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另一個臥底
瘦子點點頭，對邊江說了起來：“我原本是柴哥手下的，一次偶然的機會認識了龍哥，後來我和黑龍達成協議：他幫我立功，我給他柴哥的情報。原以為這樣我就能在柴哥手下混得不錯，沒想到柴哥一直不肯提拔我，我就漸漸地開始幫黑龍做更多事，盼著將來有一天，能得到他的重用。”
瘦子怨恨地看了邊江一眼，繼續說，“可惜你的出現，打破了我的計劃。我不知道你到底有什麽本事，隻見了黑龍一麵，就得到了他的賞識。他希望我拉攏你到他手下，所以我就想了個辦法，讓柴哥以為你是叛徒，借柴哥的手害死你。我在柴哥那立了功，黑龍也會重用我，豈不是一舉兩得？”邊江無奈搖頭，按下錄音筆的暫停按鈕：“那你有沒有想過，黑龍會因此怪罪你，更不會重用你。還有，一會兒我把你送到他那兒，他就會把你當忠臣嗎？”瘦子緊抿著嘴唇，瞪著布滿血絲的雙眼：“我顧不了那麽多了，現在我回不了頭，也不想回頭了。”
“其實我到了黑龍手下，也不影響你的前途吧？”邊江不解。瘦子看他的目光變得格外厭煩：“行了，別說教了，你憑什麽輕而易舉就得到這些？我就是看不慣你那副目中無人的樣子。”邊江點點頭：“好吧。就算黑龍會接納你……”
“不是就算，而是龍哥肯定會接納我的。你以為就你看得清楚？哼！”瘦子不屑地瞄了邊江一眼：“我對黑龍還有用，他自然會留著我的命。”邊江無言以對。在黑道裏，他確實是個新手，還看不懂這其中的利害。
邊江重新打開錄音筆，繼續問瘦子：“把剛子的事情告訴我。”瘦子眉頭皺起來，沒有說話，顯然是不想承認。邊江皺著眉頭，看了看他的左手。瘦子吧唧一下嘴，考慮片刻，還是坦白了：“剛子是個替死鬼，他並不知道各個家的地址。整個計劃都是黑龍秘密籌劃的。剛子的屍體被送回來，也是為了保護我。”邊江滿意地點點頭：“這麽說，上次剛子被抓，也是你從中作梗？”瘦子痛苦地點點頭：“確實是我通知黑龍的人到巷子的，從那時候開始，黑龍就一步步展開計劃了，可惜他還是鬥不過柴哥。”
“好了，現在咱們來說說重點吧。我和田芳是清白的，那些照片、錄音和視頻都是怎麽回事？”邊江問。瘦子舔了舔嘴唇，頭上冒著虛汗：“能不能先給我口水喝。”邊江擰開一瓶礦泉水，遞給他，瘦子用那隻還沒廢掉的胳膊顫抖著拿著水瓶，猛喝了幾口，把實情說了出來。
原來，那份錄音是在診所裏錄的。瘦子把手機充著電，其實是在錄音，他原本隻是想碰碰運氣，沒想到田芳那天一生氣，竟然說出了一句“我喜歡他又怎樣”，瘦子就把它截了下來。照片則是邊江和田芳躺在**的照片，當時田芳受傷，邊江為了照顧她躺在她身邊，瘦子通過門縫兒看到了，就順手拍了下來。瘦子其實也知道兩個人什麽都沒發生。另外那段視頻，是田芳和邊江一起出雙入對的，並沒有太多曖昧。但兩個人有說有笑的，再結合錄音和照片，柴狗看完自然生氣。
錄完“口供”，邊江終於鬆了一口氣。不過，邊江認為光是這些還不夠，最好能有一些實打實的證據，來證明瘦子就是黑龍的內應。想到這，邊江從瘦子的兜裏翻出手機，打開了通話記錄，發現瘦子刪得幹幹淨淨，短信、微信、QQ、郵箱等所有聯係方式裏，都沒有他和黑龍的聯係記錄。
“你不用找了，我都已經處理幹淨了。”瘦子虛弱地看著邊江，有那麽一絲得意。這時翠花回來了，手裏拎著早飯：“這小子招了？”邊江點點頭：“不是我說你啊翠花，啥時候了，還老想著吃，萬一被人發現了怎麽辦？”
“不會吧！吃煎餅不？不吃啊，那算了，我自己吃。”翠花大大咧咧地往屋裏的一個塑料凳子上一坐，吃起煎餅來。“你還真吃的下去。你想想，這地方都沒人住了，你買了早飯過來，要是被人看見，引起了懷疑，怎麽辦？”邊江問。翠花無所謂地說：“誰會閑得關注我啊！”邊江拿翠花沒辦法，也懶得再說什麽了。上午十點鍾，他們帶著瘦子離開了廢棄的小區，邊江答應過瘦子，要送他去見黑龍，自然沒有食言。
邊江把瘦子送到了一個紅酒莊外，通過逼問瘦子得知，酒莊就是專門給黑龍洗錢的。這些信息，邊江全都一一記住了。之後，翠花打著哈欠說既然事情辦成了，他也放心回去睡覺了，還勸邊江該吃吃該喝喝。等翠花走後，邊江坐在公園的長凳上，再次嚐試給李剛撥電話。通話一接通，邊江就求助般叫了聲：“淩哥！”
“咋了，這麽個調調，跟報喪似的。你小子不是惹什麽禍了吧？”李剛粗聲粗氣地說著，仿佛天塌了也不怕。對於邊江來說，李剛就是他最後的救命稻草，沒有什麽比李剛的訓斥更讓他踏實了。話到嘴邊，邊江卻不知道該如何說起了。想了想，還是用最簡單直接的方式告訴李剛：“柴狗要殺我，明天他不會出現了，還有田芳也失蹤了。不過，我已經弄清楚怎麽回事了。想讓淩哥再幫我個忙，就相當於臨門一腳了。”電話那頭陷入沉默，邊江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兒。
“你先給我說說，柴狗為什麽要殺你，田芳怎麽就失蹤了？還有你弄清楚什麽了。”李剛凶巴巴地問。邊江一五一十地交代完，李剛問了一句：“說完了？”邊江一愣：“嗯，事情就是這樣。”李剛爆發了：“邊江啊邊江，我就一天沒看著你們，你們就敢捅出這麽大的簍子？”邊江深吸一口氣，沒敢吱聲，繼續等著李剛狂風暴雨似的訓斥。
不過李剛那頭倒是冷靜了一些，他強壓著心中的怒火，問邊江：“你和翠花還對那瘦子嚴刑逼供，以為自己是誰？啊？知不知道這樣很可能已經暴露了你們的身份！”邊江依然不吭聲，聽著李剛的數落。“說話啊？”李剛叫嚷著。“淩哥，我是被人算計了啊……”邊江心裏委屈，因為這件事不怨他，可是李剛卻像點燃的火藥桶一般。
李剛深吸了一口氣：“你覺得冤枉？我問你，人家為什麽要算計你？還有那些把柄，先別說是不是誤會，如果不是你一打入組織，就跟那田芳不清不楚的，會被人抓住把柄嗎？”邊江無言以對。“怎麽，不服？”李剛問道。邊江倔強地說：“對！不服！我沒有談戀愛，沒有碰任何女人。而且按淩哥您的意思，我要是遇了小人，還得自我檢討一下，自己有什麽優點可以讓人嫉妒，將來必須改掉這些優點，是嗎？”李剛冷笑兩聲：“好小子，還學會偷換概念了。跟我整這一套。你不服啊？”
“請淩哥告訴我，我錯在哪兒了。”邊江倔得像頭驢子。“哼，你遭人嫉妒，你優秀，確實不是你的錯，但你錯在鋒芒畢露。做臥底，首先要記住的就是：絕對不能過分嶄露頭角。尤其是你剛打入內部，必須穩妥著來，慢慢往上爬，否則馬上就會被人盯上，不是被同級的人陷害，就是被老大懷疑。你以為自己身在什麽安全的環境裏嗎？”李剛的這番話點醒了邊江，也令他感到無地自容。
“淩哥，事到如今，說這些都晚了，我該怎麽做？”邊江焦急地說。“怎麽做？你都已經把事情辦完了，還來問我？”李剛喊完，沉默了好一會兒，終於長出一口氣，繼續對邊江說，“你不是還差一些實質性的證據嗎？”邊江一聽，連忙回答：“是，如果能證明瘦子確實是黑龍安插的奸細，事情就板上釘釘了。”李剛悶聲說道：“行了，我知道了，最晚下午六點，我給你點東西，保持手機通暢吧。”
“好，謝……”感謝的話還沒有說出口，李剛硬生生打斷了邊江：“先別急著謝我，有些事情，我還要跟你小子好好掰扯掰扯。”邊江一陣心虛，忐忑起來，從剛才開始，他就隱約感覺到，李剛生氣還有別的原因。“淩哥，出什麽事了嗎？”邊江小心地問。
“哼哼！我問你，抓捕老杜行動失敗，是不是你給他通風報信了？”邊江的手心裏冒出了汗，但他沒想逃避，也自認為做了正確的選擇，唯一的錯誤就是他擅自行動，破壞了警方的行動，甚至連個招呼都沒打。“是我告訴他的，但我可以解釋。”邊江說。李剛冷哼了一聲：“好，你說，我聽聽。”
“田芳曾經留下口信，說如果我遇到了問題，可以去找老杜。老杜是個厲害人物。如果我能贏取他的信任，對我們的行動隻會有好處。而且，如果不是我幫了他，我也不知道柴狗要對我下手。”
“然後用警方要批捕他的情報，換取了他對你的信任？”李剛凶巴巴地問。邊江心裏委屈，但沒有表現出絲毫的軟弱：“淩哥，你知道，我不是單純為了自己。老杜是我找出柴狗的關鍵，他的身份很不一般，他每次都敢直呼柴狗名字。如果太早把他抓捕歸案，對我們並沒有太多用處。”李剛在電話那頭沉默著。邊江繼續說：“我現在跟柴狗的老情人安然混熟了，也跟柴狗的左右手老杜混熟了，接下來才是咱們的重點，我要順著竿子往上爬，就要抓住柴狗了！”
邊江說完，電話裏沉默良久，李剛終於說了句：“廢話，你以為我不知道這些嗎？我們也是有壓力、有任務的，抓老杜是會破壞臥底計劃，我也不想，但我們必須對上級有個交代。”邊江天真地問：“那您直接告訴上級，還有個更加重要的臥底計劃，不就行了？”
“你想得太簡單了，我一句話兩句話跟你說不清楚。”李剛歎口氣，繼續說道，“這次行動失敗，上頭開始懷疑警方內部有叛徒，其實是你從中作梗。總之，以後再有任何行動，必須提前告訴我，知道嗎？”李剛的語氣已經緩和多了。邊江默默點頭：“嗯，知道了。”
“幹什麽呢！打起精神來！你小子都敢綁架柴狗和黑龍的人，還有什麽好怕的？”李剛雖然凶巴巴的，但在邊江聽起來，卻像是表揚自己。之後李剛說自己還有事，先掛了，晚上再聯係。“等等，淩哥，先別掛電話，我還發現，柴狗喜歡藏酒，這算不算一條有用的信息？”邊江趕在李剛掛電話之前問道。李剛馬上表現出了濃厚的興趣：“對了，你說黑龍也有個私人酒莊？”邊江點點頭。李剛說，這個信息還是很有用的，他會深入調查一下，至於邊江，也不用管這些，隻需要顧好自己的事情。
李剛說完掛了電話。邊江腦子亂哄哄的。他坐在長凳上，眯起眼睛，仰頭看天，徹底意識到，抓不住柴狗，他自己永遠也別想做回一個正常人。這樣漫無盡頭的日子到底要過到什麽時候，他也不知道。邊江又想到了接下來的考驗，無論如何，也要先過了這一關再說。邊江打起精神，朝著夜上海KTV走去，他需要把瘦子的那份錄音通過老杜轉交給柴狗。
白天的夜上海KTV，隻有兩個值班的保安和一名服務生在前台，他們早就認識了邊江，所以直接讓他進去了。邊江來到老杜門外，敲了三下門，裏麵傳來老杜的聲音：“門沒鎖，進來吧。”邊江推門進去，發現老杜正坐在辦公桌前，低頭看著什麽文件。“老杜。我……”沒等邊江說完，老杜點點頭：“嗯，先坐那兒等我一下。”老杜甚至都沒抬頭看他一眼，好像早就料到了邊江會來找自己似的。邊江沒有吭聲，默默走到沙發那裏坐下了。
“對了，摩斯密碼你會不會？”老杜抬起頭。邊江點點頭：“嗯，會。”老杜重新又低下頭：“好，那你把茶幾上那份資料給我翻譯一下吧。”邊江發現老杜始終皺著眉頭，而他麵前鋪著的是一張漢都市地圖，上麵布滿了紅色記號筆畫的標記，除此之外，還有兩部屏幕常亮著的手機，以及一個厚厚的本子。
“好。”邊江拿起茶幾上打印出來的兩頁白紙，看著上麵密密麻麻的符號，馬上投入了翻譯之中。很快，邊江的手心開始冒汗，整顆心都揪在了一起。因為通過翻譯這些摩斯密碼，他發現了一件相當可怕的事情。在這兩張紙上，記錄著柴狗和一個叫“神龍”的人的來往記錄。上麵詳細記錄了兩人之間的交易次數、地點、交易貨物的詳情，以及柴狗倉庫的位置，那是一個坐標點。其中還有一段，是說老杜昨晚召開了一次秘密會議，時間、地點都說明白了。
邊江偷偷瞥了一眼老杜，發現老杜已經抬起頭來，也正在看著他。“知道這是什麽嗎？”老杜冷冷地問。邊江先是點點頭，然後又搖搖頭：“我是說，我能看懂摩斯密碼的內容，但不知道這份資料是做什麽的。”老杜拉開抽屜，拿出一部手機，並示意邊江走過去：“這是我從這部手機裏找到並記錄下來的。”邊江走到桌子前麵，老杜打開手機，屏幕壁紙是一對男女的合影，男人穿著警服。
邊江看著照片上那個人，越發覺得眼熟，皺著眉頭看看老杜。老杜微微一笑：“這是昨晚來抓我的那個警察頭頭的手機。”邊江眨巴眨巴眼睛：“啊？那怎麽會在你的手上？”
“偷的。”老杜說。邊江更加疑惑：“怎麽可能？”
“有什麽不可能，警察就不能招賊了？這是我早上拿到的。”老杜一副得意的樣子。邊江就問，偷他的手機幹什麽。老杜哼了一聲，指了指邊江：“你小子猴精，能不知道為什麽？”邊江撓撓頭：“我真的不知道啊。再說，你偷過來有什麽用啊，人家遠程就能把手機鎖住。”
老杜搖了搖頭：“你要知道，咱們不止有神偷，還有黑客。偷他的手機原因很簡單，這個家夥昨天帶人來砸咱們場子，必定是因為有人給他通風報信，也就是說咱們內部出現了奸細。而通過他的手機，我就可以追查到那個奸細的蛛絲馬跡。”邊江聽著老杜的話，皺著眉頭。老杜看一眼邊江：“你好像很驚訝？不相信？”
“嗯，您這方法有點……”邊江歪歪頭，“我覺得風險很大。”老杜得意地微笑起來：“那個警察一看就不是小心謹慎的人，他是不會用專門的手機跟我們的人聯係的，所以一切秘密就在他這部手機裏。反正我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了。”老杜說著，得意地晃了晃手機，然後他打開了微信，在聊天兒記錄裏，挑選出其中一個名為“白樺樹”的聯係人，邊江看見上麵保存著大量的語音信息。老杜隨便點開了一條語音信息，那是一串摩斯密碼的嘟嘟聲。“這就是我剛才翻譯的那些？”邊江不可思議地問。“對。”老杜陰險地笑著，“也就是說，在咱們內部，有一個人長期跟那警察對接。”
“你需要我做什麽？”邊江直截了當地問。他知道，老杜不是平白無故讓自己翻譯那些摩斯密碼的，這是老杜對邊江的信任，也意味著，邊江打入了團夥內部更高的一層。老杜微微一笑，指了指邊江：“你小子啊，就是太聰明了，才招人嫉妒的。”老杜頓了頓，繼續說，“我需要你把白樺樹給我找出來。”邊江慎重地考慮著，這任務其實是讓他找出自己真正的戰友，這是他最不願意做的。
“好。不過，我還有一個問題。”邊江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