眼見強尼事件愈演愈烈，一個星野美子難平眾怒，勉強同意對全員進行清查。
於是，清查小組在布拉德組長，樸垣恩、戈斯蒂安、蘭特•科爾三個副組長的帶領下開始工作。工作一開始，布拉德就陸續解除了艾特裏派係一半親信的盟內職務，繼而委派了自己的人。這令樸垣恩大為不滿，在調查工作開展三周以後，他以總督導的名義下發聲明，希望停止一切清查工作。當夜，樸垣恩又麵見戈斯蒂安，希望保全處武力解散清查小組。
經過兩天的等待之後，樸垣恩沒有等到保全部門的行動，卻等到了整個北亞媒體上鋪天蓋地的關於自己的八卦緋聞。從他數年前在校園演講中認識星野美子並與她同居，將她引進夢蝶盟工作開始，到後來在克隆中心附屬大學結識韓蕊，直至如今再對星野美子下手致其身陷囹圄，無不周密詳備。在無所不知的記者的暗示下，仿佛星野美子成了樸垣恩謀殺強尼的替罪羊。
“他們是怎麽知道這些事的？”樸垣恩在自己家的客廳衝韓蕊咆哮，“這是個陰謀，是布拉德和戈斯蒂安要聯手趕我下台。”
“你不覺得奇怪嗎？戈斯蒂安與我們的合作一向很好，卻為什麽突然轉投布拉德？況且這家夥一直隻掛主席之名，若沒有戈斯蒂安的保全處撐腰，我們不至於這麽落到下風。”韓蕊說道。
“你是說戈斯蒂安倒戈？其實保全處副處長巴克是我的人，隻不過清查一開始就被解職了。沒想到布拉德會來這麽一手，以前還真小看他了。”樸垣恩點了支雪茄，焦躁地來回踱著步子，“如今夢蝶盟內部人心惶惶，無不竭盡全力想通過清查小組的審查，所以咱們還不能輕舉妄動。”樸垣恩給自己倒了杯酒，慢慢地啜飲。
“你能不能再找一次戈斯蒂安，再不然就把他的事情透點兒風出去？”
“沒用，他不見我。他大肆收禮這種事我也考慮過，但這是魚死網破的招數，暫時還不能這麽做。現在隻有等清查活動完全結束後擇機行動。”在樸垣恩看來，這隻是布拉德和戈斯蒂安為了安排己方勢力的一次權力鬥爭，不會上升到動搖夢蝶盟根基的地步。卻沒想到對方周密計劃已久，一步步穩紮穩打，在取得初步勝利後毫不留情地向他發動了又一輪攻擊。
這次卻是從樸垣恩的妻子韓蕊開始。
周一上班，韓蕊被蘭特•科爾告知要進行反間諜的清查，暫時會解除她比特公會會長的職務。
“不行，我是比特公會的授權負責人，全權負責夢蝶盟的安全事宜，事關重大。”韓蕊沒想到對方竟然把矛頭指向自己，這完全出乎她和樸垣恩的預料，他們認為布拉德應該不會搞垮夢蝶盟，這樣不等於自毀長城嗎？
“我們會暫時關閉比特公會的所有工作，隻留下一部分計算機係統協助調查。”蘭特•科爾說道。此時他身後的數十名保全人員已經全部進入比特公會，圍攏在韓蕊身邊。
“比特公會的臨時負責人將是剛剛加入夢蝶盟的新夥伴。”蘭特•科爾向韓蕊介紹了這位新負責人——落拓。
“怎麽是你？”韓蕊此時才感覺到一陣兒不妙。落拓則望著麵前這張豔麗的麵龐，**起一陣陣回憶的漣漪。
“我從來不知道你竟然已經結婚了。”落拓說道。
“你也被攪進來了？難道是為了星野？”韓蕊惴惴不安地問道，不過她並沒有得到任何回答。在此之後，整個事件的發展完全超出了韓蕊夫婦的控製。幾乎所有的夢蝶盟成員都被調查，一多半被關押或開除出夢蝶盟。在強大的壓力和媒體的推波助瀾下，越來越多的人開始把最近幾年夢蝶盟內發生的各種無頭案件與樸垣恩聯係起來。
緊接著，樸垣恩與“老槍會”在耶洛奈夫的老大“藍比利”合謀殺死強尼的流言開始在地下世界傳得沸沸揚揚。這讓劉棣輝欣喜若狂，他完全沒想到會有如此大的收獲。而星野美子卻由於證據不足，被無罪釋放。
隨著星野美子的釋放，夢蝶盟對內部間諜的調查也隨即終止。最終以三分之一成員被開除出盟的代價，結束了這場建盟以來最大的內部清查。不過此次活動卻未造成任何一名高層成員離職，這倒大大超出樸垣恩的意料，甚至連他自己的總督導位置也得以保留，隻是心腹卻所剩無幾。
就在樸垣恩韜光養晦，預謀東山再起的時候，一個重大的計劃在高層會議上由布拉德提出：由於半年的清查工作使夢蝶盟流失了大量的成員，更為了讓夢蝶盟合法化的進程加快，所以建議夢蝶盟與已取得合法資質的組織“輝格會”合並，新的夢蝶盟將更名為“輝蝶盟”。
還有一個重大消息，擔任“輝格會”會長十年之久的布蘭特已經辭職，現由前會長助理劉棣輝代理會長。劉代會長已經基本同意了布拉德的提議，願意接受與夢蝶盟合並。
“我覺得這對我們參加明年的大選是個非常好的機會。你們知道‘輝格會’雖然小可也是有選舉權的組織。我們每個人現有的職位都要保留，這樣就可以更好地過渡。”布拉德說道。
“原來布拉德是想參與總理的競選。”樸垣恩心想。他覺得合並既然對布拉德是機會，對自己何嚐不是？他覺得隻要自己保留總督導的職位就能阻止布拉德，現在要做的就是拉攏更多的人支持自己。
於是，作為夢蝶盟總督導的樸垣恩同意了合並計劃，並開始協助布拉德成立新的“輝蝶盟”。輝蝶盟建立工作一切順利，仍由布拉德出任主席，不過這位新任主席很快任命了兩個新的副主席：落拓和戈斯蒂安。其中戈斯蒂安負責全麵監督所有部門及領導人的工作，幾乎是行使了樸垣恩總督導的職務。戈斯蒂安成了輝蝶盟的二號人物，而落拓則管理新成立的IT中心。
雖然樸垣恩仍然是輝蝶盟的總督導，但職責由內部監督變成了全麵監督：在北亞聯邦法律允許的範圍內全麵監督一切對輝蝶盟不利的工作。可以說責任大得沒邊；也可以說權力小得沒邊。用樸垣恩自己的話說就是空掛督導之名，隻餘督導之餉。
至於部門配給也頗有意思，因為他隻有一個手下：妻子韓蕊。韓蕊還有比特公會會長的頭銜，雖然它所有的工作都已被IT中心接管。另外輝蝶盟保全處的新任處長是戈斯蒂安的弟弟喬納森•巴特勒。
二
落拓坐在紐約市最漂亮的旋轉餐廳的VIP房間裏，透過四下巨大的環形玻璃窗欣賞著地下紐約城的優美風景。頭頂上環形的天窗上，白雲在湛藍天空的襯托下悠然劃過。他對麵，身著民族傳統服裝的星野美子微笑地看著他。
“我的事情就這些，實在抱歉。”星野美子說道。雖然在落拓看來那些陳年舊事根本不值一提，可星野美子還是將自己如何結識樸垣恩，又如何和他同居以及後來對方移情別戀的事情說得十分仔細，最後道：“每年夢蝶盟都會給保留在紐約休眠中心的一批克隆細胞交一大筆年費。後來他們覺得應該有個漂亮的異性來對你進行指導，所以就讓休眠中心複活了韓蕊。”
“這麽說這個計劃早就在進行中了？”
“對，這隻是大計劃中的一部分。韓蕊大學畢業後離開休眠中心來到夢蝶盟實習，被樸垣恩看中，於是才有了後麵的事。我都和你說了，該怎麽辦都由你自己決定。”星野美子說道。她麵露羞澀，低眉垂目，端的嬌媚無限。
落拓不假思索地說：“你姐姐可要說話算數。”他這麽說一句，兩人都知對方心意。星野美子的臉更紅了，躊躇良久才說道：“你要再等一陣才能搬到我的公寓，這段時間還得住休憩中心。因為新盟剛成立，事情多，IT中心的事你又不怎麽管，我恐怕還要忙一陣。”
“不急，我籌劃成立另外一個計算機中心，脫離IT中心和比特公會。因為我聽說北亞國家科學院有一個量子計算機的項目，我看看有沒有合作的可能。”落拓說道。
“量子計算機[是一類遵循量子力學規律進行高速數學和邏輯運算、存儲及處理量子信息的物理裝置。
]？”星野美子問道。
“對，這套設備的速度是現有計算機的數百倍，計算速度相當快。我們準備將來把它秘密接通地上世界的互聯網，監督‘宓妃’並找出她的弱點。操作係統就是比特公會以前開發的那套可以獨立思考、主動學習的係統，我們重新命名為‘蕭曠’。”
“聽說那個係統是很久以前研發的，針對的就是當時的‘宓妃’，用的還是暗網上的‘宓妃’源代碼。隻不過地下世界的人被可以獨立思考、主動學習的係統嚇怕了，各國都立法禁止使用，所以束之高閣。你打算怎麽使用它？”
“當然是先要取得北亞的立法權，也就是讓我們的人當上總理。”落拓說道。
“是你嗎？”
“我不知道，現在劉先生的意思是先要解除樸垣恩和韓蕊的威脅，然後再搞定戈斯蒂安兄弟才行。”
“樸垣恩好說，現在他已經沒什麽權力了。隻是戈斯蒂安兄弟手握重權，又是夢蝶盟的元老，我估計不太好辦吧？”星野美子問道。誰知落拓胸有成竹地說：“是啊，戈斯蒂安兄弟很棘手，但他們也有自己的弱點，就是都比較貪心。所以我們打算解決的人是布拉德，拉攏戈斯蒂安兄弟。”
“用什麽拉攏他們？”星野美子吃驚地問道。
“永生者的身份。”落拓壓低嗓門兒說道，“你也知道地下世界的人表麵上是沒有永生者身份的。但永生者太吸引人了，所以其實每個國家都有一大批人擁有這個身份。他們退休以後就生活在自己的水岸中心，有時候也會去保留地或公共自治區轉轉。那些所謂的水岸中心大得嚇人，幾乎就是一些可以移動的小島。這些人用地下世界的資源和勞動力換取永生者身份。根目錄用這些資源維持自己的統治，再把永生者的技術提供給‘博濟會’。”
“博濟會？”
“對，所謂‘博濟會’就是由那些卸任各國實權者組成的遍布全球的隱形組織，他們幾乎掌握了地下世界百分之八十以上的資源。他們擁有永生者的身份和奢華得讓你想象不到的生活，一輩子都不可能再回地下世界。”
“你的意思是說，世界各國的領導人在卸任以後，都會到海麵上的水岸中心裏，成為永生者？”
“對，本質上講他們是根目錄在地下世界的蔓延。”
“那得有多少水岸中心才夠用啊？”
“對啊，所以他們才要聯合根目錄一起打火星的主意。我的身份為什麽寶貴？其實這才是主要原因。像剛才你說到的那個紐約休眠中心，本質是國家級的實驗室，但裏麵保存的大多是博濟會成員的克隆細胞、DNA以及思維複製數據。他們的身體無論哪一個器官出了問題都能用3D打印機打印出來，當最終不能修複的時候就用克隆體複製思維，與根目錄的人一樣。”
“我竟然都不知道這些事。”星野美子說道。
“你當然不知道，這是機密。你如果不是我的女朋友，我也不會和你說。”當落拓說到“女朋友”三個字的時候星野美子臉微微一紅，卻並未反駁。就聽落拓繼續說道：“博濟會的成員與根目錄的人一樣，熱衷於各種不著邊際的研究、毒品與賭博。各種新型毒品的使用已經成了他們生活中的一部分。”
“吸毒？”
“對，但現在從根目錄流傳過來的是一種人工合成的新型毒品，被稱作‘極樂丸’，據說效果是海洛因的上百倍。現在他們不用擔心肉體被毒品毀掉，所以能肆無忌憚地享受所謂‘無時無刻不在的快感’，據說整日都沉浸於**之中。”說到這裏落拓歎了口氣，悠然道：“根據‘蕭曠’提供的數據，現在地麵世界上，不僅根目錄的永生者大量使用，甚至連警備部隊這種二線永生者身份的人都開始長年使用‘極樂丸’了。”
“其實這對我們來說未必是壞事。隻是想到那些早應該去世的人還活著，我就有點兒害怕。你想一個一兩百歲的人突然出現在麵前是什麽樣的感覺？”
“是啊，你聽說過墨西爾嗎？威廉•墨西爾，北亞成立後的第二任總理。”落拓說。正吃水果的星野美子聽落拓問話，忙放下手中的餐具點頭：“當然，他是大崩潰時期的北亞領導人，也是大崩潰的主要責任人，曆史課必須要學。”
“那你說說。”落拓說。
“墨西爾是個激進派的右翼領導人。當時北亞剛剛成立，整個地下世界還在混沌當中，他就利用在地下生活不如意的大多數選民造勢，在不了解地上世界情況之時貿然做總動員，並操縱聯合國帶領著地下世界幾乎所有的武裝發動了奪回地麵世界的戰爭。”
“結果呢？”
“當然是失敗了，持續五年的戰爭奪走了地下世界上百萬人的生命，幾乎使地下世界崩潰。後來由於戰爭讓地下世界的人難以生存，墨西爾終於被議會罷免。之後成立的看守政府和地上世界達成了諒解協議，簽訂了互不侵犯條約，才讓地下世界有時間得到喘息。墨西爾被判終身監禁，罪名是反人類罪。”她想了想，又補充道，“這場戰爭前後共十五年的時間，被稱為大崩潰時代，是整個地下世界的噩夢。”
“說得不錯，應該說你記憶力不錯，能把曆史課本背得這麽好。”落拓說著嘿嘿一笑，“不過墨西爾沒在地下世界的監獄服刑，也還活著，他在太平洋上擁有自己的一個水岸中心。”
“他都多大年紀了？”星野美子驚歎道。
“墨西爾是北亞甚至世界所有右翼派係的精神領袖，加入博濟會也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我身在夢蝶盟都不知道這些事情，何況普通的民眾呢？”星野美子感歎道，“也許我們一輩子都不可能見到什麽水岸中心，都不可能知道浩瀚的太平洋上竟然堆滿了早應該死去的人。怪不得他們的消息越來越少直至沒有呢。”
“現在太平洋、大西洋上麵的人是一股不可撼動的勢力，他們左右著地下世界的政治格局。”
“那你的理想豈不是很艱難？”星野美子認真地說。
“我的理想？”
“剛吃飯時你說過的，要讓地下世界的人重返地球。”
“是啊，地下世界的人經曆了陣痛、轉型和適應之後，再讓他們重新煥發**是很難的事情，但我覺得我作為聯係火星的紐帶是相當重要一個身份，也有這個能力。就像你和我說過的，那些地上世界的精英最開始來到地下發現他們一生賴以成功的經驗在這兒完全不適用，自然就產生了彷徨無奈，這也正是支持墨西爾的民眾基礎。我也會有這些支持者，就像墨西爾一樣。”
“我擔心他們會因為你想到墨西爾。”
“沒關係，現在‘蕭曠’正在幫我做模擬，如果成功之後我們才會付諸行動。你知道它可是在後台監督‘宓妃’的超級人工智能。”
“我還是有些擔心，博濟會既然這麽強大，你怎麽做才能成功呢？”星野美子無不擔心地說道。落拓放下手中的筷子，微微一笑：“放心吧，你父母的工作我會安排的，絕對不受這事影響。縱然我明天被攆下台或被殺也沒有關係，因為他們不是輝蝶會推薦的。”
“我不是這個意思。”星野美子臉又一紅，“我是擔心你，也絕沒有探聽消息的意思，你要是怕泄密就別說了。”
“說哪兒去了？”落拓哂然道，“我要怕你還和你說這麽多？你是我女朋友，是我的人啊。我問你，現在地下世界什麽最發達？”
“最發達？”
“對啊。”
“我感覺沒什麽發達的。現在地上地下的經濟已經高度融合，輕重工業都在地上的莊園來完成，而農業的科技化完成後地下世界發達的隻有電影、電視節目這些東西。”
“沒錯，就是娛樂業發達。你沒想過這是為什麽嗎？控製娛樂業的人你知道是誰嗎？他們雖然個個家財萬貫，卻沒有加入博濟會的資格。”
“為什麽？”
“自然是血統和出身，在這一點上現在和十九世紀的歐洲其實也沒什麽區別。”
“你的意思是說要和那些人合作？”星野美子突然瞪圓了眼睛，“那可是相當危險的事情，你這是在飲鴆止渴！”
三
落拓再次走進“死亡騎士”的時候，距離上次來已經整整一年了。依舊是昏暗燈光下Hiphop風格震耳欲聾的音樂；依舊是舞池裏搖擺身姿的舞娘與周遭瘋狂的人群；依舊是說著並不標準英語的酒保湯姆和那熱氣騰騰的黃油朗姆酒，似乎一切都沒有變。
“看看是誰來了？”湯姆突然發現了用帽簷遮住半張臉的落拓，友好地大聲笑著，“昨天你在電視上的表現太棒了，簡直讓我想抱住你親上兩口。”
“湯姆，你他媽做夢去吧。”保羅大口喝著啤酒，衝落拓揮了揮拳頭，“我挺你，落拓，當總理就帶我們上去曬太陽。”落拓則微笑著向湯姆和保羅致謝：“很好，謝謝大家。”
“落拓，聽說樸垣恩在監獄裏自殺了，是不是真的？”保羅身邊另外一個老槍會的戰士問道，“還有人說是他殺，不過說不清楚。他被判了終身監禁，死了反而比活著強。”
“樸垣恩在蒙特利爾的魁北克州國家監獄，那邊條件很好。”一個老年黑人插嘴道，“他如果想東山再起就沒有自殺的理由。”
落拓的眉頭隨大家的議論很不經意地動了幾下，然後迅速恢複了平靜。他慢慢地嘬了口酒，目光從每個發言的人臉上掃過。每當他注視到誰的時候，這人都會立即住口，緊張地看著落拓。好半天，他笑了：“樸垣恩的事我也是剛得到消息的，我想這事FBI一定會調查清楚。無論怎麽說，樸垣恩都曾經是輝蝶盟最優秀的領導人，他負責的監督工作成績斐然，為我們如今的壯大立下了汗馬功勞，我希望每個人都尊重他。就我自己而言，他亦是我的良師益友，非常值得我敬重。”停頓了片刻，又繼續道：“所以我們還是以警方的結論為準吧。”
聽落拓這麽說，所有人都住口不語，一時間酒吧裏靜寂一片。落拓見大家都不說話，笑著攤開了雙手：“怎麽，我嚇著你們了？”
“怎麽可能，我們都在聽呢。”保羅一口喝幹了杯子中的啤酒，“我要投票給你，不過你最少得先拿下不安州和魁北克州。”落拓點了點頭，問大家對最近和保留地三通這件事怎麽看。
“通信的話其實是個好事，隻是聽說要受‘宓妃’監督讓我很不爽。通航嘛對我沒什麽用，上麵沒什麽玩的，還要申請太麻煩了。倒是貿易我有些興趣，看看能不能做點兒生意。”湯姆說。
“聽說地麵上所有保留地的金融所統一發行的股票都漲勢驚人，我們應該能去保留地炒股。”先前那個黑人說，“他們漲得最好的股票竟然是重工企業，那可是我們地下世界提供的訂單才讓他們如此瘋狂，我們應該能分一點兒。”
落拓笑著點了點頭，未置可否。這時候湯姆突然打招呼說要下班回家了。落拓看了看外麵才亮起來的天幕說道：“你住什麽地方？”
“我住德比區，你要去喝杯咖啡嗎？”湯姆問道。落拓正有此意，就應允了：“好啊，如果你邀請我的話我很樂意。”
德比區位於地下城市耶洛奈夫的最南端，與碼頭相去甚遠。通常在地下城市中與海邊、碼頭、機場的距離決定著住的品位和檔次。由於大多數有錢人選擇熱鬧的海邊生活，所以遠一些的區域就成了相對較差的貧民窟。像德比區緊臨水處理廠，要坐半個小時的公交才能到達。
好在今天湯姆可以乘坐落拓的汽車，隻用了二十分鍾就回了家。落拓帶著兩個保鏢跟著湯姆走進一個昏暗的四層小樓，在崎嶇不平的水泥走廊裏走了約三四分鍾才看到一個非常低矮的房間，大約有十餘平方米的房間裏擠了兩張單人床。
屋子裏很亂，除了兩張單人床外就是一張堆滿了零食和垃圾的桌子。落拓注意到桌上的垃圾堆裏甚至還有“極樂丸”的包裝紙。此時另外一張**坐了個消瘦的黑人青年，正低頭聽音樂，見湯姆領人進來微微一笑算打招呼。
“坐吧。”湯姆指著床沿說道，“我去倒咖啡。”說著他就想穿過門口的兩個保鏢去廚房，被落拓攔住了：“不用了，我隻是來看看。”
“哦。”湯姆明白了什麽一樣點了點頭，“我租了這張床的白天時間，早七點到晚七點。”
“還能這麽租？”落拓顯然不知道地下世界的普通人生活，很耐心地聽湯姆解釋。他說：“當然，這裏大多數人都合租床位，否則租金太高了。你沒去過紐約嗎？我有個兄弟在那兒，他們是三個人合租一張床，每人八個小時。”
“星期天怎麽辦？”
“找工作的時候會問你是否合租床位，如果是的話你們要商量錯開休息時間就好了。再說外麵有很多地方可以玩，酒吧、公園、網吧什麽的，這兒隻用來睡覺。”
“那你需要幫助嗎，湯姆？”落拓平靜地問道。誰知道湯姆卻很執意地搖了搖頭：“我不需要，落拓，我很好。”他說著變魔術一樣從桌上的垃圾堆中翻出聽啤酒，邊喝邊說道：“我一輩子都生活在這兒，有點兒膩味了。你在電視裏不止一次說能帶領我們回到上麵去，我很期待這一天，落拓。這是我的唯一期望。”
“你會等到那一天的。”落拓友好地告別湯姆的時候已經是早上九點鍾，整個地下城市開始忙起來。他通過手腕上最新式的數字助理“小蕊”聯係了星野瞳：“我中午要去紐約，你替我去看看美子，今天給孩子擺滿月酒，請了不少人，怕她忙不過來。我今天晚上去你那兒住，你就告訴她我不回來了。”
結束通話之後，他帶著保鏢驅車來到機場，乘坐輝蝶盟的飛機前往紐約的路易士數字花園酒店。在那兒他約了北亞八大娛樂財團的總裁吃飯。此時是中午十一點四十二分，輝蝶盟的另外一個負責人陳守信已經在那兒恭候他多時了。
自從卸任看守政府總理的職位以後，陳守信就受劉棣輝之邀加入了夢蝶盟，成了布拉德的繼承者。此時落拓的職位是總督導，理論上還是陳守信的下屬，所以他還是象征性地擁護著陳守信來到了酒會桌前。
此時八大娛樂財團的負責人都已到齊，見落拓和陳守信到來之後便起身相迎，落拓則和大家一一握手。“今天把大家召集到一起很不容易，我也代表輝蝶盟給大家致謝。”簡單地客氣之後，落拓擺手讓大家坐下，開始按既定的程序講話。
“眾所周知，這次大選除了我以外，‘心儒聯盟’的喬納森•巴特勒先生和‘黃梁黨’的大衛•馬克裏都將參加總理競選，所以我需要你們的支持。今天我代表輝蝶盟告訴大家，除了之前的承諾不變外，我還想引見一個人給大家認識。”落拓說著端起麵前的香檳比畫了一下，似乎在問有沒有人有意見。
“我想說兩句。”首先開口的是洛林家族集團的總裁皮埃爾，他的家族幾乎控製了整個北亞東北部的所有娛樂產業。“我有一個叫朱諾的手下，人們更願意稱他為‘藍比利’。就是這個藍比利，一直在幫我打理耶洛奈夫的一些事情，非常能幹。之前樸垣恩入獄的時候說朱諾密謀參與了謀殺強尼，這事完全是子虛烏有。”
皮埃爾身材魁梧，一說話整個身體的肥肉都隨著他的節奏在搖擺。他點了支雪茄，悠然地噴雲吐霧：“朱諾沒有參與那件事，他當時有不在場的證明。與樸垣恩合謀的是他的手下托馬斯，這個人我已經控製起來了。我想落拓督導和陳主席能不能在FBI方麵做做工作，證明他的清白？”說到這裏他放下雪茄做了個手勢。
“沒問題，這件事陳主席會去安排。”落拓微笑著聽完皮埃爾的話，問陳守信的意見。陳守信也信誓旦旦地表示了對朱諾的同情。皮埃爾很高興地與兩人幹了杯酒。
“下麵我讓今天的主角出場，給大家認識認識。”落拓對陳守信使了個眼色，後者則馬上用終端通知了外麵的手下。一分鍾後，一個身材健碩高挑、戴著金邊眼鏡的東方青年出現在了眾人麵前。
“我是藤原坤，請大家多多指教。”青年很拘謹地站在眾人麵前施九十度鞠躬禮。落拓則大方地讓他就座。
“這人是誰啊？”座位最遠的霸王娛樂集團總裁愛德華大剌剌地問道。藤原坤聽見忙再次起身施禮：“我是藤原坤，來自根目錄顧問促進會。”
“你是個永生人？”愛德華問。
“是的，我是永生人。我的本體目前還在總部基地，我隻是眾多克隆體之一。今天我們與會的內容我會在零點之前通過思維複製裝置和本體共享。”
“說清楚點兒，什麽意思啊？”萬寶公司的總裁雷利問。
“其實包括我在內的根目錄高層都有多個克隆體在全球同時工作，每天睡覺時都要通過思維複製裝置和互聯網同步當天的記憶，這樣第二天睡醒後就會得到不同克隆體的不同體驗。”
“喔，這個太偉大了，我將來一定要有這個。你願意幫我們搞定那些根目錄的頭頭嗎？”皮埃爾插了一句。
“是的，我是來幫大家的。我會把我知道的情報和大家分享，包括根目錄的情況，現任領導人以及根促會的情況。還有那些分布於太平洋、大西洋和印度洋的隱形永生家族的情況。”
“你為什麽要幫助我們？”銀河娛樂的休斯頓女士是個相當謹慎的人，她小心翼翼地問藤原坤為什麽要這樣做。藤原坤很恭順地低下頭，認真地說：“根目錄的模式是不可持續的，這樣下去不僅會毀了地球，還會毀滅我們所有人。我希望全世界每個人都能分享永生的成果，而不僅僅是讓其成為少數人滿足私欲的工具。”
“可是我聽說‘宓妃’是個相當強大的操作係統，我們怎麽戰勝她？”休斯頓又問。藤原坤愣了一下，似乎被這問題嚇住了，忽然嘴角泛起了陰冷的笑容：“‘宓妃’是很強，可惜並非不可戰勝。隻要用我的計劃就能打敗她，不過我有一個條件。”
聽他這麽說，除了陳守信和落拓以外的所有人都互相交換了眼色，直勾勾地瞅著藤原坤，不知道他會提出什麽條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