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撲朔迷離

313寢室門口,狗兒威正撅著屁股,拿著一條毛巾使勁兒在門上來回擦著。

那是一幅怪異的塗鴉,內容已經有些模糊不清,黃白的底色讓人有些厭惡,一靠近還有些未幹的油漆味道。

“怎麽回事?”李贛站到狗兒威一旁,問,“這是誰弄的?”

“不知道是誰弄的,我回來就看到了。”狗兒威站起身,“老二說這像是條蟲,估計是市場營銷係裏的那些人畫的,嘲諷我們輸球了!”

“這也不像蟲啊……”李贛望著門上那奇怪的畫,疑惑道。

“管它呢,先擦掉再說。”

李贛看了看旁邊的兩個寢室,門上都是幹幹淨淨的。

“還沒擦掉?這玩意兒到底是個啥?我瞅著怎麽像一根根麵條啊?”老五從門裏伸出個腦袋來。

“快了,我在毛巾上弄了香蕉水,這玩意兒好使。”狗兒威使勁兒在門上擦著,油漆痕跡在漸漸消失。

“香蕉煮水?”老五露出半個身子,疑惑地看著狗兒威,“哪兒有香蕉啊?”

“這是工業用劑……”李贛白了老五一眼,側身進了寢室。

盡管空氣中那淡淡的香蕉味讓人有些不適,可夜已經深了,313的臥談會已經開始,大家閑聊著遊戲裏的成敗、班上女生的長相,還有即將進行的第二場籃球賽。

“真可惜了,老三不是咱們這個專業的,不然市場營銷係的那些家夥早完蛋了。”老五說。

“誰叫老三半路出家,去了心理痕跡學係,咱們還是得靠自己。”老四說。

“以老三的球技,要是能上場,那肯定得Carry全場啊。”狗兒威笑著說,“不過學校不讓請外援,真是可惜了。最氣的是這些家夥竟然還在咱們門上亂塗亂畫,要是被我逮到,我非削他們不可!”

“其實也不一定就是他們幹的,興許是別人也說不好。”老二說。

狗兒威一聽,立刻不樂意了:“我說老二啊,說他們幹的是你,現在說不是他們幹的也是你,你到底是哪邊的?你該不會是內奸吧?”

“我說狗兒威,論起漢奸氣質,恐怕還是你那賤賤的樣子更像吧?”

四個人一齊笑了。

良久,老二想到了一件重要的事:“周月轉到心理痕跡學係的事好像大家都還不知道吧?”

“嗯,就咱們係的人知道,估計別係的人還不清楚。”狗兒威忽然從**坐起來,大叫著說,“老二,你是想讓周月上場?”

“Bingo!周月打籃球可是一把好手,你別看她柔柔弱弱的樣子,隻要一上場那可是匹脫韁的野馬!”老二接話說。

“嘁,周月會同意嗎?”老四反駁道。

“也對,她家出了那麽大的事,估計就算有心幫忙也不太好上場。”狗兒威一下子蔫兒了。

老二也從**坐起來:“這事還真不一定,得看是誰去請她幫忙。”

“你是說……”狗兒威一下子想起周月給李贛喂飯的事,這兩人之間要是沒情況,他就白當這個室長了,隻要李贛肯說句話,周月一定能來幫忙。想到這裏,狗兒威又來了精神,往李贛床鋪的位置一看,發現他居然不在,難怪剛才一直沒人吭聲。

“老三哪兒去了?”

“好像在盥洗間,我剛才上廁所時看見他了。”老五說。

“這小子經常半夜去盥洗間,就不怕撞見鬼?”狗兒威笑著說。

“那得看是什麽鬼,遇見男鬼的話就隻能拚命了,遇見女鬼的話,估計三哥會把她撲倒……”老四偷笑著說。

就在這時,門口忽然出現了一個人影,略帶著些調侃意味,說:“要是遇見你們四個死鬼怎麽辦?”

四個人一愣,狗兒威接茬兒說:“涼拌!”

“我有那麽饑渴嗎?”李贛忍不住反駁道。他進入寢室,將臉盆跟毛巾放好後,將躺在自己**的蛋蛋抱起,直接丟到了狗兒威的床鋪上,然後人也跟著壓到了狗兒威的腿上。

“來,抱著你‘兒子’睡覺。”李贛笑著說。

“它也是你們的兒子啊。蛋蛋,你看你三爸一點兒都不愛你,小可憐兒。”狗兒威抱起蛋蛋,將它放到自己床鋪的裏麵。

李贛屁股用力,使勁兒一坐狗兒威的大腿,頓時傳來了殺豬般的叫聲:“哎喲!我的腿疼得喲!”配合他臉上賤賤的表情,整個寢室氣氛一下子又活躍起來。

深夜,涼風呼呼地從窗戶裏**,卷過每個人的臉頰,頓時像是三伏天下了凍雨一樣愜意。李贛回到自己的**,剛躺下就感覺**有什麽東西,他借著走廊上的燈光一看,才發現是一個長條形的油漆罐子,上麵幾排英文看得李贛一肚子氣。這肯定就是畫花他們寢室門的油漆,這些家夥竟然將罐子放到他的**,真是缺德!

李贛一把將罐子扔到地上,發出“砰”的一聲,隨即蛋蛋就從**跳了下來,跟著罐子跑到了寢室的角落裏。

“對了,老三,周月是轉到你們專業去了,是吧?”老二問。

“是啊,這事你是知道的啊。”

“該不會是為了你吧?”狗兒威添油加醋地問。

“別瞎說,是為了她爸爸,跟我沒什麽關係。”

“這事暫且不說,我記得你們係是不參加籃球賽的,是吧?”

“對啊,怎麽了?”

“你讓周月明天上場幫我們吧,反正別人也不知道她轉係了。”老四直白地說了出來。

“這不太好吧,她一個女生,還不是你們係的,而且她也不會聽我的啊。”

“嘿嘿,學校是規定不讓請外援,不過周月之前也是咱們係的,報名籃球賽的時候,她可還沒轉係呢,最重要的是學校也沒規定女生不能參加籃球賽啊!”狗兒威說。

“對對,這叫啥,這叫男女搭配,幹活兒不累!”

“她不會聽的,你們別指望了。”

“你不去說,怎麽知道她會不會願意?咱們打個賭,要是她同意幫忙,你請我吃一周的食堂。要是不幫忙,我請你吃一周的小灶!”狗兒威賤賤的笑聲又傳了出來。

“這……”

“你就說敢不敢賭吧?”

“你這是給我下套啊!”

寢室五個人一齊笑了。

淩晨四點,李贛猛地從**坐了起來,額頭上全是豆大的汗珠,他的手緊緊地抓著床單。他低著頭,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約莫十分鍾後,李贛下了床,點燃一根煙,深吸一口,回想著夢裏的情景。

自己是認識那個女人的,她就站在自己的床前,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她手裏拿著刀,並沒有要對自己動手的意思,就隻這麽看著自己,而自己卻躺在**,不能動彈一下……

一股尿意湧上來,李贛穿上T恤準備去盥洗間,剛走到門口又停了下來。走廊上的燈光照在寢室的門上,被香蕉水洗過的油漆還未被徹底地清理幹淨,剩下的一些痕跡讓李贛有些疑惑。畫在門上的畫有一個橢圓的輪廓,已經變得很模糊,而輪廓的中央有密密麻麻的線條,有些是朝外延展的,有些是成圈狀,還有一些是零星的波紋形。

這到底是什麽東西?

若是市場營銷係的人想用這種方式來侮辱國際金融係,完全可以畫一些別的,或者幹脆寫字,這樣來得最為直白,但他們為什麽會選擇這個圖形?難道說這是一個橢圓形的“碗”,而“碗”的中間畫的是老二說的蟲子,以這種極為文藝的方式來表達他們內心的狂喜以及對國際金融係的蔑視?

李贛搖了搖頭,從心理學的角度來看,不太可能會有人用這種方式來表達喜樂和蔑視。而且這輪廓也太像是一個“碗”,線條也不像是“蟲子”。因為這些“蟲子”沒有頭尾,更沒有手腳。

那是指紋,人的指紋。

李贛想到了這個可能,隨後他再看這畫,越看越覺得像是人的指紋。那一圈圈圍繞而又一環環地往外延展,隻有人的指紋放大之後才會是這個樣子。

“指紋?”李贛輕聲說著,他將自己的大拇指印上去,隨即身子一涼,這確實更像一枚指紋……

王允的電話總是來得這麽突兀。

早晨七點,正當李贛抱著薄薄的被子熟睡時,電話鈴聲忽然在313寢室裏響起。蛋蛋被嚇了一跳,它從床角躥起,又悄悄縮回狗兒威的臂彎下,隔了幾秒之後它才極為警惕地伸出半個頭來,四下裏張望了一圈後,又將自己的腦袋對準了翻身而起的李贛。

“喂?”李贛有些不耐煩地拖著嗓子問。

“出事了!”

“王隊長?這一大早的,你咋呼什麽?”李贛漫不經心地說著,他忽然一愣,而後瞪大眼睛,問,“又死人了?”

“沒死人,小陳那個蠢貨把提取到的指紋還有指紋鑒定結果弄丟了!”王允急切的聲音,李贛透著手機都能感受到。

“怎麽弄丟的?”

“誰知道這小子是怎麽回事!這次玩兒大發了,指紋鑒定結果都能丟!”

“電腦有存檔嗎?”

“有,不過已經被人刪掉了。”

“這……”

“還有一件事。”

“有事你就一起說,別大喘氣行嗎?”

“我們找到翰林小區內的監控設備與天網之間連接時間點的錄像了,我正在看,你也過來看看吧。”

“我說王隊,指紋鑒定結果都丟了,你還有心思看錄像?”李贛沒好氣地說。

“你過來就知道了。”王允匆匆掛掉了電話。

李贛躺回**,剛閉上眼睛又覺得哪裏不妥;他掙紮著再次坐起來,穿好衣服,簡單洗漱之後,就匆匆出了寢室。

清晨的C市正向人們展現著自己的嫵媚,來來往往的車輛像是一股鋼鐵洪流,從街的這頭,流向街的那頭。路燈一個接一個地熄滅,李贛隨著路燈熄滅的方向前進,似是在追逐著光明。

半個小時後,C市刑警大隊的門口,李贛一下車就看到兩個身穿警服的人等在門口,是王允和小陳。

小陳看到了李贛,連忙跑著迎了上來,先是猶豫了一下,而後脫掉了警帽放在手裏端著,畢恭畢敬地說:“你好!”

李贛嚇了一跳,看著眼前有些奇奇怪怪的小陳,表情一直很嚴肅:“你……你好。”

小陳將警帽戴回,轉身小跑回到了王允的身邊,留下一頭霧水的李贛。

“趕緊過來啊,還要我來請你不成?”王允道。

“王隊長,你這是唱的哪一出啊?”李贛一邊向王允走去,一邊問。

“這小子做錯了事,被我訓了一宿,跟我保證說以後要對你客氣點兒。”

“這……也太‘客氣’了。”

三個人在尷尬的氣氛裏進入刑警大隊。一路上小陳都是抬頭挺胸,目不斜視地跟在王允身後,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個警務員……

翰林小區的監控錄像以及警方天網係統裏調出的錄像就擺在李贛的麵前,從監控錄像的擺放樣子來看,它們顯然已經被王允看過很多次了。一個搭著一個,都**著擺放在電腦的一側,旁邊是一支簽字筆和一摞厚厚的紙,上麵記錄著時間和一些人物的簡筆勾勒圖。

“你先看監控錄像,這樣不容易先入為主。”王允擺弄著電腦,開始播放。

時間顯示9月6日下午六點鍾,賈旭並未出現在錄像帶裏,王允一邊按著快進鍵,一邊盯著屏幕,直到那個穿著黑色大衣的女人出現在了電腦上。

她衣著有些怪異,裏麵應該穿著一件極為性感的裙子,而外麵則是一件密不透風的大衣,她低著頭,沿著街邊一直走,直到消失在錄像裏。王允正想再次快進的時候,李贛卻叫住了他。

此時的畫麵裏,女人再次出現在了那個街道中。她低著頭,蹲在街邊,因為在監控的邊緣上,很容易被忽視掉,看樣子她並未走遠,而是在這片區域內閑逛。

“她怎麽走回來了?”小陳問了一聲。王允連忙做了個噓聲的動作。緊接著女人的身影再次消失——這已經是第四次了,這意味著這個女人在這條街道上徘徊了很久。

時間顯示晚上八點二十分,女人進入了東布路,也就是賈旭所住的翰林小區的街道。她依舊來回地走著,毫無目的,直到賈旭的桑塔納轎車從翰林小區裏駛了出來,女人忽然站起身,但由於距離過遠,根本看不清她的樣貌。

“我們排查之後發現,這個女人是頭號嫌疑人。”

“你的意思是她就是‘她’?”

“對。”

兩人的話弄得小陳一頭霧水,他感覺自己有些多餘,就坐到一邊,抽出一根煙準備點燃的時候被王允一下搶了過去:“你小子還抽煙?”

“老大,不帶這麽欺負人的。”

“這就叫欺負?”王允壓低了聲音,“要是指紋鑒定的結果找不回來,我估計你這身警服都難保。”

小陳麵色如土,低著頭不說話了。王允拍拍他肩膀,語重心長地說:“行了,這件事我會幫你壓著,不過還得看你後續的表現!”

說完,王允切換了監控錄像。

李贛一直看著電腦,賈旭在進入零點酒吧前,並未跟任何人接觸,也沒有什麽可疑的人主動找上他。當然,這些都是錄像帶裏的內容,他在進入酒吧包房後到底做了什麽,李贛無從得知。

接下來的內容李贛已經看過了,神秘女人開著賈旭的車帶著賈旭回到了翰林小區,並將其扶上樓,而後就消失了。在最後的影像裏,李贛找到了她,她在消防隊離開之後還是在翰林小區附近轉悠,足足兩個小時後才慢慢地消失在了監控的盲點處。

最後的一段影像是9月9日晚間,女人出現的地點讓人匪夷所思,她居然在刑警大隊的門口站了足足半個小時。雖然是晚上,可她的體形和裝扮,還是讓李贛一眼就認出了她。站了半個小時後,女人離開,再一次消失在監控的盲點處。

電腦的畫麵靜止了,王允沉默著,小陳也沉默著,像是在等李贛開口。

“她到刑警大隊來幹什麽?”李贛問了一句。

“她沒到刑警大隊來,隻是在門外站著,觀望。”王允沉聲道。

李贛點了點頭,道:“那她這是幹什麽,難道是準備來自首,最後又放棄了?”

王允搖了搖頭,不說話。在一邊默默抽煙的小陳忽然說:“會不會是來偷自己指紋的?”

“你以為刑警大隊是菜市場嗎?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想偷東西就能偷東西?”王允怒道。

“你們內部的監控設備也沒有盲點,並沒有指紋丟失現場的錄像,而她進入刑警大隊的可能性幾乎為零。即便是能進來,也不可能那麽準確地知道指紋鑒定結果放在哪裏……”

“你懷疑我是內鬼?”小陳一下站了起來,盯著李贛,看樣子是火氣上來了。任誰被懷疑是內鬼,都會生氣,這一點倒是沒什麽,不過李贛說的卻不是這個意思。

王允拉著小陳的袖子,讓他不要那麽激動。直到小陳坐了下來,李贛才接著說:“你們回想一下這兩起事件,一個是案發前出現在死者的小區附近,一個是死者死後出現在刑警大隊門口,兩者幾乎沒有任何聯係,可指紋鑒定結果沒了,而你們在調取內部監控的時候又再次發現了這個女人,你們不覺得這根本說不通嗎?”

“你的意思是說我們又被人牽著鼻子走了?”王允一下子反應了過來。

李贛點了點頭,說:“不排除這個可能。現在監控既然顯示沒有外人進入,那麽隻可能是你們內部的人了。”

聽李贛說完,小陳的臉一下就白了,急忙爭辯道:“知道指紋鑒定結果出來的隻有五個人,你、我、王隊,還有局裏的兩名幹警,其他人根本不知道!而且就算知道了也不會知道放在哪裏。而且我昨天晚上是跟局裏的小何出去喝酒了,根本不在場!”

王允拍了拍小陳的肩膀:“我們又沒說是誰,你別這麽激動,行嗎?”

小陳點頭,而後不再言語,良久之後,他忽然說:“我們的對手會不會根本不是人,不然她是怎麽拿走指紋鑒定結果的?”

“你小子別胡說!”王允說,“指紋鑒定結果雖然丟了,但是結果我記得住,一個指紋是加油站員工的,一個是死者賈旭的,這是配對的結果,還有一個不知道是誰。不管凶手是誰,關鍵是她怎麽辦到的,想從這裏拿走東西可並不簡單。”

整個屋子一下子安靜了下來,氣氛也變得凝固起來。直到李贛走的時候,他們都沒再說話,而是一直在回想昨晚發生的一切,包括每一個時間段。如果有一段時間是空白的,就會是一個切入點。可最後也沒有結論,王允隻能帶著小陳開始排查另外兩名知情的幹警……

9月10日。

C大籃球賽已經接近尾聲,經過一番努力之後,國際金融係與市場營銷係會師總決賽,這取決於周月過人的球技以及某些人憐香惜玉的舉動。

今天是最後一場籃球賽,李贛拋下所有的瑣事趕到了體育館。按照周月的話說,是李贛要求她幫忙的,他自己卻不來看,這說得過去嗎?

體育館內早已是人山人海,兩支隊伍各自在休息區內等候開場。一直未露麵的韓副校長忽然出現在了體育館內,引起一陣**後,他又在不經意間看到了身穿籃球服的周月站在國際金融係的隊伍裏,他的眉頭就是一皺,隨即又舒展開,心想她想做什麽就做吧,至少比悶在屋子裏強。

上午十點,籃球賽的決賽正式拉開帷幕,周月挺著胸脯站在場上。市場營銷係的齊昊不禁有些臉紅,他剛才已經知道周月會上場,隻是不知道自己會這麽沒出息地臉紅。

“月月,這場你打什麽位置?”齊昊看著對麵的周月,顯得有些不好意思。

“控分衛,狗兒威打中鋒負責籃板,王傑後衛,你還有什麽要問的?”周月冷冰冰地回應。

“我也是控分衛,待會兒我可以……”還沒等齊昊說完,場邊的人已經有些不耐煩地叫了起來:“齊昊,你婆婆媽媽地說什麽呢,準備放水嗎?”

“是啊,這麽磨嘰幹什麽,要打就趕緊的!”

“估計是看見周月走不動道了。”

一陣笑聲傳來,齊昊的臉更紅了,可他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怎麽回事,這麽容易臉紅。他喜歡周月不是一兩天了,可周月一點兒也不睬他。現在麵對麵了,又覺得尷尬,就變得畏首畏尾了。他仔細地想了想,對,她那一身別有特色的籃球衣或許就是他臉紅的原因……

比賽開始。

狗兒威率先將球打回了自家的場地,周月一個箭步上前拿球突進,此時王傑也順利到達了對方的籃筐下,隻等周月傳球。三分線,罰球線,齊昊?齊昊忽然出現,截斷了周月的傳球,順勢一波反撲,拿下兩分!

狗兒威笑笑,使勁兒地拍手:“快快,別愣著了,這可是決賽!”

“Go!Go!”

李贛看著場上汗水淋漓的周月,心裏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總有點兒不安和莫名的困意。

一個小時後,周月的一記三分遠投將比分定格在了78:75,國際金融係以微弱的優勢取勝,全場都沸騰起來。韓副校長滿意地看著周月,而後悄悄離場。

狗兒威抑製不住激動的心情,衝過去想把周月抱起來,但衝到周月眼前又停住了,他轉身一把將王傑抱了起來,大喊著:“老四,咱們贏了,哈哈!”

“你輕點兒!”老四最初的高興勁兒還沒過去,就感到腰腹部被狗兒威抱得生疼,他使勁兒踹了狗兒威一腳,這才得以解脫。

“恭喜。”李贛跟觀戰的老二、老五一起走過去慶賀,整個場地都陷入了一片歡樂聲中,角落裏齊昊帶著市場營銷係的人黯然離場。

“沒點兒表示嗎?”周月戲謔地看著李贛,伸出手做出一副要獎勵的樣子。

李贛撓撓頭,尷尬地在兜裏摸來摸去,最後意識到自己根本沒準備,他隻能將褲兜翻出來,準備認個錯。可李贛還沒說話,周月一下子抱住了他,輕聲說:“這就算是我的獎勵吧。”

周圍的人一下安靜了下來,看著這兩個人擁抱在一起,像是一道風景……

李贛手足無措,感覺自己的手往哪裏放都是錯誤的,可他耐不住周圍人的眼光,將手輕輕放在了周月的腰上,他閉著眼睛,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下午六點,我在校門口等你,陪我吃晚飯。”周月小聲說完這句話,一把推開李贛,撿起地上的籃球,徑直朝著更衣室走去。

一分鍾後,狗兒威帶著賤賤的笑容拍著李贛的肩膀:“你小子還說沒情況,現在總該承認了吧?”

“是啊,三哥,你這可不厚道啊,周月雖然不是校花,但全校美女排名也是前三的,說,你是什麽時候把她搞定的?”

“真的隻是普通朋友……”李贛話鋒一轉,“什麽美女排名,我怎麽不知道?”

“普通朋友?三哥,你可以騙我們,你別騙自己啊。”老四說。

“懶得跟你們瞎扯,我回寢室。”

“呦呦,還不好意思了,哈哈。”狗兒威一把拉住李贛,笑嘻嘻地說。

“你們就是太閑了!”

“我們可不閑,你是大忙人,哈哈!”老二說。

李贛作勢要打,其他幾個人一哄而上,將他簇擁著往寢室走。

下午六點的時候,李贛如約來到了校門口,遠遠就看見身材高挑的周月站在那裏。

“對不起,我遲到了。”

“不會,是我來得太早,我還擔心你不來了呢。”

李贛笑笑,不說話。眼前的周月像是換了一個人,沒有了之前的怨氣,也沒了爸爸死後的陰鬱,有的是臉上明媚的笑意和親切有禮的話語。她一身白色的連衣裙,加上一個黑色的斜跨小包,看著還有幾分出塵的感覺。她指了指已經停在一旁的出租車:“上車吧。”

李贛笑笑,拉開車門。

“對了,你想吃什麽?”周月跟李贛坐在車的後排,輕聲問。

“隨便,我什麽都可以的。”

“我隻知道隨便冰淇淋,其他的可就不知道了。”

“小姑娘真幽默,我給你們推薦一個地方,最適合情侶吃飯,安靜而且不貴!”出租車司機從後視鏡裏看著快要依偎到一起的兩人建議道。

“哪兒?”

“聚朋友。”

“行,就去那兒吧。”周月拿了主意。

半個小時後,兩人站在“聚朋友”店前。

這裏確實適合情侶就餐,暖色基調的裝修、昏暗的燈光、淺吟低唱的歌手,還有別致的長排座椅、女仆裝扮的服務員,一切都顯得那麽曖昧……

點完菜後,李贛愣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他隻是低著頭喝水,不時看對麵的周月兩眼,直到菜上來了之後,氣氛才有些好轉。兩份情侶套餐擺在桌上,李贛更加尷尬了,總覺得自己是個男生,應該主動找點兒話題才對,看了看周月:“你爸爸的後事處理完了吧?”

周月愣了一下:“嗯,處理完了。”

李贛話剛出口就有點兒後悔,自己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我不太會說話,你別介意。”

“不會。”

簡短的兩個字,讓李贛猜了許久,起初他以為是周月也覺得自己不會說話,後來又覺得是周月不介意自己不會說話。他猛地自省起來,自己這是怎麽了,怎麽想這麽多?

“我還以為你今天晚上都不打算理我呢。”

李贛不好意思地笑笑:“不,我是不知道該說點兒什麽。”

“你總是這樣。”周月拿起桌上的刀叉,將餐布放好,“先吃飯吧,總不能再讓我喂你吧?”

李贛不知是該笑還是該怎樣,他低著頭悶聲吃飯,周月忽然說:“上次那個女瘋子抓到了嗎?”

“女瘋子?”李贛抬起頭。

“就是那個殺人犯,你們不是推測是個女人嗎?”

“哦,她不是瘋子,是一個跟我很像的人。”

“跟你很像?長得像?”周月用懷疑的目光看著李贛。

“不是長相,怎麽說呢?是心理……不對,是興趣。對,就是興趣。或者說是都對心理痕跡學有些學習和研究。”

“什麽心理,又是興趣的,我聽不懂。”周月臉上的神色忽然一變,揮手示意李贛附耳過去,神神秘秘地說。“你是警察還是警察在學校的臥底啊?”

“啊?”

“或者說是神探?”周月眯著眼睛笑著說,“李教授可都說了,你的事誰都不能問。”

“我爹這麽說過?”李贛眉毛一挑,自己這個老爹真是不省心,好好地在C大當教授上課不好嗎,非要扯這些八卦出來……

“哼,你別瞞我了,我之前找你幫忙就是知道了你的一些事。韓副校長都拿著表揚信表揚過你了,是吧?”

“嗯……這隻是個誤會,我不是警察,更不是什麽臥底,神探就更不沾邊了。”

“騙人!我都聽成妍姐姐說了,你們心理痕跡學係裏就屬你學習最好,而且連她都不清楚你是不是警察。哦,我懂了。”周月盯著李贛,將麵前的食物往前一推,“是不是需要保密啊?我聽說警察都需要簽保密協議,你是不是也簽了?”

“我就是個學生,”李贛有些哭笑不得,再這麽被逼問下去,連他自己都要相信自己就是警察了,而恰恰這是他不喜歡的職業之一,“梁教授讓我幫著他們破案的,算是實習。”

“這麽說你承認了?”

“我承認什麽了?”

周月笑笑不說話,用一種極為期待的眼神看著李贛。李贛被看得心裏有些發毛,他尷尬地埋頭吃飯。等麵前的飯菜都被一掃而空,李贛抬頭才發現周月依舊笑嘻嘻地看著自己:“你……你盯著我做什麽?我臉上有東西?”

“東西倒是沒有。”周月理了理自己的衣服,抬頭繼續說,“你能不能給我講講之前的案件偵破什麽的,我從小就喜歡看刑偵類的小說呢。”

“算了吧,這些事不適合女孩子聽,而且故事性不強。”李贛說完,目光又撞上周月的目光,他有些為難地將目光移開,心裏又一軟。

“你別把我當女生,我是漢子,一個女漢子。”周月辯駁道。

李贛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好吧。”

接下來的半個小時裏,李贛向她講述了吳離的案子,當講到周桐的時候,李贛刻意避開了,也沒有提到周桐情婦海燕的事。可當他看到周月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的時候,心中難免有些想要吹噓的念頭,好在他忍住了,刻意淡化了自己在案件偵辦中的作用。

故事講完的時候,周月還沒反應過來,她盯著李贛,一副不可思議的樣子。

“你說他是有精神病史的,可為什麽又判定他沒有精神病?”周月忍不住問道。

“精神病史確實是抓到他的重要線索,可我在審訊室裏跟他的談話以及他寫給我的信中可以看出,他並沒有精神病,而且思維比我們都要敏銳。”

“這麽說他是刻意讓你們抓住的?”

“為什麽這麽說?”李贛愣了一下,他實在沒想到周月會忽然說出這樣一句話來。

“他沒有精神病,卻有精神病史,或者叫作病曆,這是矛盾的,也許是他刻意露出的破綻?”

“有可能……”對於周月的問題,李贛感到有些難以應對。看來這小妮子是真的看過一些刑偵類的小說,否則根本想不到這一層,而這一層恰恰是他們所有人都忽略的一點。

吳離可能真的是他自己設套讓警方抓住他,也有可能是他背後的那個女人動得手腳。

“我的天,你真厲害!沒想到你是這樣的李贛,我以前怎麽沒看出來呢?”周月俏皮地看著李贛,而後者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在這起已經結案的凶案中應該還有類似的被忽略的地方才對,難怪梁教授發那麽大的火,李贛越來越覺得自己可能真的錯了。

李贛結完賬,同周月一起走出餐廳,街上已經有些冷清,或許是因為天氣忽然變冷。正當李贛準備打車的時候,周月拉住了他:“咱們走一段吧,等走累了再打車,好嗎?”

李贛想了想,點頭同意。

兩個人的身影被路燈拉長,最後匯聚為一個原點,再漸漸地由短變長。他們靜靜地走了約莫十分鍾後,周月的速度變得越來越慢,最後停了下來。李贛並沒有意識到;等他反應過來回頭看的時候,已經距離周月有幾十米的距離了。

李贛小跑著回到周月身邊,尷尬地想說對不起,可還沒開口,周月就說:“她叫海燕,是吧?”

突如其來的問話讓李贛有些不知所措。他想了想,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你怎麽知道的?”

“她來過我家了,跟我媽媽大吵了一架。”周月抬起頭,淚水已經模糊了雙眼,“你為什麽要瞞著我?你是知道的,對吧?”

“我……對。”李贛低著頭,“我不想再讓你受傷害了。”

“你應該清楚,我總有知道的一天,你知道我會多痛苦嗎?”

李贛從包裏拿出一張紙巾遞過去,周月根本不接:“你是在可憐我嗎?”

“我……你別亂想。”李贛將紙巾對折,輕輕地為周月擦去淚水,“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是想保護你。”

“那你愛我嗎?”

“嗯?”李贛愣了一下,還沒反應過來,周月就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她將頭靠在李贛的肩上,許久之後才輕輕地推開木訥的李贛。

“我,你,那個誰,這。”

李贛語無倫次的樣子似乎讓周月很開心,她破涕為笑。

兩人繼續往前走,背影時而交叉在一起,時而分離,像是一對戀人,又像是形影不離的夥伴。轉眼半個小時過去,李贛看看手表,已經是晚上十點了,距離C大寢室關門的時間還有一個小時,照這樣走下去肯定是不行的。

“我們打車走吧?”

“不,走路。”周月一口回絕。李贛歎了口氣,隻能跟上她繼續走。

周月的家就在C大,而李贛的家也在C大,一個爸爸是校長,一個爸爸是教授,按理說這樣的兩個人應該從小關係就很好,可事實並不是這樣。周月從小在小縣城讀書,並不在C市,而李贛則是一直在C市讀書。至於周桐為什麽不讓女兒在C市市區讀書,他也無從得知。

等周月上大學的時候才認識李贛,兩個年輕人,一個沉默寡言,一個屬於交際花的類型,似乎他們的人生軌跡不會有任何的交集,可命運的手還是讓兩人相遇相知了……

“她到你家幹什麽?”李贛忍不住問。

“為了錢。”周月停下來,看著李贛,很嚴肅地說,“不提這個人了,好嗎?”

李贛點頭,試圖找些別的話題:“齊昊呢?你喜歡他嗎?”

周月淡淡地笑著:“齊昊?你大概知道,他追我快一年了,可我就是對他沒感覺。雖然我們學曆、家世什麽的都很合適,可沒感覺就是沒感覺,強求不來的。”

“我看他看你的時候還會臉紅呢。”

“你別看他那麽大的個子,其實內心很柔軟的。不說他了,說說你吧,有女朋友嗎?我看你總是跟你們寢室的幾個人在一起。”周月似乎想到了什麽,她退後兩步,看著李贛,“你該不會是個基……品味獨特吧?”

李贛有些無語:“我不是,暫時……沒有女朋友。”話到嘴邊,他改了口。

“你該不會是一心撲在學習和事業上,不打算找吧?”

“沒,是沒時間找。”李贛笑笑。

兩個人相視無語,向著街道的另一頭繼續走,背影再次交織在一起而後分離,再交織,再分離。

到C大門口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半,李贛尋思著自己隻能回家睡覺了,寢室是肯定回不去了。兩個人進了小門,往教職工宿舍的方向走去。

C大校園裏,兩人走得慢了許多,斑駁的樹影、清冷的燈光、矗立的旗杆,一切都顯得那麽美好。

“我……”

李贛的話還沒說出口,周月再次抱住了他,在他的耳邊輕聲說:“我喜歡你,你呢?”

看著眼前的周月,李贛忍不住緩緩伸出手,也抱住了她。他感受著從她身上傳來的淡淡香味以及掌間的柔軟,他情不自禁地抱緊她,然後在她的肩上點了點頭。

李贛輕輕地用手捧著周月的臉,小心翼翼地吻了下去。

C市刑警大隊會議室。

趙局長陰沉著臉坐在上方的位置,麵前的會議桌上擺著一份文件、一卷錄像帶以及一個看上去有些滑稽的人偶。所有人都不說話,各自想著各自的過錯,壓根兒不敢抬頭看趙局長的臉。

僵持了許久之後,王允覺得有些累了,將不遠處的煙灰缸摸了過來,隨後抽出一根煙點燃,深吸一口之後,將目光移向趙局長麵前的那份文件。

按照這位老局長的意思,這文件裏麵已經寫明了是誰偷走了賈旭案件指紋鑒定結果,現在隻等著這個人自己站出來承認,還有將功補過的機會,否則將會受到刑事追責,並移交檢察機關進行起訴,終身不能再加入警察隊伍。

六個人已經坐了快三個小時了,愣是沒人說話,也沒人承認是自己幹的,隻有王允偶爾抽煙,引得趙局長一陣皺眉。當晚的事已經較為清楚了,一定是警局內部人員盜走了賈旭案件指紋鑒定結果,目的自然是為了掩蓋真相,或者是為凶手打掩護。

公然與警方作對,這是一種**裸的挑釁,絕對不能容忍!

臨近中午的時候,趙局長有些坐不住了,畢竟年紀上去了,久坐對於心腦血管什麽的都沒有好處。他捺著性子看了看下麵的幾個人,而後用一種極為老成的語氣說:“怎麽,還沒人願意承認錯誤嗎,非要我揪出來?”

王允拿出一根煙,在桌上杵了杵,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趙局,你直接說是誰吧,不管冤枉沒冤枉,咱們總得知道吧。”

“老王,你當這個大隊長也不是一兩天了,這麽沒水準的話你也能說出口?”

“局長,你那點兒心思我還不知道嗎?”王允將煙點燃,換了一種語氣,“這件事我已經徹查過了,整個警局的監控都看遍了,甚至我還讓技術科的人對小陳的辦公室進行了指紋提取,不過仍舊一無所獲。後來我們在檢查電腦的時候發現了一些痕跡,文件是晚上十點左右在小陳的電腦上刪除的,也就是說當晚十點還在局裏的人都有嫌疑。換句話說,你是不可能知道誰是偷走指紋鑒定結果的人的。”

“我還真是沒看出來啊,敢情這是在跟我演苦情戲啊?一個個不說話,都知道我是詐你們呢?”趙局長麵不改色。

“趙局,我們哪兒敢啊?”小陳第一個哭著求饒。他心裏知道,雖然趙局長不說,但是對於自己的處罰命令已經在路上了。指紋鑒定結果由自己保管,但現在卻丟了,自己當然是要受懲罰的。在這裏,情分這東西可以忽略不計。

“你看,趙局,連小陳都看出來了,就是不敢說。”

趙局長瞪了王允一眼,將王允手裏的煙盒摸了過去,表情依舊嚴肅:“這件事已經鬧到市局去了,後果你們自己清楚,如果一個月內查不出是誰幹的,我們都得吃不了兜著走!特別是你,小陳,市局的初步處罰已經出來了,你將暫時離開警局,直到案件查清楚之後才能回來,並且要保持隨傳隨到,懂嗎?”

“我……”小陳沒有說下去,他知道自己無論再說些什麽都是白費勁兒。市局的處罰決定已經下來了,任誰也更改不了。

“小陳啊,做錯了事就要付出代價。雖然你以往也有些成績,可是這次的錯誤實在太大了,我想幫你也幫不上……”還沒等趙局長說完,小陳苦笑著打斷了他的話,“局長,我知道,這事怨我。”

“嗯,你能這麽想自然是最好。好了,散會吧。”趙局長鬆了口氣。如果說做錯了事就要付出代價,那自己應該付出的代價又是什麽呢,生命嗎?

話音一落,其餘幾個人陸陸續續都出了辦公室,各自長舒一口氣。趙局長的心思他們不是不知道,可明明知道卻還要弄這麽一出,才是他們心裏最擔心的,趙局長到底想幹什麽呢?

會議室裏隻剩下王允跟趙局長,兩人都默默地抽著煙,不時將桌上人偶擺弄一下。直到煙盒裏的煙沒了,王允才感覺自己的喉嚨裏像是塞進了什麽東西,咳不出,咽不下。再看趙局長,也是一般模樣。

“老王,你說這人偶身上一共含了四種殺人的手法,同時也預示給了李贛,會不會隻是巧合?”趙局長從抽屜裏又摸出一包煙,接著說,“吳離的死就沒有預兆,而且張衛國死的時候,這個人偶並沒有出現。”

“這事我也是跟李贛分析出來的,要說是巧合,那可能性實在太小了。至於吳離跟張衛國,我想那是凶手作案後的一個想法。因為凶手知道了李贛的存在。我認為這是一種考驗。為什麽呢?因為人偶是在吳離家中發現的,而發現的人就是李贛,最重要的是她還跟李贛撞見過,說過話。”

“你說的這些情況我都知道,我想知道的是理由。你說的這些都不是理由,而是推測,對於案件偵破沒什麽實質性的用處。”

“心理痕跡學?”

“對。李贛是學心理痕跡學的,這個你是知道的,那個女人可能也是一個研究心理學的學者。”

“你是怎麽知道的?”

“作案手法以及她的心理軌跡。”

“是李贛跟你說的?”

“對。他能看出這個女人的瘋狂,也能猜出她的一些心理活動。比如賈旭被殺案件,李贛想到了汽油的來源問題,再聯係到汽車油蓋,再到指紋以及鑒定結果出事,這個女人從最初是想要留下線索誤導我們,再到偷走指紋線索,這顯然是一場貓鼠遊戲。”

“嗯……”趙局長還想再說些什麽,又覺得不妥,有些事自己知道就行了。他以極快的速度轉變了思維,對王允說:“這件案子還由你負責,不能再啟用小陳。還有就是既然你說凶手有跟李贛較勁兒的念頭,那麽我們是不是該排查一下李贛身邊的人,比如那個周月,或者跟李贛一個宿舍的那個老二,我覺得都有嫌疑。”

“嘿,局長,你今天這是怎麽了?那個周月的父親雖然是自殺,可是咱們定案的時候還是按照謀殺來定的,不然吳離也不會死得這麽快,現在死者的女兒怎麽可能會是凶手?”

“你自己都說了,我們定案謀殺,那是因為凶手拚死承認是他做的,我們又沒有證據證明周桐是自殺,所以周月還是有可能的。你可以找機會測測她的精神,看看有沒有什麽異樣。”

王允有些哭笑不得:“這兩人都不是學心理學的,不用查了吧?全市心理專家那麽多咱們不查,去查兩個學生,不是落人話柄嗎?”

“我隻是提意見,具體的你自己看著辦。好了,我要吃飯去了,你別跟著我。”趙局長說完話,陰著臉走了,樣子有些奇奇怪怪的,說不出是什麽感覺。

王允將桌上剩下的煙揣進自己兜裏,又看了兩眼趙局長,心說局長可能真的是老了,變得有些婆婆媽媽的,邏輯關係也不那麽清楚了,這麽簡單的道理還要怎麽說才算清楚?

籃球賽的獎杯穩穩地立在313寢室中央的桌子上,流光的造型、清晰的紋路,以及一些不長的紅綢布料讓獎杯看上去極為紮眼。對於狗兒威來說,這是一種認可,是努力了幾個月得來的獎勵。而它對李贛和老二來說就沒那麽稀罕了,沒有親身參與的事,即便有些獎勵,來得也沒那麽真實和重要。

李贛坐在床邊,腦子裏一片空白,直到一些汗珠流進了眼睛,一股刺痛感將他從回憶裏拉回現實。我的天,我到底做了什麽?李贛忍不住想這麽問。初吻應該是讓人刻骨銘心的才對,可他的腦子有些模糊不清,他甚至有些記不起周月到底說了些什麽,怎麽一下子就跟自己依偎在一起了?

“嘿!李贛,你怎麽回事,見鬼了?”狗兒威跑過來,大力地拍拍李贛的肩膀。

“我看是見著女鬼了,魂不守舍啊!”老五跟著起哄。

“說說唄,昨晚上都沒回寢室,你這是浪漫約會啊。”狗兒威一臉壞笑,說到“浪漫”兩個字的時候刻意拖長了聲音,讓人聽著很容易產生歧義。

“你們想什麽呢,就隻是吃個飯而已。”

“還不老實交代,吃個飯能從晚上六點吃到晚上十一點,還夜不歸宿?騙誰呢!”狗兒威笑著說。

“這個你們愛信不信了。”李贛有些心虛,沒再開口說話。他準備再補補覺,剛坐回到自己**,手機“叮咚”一聲響了,是周月發來的短信,大致意思就是一起吃早飯吧。李贛一下子睡意全無,回複道:“早飯已經吃過了。”

“那就一起吃午飯吧。”短信又來了。

李贛在**翻來覆去地想了很久,決定還是不要一起吃午飯了,他就蒙頭繼續睡覺。直到中午他跟狗兒威一起下樓去食堂的時候,在宿舍外撞見了周月,她一身輕薄的衣物,手裏拎著一個飯盒。

見李贛出來了,周月沒有提早上的事,隻笑著說:“你總算出來了。”

狗兒威看得一愣一愣的,不過當他看到臉紅的李贛時,他識趣地說:“你們聊,那啥,我先走了。”

目送狗兒威走遠之後,周月這才低聲說:“早上怎麽不回我短信?害得我去了你家一趟才知道你在寢室。”

“早上回來的,爸媽不讓睡懶覺,隻能到寢室裏補補覺。”

“我在問短信的事呢。”周月帶著些疑惑的語氣問。

“哦……短信啊,沒聽到,可能睡著了。”

“好吧,先去吃飯吧。”周月的表情說不出是不高興還是高興。她在李贛身邊,他們一起往食堂的方向走去。

一個心理痕跡學的高才生,一個校花級的美女,回頭率自然不用說。周月並不喜歡這種目光,但是也不討厭,怎麽說呢,這能讓她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不用去想那些不好的事。

李贛跟做賊似的和周月坐在食堂的角落裏吃飯,但他這麽做並沒有什麽用,很多人還是不時地投來一些目光。尤其是市場營銷係的人,不僅伸長了脖子看,還聚在一起竊竊私語,內容大多是齊昊、周月以及李贛三個人之間的關係。

漫長的吃飯過程終於結束,李贛打了個招呼,便匆匆往食堂外麵走,還沒走出門口,就聽見周月在後麵叫他,他一聽心裏更急了,加快腳步往前一邁,跟人撞了個大滿懷。

李贛連連說不好意思,他剛站穩,就看到周月朝他快步走了過來。快走到他近前的時候,周月忽然笑起來,叫了一句:“成妍姐姐。”

這一叫可把李贛嚇壞了,自己這麽慌慌張張地竟然撞到了師姐,這臉算是丟完了。

“師……師姐,你怎麽在這裏啊?”

“現在是飯點,我在食堂不奇怪吧?倒是你,走這麽急,是見鬼了?”成妍一邊說,一邊看周月的臉色,心裏已將兩人之間的情況猜得七七八八了。

“我還有課題沒做,老師等著要呢。”李贛隨便找了個理由,課題確實要做,隻是沒這麽急。

“老師還真是看重你呢,連課題都交給你做了。”

李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看了看一邊站著的周月,問:“你剛才叫我做什麽?”

“我是提醒你前麵有人,你都不看路的。”

成妍捂著嘴笑,又將手裏的飯盒在周月麵前晃了晃,示意自己去吃飯了,便徑直走了。

見成妍走遠了,周月的臉慢慢陰沉下來,目光也變得冷了:“李贛,你是不是覺得跟我在一起很丟臉?”

“沒有啊。”

“那你跑什麽?”

“我……”

“你什麽你?”周月的語氣有些咄咄逼人,等了許久之後李贛還是不說話,她歎了口氣,“如果你不喜歡我就直接告訴我,你不要覺得你吻了我就要對我負責,大家都是成年人,別做這種傻事。”

周月頓了一下,繼續說:“你要做課題?”

“嗯……”

“那你去吧。”

李贛轉身要走,又覺得這樣不好,背對著周月,低聲說:“你別亂想,晚點兒我打給你。”

“晚上?”

“對。”李贛頓了一下,“如果沒意外的話,八點之前我打給你。”

“好,你先回去做課題吧。”周月的臉色好轉了許多,輕輕推了李贛一下。

離開食堂後,李贛如釋重負地回到了寢室,感覺吃個飯跟演戲一樣,不過自己的演技真不怎麽樣,現場出糗。狗兒威還在端詳著籃球賽的獎杯,那目光就跟看自己的兒子一樣,吃飯都是在獎杯邊上吃的。老二拿著籃球問李贛去不去體育館,他拒絕了,準備再睡會兒。現在回想起來,自己昨晚根本沒睡著。老四跟老五決定玩遊戲,寢室一下子又安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