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衣邊江2 ·第一章 詭異實驗·

邊江獨自一人坐在一家很小的燒烤店裏,點了六十根羊肉串、幾個大腰子,擼得正起勁兒。

還沒到飯點,店裏沒有別的客人。老板過來,給邊江遞上一根煙,說:“兄弟,一向少見啊!不住這兒吧?”

邊江幾乎是一口一串,擼得飛快。他嘴裏含糊著說道:“路過。老板,你這串兒烤得真地道,肥而不油,嫩而勁道。怎麽店裏沒客人?”

老板掏出打火機給他點煙,說:“這不還沒到飯點嘛!你要再過一個小時來,恐怕就得排隊了。”他看了看邊江的桌上,上來不到十分鍾,串兒已經擼了一大半了,笑著說:“兄弟,你這吃肉可以啊!怎麽不喝點兒?擼串兒不喝酒那還叫擼串兒嗎?我請你吧!”

邊江又拿起一串大腰子,一口就下去了一個,說:“不了。晚上還有飯局呢!現在先墊補點兒,晚上再照死了喝。”

“就這還隻是先墊補點兒?”老板目瞪口呆,他打量著邊江肌肉飽滿、有款有型的身軀,“兄弟你這肚子可真不含糊啊!你是幹什麽工作的?”

說話間邊江已經風卷殘雲,將桌上的串兒一掃而光。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煙,吐了一個完美的煙圈兒,說:“我什麽都不幹,瞎混。老板,你知不知道有一種人,有家不能回,有親不能認,即便是死了,也無人知道他的真實身份?”

燒烤店老板愣住了,遲疑著說:“你是……逃犯?”

邊江差點兒被煙嗆著,說:“你看我像逃犯?有我這樣衣著光鮮、一表人才,還開著車滿大街找燒烤店擼串兒的逃犯嗎?”他指了指自己停在店門口的車。

燒烤店老板也“嘿嘿”地笑了,說:“要不你是臥底?跟《無間道》裏的梁朝偉一樣。”

邊江嚴肅地道:“你猜對了!別人都說我長得像梁朝偉,尤其是眼神。你看我像不像?”

燒烤店老板哈哈大笑:“當然像!其實有很多人也說我長得像劉德華,隻不過是胖版的。”

邊江也笑了。他拍了兩張大紅票在桌子上,說:“其實我是個殺手。你沒看電影、電視?就是裏麵演的那種平時隱姓埋名,一出手就爆別人頭的神秘高手。”

燒烤店老板笑得更厲害了,他起身拍了拍邊江的肩膀,說:“兄弟,你可真有意思。得,您這樣的神秘高手光顧小店,是本店的榮幸。下回再來,我請你喝酒。”

邊江大笑,他笑得肚子疼,笑出了眼淚。

自打做了臥底,邊江已然分不出自己是人是鬼,同夥說他是個天生的騙子,濃眉大眼、憨厚老實,比那些生就賊眉鼠眼的先天條件高出許多。而在幫派之間爭鬥時,他強健的體魄和自小習武的功底鎮住了很多人,在江湖上已經聲名在外。恐怕誰也不會相信,這位“柴狗”老大所信任的心腹、頭號打手,居然會是一個便衣。

邊江覺得,自己快瘋了。或許,他已經瘋了。

邊江回到自己的車上,剛發動車子,副駕駛那邊車門突然被拉開,上來一個陌生男人。邊江嚇了一跳,馬上做出防禦姿勢:“你誰啊?想幹嗎?”

他快速掃了一眼這個不速之客。對方戴著一頂黑色沿帽,大熱天穿著黑色長袖寬鬆衛衣,衛衣的帽子戴在頭上,下身則穿著一條深藍色牛仔褲。

那人把衛衣的帽子摘下來,扭過頭來看著邊江,低聲說了句:“我是零度。趕緊開車,回大學。”

邊江又細細看了一眼身邊男人,之前他在診所下麵的密室裏收集一些證據,還有後來發現的一段車載錄像,淩哥讓他把這些證據都寄給一個叫“零度”的人,原來“零度”就是他。他看起來三十歲上下,臉上棱角分明,戴著一副黑框眼鏡,胡子也沒刮,頭發有點兒油膩,身上的衣服也不大幹淨,看他雙眼通紅的樣子好像兩天沒合眼了,而且好像正在被人追殺。邊江沒再多問,立即發動了汽車,等開出去兩公裏後,才問身邊的人:“你在跟蹤我?”

零度摘下眼鏡,揉了揉發紅的雙眼:“淩哥出事了,是他讓我來找你的。”

“淩哥怎麽了?他剛才還給我發短信,說要去酒吧街見我……”邊江忽然想起,剛才他給淩哥打電話,那邊信號不好,然後就發來了一條短信,讓他去酒吧街,整件事是有點兒不對勁兒。

零度看了邊江一眼,麵容更加冷峻:“那是個陷阱,你要去了,就暴露了。還好我來得及時,攔住你。”

邊江意識到事情的嚴峻,越發緊張起來:“淩哥到底怎麽了?”

“昨天晚上你和淩哥見麵,他暴露了,被柴狗的人下了黑手。其實淩哥身手很好,但扛不住對方人多,好在最後逃了出來,現在他在我實驗室裏,傷得挺重。”

邊江整顆心都懸了起來,他忍不住想,如果淩哥暴露了,那豈不是意味著他也暴露了?

“什麽也別說了,你現在趕緊跟我回去,淩哥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交代。”零度著急地說道。

他們當即返回B大學,零度讓他直接從大學校園的側門進入,經過門口時,零度跟保安說了一聲,就被放行了。邊江注意到,那保安對零度十分客氣,便問他:“你是大……大學教授?”

“嗯。”零度雙手交叉緊緊握在一起,眼睛盯著前方,“到前麵的路口右轉。”

邊江照做,又問零度是教什麽的。

“我教好幾門課,主要是生物學方麵的課程。”他顯然沒想好好介紹自己,當然邊江也沒有心情在這個時候詳細打聽。之後一路無話,在零度的指揮下,邊江把車開到了一棟實驗樓下。

下車後,零度先謹慎地看了看四周,然後對邊江做了個手勢,低聲說:“跟我來吧!”

邊江忐忑地跟在零度身後,走進了陰涼的實驗樓,裏麵充斥著各種藥物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樓裏並沒有太多人,空曠的走廊裏傳來他們腳步的回聲,邊江隻覺得更加心慌了。

之後他們乘坐電梯到了八樓,走出電梯,零度帶著邊江徑直來到走廊盡頭的金屬大門前,先用鑰匙打開門,拉開之後,邊江才發現,隔著兩米,裏麵又是一扇銀色金屬門,角落裏有攝像頭,閃著紅色的亮光,顯然攝像頭是開著的。

這扇銀色金屬門是靠識別瞳孔才能進入的。零度把眼睛對準識別區域,門發出“嗶”的聲音,打開了。

“進來吧!”零度扭頭看了眼邊江;待他們進去後,身後的厚重大門自動關上。零度這才鬆了口氣,“好了,終於安全了。”

邊江覺得這情景很像諜戰片,而他此時正處於某個秘密基地或者研究中心,即使沒有電影裏那麽玄乎,也一定涉及了很高的機密。

“這是什麽地方?”

“你就把這兒當成生物實驗室好了,隻不過實驗內容機密性很高。”零度輕描淡寫地說。

邊江點點頭,沒再說什麽。隨後他們爬了一層樓梯,來到了九樓,眼前是一個長長的走廊,白色的牆壁和門窗,配著一塵不染的灰色大理石地麵,所有裝飾簡潔而又質感,就連房頂的射燈都充滿了科技感。

“咱們剛才怎麽不坐電梯上來?”邊江不解。

零度回頭看他一眼:“因為九樓根本就不存在。”邊江不解,零度便解釋道:“你剛才肯定也看到了,電梯裏是有9這個數字鍵的,但實際上那個數字鍵對應的是10樓,真正的九樓必須從樓梯走上來。”

邊江朝走廊兩邊看看,都是一扇扇緊閉的房門,房門上隻是簡單地標了序號。房間的大小,大部分都和普通教室差不多。走廊的牆上有窗戶,但全都拉著百葉窗,並不能看到窗戶裏麵的情形。

“這裏具體研究什麽的?”

“抗癌疫苗。”零度敷衍道,繼續快步朝前走著。邊江沒再問下去。他們一直來到走廊盡頭的大門前,門上安裝的是指紋鎖;零度先輸入密碼,又把右手食指放在指紋識別處,門發出“嗶嗶”兩聲,打開了。他推開門,神情凝重地看了邊江一眼,“進去吧,淩哥在裏麵。”

邊江和零度一起進入房間,房門隨後關上,並傳來上鎖的聲音。邊江回頭看了一眼關上的大門,心想這裏確實安全,但要是有人被關在這裏,怕想出也出不去。

這間屋子裏並沒有任何器械,隻有五六排書架,像圖書館裏的布局,每排書架差不多有三米高。中間留有一條狹窄的走廊供人通過,書架上麵放滿了檔案袋、文件夾,全都上了編號。

零度帶著邊江直接走到最後一排書架後,邊江見到了李剛。他躺在一張可折疊簡易鋼絲**,閉著眼睛,臉色慘白,整個人仿佛籠罩著一層死亡的氣息。

邊江來到李剛麵前,輕輕掀開他身上的毯子看了一眼,心裏“咯噔”一下。李剛上身**著,腰部纏著厚厚的繃帶,但仍有血滲出來,染紅了一大片繃帶。

“淩哥。”邊江蹲在床邊,輕聲叫了叫。

李剛睜開眼睛。通過那雙混濁的眼球,邊江看不到李剛有任何生機。

“柴狗知道我一直在追查他們,這次抓住機會,就對我下了狠手……好在……咳咳……好在沒有查出你和翠花……”李剛劇烈咳嗽起來,暗紅色的血液從嘴裏噴出來。

“對不起淩哥,是我連累了你……”

李剛搖搖頭:“不怪你,他們早就盯上我了。”

“為什麽不去醫院?”邊江回頭瞪向零度。

零度歎了口氣:“你以為我不想?一旦去了醫院,柴狗一定會派手下跟過去,到時候,隻會更加危險。”

邊江重新看向李剛,他感覺到,生命之火正從李剛的體內逐漸減弱,但他不願意相信。

李剛的身體一直很好,這點兒小傷不會打倒他。

“淩哥,你先好好休息,不要說太多話……”

李剛搖搖頭:“我的情況,我知道。叫你來,是有重要的事。你聽好……”

邊江紅著眼睛點了點頭。

“我一直沒告訴你,我曾經負責‘打狗’行動,一共有四名臥底,其中有三名都犧牲了,還有一名生死未卜,我一直懷疑他被柴狗控製了。通過你從密室裏收集的頭發等,證明了我的猜測;密室裏關押的人就是第四名臥底,名字叫江海生,我們叫他大江。”

“為什麽柴狗單單留下大江?”邊江問。

李剛皺著眉頭,緩了一口氣,繼續說道:“之前柴狗的每一次行動,我們都從大江口中得到了準確的線索,總以為可以抓住他的犯罪事實,將柴狗團夥一網打盡,結果每次都撲空,總是差一點點,後來我才想明白,大江已經被柴狗控製了,柴狗利用他,給我們發送錯誤的信息,跟我們打起了遊擊戰。”

李剛喘了口氣,看著邊江繼續說:“如今大江已死,‘打狗’小組,就隻剩下你、我還有翠花三人,但是……”

李剛的氣息忽然有些不穩;邊江讓他別急,慢慢說。李剛的眼中流露出一絲歉疚:“但是有件事,我一直沒有告訴你,也很對不起你。”

“淩哥,跟我還說什麽對不起。”邊江心裏一陣難過。

雖然李剛對他和翠花進行魔鬼式訓練,平日裏也很嚴厲,常常訓斥他,但他知道李剛很關心他,是個好大哥。

李剛搖搖頭:“不是,你聽我說。我曾經答應你,將來完成了任務,可以恢複你的警察身份,但其實我騙了你和翠花,‘打狗’行動,根本就是我一人主張,組織上也並不知道你和翠花是臥底警察……”

邊江震驚地看著李剛:“淩哥,你說什麽?”

李剛愧疚地看著邊江:“之前我領導的‘打狗’小組,因為行動屢次失敗,組織便撤銷了行動小組,但我不甘心,就從學員裏挑中了你和翠花,成立了秘密調查小組。如今組織發現我濫用職權,擅自調查柴狗團夥,對我進行了嚴厲處分……”

“你怎麽能一直瞞著我們,我和翠花以後怎麽辦?”盡管李剛在邊江的心裏一直是個老大哥,可是這樣的隱瞞,讓邊江仍然感到氣憤和委屈。

站在一旁的零度拍了拍邊江的肩膀:“別急,讓淩哥說完。”

看著李剛奄奄一息的樣子,邊江沒了脾氣,心裏歎了口氣,耐心地聽李剛繼續說下去。

“是我騙了你和翠花,組織不會不分青紅皂白處罰你們,更不會不管你們,但具體計劃,我並不清楚,也無權再過問。等你從這兒離開,就去找王誌,他會告訴你以後該怎麽辦。”

邊江聽完,不禁替淩哥感到委屈,說道:“我們追查柴狗,又不是為了一己私利,組織為什麽不能理解,還要降罪?再說了,柴狗這麽大的犯罪團夥,我就不信領導不知道,他們為什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如果上頭不讓咱們繼續查了,那我就自己查!”

“絕對不行……咳咳……”李剛一著急,又猛咳了起來,他緊緊抓住邊江的手腕,目光異常堅定,“你記住,對付柴狗這樣的犯罪團夥,一兩個人的力量遠遠不夠,沒有組織的支持,是很難進行的。我就是因為一意孤行,才落得這個下場。我相信,上頭對抓捕柴狗肯定有其他計劃,隻不過我不知道,但無論如何……你都要相信組織,相信國家!絕對不能再像我一樣……聽見沒有……”

李剛說到最後,氣息已經十分不穩,邊江聽了他的話,恍然大悟,為自己剛才的衝動感到了一絲慚愧。他對李剛說:“淩哥,我明白了,你放心,我會去聯係王教練。”

李剛欣慰地點點頭,看向零度:“筆。”

零度連忙把隨身攜帶的鋼筆和便箋本拿出來,遞給了李剛。李剛用顫抖的手,寫下了一串電話號碼,對邊江說這是王誌的聯係方式,要盡快取得聯係;叮囑完邊江,他的目光突然變得渙散,身體緊跟著抽搐起來。

邊江以為淩哥不行了,慌忙握住他的肩膀,焦急喊道:“淩哥,淩哥你堅持住。”

零度連忙上前,把邊江推開了:“別搖晃他,本來死不了的,被你一晃沒準兒就過去了。”

邊江一愣:“淩哥還有救?”

零度點了下頭:“把那個箱子遞給我!”

邊江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在床尾處發現了一個小型的醫藥箱,立即拿過來放到了零度手邊,並幫他打開了箱子。

零度從裏麵拿出一支藥劑,敲破玻璃瓶的頂端,用一次性注射器抽出藥劑,讓邊江摁著李剛的身體,然後全都注射進了李剛的身體中。李剛漸漸恢複了平靜,他的呼吸依然急促,但至少不再抽搐了。

“你給他注射的是什麽?”

零度沒抬頭,把注射器和用過的玻璃小瓶裝進了自己的兜裏:“止痛的。”

“淩哥現在到底什麽情況?”

“暫時穩定了,剩下的就看他自己造化了。”零度一邊說,一邊整理著藥箱。

邊江默默地坐在李剛的床邊,雙手緊緊攥著拳頭,額頭上青筋暴起。零度看了他一眼,說道:“與其在這兒恨柴狗,不如趕緊聯係組織,好好計劃下一步行動,早日鏟除柴狗那禍害,為淩哥報仇。”

“淩哥在這裏安全嗎?”邊江問。

“安全。這間屋子的密碼就我和我恩師知道。恩師最近去美國交流學習,暫時不會回來。”

邊江放心地點點頭,目光落在身側那些落了灰的架子上,隨口問了句:“這些資料都是實驗室的研究報告嗎?”

零度撇撇嘴說道:“大概是,我也沒看過,我第一次來的時候,這些資料就堆在這兒,都好幾年了,沒人管,我也懶得扔,就這麽放著了。”

零度說著往外走:“走吧,我送你出去。”

邊江趁零度不注意,隨手抽了一個檔案袋,揣進外套裏,不動聲色離開了實驗室。零度一直送邊江到樓下,從兜裏拿出一張名片,遞給邊江:“找我的話,就打這上麵的電話。”

邊江接過來看了一眼號碼,默記了一遍,便把名片換給了零度:“記住了。”

零度走後,邊江回到車上,關上車門,朝四周觀察了一下,才從懷裏把檔案袋拿出來。

邊江快速瀏覽文件內容,這看起來是一份試藥報告。藥物的名字是一串英文,而通篇講的都是一個試藥人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