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雙重人格·
田芳說:“通過路標可以大概知道這地方在哪兒,但後麵就沒有路標了,所以我不敢說……倒是有點兒像我們原來去過的一個地方。”
“你們?”
“對,當時黑子,也是柴狗手下一個小家的家長,黑子請我和另外幾個家的家長,一起去周邊山裏農家樂,其實我對那些不感興趣,但又不好意思駁了人家的麵子,就去了。後來我才知道,根本不是什麽農家樂,而是柴狗讓黑子帶著我們去村子裏找一個人。”
“那黑子為什麽不跟你們直說?”
“怕我們走漏風聲唄!”
“那要找的人是?”
田芳看了一眼邊江,顯然猶豫了一下要不要說。
“是一個警察。”田芳說。
“警察?你們為什麽會去找警察?”
“確切地說,是曾經當過警察的一個人,是個便衣,後來不幹了,就躲進了村子裏。他的故,我知道的也不多。”田芳說。
邊江越發好奇起來:“那你肯定見過那個人,也知道他叫什麽吧?”
“我們沒見著。我們去的時候,那人已經跑了,就知道他叫‘老淩’。”
聽到田芳說“老淩”,邊江心頭一緊;他一直不明白一件事,就是李剛為什麽在私下裏,讓別人叫他淩哥,所以當他聽到田芳說便衣“老淩”的時候,不免產生了懷疑,莫非李剛跟這個老淩有什麽關係?!
“柴狗為什麽要找那個便衣?”
田芳搖搖頭:“那我就不知道了。”
“過兩天,我想親自去那裏看看,能不能把具體的路線告訴我?”
田芳想了想:“到時候我陪你去。正好,我也有件事想做。”
邊江看出她不太想說,便識趣地沒再追問。
“對了,我一會兒要去辦點兒事,你要去什麽地方嗎?我可以先送你過去,再去辦我的事。”
田芳卻說:“我今天沒什麽事。不如讓我跟你一起去吧?”
邊江麵露難色,撓撓頭。
“怎麽,不方便?”
“就是很無聊的一些事情,監視神龍什麽的,你不會感興趣的,還不如回家好好睡一覺。再說,你不怕被柴哥的人看到咱們兩個在一起啊?”
“我不困,也不會有人看見咱們,讓我去吧!”邊江看了一眼田芳,發現她格外堅決,就問她,今天這是怎麽了,突然對他的事情這麽感興趣。
“因為我知道你不是去調查什麽神龍。”田芳手指間繞著一縷頭發,狡黠地看著邊江。
邊江的臉色有些難看,他從B大九樓實驗室裏偷出來的檔案裏,記錄著一個試藥人的信息,邊江總覺得那個人的很多症狀,跟“龍頭”實驗室裏試藥人的症狀很像,再加上“龍頭”就在B大附近,組建“龍頭”實驗室的人,也是一個教授。
所以邊江想去找找那個試藥人,看看能不能發現新的線索。但如果田芳跟著,他該怎麽解釋試藥人的信息從哪兒來的?
田芳繞著頭發的手指突然停下來:“希望我跟你統一戰線,這可是你說的,現在卻不肯跟我說實話,你這樣可就沒誠意了。”
謊言一旦開了頭,就需要源源不斷的新的謊言來掩蓋,邊江不想對田芳撒謊,但如果跟她說實話,零度和李剛的事情就暴露了,他的臥底身份也將會敗露。
“我可以帶你去,但能不能先答應我一件事。”邊江低沉著嗓音問。
田芳挑了下眉毛,想了想:“可以,你說。”
“有些不方便跟你講的事情,你先不要問;我會在合適的時候,把一切都告訴你。”
“好。”田芳痛快地答應。
“那我們到底要去幹嗎?你總可以告訴我吧?”
邊江想,既然決定帶田芳去,自然要跟她說清楚。隻要不暴露臥底身份,其他信息,是可以和田芳共享的。
於是他告訴田芳,自己無意間得知B大學有一個秘密實驗室,裏麵研製的都是一些新藥物,實驗室還招募了一批試藥人。而自己這次要拜訪的,就是其中一個試藥人,名叫楊子瑞。
田芳一聽,馬上想到了“龍頭”實驗室裏那些可憐的試藥人,問邊江,是不是也覺得這兩者有聯係。
“沒錯,B大的秘密實驗室距離‘龍頭’實驗室很近,兩個實驗室都是由一位教授挑頭成立,又都在研製新型藥物,我很難不把他們聯係在一起,再加上試藥人的檔案上記錄著試藥人產生的副作用,跟你告訴我的那些很像。我就想去調查一下,也許能有一些新的線索。”
“你是怎麽知道B大學實驗室的?”
田芳的這個問題,讓邊江有點兒無從回答,他隻好對田芳說:“這個問題,我以後再跟你解釋。”
田芳抿抿嘴:“好吧,那試藥人的住址具體在哪兒?”
當邊江把試藥人的家庭住址告訴田芳後,田芳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你認識?”
“不,我不認識,但是他家在的這個位置,我的確不太方便去。那小區裏住著柴狗的幾個手下,我怕他們碰見咱們兩個。”
“既然這樣,那我自己去就行了。”邊江說。
田芳想了想,說:“不用,我有別的辦法。快走吧!”
邊江想了想,覺得帶上田芳也無妨,就同意了。在經過商場的時候,田芳突然讓他停車。
“怎麽了?”
田芳衝他眨了下眼睛,很神秘地笑了笑:“給我半個小時,我去叫個朋友。”
邊江一頭霧水,隻好把車停在停車場上,在車裏等著田芳。
半個小時後,一個二十多歲,留著銀白色短發的女孩兒敲了敲他的車窗。
女孩兒戴著黑色墨鏡,身穿哈倫褲,上身則是一件黑色寬鬆T恤,左小臂上全是文身。邊江狐疑地落下車窗。
“田芳讓我來找你的。”
邊江看著女人的煙熏妝,心想這姑娘就是田芳的朋友?那田芳去哪兒了?
剛想到這,邊江突然反應過來:“你是……田芳?!”
田芳把墨鏡往下拉了拉,趴在車窗上:“怎麽樣?是不是連你也沒認出來?”
邊江點頭:“嗯,不過,你這妝有點兒濃,我不喜歡。”
田芳瞥他一眼,沒好氣地哼了一聲,繞到副駕駛位置,拉開車門坐了上來。
“我也不喜歡啊,但這樣才能不被人認出來。”
當他們到達試藥人家裏的時候,是下午兩點,站在那人的家門外,邊江看看田芳,她衝邊江點點頭。
邊江摁響了門鈴。門鈴響了一會兒,一個模樣清秀的女孩子打開了一個小小的門縫,一臉警惕地看著邊江,可以看出門上掛著安全閂。
現在一般住戶很少安裝這樣的安全栓,邊江隻在賓館裏見過,由此可見,這個試藥人的家人相當警惕,或者說,他曾經遇到過一些不速之客。
女孩兒的年齡大概是十二三歲,眼神裏有一種邊江沒見過的陰鬱。這根本不是她這個年齡該有的神情。
“你們找誰?”她從門縫裏警惕地看著邊江問。
“我們找楊子瑞,你是他的妹妹吧?”邊江大概猜到了女孩兒的身份。
誰知,女孩兒發現邊江正往裏看,便把門縫開得又小了些。
“我哥不在家,你們改天再來吧!”她凶巴巴地說道。
“不在家?他幹嗎去了?”田芳往前湊了湊,聲音盡可能表現得友好些。
然而女孩兒之後的反應,卻讓邊江大跌眼鏡。
她冷哼了一聲,拿著手機衝著田芳晃了晃:“你們再不走,我就要打電話叫保安上來了。”
田芳連忙舉起手,後退一步:“好好好,別著急,我們確實找你哥哥有些事情。他到底什麽時候來,你告訴我們一聲……”
沒等田芳說完,女孩兒往地上啐了一口,“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田芳一臉無辜地看著邊江:“好厲害的小姑娘,你可沒說會遇到這麽一個孩子。”
邊江皺著眉頭,想了想,片刻後,他重新按響了門鈴,這一次他按得格外急躁,一邊按門鈴,還一邊敲門,跟催債一樣。
田芳趕緊抓住邊江的手:“你幹嗎呀,不怕把鄰居都驚動了?”邊江告訴田芳,這個病人的檔案中有記錄,病人膽子很小,非常怕吵鬧,所以他這麽敲門,病人肯定受不了,那小姑娘必定會來開門。
果然,邊江又敲了一會兒,女孩兒把門打開了。邊江直接貼在門縫上對女孩兒說:“我知道你哥哥就在裏麵。不管你怎麽想的,我們跟以前那些來找他的人不一樣,不會喂他吃亂七八糟的東西,也不會嚇唬他。”
女孩兒“呼哧、呼哧”地喘著氣,怒視邊江:“那你們要幹嗎?”
“幫他,信不信由你,反正受罪的是你哥,不是我哥。”邊江坦然地回答。
隔著門,女孩兒又跟邊江對峙了片刻,終於放開了防盜閂。
女孩兒打開門,待邊江和田芳走進門裏,她連忙把家門關上,又重新上了門閂。
屋裏有一股衣服發黴的臭味,田芳不禁皺了下眉頭,邊江倒是沒表現出來。
女孩兒好像注意到了田芳的神情,默默走到陽台,把窗戶打開了。
“我哥哥平時不喜歡屋裏開著窗戶,他怕風、怕吵,我就養成習慣了。”
“哦!沒事沒事。”田芳連忙擺手。
“坐吧。”女孩兒就像大人一樣,招呼邊江和田芳坐在沙發上。
坐下後,邊江觀察著屋子,家具都很老舊了,牆壁也蒙了一層灰,但收拾得幹淨整潔。
邊江問女孩兒:“你父母去上班了嗎?”
“我沒出生,他們就死了。”她語氣平淡,好像在說跟自己毫不相關的人。從她簡短而無味的語氣中,邊江感覺到,小女孩兒並不想繼續這個話題。
“你們到底是什麽人?”女孩兒問。
“你哥的朋友。”邊江和田芳異口同聲地回答。
然而這麽一致的回答並沒有打消女孩兒的疑慮。她皺了皺眉頭:“你們不要以為我是小孩子就想糊弄我,我哥沒有朋友。你們是想利用他,我知道。但我現在就想知道,你們是不是真的可以幫他。”
好厲害的嘴巴,好成熟的孩子,邊江不禁在心裏感歎。
他瞥了一眼門口放鞋的木架子,沒有男士拖鞋,倒是有一雙男士皮靴和一雙運動鞋,很幹淨,另外就是一雙很舊的女運動鞋,僅有的一雙女士拖鞋穿在女孩兒的腳上。
“既然你喜歡打開天窗說亮話,那好,現在就讓我們見見你哥。隻有跟他談過之後,我才能確定能怎麽幫他。”邊江和善地看著小女孩兒。
小女孩兒的眉頭皺得更緊了,她盯著邊江,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
田芳也用詫異的眼神看著他。
“我跟你說了,我哥不在。”女孩兒很生氣。
“為什麽不敢讓他見人?”田芳直截了當地問。
女孩兒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條細線,看起來很糾結。
“你哥哥要是出去了,門口至少會有一雙他的拖鞋吧?他的鞋子都那麽幹淨,顯然很久沒出門了。而且我知道他現在的情況根本出不了門。”
女孩兒低下了頭。
“我不想讓你們見我哥哥,是因為他的身體很差,免疫係統出了問題,很容易感染病毒。另外他的精神也不穩定,每次見完生人,他的病情都會加重。我不敢相信你們,所以我必須問清楚,你們到底要怎麽幫我哥。”
女孩兒的警惕性很強,田芳便拿出十二分的真誠對她說:“我們沒辦法向你證明,也不能保證百分之百幫助到他,但你哥哥已經這樣了,就算有一線希望,也得試試,不是嗎?況且你哥哥並不是唯一的受害者,我們就算治不好他的病,能通過你哥哥知道一些凶手的信息,把害人者繩之以法,不也是替你哥哥報仇了嗎?”
“真的?”
“當然,這就是我們來調查的目的。”邊江回答。
小女孩兒考慮了一瞬,站起來身來:“那跟我來吧!”
她帶著邊江和田芳來到裏屋門外,門上掛了鎖,但是鎖是打開著的。
“哥哥從那裏回來後,就一直沒有安全感。他必須聽到我把他鎖在裏麵的聲音才安心,不然就睡不著。”小女孩兒小聲對邊江和田芳說道。
邊江問小女孩兒,是不是以前她哥哥做試藥人的時候,也經常被人關著。
小女孩兒默默點頭,打開門,輕聲走了進去。
屋子裏光線很暗,拉著厚重的窗簾,衣服發黴的味道更重了。邊江覺得那是屋子裏常年不見陽光而散發出來的味道。
小女孩兒突然停下來,低聲囑咐了句:“待會兒無論如何,請你們保持鎮定,不要嚇到我哥哥,他不會傷害你們。”
邊江和田芳一同點了點頭,邊江也越發好奇了。
女孩兒的哥哥在**側躺著,臉是朝著窗戶那邊的。當他聽到動靜後,馬上把身體蜷縮起來,警惕又緊張地問:“誰?什麽人!”
“哥,是兩位警察來看你了。”
對於小女孩兒這個說法,邊江感到詫異,但很快就想明白了,一定是她哥哥希望有警察能幫助自己,但出於某種原因,小女孩兒不敢報警,大概隻有說是警察,她哥哥才會放鬆警惕,跟人好好說話。
當她的哥哥轉過身的那一刻,邊江和田芳幾乎同時倒吸了一口冷氣。
他的臉,蠟黃蠟黃的,牙齒幾乎都脫落了,臉頰凹陷,雙目無神,就像死人一樣。這讓邊江一下子想到瘦子。
“你好。”邊江往前走了兩步。
“嚇到你們了吧,警察同誌?”他的嗓音很有磁性,隻是聽起來有氣無力。邊江聽到他叫自己“警察同誌”,內心泛起一絲苦澀。他怎麽都不會想到,自己明明就是警察,卻要來假扮警察,而且他很喜歡這個稱呼。
“沒有。”
“抓住害我的人了嗎?”
他馬上又說:“你們沒有說是我報案的吧?要是讓他們知道了……那可就完了,你們替我保密了嗎?”
他反反複複地問,小女孩兒連忙上前安撫他,這才把情緒穩定下來。
“沒有人知道你報警,放心吧。我們正在調查,有些眉目了,但需要你再配合我們一些事情。”邊江義正詞嚴地說。
“嗯,好。”他坐起身來,然而就是這個簡單的動作,他累得滿頭大汗。
這麽看來,他除了身體虛弱以外,似乎沒有精神問題,邊江想。
“對於把你害成這樣的人,你知道多少?”
對方沒有回答,但邊江隱約看到他的身體在戰栗。
“你要是沒想好,可以先跟我們說說實驗室裏的情況,不著急,慢慢來。”
誰知,男人突然用女人的嗓音,顫抖地說:“主人……主人要是知道了,會扒了我的皮,掛在他家的客廳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