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藍大順設計發難 李曉茹妙解危機

席茂之連忙抽刀在手,呼地把刀一揚,擋在門前:“你要做甚?”

“做甚?”楊大嘴咧嘴冷冷一笑,眼神往裏麵的王熾身上一落,凶光大盛,“在毛壩蓋山老子叫這小子好生誆騙了一回,自那以後,日夜記掛在心,想念得緊哪!”

王熾心下雖然著慌,但畢竟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強展笑顏,打了個哈哈,道:“楊大哥,先前之不愉快,小子王四在此給您賠不是了!”言落間,拱手躹躬,行了個大禮。

楊大嘴怒笑道:“你以為賠個不是,便能消了老子心裏的怒氣?”

王熾正色道:“毛壩蓋山那事,在下也是為了生意,這才不得已而為之,您看如此可好,咱們間的不愉快既是由生意而起,就讓它以生意結束,如何?”

楊大嘴慣於打打殺殺,在智謀方麵,自是難及王熾萬一,聽說有利可圖,便問道:“你倒是先說來聽聽,看老子中不中意。”

王熾道:“毛壩蓋山之事,乃在下的不是,欠了楊大哥一個大大的人情,今日在下承諾,隻要是楊大哥的鹽,不管多少,照單全收。”

楊大嘴“嘿嘿”怪笑道:“自貢讓咱們占了,鹽是緊俏貨,老子不怕沒人要,何須你來做此人情?”

王熾微哂道:“鹽的銷路自是不成問題,莫非來路也不成問題嗎?”

楊大嘴愣了一愣,眼下鹽業的實際控製者是太平軍,掌管平武一帶的是順天軍,而撚軍呢,手裏的鹽大多是順手牽羊偷來的,此事在偷襲清軍糧草有功的楊大嘴心裏,猶如一根刺一般,難以釋懷,聽得王熾之言,慢慢地把刀放了下來,瞪著眼道:“你對咱們義軍內部的情況倒是了解得一清二楚啊!”

王熾情知他已然動心了,眉頭一挑,問道:“楊大哥是爽快人,您看咱們可否就此一笑泯恩仇,一起來做他一筆大大的生意?”

楊大嘴還刀入鞘,揮了揮手,示意席茂之讓開,入得裏屋,大馬金刀地坐將下來,眼睛一抬,道:“你倒是說說如何來做這筆大大的生意?”

王熾微微一笑,親自倒了茶送到他麵前,這才不緊不慢地道:“在下來此之時,沿途便聽說了楊大哥火燒清軍糧草的功績,您想那駱秉章何許人也,論謀略論戰績,當今天下也沒幾人能與駱總督相提並論的,您卻一把火逼退了他的大軍,這是何等樣的功績啊!”

這些天來楊大嘴一直為此引以為榮,然在順天軍中卻隻得到幾句口頭的誇獎,並沒人真正念他的功勞,聽了王熾這一席話,直說到他心裏麵去了,忍不住咧了咧嘴,笑逐顏開。王熾留意著他的臉色,又順著往下說道:“您想打仗打的是什麽?無非是銀子罷了,眼下起義軍占了兩座鹽場,撚軍分他一座,也是合情合理的,您說可是這理兒?”

楊大嘴氣憤地拍了拍桌子,完全掉入王熾為他挖的溝裏去了,瞪起眼道:“太平軍依仗人勢,控製了鹽場,順天軍則欺負我軍人單力薄,成天壓著咱們一頭,老子隻有幹瞪眼的份兒,格老子的,提起這茬兒老子便是一肚子氣!”

“人單力薄便合該吃虧嗎?”於懷清手捋頷下的青須,徐徐地道,“楊兄弟您想想,貴軍與太平軍合作為何?”

楊大嘴道:“清廷滿足了洋人的一切條件,讓洋人滿意了,便騰出手來對付咱們,各路起義軍這才抱團取暖,欲以此一舉推翻清廷。”

“那麽推翻清廷之後呢?”於懷清笑嘻嘻地道,“臥榻之側不容他人酣睡,曆來如此,最後拚的就是軟硬之實力,貴軍若是沒有銀子,就算推翻了清廷,亦會讓對手吃掉。如此一來,而今浴血沙場,不過徒勞而已。”

楊大嘴深以為然,但他畢竟不是愚笨之人,道:“順天軍盯著我軍不放,莫非還能去搶不成?果然如此的話,義軍內訌,現在便要讓清軍收拾了,斷然不可。”

“內訌自是不好的。”於懷清搬了把椅子到楊大嘴旁邊坐下,做出一副為他考慮之狀,道,“楊旗主若是信得過不才的話,倒是有一計,可使貴軍得到實惠。”

楊大嘴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咂了咂嘴,一臉的興奮,問道:“卻是何計?”

於懷清手撫青須道:“您就說找到了一位大生意人,可包銷鹽場生產出來的大部分食鹽,使義軍之糧餉無憂。但有一個條件,所得利益,兩軍必須均分。您想一想,義軍雖說占領了自貢、犍為兩大鹽場,可迫於戰事,銷出去的食鹽不過是冰山一角罷了,且沒有鹽票,屬於私鹽,鹽商更不敢大批量進購,如今有人肯包銷這裏的鹽,順天軍豈有不動心之理?”

楊大嘴低頭想了一想,覺得有些不大對勁兒,又問道:“別的鹽商不敢銷這裏的鹽,為何你們就敢銷售?”

王熾笑道:“沒點門道,哪個敢到這裏來做生意?”

“這倒也是!”楊大嘴會心地笑了一笑,“不過那些順天軍精明得緊,萬一他們不肯均分利潤呢?最為重要的是,這裏雖然由順天軍掌管,可說到底他們也是受太平軍節製,就算順天軍動心了,這事也做不得數。”

“順天軍藍大順的心思莫非你還不知嗎?他們表麵上雖跟太平軍合了夥,實際上是貌合神離,他也恨不得奪了兩座鹽廠,在四川自個兒稱王稱霸。”一旁的席茂之“嘿嘿”冷笑道,“此事但要藍大順動了心,一切就都好辦了,至於如何去應付太平軍,那就是藍大順的事了,楊大哥無須操心。”

楊大嘴一想也是,藍大順本來就曾稱過帝,改元順天,如果義軍真要是拿下了四川,他估計真會再次稱帝。到了那時,撚軍要麽苟活於順天軍之下,要麽繼續跟著太平軍南征北戰,總之是始終寄人籬下,如能借王熾著實撈他一筆,的確是個大好的機會。心下雖作如此想,表麵上卻裝出一副不為所動的樣子,起身道:“且讓我好生思量一下,再作計較吧。”

“無妨。”王熾送他到門外,拱手道,“王四這扇門,隨時為楊大哥開著!”

楊大嘴邊走邊思索著,入了軍營內,找到遊民生後,將事情說了一遍。

自撚軍白旗軍總旗主龔得樹死後,遊民生便接任了此職務,領導白旗軍扛旗起義。他仔細想了一下,說道:“我等與那王四也有過些交集,此人非官非民,非正非邪,胸藏經緯,腹有機杼,十分難以捉摸,跟那種人合作,須小心在意才是。”

楊大嘴道:“遊旗主所言甚是,可歸根結底他隻是個生意人罷了,說穿了他此番前來,不過是趁著鹽場讓咱們占了,走私食鹽而已,咱們跟他合作,各得其利,屬下以為,並無不妥。”

遊民生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心動:“要成此好事,須經藍將軍同意,先看他怎麽說。”

楊大嘴咧嘴怪笑一聲:“那廝與咱們非一路人,倒真是要小心在意才是。”遊民生未作言語,帶了楊大嘴去見藍大順。

藍大順是雲南昭通人,又名藍朝鼎,三十歲在家鄉起義,曾建號稱帝,改元順天,入川後聯合太平軍,甘受太平軍節製,為人頗具謀略,野心極大,拿下自貢後,便欲以此為根據地,與清廷做殊死搏鬥,如若事情順利的話,以他性格,估計會徹底脫離太平軍,在此建立自己的小政權,這也是他幫著太平軍嚴控鹽場的原因所在。

聽完遊民生之言後,藍大順濃眉一挑,眼裏閃過一抹精光,沉聲道:“你倆認為,此人可信嗎?”

遊民生一愣,不過他為人謹言慎行,一時未曾言語,楊大嘴心直口快,反詰道:“藍將軍何以認為此人不可信?”

藍大順道:“我們在四川占了大小五十餘座城池,朝野震驚,清廷派了大軍來剿,要與我軍死戰。如今之川境,風聲鶴唳,草木皆兵,這時候蹦出來一人說,可收購我兩大鹽場之鹽,他若非清廷的人,何來如此通天的手段?”

遊民生心頭一震,大覺在理,道:“將軍覺得,該如何處理此人?”

藍大順眉頭一沉,卻沒有繼續談論王熾,話頭一轉,望著遊、楊兩人道:“兩位可是覺得,本將厚此薄彼,虧待了撚軍將士?”

遊民生不知他為何陡然話鋒急轉,談論此事,瞟了他一眼,見他臉色黑沉沉的,看不出任何表情,一時心下發虛,說道:“兩軍合作,貴在心誠,若能均分利益,自然是最好的。”

藍大順道:“本將不妨給遊旗主顆定心丸,待大事一定,絕不負撚軍之功績。然當務之急是殺退清軍,拿下四川全境,以全我等之抱負,遊旗主認為呢?”

“藍將軍所言甚是。”

楊大嘴瞟了眼遊民生,剛要說話時,見他使了個眼色,示意不可亂說。楊大嘴忍了忍,終是未說出來。事實上兩人心裏都明白,藍大順又給他們在紙上畫了張大餅,待拿下四川全境後,屆時的局麵若何,還是兩說。奈何勢力不如對方,隻得暫時咽下心頭的這口氣。

藍大順的眼神有意無意地看了他倆一會兒,似乎是看破了他們的心事,卻又不願道破,一聲冷笑,道:“至於那個商人,倒是可以用他一回,引駱秉章出來。”

楊大嘴一時沒反應過來,心想那王四有何能耐,可以引駱秉章出來?遊民生卻已心領神會,道:“藍將軍以為,他是借行商之名,來刺探軍情的?”

藍大順冷冷一笑,朝楊大嘴吩咐道:“你去與他說,我軍急需軍資,同意與他合作,順便透露一個消息給他,我軍於三日後,將大規模搜山,誓要找出清軍,與之決戰。”

楊大嘴恍然大悟,心想這廝鬼心眼果然多,一次生意罷了,竟也能搞得如此複雜。轉念一想,不管藍大順如何折騰,隻要能跟王四合作,對自己都是有益無害,若是試探不出王四有問題,到時再與他長久合作也不遲。是日傍晚,用了晚膳,楊大嘴便出了門來找王熾。

誠如王熾所料,駱秉章在密切關注著平武城的動靜,是日晚上,探子回報,說是有一個叫王熾的商人進了城。馬如龍一聽,又驚又喜,道:“沒想到王兄弟來了!”

“是沒想到。”駱秉章歎息一聲,將頭靠在樹幹上,整個人幾乎隱沒在夜色裏,瘦弱的身子仿如與樹幹已融為一體了,“我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蕭啟江黝黑的臉微微一動,愕然道:“糧餉出問題了?”

駱秉章動了下身子,不知是近來三餐不繼身子虛弱的原因,還是過於激動,雙肩微微聳動著,“前方將士出生入死,他們卻為了派別之爭在窩裏鬥,連軍隊的糧餉亦可因此拖延,一幫畜生!”

蕭啟江心下雖恨,但他還是沒想白,那商人的出現與糧餉有何關係,因問道:“老哥哥如何料定糧餉出了問題?”

駱秉章道:“那王四雖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商販,膽子卻是大得很,人家不敢為之事他敢,若非糧餉出了問題,他哪有權力來此銷鹽?想是付少華被逼到了牆根下,沒奈何才批準他來戰區以鹽易糧,資助我軍。”

馬如龍聽畢這番話,臉色漲紅,激動地道:“銷鹽易,運糧難,王兄弟這是冒了天大的危險來此經商,卑職這就派人與他聯係去。”

“不可!”駱秉章斷然道,“那藍大順非等閑之輩,莫著了他的道,看看動靜再作計較。”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戰爭如此,生意也是如此。王熾料到了順天軍與撚軍間的矛盾和隔閡,卻不知道藍大順的為人和謀略,在看到楊大嘴連夜出現之時,不由喜上眉梢。按照他的計劃,隻要起義軍肯上鉤,清軍的糧餉問題自是可以迎刃而解,還打算通過生意手段,一步一步加深他們的內部矛盾,襄助清軍作戰。王熾怎麽也不曾想到,一著疏忽,將釀成大錯。

楊大嘴笑吟吟地走入屋內,把刀往桌上一放,大聲道:“三日後,大軍將要搜山,因了糧餉緊缺,順天軍已同意讓你們接手鹽務,望日後精誠合作,皆大歡喜!”

王熾心頭一震,如果駱秉章的軍隊真在附近,他們一旦搜山,非暴露不可。眼下軍中無糧,士兵無餉,人心思亂,清軍必敗無疑。想到此處,不禁心驚膽戰,可表麵上卻依然裝出一臉笑意,道:“楊大哥隻管放心,在下絕不會虧待了您。”

雙方約定,由於初次合作,先做兩大引生意[1],日後可再行深入合作,於明日一早去碼頭提貨,到時銀貨兩訖,互不拖欠。

楊大嘴走後,王熾交代席茂之道:“以駱總督的性子,應該不會無功而返,輕易撤軍,他們一定還在附近的山上,並且在留意著城內的動靜。不出意外的話,他們應會與我們主動聯係,明日運鹽時,沿途要密切留意,盡快跟他們聯係上,告訴他們太平軍要搜山的消息。”

席茂之情知茲事體大,道:“你放心吧,我會留心的。”

翌日,天剛蒙蒙亮,王熾帶著一夥人去了碼頭,到了那邊時,楊大嘴已經在那兒了,雙方過磅提鹽,交割完畢後,王熾讓牛二負責鹽運,席茂之負責經銷,沿涪江而下,銷往食鹽緊缺的綿州一帶。

碼頭上的這一切,盡在順天軍的監視之下,亦在清軍的窺視之中,馬如龍得悉情況後,再也坐不住了,道:“駱總督,席茂之運鹽沿涪江而下,這是個極好的機會,卑職這就去與他接頭,好讓他們知道我軍的情況。”

駱秉章心裏清楚,眼下對清軍而言,已是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了,如果再不聯係到王熾,讓他接濟糧餉,一旦發生意外,後果不堪設想。但他同時也清楚對手,藍大順城府極深,善用計謀,要是在與王熾接頭時,被對方察覺,其後果也是致命的。他動了下灰白的眉頭,回頭看了眼蕭啟江,似在征求其意見。

蕭啟江臉色一動,道:“老哥哥,俗話說得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從眼下的情況來看,我們不得不去冒這個險。”

“你脫下這身戎裝,喬裝改扮一下。”駱秉章看著馬如龍道,“切記下山時一定要小心。”

馬如龍神色一振,道:“請總督大人放心,卑職定不負使命。”當下回身出來,與曾小雪道別,換了身衣服,便要下山。

曾小雪總覺得不放心,好似他這一走就要出什麽事一般,趕上去道:“山下都是起義軍的地盤,萬不可大意。”

馬如龍微哂道:“放心吧,不會出事的。你隻管在山上等我回來便是。”拍了拍她的肩,示意其安心,然後大步走下山去。

距平武約一日路程,有一處涪江的支流,名叫火燒河,因了來往船隻頗多,設有一座碼頭,喚作紅岸碼頭。順天軍控製了碼頭後,專門於此設立了一個水運使,一則是監控來往貨物,二則是收取稅款,所有船隻按照所裝載貨物的重量,分別繳稅。

在席茂之、牛二的貨船抵達紅岸碼頭之前,水運使官員已經接到藍大順的命令,要求其借故扣押王熾的貨船,使押貨之人在紅岸碼頭留下來。

藍大順如此做,自有他的一番算計。紅岸碼頭離平武不算近,卻也不太遠,如果清軍要與王熾接頭的話,這裏便是最佳地點。

是日向晚時分,席茂之等人到了碼頭時,被攔下來盤查,出示了順天軍所發的通行證後,盤查的士兵道:“眼下戰事吃緊,我軍不會隨意簽發商船通行證,請隨我去趟水運衙門,待查明之後再作計較。”

席茂之不防有詐,心想查就查吧,這是你們簽發的通行證,莫非還能出什麽問題不成?便依言跟著士兵去了水運衙門。

馬如龍是騎著馬沿江趕過來的,沿途山路崎嶇,耽誤了許多時間,及至紅岸碼頭時,已過當晚戌時,碼頭上的人寥寥無幾,就近找了一圈,發現席茂之的貨船尚在,卻不見人影,正自奇怪,突聽有人叫道:“馬提督!”

馬如龍暗自一震,心想此地如何會有人認出我來?轉身看去,見是個四十開外的中年人,穿一身墨綠色的錦緞長袍,外麵罩了件馬褂,戴一頂瓜皮帽,帽準鑲的是一粒瑪瑙,一看便知是有些實力的富貴人家。馬如龍仔細打量了他兩眼,覺得眼生,便問道:“足下是哪一位?”

那中年人拱手笑道:“重慶祥和號魏元便是!”

馬如龍這才想起是祥和號魏伯昌的長子,因其尚不知魏伯昌已死於孔孝綱之手,所以也沒在意,問道:“少掌櫃怎麽會在此?”

魏元正色道:“重慶商人為支援戰事,籌集了十萬兩軍餉,由在下負責送過來。不想到了這邊才聽聞,大軍已撤退。因不知撤到了何處,一路尋訪,不想竟是在這裏遇上了提督大人。”

馬如龍聞言,濃眉一動,心想王四冒大險來此以鹽易餉,定是重慶那邊的餉銀出了問題,不然官府也不會批準他來戰區做此生意,何以魏元又送來籌集之軍餉,莫非這裏麵有問題?馬如龍雖說是武將出身,但畢竟不是魯莽之人,看了眼魏元道:“少掌櫃若是信得過本官,不妨將餉銀交予我,由我轉送。”

魏元道:“提督大人知道清軍所在?”

馬如龍留了個心眼兒,道:“暫時還不知道,不過已派人去打探了。”

魏元看了他兩眼,顯然也有疑心,因涉及軍事機密,也不敢多問,隻說道:“如此就勞煩提督大人了!”從懷裏取出幾張山西會館的銀票,交到馬如龍手裏。

馬如龍看了一眼,共有四張銀票,合計十萬銀,“本官替作戰的將士謝過少掌櫃及重慶商人,因身懷要務,不敢耽擱,就此別過。”

馬如龍剛要走,隻聽魏元道:“提督大人可是在找席茂之等人?”

馬如龍回頭過去,眉頭一動,問道:“少掌櫃莫非知道他們在哪裏?”

魏元故作輕鬆地笑了笑,道:“在下比提督大人早到一步,剛好看到他們讓順天軍的人帶走了。”

馬如龍又看了眼不遠處席茂之的貨船,心想這批貨是從順天軍倉庫所出,按理說席茂之身上應該有他們的通行證才是,緣何還要為難他們?

“提督大人可信得過在下?”

馬如龍目光一轉,道:“自然是信得過的。”

魏元道:“此乃順天軍的地盤,提督大人的身份不宜暴露,不如讓在下去水運衙門打聽一下,可好?”

馬如龍不知道魏元與王熾有殺父之仇,自然也不會去提防,說道:“如此有勞了!”

送走魏元後,馬如龍便找了個角落坐下來。身子剛剛坐定,便見一群人大步而來,領頭的一人身材矮小,臉色黝黑,頷下留著稀鬆的胡須。由於此時天色已黑,看不清對方的來路,但憑馬如龍的經驗,那幫人是衝著他來的。

果然,那幫人走近時,隻聽領頭的那人一聲斷喝,不由分說,舉刀就砍。馬如龍雖說早有提防,卻哪裏想到他們見人就打,忙不迭退了幾步,喝道:“你們是什麽人?”

魏元辭別馬如龍後,就換了副臉色。殺父之仇不共戴天,他不管朝中兩派如何爭鬥,也不管重慶的其他商人如何看待王熾,他隻想置王熾於死地,以慰慈父在天之靈。

重慶商人在百裏遙的帶領下,集體拖延軍餉銀,是故意給王熾下的套,誰知道那小子借勢謀局,居然想出了效仿前朝開中法,以鹽易餉,轉危為安,且還利用付少華,給他做了個大大的廣告。在巨大的壓力下,百裏遙不得不拿出餉銀,交由祥和號送出來,以平民憤。

魏元心裏很清楚,百裏遙那個老狐狸絕不是省油的燈,此舉乃是在利用他與王熾的仇恨,借刀殺人,勝了自然有利於山西會館,若是敗了,後果則由祥和號自負。不過魏元管不了那麽多,他不想放過這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老天有眼,讓他在紅岸碼頭巧遇馬如龍,他知道馬如龍在此出現,一定是想要跟王熾的人接上頭,隻要證實了這一點,王熾必將死無葬身之地。

及至水運衙門,魏元隻說有要事需要單獨與大人說,叫守卒去通稟。守卒見他衣著不凡,自是不敢怠慢,進去稟報了。須臾,返身出來說,大人有請。

進入水運衙門後,魏元被請入一間鬥室,裏麵坐了個麵白無須的中年人,眼下雖即將入冬,但他手裏卻還習慣性地拿把折扇,臉色清臒,溫文爾雅,一看便知是個讀書人。

魏元沒想到順天軍中還有這等人物,行了個禮,道:“重慶祥和號大掌櫃魏元見過大人。”

“重慶的商人?”那水運使瞟了他一眼,目光炯炯有神,“你見本大人,卻有何事?”

魏元冷冷一笑:“王熾與貴軍合作銷鹽,按理說是合作夥伴才是,大人扣留他的人為何?”

“原來是為這事。”水運使拿折扇在手裏把玩著,“你是來保舉他們的嗎?”

魏元搖了搖頭。水運使眼裏精光一閃:“看來你是要與本大人合作。”

“正是。”

“商人行事,講的是利益。”水運使悠悠然地道,“你有何條件?”

“殺父之仇,不共戴天。”魏元臉色一沉,寒聲道,“但要手刃王熾,別無他求。”

“好!”水運使抬頭看了他一眼,把折扇往桌上一敲,“怎麽合作?”

“在下剛才在碼頭碰見了雲南提督馬如龍。”魏元道,“此人與王熾的關係非同一般,如果在下所料不差的話,應是來接頭的。”

“哦?”水運使眼裏閃過一抹異彩,“如今還在碼頭嗎?”

魏元道:“此人之前遠在雲南,尚不知在下與王熾之間的仇恨,如今還在碼頭等著在下打探了消息,回去報與他知道。”

“好得很!”水運使眼皮一抬,道,“你回去告訴他,就說本大人很快就會放了席茂之。”

魏元會意地笑了一笑,正要拱手出來,突聽門外有士卒稟報:“啟稟大人,碼頭有一幫人鬥毆,打得很凶,請大人示下。”

水運使斜著眼瞟了下魏元,“嘿嘿”笑道:“這可有趣了,這個時候何人會來湊熱鬧?”

魏元眉頭一皺,看了眼那水運使,莫非鬥毆之人是馬如龍?如果是的話,卻是哪方麵的人要與之過不去?思忖間,不待水運使說話,急忙走出門去。

馬如龍見那幫人不由分說見人便打,也被激起了怒火:“你等到底要做什麽?”

領頭的那人“嘿嘿”冷笑道:“拿了銀子出來,便饒你不死!”

馬如龍一聽,這才知道是遇上了賊匪,反倒是放心了些,道:“在下隻是一介平民,身上並無銀子,倒有幾吊銅錢,好漢若是想要,拿去便是。”

領頭那人喝道:“當老子好耍是嗎?你個龜兒子,今天要是不把十萬兩銀子留下,老子砍死你個龜兒子!”

馬如龍心頭大震,這十萬兩銀子是重慶商人籌集的餉銀,斷然不能落到賊匪手裏。瞥眼間,見對方足足有三四十人,而他自己為不引人注目,出來時連兵器都沒有帶,心想須設法突圍出去才是。心念未已,猿臂一探,揮開旁邊的兩人,要去奪前麵一人手裏的棍子,領頭那人似乎早已瞧破他的心思,手裏的刀一揚,便往他的手上砍落。

馬如龍大吃一驚,連忙收手退步,身子往後移動時,不慎被後麵的棍子擊中腿部,腳下踉蹌之際,左右兩邊的人已然襲將上來。馬如龍雖說久經陣仗,畢竟手裏沒兵器,在數十人的圍攻下,被逼得手忙腳亂,漫說是脫身,連應付尚且不暇。

領頭那人覷了個真切,刀尖一指,落在馬如龍的膝關節處,馬如龍吃痛,腳步不由自主地一晃,領頭那人飛起一腳,踢在其背後,將之踢倒在地,喊聲:“綁了!”眾人一哄而上,七手八腳地將馬如龍綁了起來,抬著他迅速地離開了碼頭。

魏元趕到時,碼頭上早已沒了人影,不由心下大急,到底是誰擄走了馬如龍?

水運使在一幫士卒擁簇下隨之而至,聽了碼頭的守卒稟報後,用折扇輕敲著手心,思索了片晌,叫來兩名士卒,吩咐他們追蹤下去,摸清楚是何人所為。

“且慢!”魏元叫住士卒,轉首朝水運使道,“大人,何不將此消息透露給席茂之,讓他們去找呢?”

水運使笑吟吟地看著他道:“魏大掌櫃的心機果真是深得緊哪!可本大人為何要相信你呢,萬一那馬如龍不是駱秉章所派來的接頭之人,本大人豈非讓你帶到溝裏去了嗎?”

魏元反問道:“大人可否知道王熾為何會出現在平武銷鹽嗎?”

水運使眼裏精光一閃,目不轉睛地看著他。魏元冷冷一笑,將重慶捐餉,給王熾設下圈套,而王熾又是如何跳出圈套,來平武銷鹽的前因後果,簡單地敘述了一遍,隨後又道:“在下知道大人不會輕信,您隻需將馬如龍的消息透露給席茂之,一試便知。”

水運使道:“馬如龍身上的十萬兩銀子是你給的?”

魏元道:“是的,迫於壓力,不得不如此。”

水運使道:“好,本大人就信你一次。”吩咐士卒將席茂之等人放出來。魏元嘴角一彎,露出抹冷笑,看你這次還如何逃出平武城去!

席茂之、牛二及十幾名馬幫工人走出水運使衙門的時候,將近亥時了,天上有一彎冷月掛著,風裏帶著寒意,很是清冷。席茂之問帶他們出來的順天軍道:“我等帶了貴軍的通行證,何以查了這麽久才放我等出來?”

那順天軍道:“戰時情況特殊,難免盤查得嚴一些。好在已經查清楚了,你們也無須擔心,隻管開船就是了。不過需要注意的是,沿途最好不要跟陌生人接觸,剛才碼頭上就有個人揣著十萬兩銀子,被一幫盜匪擄了去。”

席茂之心頭一震,問道:“可知是何人?”

那順天軍道:“聽說是雲南提督。”

席茂之臉色微微一變,為免讓順天軍覺察出來,告了聲謝,走到碼頭邊,對牛二悄聲道:“被盜匪擄去的是我們的人。”

牛二兩眼瞪得大大的,問道:“是來跟我們接頭之人嗎?”

席茂之鄭重地點了點頭。牛二急道:“這可要如何是好?”

席茂之微作沉吟,吩咐馬幫工人在船上等候,他則帶了牛二一路追查了下去。

席茂之、牛二兩人前腳剛走,水運使則帶著五人,隨同魏元一起跟了下去。魏元認為,馬如龍與王熾的關係非同一般,一旦他跟席茂之會了麵,定然會把清軍所在位置告之,到了那時,王熾是官府派來救濟清軍主力之名坐實,他想不死都難。然而讓魏元沒有想到的是,接下來發生的事,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

紅岸碼頭的南麵,有一座山穀,背枕群山,麵朝火燒河,乃是個險峻所在。

馬如龍被抬入穀裏後,幾個人一扔,將他扔於地上。由於地麵都是碎石,石頭硌到骨頭,疼得他齜牙咧嘴,嗷嗷直叫。領頭那人命令眾人將火把點燃了,雙手負於背後,大搖大擺地走到馬如龍跟前,冷笑道:“格老子的,沒想到是個要錢不要命的龜兒子!疼是嗎?疼你還不把銀票拿出來?”話落間,咬牙切齒地在馬如龍身上踢了幾腳。

馬如龍被五花大綁著,無從躲閃,結結實實地挨了幾腳後,怒道:“士可殺不可辱,有種把我殺了!”

“喲!充好漢?”領頭那人冷笑著蹲下身去,把刀抽了出來,擱在馬如龍臉上,道,“可惜老子要錢不要命,想充好漢去別的地方吧。”邊說邊在馬如龍身上摸索起來,摸出了那四張銀票。

此時,在火光下近距離打量,馬如龍越看越覺得此人似曾相識,特別是看著其一臉的壞笑時……

“你……你是……”馬如龍驚訝得合不攏嘴。

“是……是什麽?老子是你的索命無常!”領頭那人嘴上大聲嚷嚷著,背著火光卻朝馬如龍做了個鬼臉,趁機湊近他的耳朵小聲道,“本大小姐這是在救你。”

馬如龍瞪大了眼看著她,心想你不由分說就是一頓好打,卻還說是救我,天下何來如此救人之法?

原來領頭這人是喬裝改扮的李曉茹,她古靈精怪,又善於偽裝,把臉塗黑了,粘上胡子,打扮成土匪的模樣,操著一口當地粗魯的川音,委實很難認得出來。她離開重慶後,為掩人耳目,便喬裝打扮了一番,果然這一路上沒遇到什麽麻煩。

到紅岸碼頭時,李曉茹本是要在此地入宿,待次日再北上去平武,不想正好讓她撞上了席茂之等人被順天軍帶走,她料想可能要出事,正想辦法該如何救他們時,馬如龍出現了。

昔日的情人陡然出現在眼前時,不由得讓李曉茹慌了下神,心想他遠在雲南,如何會在此出現,莫非是去支援駱秉章的嗎?正要上去打招呼,突聽有人叫了一聲,卻正是祥和號現任大掌櫃魏元。

李曉茹親曆了買賣城魏伯昌被殺一事,魏元身負殺父之仇,他在此出現,自然不會有什麽好事。聽著他倆的對話,李曉茹聽得出兩人的言語中,都有防著對方的意思,對眼下的形勢便也猜了個大概。清軍主力撤到山裏隱藏了起來,順天軍自是急著想把他們找出來,而清軍糧草被燒,極缺糧餉,馬如龍才冒險出來,想與王熾的人接上頭。那麽魏元呢……

當李曉茹看到魏元說幫馬如龍去水運衙門打探情況時,她便明白了,這廝是要借刀殺人,報了那殺父之仇!

李曉茹眼珠一轉,計上心來,回身去找了三四十個碼頭工人,每人分了他們一兩銀子,幫她去教訓個人。碼頭工人都是老實人,雖說一兩銀子令他們怦然心動,卻也不免擔心,因問道:“這麽多人去打一人,會不會出人命?”

李曉茹笑道:“打的時候手腳注意些就是了,打傷了不關你等的事。”碼頭工人這才放心,跟了李曉茹把馬如龍綁到了這個山穀裏。

是時,李曉茹見馬如龍一臉茫然的樣子,又在其耳邊道:“一會兒陪我演一場戲。”未待馬如龍說話,她卻已然站了起來,回頭看周圍的那些碼頭工人時,見他們俱皆盯著她手裏的銀票,便說道:“這銀子是個燙手的山芋,誰拿誰死。一會兒就會有順天軍的人追到這裏來,你們哪個敢來拿這銀票?”

碼頭工人起初的確眼紅,畢竟是老實人,聽了此話,也就死了心,問道:“順天軍來了時,我等該如何應付?”

李曉茹笑道:“你等放心,有我呢!”

沒過多久,便見一名放哨的人來報說,有人來了。李曉茹神色一變,臉上露出抹狡黠的笑,回身慢慢悠悠地走到上麵的一塊大石頭上坐好,掃了眼在場之人,突喝聲:“給老子打!”

碼頭工人一聽蒙了,心說銀票都讓你搜出來了,還有什麽好打的?轉念一想,這矮個子別看他瘦弱了些,卻不是個吃素的主兒,如此做自有他的道理,兩人走將上去,揚起棍子就往馬如龍身落去。

馬如龍吃痛,心想這小妮子在雲南時曾吃過我的虧,莫不是借此機會挾私報複吧?你不是要演場戲嗎,那我就演給你看,破口罵道:“你這不男不**陽怪氣的東西,銀票都讓你拿走了,卻還要這般羞辱於我,你就不怕遭報應,走路磕著摔斷了腿,喝水嗆著咽了氣!”

這番罵語半真半假,卻也極為難聽,李曉茹冷笑兩聲,也不知是真氣還是假氣,又是一聲喝:“給老子打,重重地打,打死這龜兒子!”碼頭工人加重了手勁兒。

馬如龍不知她究竟唱的是哪出,身上挨了幾下,端的是痛得入骨,大聲道:“你究竟要做什麽?”

“做什麽?”李曉茹“嘿嘿”怪笑一聲,“你撒泡尿照照自己,長得一副窮鬼樣,聞都聞得出來是餓死鬼的命,何來這許多銀子?”

馬如龍連忙道:“這……這是朝廷的軍餉,祖宗快讓他們停手吧!”

“再打!”李曉茹怒喝道,“當老子好耍是嗎?這銀票明明是碼頭上一個商人給你的,如何成了朝廷的軍餉?你他娘的先人板板,騙鬼的吧?”她學做當地的匪徒,說起川話竟是有模有樣。

馬如龍邊擋著如雨點般下來的棍子,邊順著她的話道:“這是官府向商人籌集的餉銀,托了重慶祥和號的魏元送過來,千真萬確!”

“就算這是餉銀,你又是哪個?”李曉茹道,“魏元為何會把銀票交給你?”

馬如龍道:“我乃雲南提督馬如龍,入川支援戰事的。”

李曉茹把手一擺,示意碼頭工人停手,穀內頓時安靜了下來。是時,穀外正有兩幫人潛伏著,目不轉睛地觀察著裏麵的動靜。前麵兩人是席茂之和牛二,席茂之為人精細,善於謀略,可看到眼前這一幕,也不免心裏著慌。毫無疑問,馬如龍定是駱秉章派來與他接頭之人,可那幫匪徒又是哪方麵的人?因怕著了敵軍的道兒,一時不敢現身出去,靜觀其變;在距席茂之不遠處,也潛伏了幾人,正是順天軍水運使及魏元等人,聽得馬如龍的話,魏元回頭朝水運使看了一眼,意思是我說得沒錯吧,馬如龍就是駱秉章派來與王熾接頭的!

馬如龍愣了一下,想起自己剛到紅岸碼頭,那魏元剛巧也帶著銀子趕到了,莫非這裏麵有什麽蹊蹺嗎?因不敢確定,一時不知如何接她的話。

李曉茹要的就是這種效果,冷哼一聲,道:“怎麽,無話可說了嗎?別以為當官的老子就不敢碰,給老子打,打到這龜兒子老實了為止!”碼頭工人似乎也習慣了,舉著棍子過去就打。

這邊,水運使看著馬如龍挨揍,眉頭緊鎖,心想一般的盜匪之徒,要麽要財,要麽要命,如何還有拿了銀子拷問的,這些盜匪究竟是何來路?思忖間,看了眼魏元,心裏越來越疑惑。

馬如龍被打得滿地亂滾,大喊道:“你究竟想要知道什麽?”

李曉茹手一擺,待碼頭工人停了手,說道:“給你提個醒,老子是土匪沒錯,可老子是個有良心的土匪,家鄉讓太平軍占了後,家不成家,鄉親們每日過得戰戰兢兢,活得比狗還窩囊,老子一狠心,投身到了駱總督手下,給他探個路,摸個消息。此番下山,為的就是打探朝廷糧餉一事,你說你是雲南提督,可老子就搞不明白了,為何老子就沒聽駱總督提起過你,一個外籍官員憑什麽收受駱總督的餉銀,那魏元又憑什麽會放心地把銀子交給你,你倆之間到底有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

李曉茹這一番問將下來,不僅把馬如龍問得心驚膽戰,那水運使和魏元同樣變了臉色。特別是水運使,他隨軍作戰,隻聽說是蕭啟江率湘軍來支援駱秉章作戰了,確實沒聽說過有雲南的軍隊調過來,那馬如龍突然出現在紅岸碼頭,究竟是怎麽回事?這魏元說與王熾有不共戴天之仇,此行就是為報父仇的,他為什麽要將銀子交給馬如龍?想到此處,水運使心頭一震,莫非這廝故意說王熾是朝廷的人,想要借本大人的刀,報他的仇?

魏元看了眼水運使,道:“大人……”

“你沒想到那些盜匪竟會是駱秉章的人吧?”水運使深沉地一笑,“這不正好嗎,看看王熾究竟是不是駱秉章的人。”

魏元咽了口唾沫,也覺得眼前的情景有些詭異,可偏偏又說不出究竟是哪裏出了問題,隻得繼續往下看。

馬如龍在重慶時經曆了官商勾結陷害王熾之事,聽了李曉茹之言,他雖不知道魏元與王熾有殺父之仇,但也回過味來了,魏元此行隻怕沒這麽簡單,說不定又想用什麽詭計來害王熾……想到此,馬如龍突地眼前一亮,李曉茹為何要喬裝打扮演這麽一場戲,莫非在這穀外有順天軍的人在窺視?魏元是要通過順天軍置王熾於死地?怪不得到了穀內後,她命令將火把點起來,原來是為了吸引順天軍!

思忖間,隻聽李曉茹豎著眉頭道:“還不肯說嗎?再打!”

馬如龍驚道:“別打了,我說!”

李曉茹從那石頭上起身,一步一步走上來,及至馬如龍身前時,沉聲道:“說吧!”

[1] 鹽引製始於宋朝,指鹽業經銷的特殊憑證,每張鹽引可領鹽116.5斤,價值六貫,到了明清,又分大引和小引,大引為300斤,小引為200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