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追查“白樺樹”

老杜喝一口茶水,淡定地看著邊江:“什麽問題。”邊江說:“柴哥要你殺了我,你卻這樣重用我,難道柴哥改變心意,又不殺我了?”老杜神秘地笑笑:“我相信你能渡過難關,所以我才敢委派你任務的。”邊江卻更加疑惑:“對我這麽有信心?老杜,跟你說實話吧,我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順利躲過這一劫。”老杜繼續笑著:“你今天來找我,不就是你已經找到證明自己清白的證據了嗎?從你一進門,看你的表情我就知道,所以我還擔心什麽呢?”

邊江欽佩地看著老杜,嘿嘿一笑:“還真瞞不過你。”說著他把錄音筆拿出來,按了播放鍵,裏麵傳來瘦子的聲音。“他把一切都坦白了。”邊江說。老杜皺著眉頭,他一會兒搖頭,一會兒又深吸一口氣,似乎對瘦子所招的事情有很多疑問。等錄音全部播放完,邊江就問老杜是不是有什麽問題。

老杜不動聲色地看了邊江一眼:“我可以幫你轉交,但是……”老杜停頓了下,看看邊江,沒說下去。邊江就問:“如果我能為你做點什麽,也請你盡管開口。”老杜一瞪眼:“你以為我會為了這個跟你講條件?我是那種人嗎?我現在擔心的是,你提供的證據還不夠,如果我幫你送過去,可能沒幫了你,還把我自己搭進去。”

“不是吧!這樣的證據還不夠?那要什麽樣的才算啊!”邊江問。老杜想了想:“嗯,這個嘛,瘦子固然有問題,但關於你和田芳如何如何,說服力還是不夠。”邊江想到了李剛會幫自己找到更多證據,於是對老杜說,那就再給他點時間,等他有更多有力證據的時候,再送去給柴狗。老杜皺了皺眉頭:“你還有別的辦法?”邊江點了點頭。

“好,那就明天早上六點之前,把所有證明你清白的證據交給我。”說到這兒,老杜停頓了一下,“當然,你自己也留一份複件。”邊江一聽,愣了下說:“老杜,我相信你。”老杜擺擺手:“哎,話不是這麽說的。你凡事呢,都得留個心眼兒,就算對最信任的人,也不能毫無保留。不然啊,你將來可要吃大虧!”邊江感激地點了點頭:“嗯,我知道了,謝謝你老杜。”

“哎,說這個不就遠了嘛!好了,你也先回去,抓緊時間啊。”老杜說完低頭拿起其中一部手機,開始處理手頭的工作。邊江走到門口,又停下腳步:“我還有個問題。”老杜重新抬起頭:“還有問題?”邊江猶豫了下問:“我該怎麽找出那個給警察通風報信的人?有沒有具體的方向?”老杜就說,先從身邊認識的人找起吧,他也讓別人在其他家裏留意了。邊江一想,身邊的人,那不就是自己家裏這幾個人嗎!田芳、瘦子、光頭、大嘴、二虎和老杜,這六個人其中有一個在給警察通風報信。邊江首先排除了老杜,其次排除田芳,因為就算她了解很多內幕,有可能向警方提供線索,但這次肯定不是她,畢竟她去了雲南,不了解這邊的情況,所以可以排除。再次排除的是瘦子,他的身份邊江已經了解了。那就隻剩下光頭、大嘴和二虎了。光頭來的時間最長,是田芳信任的人,所以也不會是他,大嘴口無遮攔,沒有城府,而且並不知道那麽多情報,也不大可能。至於二虎,雖然機靈,卻和大嘴一樣,也不可能知道那麽多重要情報。邊江陷入困境。

“快去調查吧,光站在這想,可是想不出來的。”老杜提醒道。邊江回過神來:“哦,好。老杜,你好像不隻是我們一家的成員,對嗎?”老杜聽完先是一愣,隨即哈哈大笑:“嗯,這麽說吧,如果咱們是一個公司,從某種意義上說,我算是公司的人事主管。”邊江不禁驚訝地張大了嘴巴:“那警察要是把你帶走了,豈不是……”

老杜不屑地哼了聲:“那些警察以為,把我抓走了,就可以把所有人一網打盡?其實他們錯了。因為我一旦進了監獄,馬上就有人要我的命。你以為咱們的老大會等著我把大家出賣嗎?所以你昨天算是救了我一命。”邊江原本還想問問老杜和柴狗的關係,老杜卻開始催促他了:“趕緊去幹活兒吧。白樺樹的事,還有你自己的事情,可都到了火燒眉毛的地步了。”邊江連忙點頭,退出了房間,來到KTV外麵。頭昏腦漲的他,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邊江肯定是要保護白樺樹的,但第一步是弄清楚誰是白樺樹。他想李剛或許可以幫他調查出白樺樹的真實身份,到時候他們再一起想辦法。沒想到李剛的電話再次打不通了,這次是關機,邊江想反正晚上李剛也會聯係自己,就沒再多想,正要把手機放回兜裏,手機短信提示音響起來。

邊江打開短信,看見內容的那一瞬間,他整顆心都懸了起來。陌生的號碼,簡單的一句話:我是白樺樹,我需要你的幫助。或許是心虛,或許單純憑著直覺,邊江第一反應是,這短信是老杜發來的,目的是試探他。因為除非那個叫白樺樹的人是鬼,否則不可能知道邊江和老杜剛才談了什麽,還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做出反應,把短信發過來。

邊江立即撥打過去,對方掛斷了。於是邊江回了一條短信:我可以幫你,先見個麵吧。

邊江這樣回複沒有任何問題。如果老杜真的冒充白樺樹試探邊江,邊江也可以說,自己為了確認對方身份,隻是假裝答應了他,無可厚非。短信發送出去後,邊江便重新回到了KTV裏,快步來到老杜門前,敲了敲門,老杜在裏麵答應了一聲,邊江走了進去。

“怎麽又回來了?”老杜問。邊江隨口編了些理由,說自己想到了身邊這些人的可疑之處,讓老杜幫自己拿個主意。老杜眉頭緊鎖,雙手交叉握在一起放在桌子上,端詳著邊江:“小子,你搞什麽鬼?”邊江撓撓頭,說沒搞鬼啊,自己剛才一出門就想到了一些事情,是真的拿不定主意了,所以才回來請老杜幫忙的。說話間,邊江一不做二不休,以很隱蔽的動作拿著手機,按下了重撥。屋裏很安靜,就算是震動模式,也完全能聽得到,但沒有任何聲音。電話那頭,對方再次掛斷了邊江的電話。緊接著邊江的手機響起一聲短信鈴聲,在安靜的屋子裏顯得格外刺耳。

短信內容是:我現在不方便接電話,明天在新世紀商場的星巴克見吧。看完這條短信,邊江的手心已經冒出了汗。老杜挑了下眉毛,看了眼邊江的手機:“怎麽了?”邊江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這一連串的舉動有多衝動和危險,連忙說:“哦,沒事,一個朋友。”所幸老杜並沒有懷疑什麽,說自己現在實在太忙,就把邊江打發走了,在無意間給了邊江一個台階。

走出KTV後許久,邊江的心情才稍微平靜下來,為自己剛才的行為感到後怕。老杜怎麽可能用這麽低級、這麽容易被看出來的方法試探我!要是讓淩哥知道了,肯定又要訓斥自己一頓了,邊江心裏想著。心情平複下來,邊江開始好好考慮白樺樹的事。也許白樺樹算不上真正意義的臥底,甚至可能不是警察出身,但他和邊江所做的事情是一樣的,而且現在他們都遇到了困難。所以邊江要幫助白樺樹,因為從某個層麵來說,他們是一條戰線的。

不過邊江也沒完全信任白樺樹,他擔心這是一個圈套,會把他的臥底身份牽扯出來,萬一白樺樹是老杜有意安排的,那老杜的目的一定是想通過白樺樹,確定邊江的身份,然後牽連出更多內鬼。當然,這一切的前提是,老杜已經發現邊江身份可疑。

不知不覺,邊江走回了診所,他坐在客廳裏心不在焉地看著電視。一直到中午,大家陸陸續續從外麵回來。光頭和二虎今天的心情不錯,看樣子上午撈了不少。邊江悄悄觀察著每個人,他們看起來都很正常,誰也不像白樺樹。這讓邊江不禁想,也許白樺樹根本就不是他們家裏的人。

“哎,邊江,你昨天問瘦子去哪兒了,找到他了嗎?”大嘴吃著冰棍兒,也坐在了沙發上。

邊江搖搖頭:“沒。咋了?”大嘴吸溜一口冰棍兒,不滿地說:“媽的,本來我們倆今天搭檔,他不在,我一上午都浪費了。你發現沒,瘦子越來越不靠譜了。”邊江點點頭,不鹹不淡地說了句:“我本來也沒覺得他多靠譜……”大嘴撇下嘴,點點頭。“我這兩天也沒怎麽幹活兒,淨讓你們辛苦了,要不中午我請客!”邊江在客廳裏喊了句。

“行啊!吃啥?”大嘴一下子來了精神,“要不吃大盤**!”

二虎從屋裏走出來,拿棒球帽拍了下大嘴肩膀,歎了口氣說:“不是我說你啊大嘴,人家邊江請客,你就說吃大盤雞,就不能吃個稍微貴點的?是吧,邊江?”邊江笑著說,自己無所謂,主要還是看大家想吃什麽。

“要不咱們吃烤魚得了。”光頭說。二虎和大嘴也都同意,於是邊江找出那家常去的烤魚店的電話,訂了餐。邊江覺得這倒是個不錯的提議,因為那家烤魚店剛好有卡座,相對安靜,正好利於他試探其他人。到了吃飯時,邊江拿出手機,悄悄撥打了那串號碼,通話接通了,而在坐的任何一個人都沒有動靜,大家的手都在桌麵上,因此邊江排除了光頭、二虎和大嘴。他連忙起身,離開卡座去接電話,隻聽見手機聽筒裏傳來一個稚嫩的童聲:“喂?”

“你是白樺樹?”邊江問。那邊“嗯”了一聲,馬上又用稚嫩的聲音說:“你不要再打電話了,明天就見麵了,你再打電話,會被人發現的。”孩子用幼稚的口氣對邊江說。他隻能聽出來那是個小男孩兒,應該還沒上初中。白樺樹不可能是個孩子,因為柴狗組織裏沒有小孩兒。邊江忍不住想,會不會是白樺樹料到邊江會再次打電話過去,就找了個孩子幫忙,那說明白樺樹了解邊江的性格,如果是這樣,就不能排除身邊這三人了。

“是白樺樹讓你拿著手機,跟我說這些的,對不對?”邊江問。“不是!”小男孩兒掛斷了電話,是典型的小孩子被揭穿後,忍不住發脾氣的表現。邊江回到卡座,三個人正在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天。他觀察著三個人,陷入了糾結。他想,二虎最不可能是白樺樹,因為他雖然夠機靈,但沒什麽心眼兒,也不善觀察,不是當臥底的料。光頭這個人愛衝動,鋒芒畢露,也不會是警察的內應。

剩的就是大嘴了。邊江剛進入團夥的時候,隻有大嘴對他最友善,當時還提醒他很多事情,就連診所裏的密室,也是大嘴先提起的。會不會是大嘴故意讓自己知道的?邊江忍不住想。但大嘴看起來傻乎乎的,真的是做臥底的料嗎?邊江馬上又想到了翠花。翠花看起來就不像個臥底,但他偏偏就是。所以,還是不能妄作判斷,邊江決定觀察觀察再說。

飯後回到診所家裏,邊江以鬧肚子為由,獨自留在了家裏。等所有人都走了,邊江穿過小門,到了診所那邊,趁著值班醫生小劉在自己辦公室裏睡午覺的工夫,他悄悄進入了那道暗門。如果邊江這次不能重新取得柴狗信任,這很有可能是他留在團夥的最後一個下午。因此,他必須做最壞的打算,抓緊時間,幫李剛收集密室裏的線索。

空氣中彌漫著灰塵和發黴的味道,邊江感到一陣壓抑,他不禁做了兩次深呼吸,才重新邁開腳步。此時正是六月的炎熱天氣,而這地下密室裏,卻透著一股墳墓般的陰涼氣。邊江不禁打了個寒戰。他打開手電,慢慢走下了吱呀作響的樓梯。當他來到地下室中間,用手電往四周一照,果然一切都和翠花給他的照片和視頻上一樣。

正對著邊江的,是一個木十字架刑具,他想象這裏曾經關押過的人過著怎樣暗無天日的日子,便覺得心驚肉跳,頭皮發麻。但他沒有給自己太多時間害怕,拿出事先準備好的證物袋、鑷子、一次性手套等,很快,他就收集到了一塊帶有幹涸血漬的破布、一撮短發,以及一個髒兮兮的玻璃杯。

就在他走上樓梯,準備離開的時候,樓梯後麵突然傳來一陣怪異的叫聲,嗒嗒嗒嗒嘟……哈哈哈哈哈啊……那聲音不像是老鼠發出來的,到像是個瘋子的怪叫。是老鼠吧,邊江安慰著自己,然而頭皮已經開始發麻,他隻想快點離開這裏。他繼續往樓上走,那不時傳來的怪異聲卻聽起來更加真切了。邊江忍不住朝下麵看去,穿過樓梯間的縫隙,他隻看見一團黑乎乎的毛發,有點像人的頭發。他克服心中的恐懼,緩緩走下樓梯,繞到樓梯下麵,用手電照向那團東西。

那是一個被拴著脖子吊起來的大布娃娃,大概一米長,亂蓬蓬的黑色頭發遮住了半張臉,露在外麵的半張臉上,眼珠子已經被挖出去了,隻留下一個黑洞洞的眼眶。娃娃身上的裙子亂糟糟的,布滿了血跡,而聲音就是從布娃娃嘴裏發出來的。邊江站在原地,愣了好幾秒,才緩過神來。

邊江定了定神,念叨了句:“世界上沒有鬼,沒有鬼……肯定是有什麽裝置在娃娃的身體裏。”豆大的汗珠順著邊江的臉頰滾落下來,他緊張得口幹舌燥,不禁舔了舔嘴唇,然後大著膽子又往前走了兩步,想伸手去捏一下布娃娃。就在這時,怪異的聲音戛然而止,那個黑洞洞的眼眶仿佛能看見邊江似的,就那麽死死地盯著他。

邊江停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等了幾秒鍾,終於,他一咬牙,從兜裏拿出彈簧刀,一手抓住繩子下端,一手拿刀,快速割斷了布娃娃脖子上的繩索,布娃娃“咚”的一聲掉在地上,揚起一片灰塵。邊江搖手扇了扇灰塵,輕咳兩聲,蹲了下來,把那娃娃翻過來。布娃娃的臉是用塑料做成的,臉上全是一道道的劃痕。接著,他摸了摸布娃娃的後背位置,一下子就摸到了一個方形的硬硬的板子。邊江把手電咬在嘴裏,用手將布娃娃的衣服掀起來,他看見一個電池盒,盒子外麵有一個開關,現在顯示是“關”的位置。剛一碰到那個開關,還沒有撥動,布娃娃再次鬼叫起來,邊江嚇得差點把手電摔在地上。他快速打開電池盒的蓋子,看見裏麵放著四個電池。邊江把電池取下來,娃娃就不叫了。這次不管他怎麽拍這個娃娃,也不會叫了。邊江鬆了口氣:“原來是開關接觸不良了……”

剛說完這句話,他突然感覺有什麽東西在一旁盯著自己,全身的神經再度緊繃起來。他慢慢扭過頭,看見牆上有一雙血紅色的眼睛。那雙眼睛是畫在牆上的,在眼睛的下方,是用血寫的字:“前路不明,長恨無期。”邊江想了半天,也沒明白這句話的意思,更不知道這個布娃娃和牆上的字有什麽關係,但他隱隱感覺到這血字中的絕望,而且布置這一切的人,一定已經心理極度扭曲。

他屏住呼吸,小心地用刀從牆上刮下來一些血漬,收集起來,裝進了另一個小證物袋。

邊江又拿出手機,對著娃娃和牆壁進行了拍照。弄完這一切之後,他才躡手躡腳地走上了樓梯。診所裏靜悄悄的,值班醫生小劉還在屋裏睡覺,邊江觀察清楚,確定安全之後,才從窗簾後麵走了出來。

來到診所後麵的家裏,邊江鬆一口氣,擦了把額頭上的汗珠子,一抬頭卻發現大嘴正坐在客廳沙發上,頭歪著好像睡著了似的,電視機還開著,正在放肥皂劇。大嘴不是跟光頭和二虎一起出去了嗎?怎麽會在這看電視,還是他最煩的電視劇?邊江不禁皺起眉頭。

“大嘴,你怎麽回來了?”邊江問。大嘴沒有吭聲,邊江越發覺得詭異,快速走過去,這才發現大嘴已經滿臉是血,不省人事。邊江迅速檢查了一下大嘴的脈搏和鼻息,確定他還活著。傷口在額頭上,大嘴是被人打暈的。邊江又快速觀察了一下四周,大門是關著的,茶幾上的煙灰缸裏很幹淨,但是桌麵上有落下的煙灰,棒球棒被隨意地丟在地板上,球棒的一頭有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