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人屍大亂鬥

大概到了後半夜的時候,大家都是神思疲乏,有些昏昏欲睡了,這時茅無極和豬肉榮帶著南街的百姓風塵仆仆的趕回來了。兩人都是大汗淋漓,氣喘籲籲,茅無極的道袍被撕開了一大道裂口,而豬肉榮的殺豬刀連刀柄都給弄折了,足以見得兩人經曆了一番多麽艱難的苦戰。

茅無極一眼就看到了水槽旁的喪屍遺骸,不禁皺眉道:“怎麽,馬如龍他們還沒回來麽?”

徐老倌奇怪道:“還沒呢,道長在中央廣場沒遇到他嗎?”

茅無極搖了搖頭,“中央廣場到處都是喪屍,我們是順著小路一路逃過來的。”

戚大嬸斜靠在長凳上,她剛睡下不久,眼角還掛著淚痕。跟在南街隊伍中的小寶見到戚大嬸,興奮地跑了過去,“娘,娘,您醒醒啊,我是小寶!”

戚大嬸一個激靈,猛地睜開了眼睛,當她看清眼前灰頭土臉的人就是自己的兒子小寶時,不禁一下子將他緊緊摟在了懷裏,眼淚奪眶而出。

“小寶,你可沒把娘給嚇死啊,你要是走了,讓娘可怎麽辦啊。”戚大嬸顫抖的雙手在小寶的臉上摸了又摸,仿佛在確認眼前的景象是不是真實的一樣。

“娘,我這不是好好的嘛!”小寶笑了笑,忽然劇烈咳嗽起來,戚大嬸一邊替他捶著背,一邊緊張地問道,“小寶,你怎麽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小寶搖了搖頭,衝著戚大嬸溫暖一笑:“娘,我沒事!”他隨後從懷裏摸出一包用棕油紙包裹好的中藥,塞在了戚大嬸手裏,“娘,您的藥我給抓回來了。我現在跟著王大叔幹活兒,能自己掙錢了,以後帶您去縣城裏看最好的大夫,一定能把您的病治好!”

戚大嬸流著眼淚連連點頭,“咱們家小寶懂事了,你爹的在天之靈也可以安息了……”說罷戚大嬸又和小寶緊緊地抱在了一起。

看到小寶如此孝順,在場很多做母親的也是跟著偷偷抹淚。徐老倌歎了口氣,說道:“小寶他爹十年前掉河裏淹死了,找到時屍體都給泡爛了。他們娘倆一直相依為命,靠著家中那一畝三分地過活,經常是吃了上頓沒下頓,現在小寶他娘又得了肺癆,倒真是雪上加霜了。”

茅無極搖了搖頭,心情也是十分沉重。這時他忽然看到小寶的脖子根處有兩道黑漆漆的傷口,看起來像是牙印,不禁心中一震,忙側頭和徐老倌耳語了一番。徐老倌側頭聽著,臉色也是越來越難看。

“小寶,小寶你怎麽了?”戚大嬸忽然叫出聲來,眼神中滿是濃濃的關切。

隻見小寶蹲坐在地上,正抱著膝蓋瑟瑟發抖,額頭上冷汗涔涔。戚大嬸讓他抬起臉來,當看到他雙眼通紅,臉色慘白的模樣時,不禁“哎呀”一聲驚叫了起來。

“娘,我好冷……”

茅無極向徐老倌使了使眼色,兩人開始找來一麵用來鋪地的大毛毯將小寶給裹了起來。

“你們……你們要幹什麽!為什麽要帶走我家小寶!”戚大嬸使勁拽著毛毯,滿臉警覺道。

茅無極解釋道:“戚大姐,您兒子中了屍毒了,為了鎮民們的安全,我們要將他先隔離起來。”

圍觀的眾人一聽到“屍毒”,都是心裏頭一緊,紛紛退開了幾步,臉上全都寫滿了恐懼。

戚大嬸開始是不相信,但見茅無極和徐老頭都是一臉凝重的樣子,竟開始嚎啕大哭了起來,“我可憐的兒啊,你可別嚇娘,娘可不能沒有你啊……”

徐老倌見她仍死死地拽住毛毯不放,便苦口婆心地勸道:“我說戚家妹子,你就聽道長的吧,要是一會兒屍變了大家都得遭災!”

戚大嬸這時忽然將渾身發抖的小寶護在懷中,哭鬧道:“我們家小寶最懂事了,他不會害人的,求求你們行行好,別把我們母子分開,我們這才剛剛團聚啊!”

茅無極和徐老倌麵麵相覷,顯得十分為難。這時圈哥將手中的盒子炮上了膛,幹巴巴地說道:“茅道長,既然你們難辦,就讓我來替天行道,一槍崩了這害人精吧!”

戚大嬸尖叫了一聲,忙張開雙手擋在了小寶跟前,目光堅決道:“你要殺就殺我,要是想動我們家小寶,除非從我屍體上踩過去!”

“娘,我肚子好餓……”身後的小寶忽然以一種奇怪的音調說道。

聽到兒子的聲音,戚大嬸的眼神瞬間變得溫柔了起來,隻見她在懷中摸索了一陣,掏出半個用手帕包住的米餅,遞到了小寶嘴邊,強顏歡笑道:“來,小寶,娘這有餅吃。”

“娘,我不吃餅,我要……我要喝血……”小寶說完,忽然抬起頭來,隻見他麵目扭曲,與之前溫和的模樣已經判若兩人,在場人之人看得都是心驚不已。這時,小寶忽然將嘴張開到一個不可思議的弧度,露出兩柄長長的大尖牙,朝著戚大嬸的脖子上狠狠地咬下去。

戚大嬸身上一抽,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在場的鎮民們看到小寶變成了僵屍,頓時都像逃難般的四處亂跑,亂成了一鍋粥。

茅無極揮舞著天師劍,眼看著就要向小寶斬去,卻被戚大嬸用雙手緊緊地抓住了明晃晃的劍身。天師劍的劍身是何等鋒利,戚大嬸稍一使勁,手掌上立刻鮮血橫流。

“戚大姐,你這是做什麽?”茅無極驚詫道。

“求求你……不要……不要殺我家小寶……”戚大嬸虛弱地說道。她此刻仍被已經屍變的小寶拚命地吸吮著鮮血,臉色也越來越蒼白,眼神中卻滿是母親的似水柔情。

小寶的尖牙越咬越深,戚大嬸強忍著疼痛,鮮血淋漓的雙手愛憐地撫摸著小寶的亂蓬蓬的頭發,就算小寶變成了一隻不懂人情的野獸,也還是她最寶貝的兒子。

“這孩子……命太苦……從來沒吃過一頓飽飯……今天……就讓他好好吃下這一頓吧……”

戚大嬸說完,緩緩地閉上了雙眼,死時臉上仍保持著慈祥的微笑。

看到這樣舔犢情深的母子情,茅無極隻感到心中五味雜陳,他從小就背井離鄉,極少感受到家庭的溫暖,母親的樣子在他的記憶中也已經漸漸模糊掉了,小寶有這樣一位偉大的母親,雖然是僵屍之體,卻也比他要幸福千百倍。想到此處,茅無極握住劍柄的手也開始微微顫抖了起來。

小寶吸飽喝足後,竟趴在母親冰冷的屍身上痛哭起來。他此刻雖然已經控製不了自己,但內心深處殘存的一絲人性卻讓他掙紮在道德和欲望的邊沿,顯得痛苦不堪。

這時圈哥冷冷地走到小寶身旁,將黑洞洞的槍口抵住小寶的後腦勺,扣下了扳機。

“不要!”茅無極叫出了聲來,然而為時已晚,槍響過後,子彈穿腦而過,小寶重重地跌在了母親的屍身上。

之前還是情深意重的一對母子,現在卻雙雙斃命,變成了兩具恐怖的屍體,有肉無血,與親人陰陽兩隔,教人如何不肝腸寸斷!很多人都看不下去了,茅無極也是長歎一聲,拂袖而去。

“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呐!”徐老倌搖頭道,將大毛毯重新拾了起來,攤開蓋在母子的屍身上。

這時,夜空中忽然劃過幾道明晃晃的閃電,將教堂內印得儼如白晝,隨後,又冷不丁響起了幾聲悶雷,聲音轟轟隆隆的,聽得人一陣心驚肉跳的。

茅無極望向窗外,眼中滿是擔憂道:“希望他們沒事。”

話說馬如龍這頭,由於有靈符護身,喪屍一靠近他便會被彈飛老遠,而那些被黑狗血浸泡過的槍彈也是威力奇大,每每打在喪屍身上都會冒出一股濃鬱的白煙,將喪屍的內髒腐蝕得不成模樣,若是直接爆頭,喪屍則會當場斃命,斷無生還的可能。

有了這樣厲害的武器,一幹保安隊員們對喪屍也不再那樣恐懼了,紛紛把喪屍當槍靶子玩,隻要見著動靜就是一通亂射,子彈很快就被消耗了一大半。一行人在西街不緊不慢的召集百姓,倒也算進展順利,到了準備折返回去的時候,天公不作美,竟淅淅瀝瀝的下起了雨來。

眼看著雨越下越大,如同倒盆一般,馬如龍被淋成了落湯雞,眼鏡上全是水珠,根本看清東西,他下令讓隊伍停了下來,躲在西街的萬花樓避雨。這萬花樓說得好聽一點是酒莊,說得不好聽便是高級點的窯子,每個來酒莊吃酒的客人都有美女陪伴,在這些美女的連哄帶騙下,往往一頓飯就是一擲千金,十分奢侈,馬如龍也喜歡隔三差五的來這兒,和這裏的當家花旦月兒小姐是老情人了。

此時的萬花樓已是滿屋狼藉,桌子椅子倒了一地,放在櫃台上的幾十缸陳年佳釀大多被打翻在地,到處都彌漫著濃鬱的酒香。馬如龍也不客氣,輕車熟路地拿起一缸子酒就開始往肚子裏灌,美酒下肚,隻感覺渾身一陣燥熱,腳下也變得輕飄飄的了。

這時樓上的木梯被人踩得咚咚直響,不時還有女子驚恐的尖叫。一幹人等都是打了個激靈,紛紛找著地方躲藏著,那些爛桌子歪椅子都成了他們最好的掩體。

十幾把毛瑟槍紛紛對準了樓梯口,隻等看到喪屍後立馬槍彈齊發。然而,從二樓跌跌撞撞跑下來的竟是一個濃妝豔抹的女子,光看著那妖嬈嫵媚的身姿便已是撩人萬分了。正是馬如龍那老相好月兒小姐。

月兒顯得很慌亂,一張玉麵上早已是花容失色,眾人一看,她身後竟還跟著一隻衣衫襤褸的禿頭喪屍。

月兒看到了馬如龍,仿佛在沙漠中找到了綠洲,竟一下子撲在了馬如龍懷裏,口中驚嚇道:“親愛的,快救救人家,有僵屍追人家喔!”

“乖,別怕,有你馬大哥在,看有誰敢欺負你!”馬如龍拍著胸脯道。

馬如龍扁著嘴,輕蔑地看了看那隻動作笨拙的喪屍,一臉的不屑,所謂酒壯慫人膽,他剛喝下了幾兩烈酒,存心想在月兒麵前表現一番,便讓手下們先放下槍,自己一個人則大搖大擺地朝那隻喪屍迎了過去。

他自恃著有茅無極那道靈符護身,竟將濕漉漉的衣服脫下扔在地上,並不時地努了努胳膊,擺出一副要和那喪屍幹架的態勢。那喪屍仿佛沒料到馬如龍竟會有如此舉動,竟站在樓梯上,一時也是不敢靠前。

“你這王八羔子,欺負女人算什麽本事,有種給老子下來單挑!”馬如龍昂著頭,氣勢洶洶地喊道。

“親愛的,你好勇敢喔!”月兒嬌滴滴的臉上滿是崇拜,開始拍手叫好了起來。

有了美人兒的鼓勵,馬如龍更加不可一世,曖昧地看了月兒一眼,得意洋洋道:“小心肝兒,看你馬大哥是怎樣英雄救美的!”

那禿頭喪屍似乎有些年紀了,幹癟的臉上擠出了一圈圈皺紋,他見馬如龍不斷挑釁,兀自咆哮了一陣,竟從樓梯上直撲下來!馬如龍毫不畏懼,竟張開懷抱,挺著肚子迎向它,隻等著背後那道靈符顯靈後,將這愚蠢不堪的僵屍震開彈飛。

然而,讓他期待的一幕卻終究沒有出現,等他反應過來時,自己已經被那喪屍死死地壓在身下,喪屍占了先機,趕緊乘勝追擊,要朝著馬如龍那短小肥厚的脖子咬下去,馬如龍怪叫一聲,慌忙用雙手將他的頭給推住,兩個肩膀則使勁往上聳,借以掩蓋住自己脆弱的脖頸。

“茅無極,你他娘的敢騙老子!”馬如龍怒氣衝衝地罵道。

李副官這時在周圍急得團團轉,隻聽他提醒道:“馬隊,您背後的朱砂被雨水給衝掉啦!”

“啊!”馬如龍驚叫了一聲,那喪屍的力氣奇大,自己很快就要支撐不住了,他這時衝著李副官喊道:“快來幫忙啊,你們這幫蠢驢就這樣幹看著?”

李副官一愣:“怎麽,您不和他單挑啦?”

馬如龍一聽氣得火冒三丈,破口大罵道:“我單你奶奶的挑!老子死了就沒人給你們這幫狗日的發工錢了!”

“哦哦,都給我上!”李副官吩咐道。

十幾個保安隊員費了好大勁,才將那喪屍給摁倒在地上,李副官旋即掏出了盒子炮,衝著那禿頭喪屍的腦門子就是一槍,隻見一股滋溜溜的白煙冒起,喪屍張大了嘴,卻已不再動彈。

“親愛的,你沒事吧?”月兒心疼的將馬如龍扶了起來,噓寒問暖道。

就在這時,樓上又傳來了幾聲陰森的咆哮,聲音十分急促,仿佛有一小幫子在同時發聲。馬如龍早已是嚇的魂不附體,神經質地抖了一下,開始拔腿就往外跑。

“親愛的,你等等我呀,親愛的……”月兒一手揮舞著手絹,一手提著裙子,遠遠地追了出去。

“隊長跑啦,大家趕快跟上!”李副官環視了一圈驚呆的眾人,大聲吆喝道。

待馬如龍一行人安全回來後,茅無極緊繃著的神經終於可以暫時鬆弛下來了。一夜未合眼的他此刻已經是體困心乏,如同神遊,本來隻想閉目小憩一陣,沒想到再一睜眼時,卻發現雨不知何時已經停了,東邊此刻已經是雄雞破曉,翻出了魚肚白,放眼望去,一片清新祥和的景致。

“鄉親們,僵屍已經離開啦!”這時一直趴在窗口往外窺視的二麻子忽然興奮地大喊了起來。

聽到這個消息,麵色疲憊的鄉親們終於露出了難得的笑容,沉悶的教堂內頓時歡聲雷動。茅無極也湊過來看,但見街道上遍地雜物,許多被燒得隻剩骨架的房屋上黑煙嫋嫋,而那些麵目猙獰的喪屍們卻已是一個不見。

在教堂裏憋了一晚上,可沒把人給憋壞了去,二麻子打開門來,想要跑出去透透氣,卻被茅無極給攔下了。茅無極向來謹慎有加,他在沒有確定絕對安全之前,是不會讓鄉親們出去冒險的,天知道是不是這群天殺的喪屍們又一個誘敵出籠的詭計。

茅無極站在門外,雙指夾出了一張金黃的甲馬符,口中默念法決,符籙立時騰地燃起一股火焰,瞬間燒成了一抹黑色的灰燼。

茅無極此刻已是足下生風,感覺渾身上下輕飄飄的,一步可抵百步。還不到一盞茶的時間,他便已將東鎮大大小小的街道全都跑了個遍,的確連喪屍的影兒也沒發現。就在他準備將這好消息帶回給鄉親們時,卻在一處高聳的房頂簷角上看到了一個詭異的身影。

早風中,但見那身影孑然而立,居高臨下,孤傲不群,仔細一看,茅無極卻不禁感到一陣心驚肉跳。隻見那人渾身膿包,頭上綁著一條黑布帶,遮住了左邊的眼睛,另一隻眼睛則是幽幽閃著綠光,一聲不響地盯著自己。正是那陰羅山的山賊喪屍頭子黃鑽。

茅無極眼見它兩顆獠牙比尋常喪屍要長兩倍有餘,指甲也是尖銳如刀,心中不禁一凜,知道是碰到了狠角兒了,兩人就這樣一高一低地對視著,一時間連風聲都停止了,四周靜謐得可怕。

放虎歸山隻怕後患無窮,茅無極心如明鏡,便暗暗祭起了一個小金牌手決,朝黃鑽的方向飛擲了過去,黃鑽不慌不亂,拿起手中鋼刀往胸前一擋,隻聽一聲清脆的金鐵之聲傳來,鋼刀的刀背上火星子四濺,小金牌的光波也瞬時消弭於無形。

黃鑽這時冷哼了一聲,嘴角露出一個謎樣的邪笑,雙臂展開,腳下一蹬,身子竟輕捷地飛了起來,在空中劃出一道詭異的弧度後,消失在遠方。

太陽已經微微露臉,透出一股股和煦溫暖的陽光,茅無極步履沉重地走在東鎮那被燒得焦黑的土地上,百感交集。鄉親們這時也都小心翼翼地從教堂中走了出來,看到之前井井有條的繁華街景已是不複存在,取而代之的是遍地狼藉,滿目瘡痍的破敗景象,都是唏噓不已。一些鄉土情結濃厚,祖祖輩輩在黑水鎮居住的老人們則是悲從中來,偷偷抹淚。

一切百廢待興,東鎮的重建工作已是迫在眉睫。徐老倌這時發話了:“汪老鎮長已經故去,咱們鎮子裏又遭了這麽大的災劫,群龍無首,始終不是個辦法。我提議咱們先選定一個臨時鎮長,帶領咱們重建家園!”

徐老倌的聲音十分洪亮,那些六神無主的鎮民們聽到後不禁精神為之一振,都紛紛地聚攏過來。

徐老倌這時補充道:“正所謂天降大任於斯人,這個臨時鎮長,一定要有足夠的魄力,足夠的威望,才能帶領著大夥兒度過這次難關。茅道長法力高強,又宅心仁厚,救了咱們不少鄉親,如果選茅道長做這臨時鎮長,我徐老倌第一個讚成!”

鄉親們聽徐老倌說得條條在理,字正腔圓,也都是紛紛舉雙手讚成。

茅無極見徐老倌如此推崇自己,倒有些受寵若驚了,忙擺手推辭道:“不敢,不敢,我茅某隻不過略盡綿力,何德何能,鎮長一職還是另請他人吧。”

徐老倌笑了笑,“道長,這位置你不坐,這黑水鎮裏就沒第二個人能坐了。那幫僵屍窮凶極惡,說不定還會再來,你忍心看著大夥兒命喪屍口嗎?”

“這……”茅無極是修行之人,本不想參與這些世俗雜事,但見徐老倌言辭懇切,鄉親們又盛意拳拳,實在好生為難。

馬如龍這時有些不服氣了,他朝身旁的李副官擠了擠眼睛,又幹咳了兩聲。李副官當然明白隊長的意思,隻見他眼珠子一轉,立馬高舉著手從人堆裏鑽了出來,口中大喊道:“我反對!我反對!”

徐老倌眉頭一皺,毫不客氣地說道:“李明漢,你這是出來瞎攪和個什麽勁?”

李副官一撇嘴,輕蔑地說道:“茅道長幫了大夥兒不少忙,我李明漢是打心底佩服!但人情歸人情,規矩是規矩,若是論官職和等級,老鎮長死後,就屬我們馬隊長官兒最大,自然應該由他來坐鎮,這樣才合情合理嘛!”

馬如龍一聽,滿意地捋了捋自己那兩撇八字胡,趾高氣揚地說道:“如果讓我做了鎮長,一定帶著大夥兒將那幫僵屍趕盡殺絕!”

聽到馬如龍在這大方闋詞,人群中立時噓聲一片,馬如龍心中來氣,破口大罵道:“吵什麽吵,誰敢再吵老子抽他丫的!我看你們是三日不打,都上房揭瓦了!”

徐老倌冷笑道:“我看要是那群僵屍來了,第一個跑路的就是你馬大隊長吧!”

鄉親們發出一陣嘲諷般的哄笑,馬如龍氣得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竟掏出了盒子炮指著徐老倌,威脅道:“你這老不死的,別以為有點三腳貓的功夫就不把本隊長放在眼裏了,你再說一遍試試看!”

就在馬如龍作威作福之時,他忽然感覺有個冰冷的硬物正架在自己脖子上,低頭一看,不禁嚇了一跳,竟是兩把還沾著血,寒光四射的殺豬刀!

豬肉榮粗聲粗氣道:“你要是敢傷害徐老倌,俺就要你人頭變豬頭!”

馬如龍是見過豬肉榮發狠的模樣的,生怕自己被當成豬肉給切了,忙賠笑道:“我說榮子啊,有話好好說,幹嘛這麽衝動呢,我隻不過是和徐老倌開個小玩笑而已。”

豬肉榮哼了哼,又說道:“要俺放下刀子也可以,不過俺要你答應擁立茅道長就任新鎮長才行!”

雖然心有不甘,但人在矮簷下,馬如龍也沒有辦法,隻好咬著牙說道:“好好,茅道長眾望所歸,出任新鎮長也是理所當然的。”

徐老倌哈哈大笑,拍了拍茅無極的肩膀,“道長,你看馬隊長都支持您了,您要是再推辭,可就真有點說不過去了。”

茅無極微微歎了口氣,說道:“既然大家一片盛情,那茅某也就卻之不恭了。等縣裏派來的新鎮長就任後,茅某再移權交位。”

人群中立時響起了一陣雷鳴般的歡呼聲,馬如龍低垂著頭,一副僵硬的苦瓜臉,他這時不經意間發現自己旗下的保安隊員們也在那跟風叫好,差點連肺都快氣炸了。

待眾人各就各位後,茅無極和徐老倌,豬肉榮,馬如龍等人開始商量著如何修建防禦工事的問題。東鎮脆弱的城關大門對喪屍們來說簡直就是形同虛設一般。

這時,二麻子捏著鼻子跑了進來,說道:“道長,我已經按您的吩咐將死難者的屍體給收集起來了,差點沒把我給熏暈過去。您看,是不是盡快將他們給埋了?”

茅無極搖了搖頭道:“萬萬不可。黑水鎮本是一處背陽向陰之地,若是讓這些中了屍毒的屍體接觸到了地氣,隨時都會有屍變的可能。如果可以的話,我建議用荔枝樹的樹枝將屍體給燒掉。”說完,茅無極又看向了徐老倌,打聽道:“徐大哥,鎮民們對火葬應該沒有什麽忌諱吧?”

徐老倌捋須道:“塵歸塵,土歸土,用火葬多少有些拂逆綱常,但目前情勢危機,也隻好這樣了。”

茅無極朝著二麻子笑了笑,“那就麻煩你安排人手去辦了。”

“道長您甭客氣,大人吩咐小的做事是天經地義,小的這就去辦!”二麻子恭敬地拱手作揖,笑嘻嘻地跑了出去。

徐老倌半開玩笑半認真道:“這臭小子,身上一股子奴性老改不掉!”

眾人聽了,也都是放鬆的笑出聲來。

此時天邊已是一片大亮,身在南鎮的阿發和阿桓整理了行頭,準備去西鎮營救巧雲,兩人出門時,在錢莊門口遇見了劉管帶。劉管帶此刻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背的包裹比他之前的駝背還要大,當劉管帶見到兩人時,卻有些心虛地回過臉去,拔腿就要跑。

阿桓這時攔在了劉管帶身前,奇怪道:“劉管帶,這麽早,你是要去哪裏?”

阿發湊了過來,笑道:“看他那鬼鬼祟祟的樣子,一定是偷了東西,想趁人不注意開溜了。”

“沒有沒有,絕對不是像你們想的那樣。”劉管帶辯解著,隨即歎了口氣道:“我不打算在這呆了,我要回鄉下去,替我娘守三年陵,以後本本分分做人。”

阿桓首肯道:“沒想到你還是挺有孝心的呢!這可是好事啊,那你幹嘛像做賊一樣的,招呼也不打一個就匆匆離開了?”

“唉,你是不知道啊,我和老大剛說了這事,就被他痛揍了一通,他說我不夠義氣,見異思遷,你們來評評理,這是哪門子事嘛?”劉管帶心酸地說道,不斷給兩人展示著臉上的淤青。

“這黑旋風,就是個蠻子,你和他講道理不是對牛彈琴?”阿發搖頭道。

劉管帶這時緊張地朝錢莊的小洋樓望了望,小聲道:“好了,不多聊了,待會兒老大醒了可就糟了!以後要是有機會見到巧雲姑娘,替我向她道聲謝!”

阿桓和阿發一聽他提起巧雲,都不禁沉默了起來,心中酸楚無比。

劉管帶知道自己說錯了話,忙幹笑了兩聲,打轉著話題:“對了,昨兒個夜裏,東鎮那邊好像鬧哄哄的,還隱隱看到有火光,也不知道是出了什麽事。”

阿桓搖了搖頭,“昨天我忙著和師兄整理法器符籙,倒是沒有特別留意。”

“那好,我先走了,咱們後會有期!”劉管帶拱手抱拳道。

看到劉管帶遠去的身影,阿發笑道:“浪子回頭金不換,黑旋風要是也有他的那般覺悟就好了。”

當阿發回過頭去時,卻發現阿桓根本沒有在聽,他那雙滿是憂愁的眸子正一直緊緊地盯著西鎮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