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初探屍鬼鎮
黑水河,顧名思義,整條河水都是黑黢黢的,聽老一輩的說,河水都是讓河**的煤礦給染黑的,就連大白天的看起來都是顯得十分詭異。但由於水流湍急,河中布滿了暗坑淤泥,一直也沒人敢下水去挖煤,黑水河就這樣一直黑了千百年。阿桓和阿發在黑水河上的吊橋上行走,發現河麵上時不時飄著一層層紅色的,像血一樣的物質,與黑乎乎的河水羼雜在一起,形成了一種奇怪的暗紅色,詭異之極,光看著就讓人渾身不舒服。
西鎮已存逾百年,四周由一大圈破敗的木柵欄圍繞在了一起,柵欄上貼滿了各式各樣的封條,有的早已黴爛,有的卻隻是微微發黃,一股股陰風刮來,封條子到處飄飛舞動著,像極了送葬時拋灑的冥紙,讓人心裏頭發毛。
柵欄中間分出了一道沉朽的木門,這木門寬十尺高十尺,看起來並不牢靠,門楣處半吊著一副脫了漆的牌匾,上麵寫著“天喜地福”。在木門旁邊,橫躺著一座刻滿字的石碑,兩人走了過去,才發現這石碑是被人給從地上給硬生生拔了出來的。石碑上到處都是利器留下的劃痕,仿佛有人在刻意搞破壞一般,好一番仔細分辨後,兩人才知道這原來是座告示碑。
敬告鄉裏:
喜福鎮有僵屍出沒,生人勿近,敬請繞行……
磨山縣衙 李如機 一八八五年驚蟄立
這座前清的石碑由於損毀嚴重,兩人隻能跳著字來看,字眼模糊的直接掠過。這些碑文大抵就是介紹了一下喜福鎮的由來及僵屍肆虐的現狀,提醒周邊相鄰的鄉親們繞道而行。看起來,這石碑上提到的“喜福鎮”,應該也就是現在的黑水西鎮了。
“師弟,你說師妹她會在裏麵嗎?”阿發心中惴惴,不無擔心地問道。
“怎麽,你怕了?”阿桓打趣道。
“誰怕了!我是擔心咱倆白跑了一趟。”阿發瞪了阿桓一眼,辯解道。
阿桓笑了笑,“一會進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兩人進了西鎮大門,但見到處都是斷壁殘垣,地上長滿了各式各樣的雜草,大都齊人膝蓋深了,隨處可見用稻草散亂蓋著的森森白骨,不時還有拇指粗的蜈蚣從頭骨中鑽進鑽出,讓人看著一陣毛骨悚然。
西鎮的房屋多為木質結構,經過百餘年的風侵雨蝕,都早已成了危房,有的塌方了一半,有的則是將塌未塌,在陰風中吱呀吱呀地搖晃著,聲如鬼魅。西鎮到處彌漫著一種詭異而迷離的白煙,有點像是煮沸的水蒸氣,但一碰上去卻讓人感覺冰寒刺骨。這樣的白煙,對阿桓和阿發而言早已是司空見慣了,正是從死人身上揮發出來的屍氣。
兩人小心翼翼地在破敗不堪的街麵上走著,四周連個人影子也找不著,十分蕭索。這樣恐怖的環境冥冥中給了兩人千斤般的重壓,兩人神情緊張,心裏頭怦怦直跳,但為了救巧雲,也隻得硬著頭皮往更深處走去。
令人驚奇的是,幾乎每個屋子裏都放著棺材,少則兩三具,多則七八具,而且每家每戶的房門都是大開特開,屋子裏的遺像,靈位等一覽無餘。阿發見每具棺木都是給蓋得嚴嚴實實的,心中好奇,便想打開一具來看看究竟,哪知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最後直將那棺材倒扣在地上,棺材蓋依然緊密無縫的連在棺體上,沒有一絲鬆動的痕跡。
阿發奇怪道:“真他媽活見鬼了,棺木釘都已經拔出來了,怎麽還是打不開?”
阿桓湊在棺材縫裏嗅了嗅,搖頭道:“白天棺材蓋都被棺材內濃重的屍氣給吸附住了,是不可能打開的啦。”
“對了,那些僵屍都藏在棺材裏,咱們要是將棺材都給釘起來,晚上他們不就出不來了?”阿發忽發奇想,揶揄道。
阿發聳了聳肩,道:“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白天屍氣內縮,晚上屍氣膨脹,就是用繩索給綁住,它也照樣給你撐開!”
“真有這麽厲害?”阿發打了個哆嗦,又道:“這裏兩百多間房屋,僵屍少說也有五六百隻,咱們要是天黑前還沒找到小師妹,可就要當它們的點心了!”
阿桓存心想逗他一逗,便道:“我這麽瘦,還不夠給它們塞牙縫的,師哥你身材富態,倒是很合它們胃口。”
“真要吃我時,我也得給它們放上幾個響屁,倒倒胃口!”阿發哈哈大笑道。
“喂,師弟啊,你說那僵屍王為啥不直接吃掉小師妹,反而要將她帶到西鎮來呢?”
“雖然我不知道那僵屍王想幹什麽,但最起碼可以保證,小師妹目前是安全的。要不然這僵屍王就不會這樣大費周章了。”
“說得也是。”
兩人又在西鎮裏轉悠了幾圈,令人惡心的蟲蟻蛇蠍倒是找到了不少,卻硬是沒有發現巧雲的半分蹤跡。
阿桓這時沉吟道:“師哥,你有沒有發現,這些房屋看起來好生奇怪。”
“這不是廢話嗎?每一間屋子都陰森得要命,要是住進這樣的凶宅裏,我倒寧願睡豬圈!”
“我不是說這個。”阿桓搖了搖頭道,“我是指這些屋子的排列,看起來似乎是有弧度的。”
阿發不經意地順著街道房屋的走勢一瞧,卻是發現每棟房屋的排列都是參差不齊,有些往前凸出不少,有些卻又往裏凹進許多,看上去十分雜亂無章。
阿發扁著嘴道:“這有什麽好奇怪的,這些鎮民們又不是專業的設計師,屋子建得雜亂無章也是情有可原的。”
阿桓衝著阿發笑了笑,“你當每個鎮民都像你一樣馬大哈啊?我看這其中一定有問題!”說罷,阿桓沉思了一陣,隨後跑去一家早已廢棄的木材店中翻箱倒櫃地弄得叮叮梆梆直響,像是在尋找著什麽。
阿發嘟囔道:“這小子,見了風就是雨,就愛對這些雞毛蒜皮的破事兒感興趣,還說要來救小師妹呢!”
沒一會兒,阿桓笑嗬嗬地從木材店裏搬出了一根長約兩丈的大竹竿。
“你這是要做什麽?”阿發瞪大了眼睛,疑惑道。
阿桓神秘一笑,“你隨我來,一會兒就知道了。”
說完,阿桓輕步躍上了木材店的房頂,讓阿發將那根大竹竿給拿了上來,接著又讓他腳踩馬步將那竹竿子抱穩扶正。
阿發愕然道:“你小子不會是想爬上去吧?”
“可算讓你給猜對了一次了。”阿桓笑嘻嘻道,“我要爬上去,居高臨下看看整個西鎮的布局。”
“我看你是瘋了吧,你這麽重,竹竿子又這麽細,你讓我怎麽扶?”
阿發還沒抱怨完,阿桓已是順著竹竿子開始往上爬了。阿桓輕功不錯,知道把握平衡的重要性,在竹竿上表現得一絲不亂,如同一隻靈猴一般,不多時便已爬到了竿頂。阿發隻感覺懷裏的竹竿子越來越重,時而左偏,時而右斜,為了扶穩竹竿,他連吃奶的力氣都給使出來了,臉上憋得通紅。當阿桓在竿頂時,也是竿底重力最大的時候,阿發有些吃不消,隻得用整個身子壓上去讓它保持平衡。
“我說,你丫倒是快點啊,自己在上麵看風景,讓我在這喝西北風!”
阿桓這時似乎在推算著什麽,口中念念有詞,忽然,見他雙眼一亮,從竿頂直劃了下來,重重地落在了阿發身上,屋頂腐朽的房梁支撐不了兩人的重量,啪嗒一聲斷成了兩截,兩人一齊摔了個大馬趴。
“你神經發完了沒?我真是倒了八輩子黴了,怎麽有你這麽個瘋瘋癲癲的師弟。”阿發摩挲著摔得青腫的膝蓋,叫苦連天道。
阿桓卻是混不在意,拍了拍屁股上的塵土,拉著阿發神秘道:“快跟我來。”
阿發跟著阿桓跑了一陣,不一會兒來到了一處高大的宅院前。這座宅院是西鎮少有的幾座石磚房之一,院子裏到處是雜草爛木,雖然看起來十分蕭索破敗,但見房頂上那飛簷畫角的紋路,倒也能看出幾分當年的大氣雄偉。
“準是戶有錢人的宅子。”向來仇富的阿發心中想道。
阿桓忽然變得神色凝重了起來,嘴裏喃喃道:“應該就是這裏了。”
“到底怎麽回事?你把我弄糊塗了。”阿發開始抓耳撓腮了。
阿桓解釋道:“剛才我在竹竿上往下望時,發現這裏的房屋竟然都是排列成大大小小的圈。大圈繞中圈,中圈繞小圈,而現在這座宅子,便是位於所有圓圈的中心位置。”
阿發想了想,說道:“這充其量不過是設計者匠心獨運而已,會有什麽奇特的地方呢?”
阿桓搖了搖頭,說道:“這樣的布局,在風水學裏可是有考究的。所謂陽一噓,而萬物生,陰一吸,而萬物成。這圓心被裏裏外外層層包裹,陽光也被層層遮擋,乃是位於一處背陽向陰的極陰之地,在這樣的陰地所建的房屋,是一處不折不扣的陰宅!”
“誰會住在這樣可怕的地方?”阿發心中不禁犯了嘀咕。
兩人進了宅子內,但見地板上積滿了厚厚的灰塵,房梁和門沿上的蜘蛛網更是織得如同銅鑼一般大小了。一進門,兩人便看到了牆麵上掛著的那一排黑乎乎的先人遺像,由於這些遺像都是用玻璃鏡框給精心裝裱過的,比起尋常農戶家的那些發黃發皺的照片來說,保存得算是十分完好了。
遺像下是五張拚合在一起的長方桌,按照每個遺像對應的位置,分別擺放著一排大小不一,如同小山般的死人靈位,每個靈位前都供著木龕,隻是已經很久沒有人來給他們翻土上香了。最讓人毛骨悚然的該數大廳內擺放著的一長列棺材,這些棺材被塗上了大紅朱漆,棺體上都是繪滿了各式各樣的祥瑞之獸,無論是材料,還是做工,均屬上乘質地。
阿桓數了數,一共七口棺材,左三口右三口,都是分別架在兩個長凳之上,而中間的棺槨個頭最大,卻直接豎躺在地麵上,用來托住棺體的長凳已經斷成了數截,散落在一邊。
阿桓從左首邊依次往右觀察,邊看邊點頭稱讚:“黑水鎮四麵環山,乃是一處依山傍水的陰濕之地,這些長凳將棺槨支撐起來,與地厲之氣隔開,有助於減少屍變的可能,想來必定是位高明的風水大師設計的。”
“師弟,快過來看。”阿發這時忽然指著中間那具最大的棺槨說道。
阿桓湊過去一看,隻見那棺材蓋上貼著一大張金黃色的紙符,但是由於時日過久,那紙符早已板結了,稍稍一碰便成了紙灰。阿桓又轉頭去看了看其他的棺槨,也都是被貼上了黃紙符。
“這應該是一種高深的鎮屍符,但時間太長,隻怕是早已失去效用了。”阿桓雖然看不懂符紙上的文字,但論筆法走勢,也能猜出個十之八九。
“這棺材主人可真是個有錢的主,竟然睡這樣大的棺材。”阿發調笑道,接著嚐試用手推了推,卻如同將力氣使在了牆上,棺槨竟是紋絲不動。他低下頭一看,才發現這棺槨竟是陷進了地中寸許之深。
阿桓皺眉道:“這具棺槨的托體被損毀,納陰吐陽,深接地氣,一旦形成僵屍必是凶煞無比啊!”
阿發這時不經意地瞥了瞥這具棺槨對應著的牆頭遺像,但見照片中的人表情陰森,一臉怨氣,看起來十分詭異。就在他全神貫注盯著那相片看時,他感覺那遺像中的人忽然對著自己咧嘴笑了一下,嚇得他渾身汗毛倒豎,魂都快飛出來了。當他揉了揉眼睛再去看時,相片中的人又回複到之前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樣。
這照片中的人,阿發怎麽看怎麽覺得麵熟,一定是在哪裏見過了,但一時卻又想不起來。
“果然是他。”身後的阿桓忽然冒出了一句話。阿發朝他望去,隻見他也是雙眼盯著方才那張照片,表情凝重。
“它就是咱們一直在找的那具王屍了。”阿桓一字一頓地說道。
經他這麽一說,阿發倒真覺得有那麽幾分神似。雖然之前看到的王屍臉上已是腐敗不堪,但對比著臉型輪廓,還有那邪惡無比的眼神,卻都是如出一轍。
阿桓見阿發神情緊張,連連後退,不禁莞爾道:“放心吧,僵屍懼怕光照,白天是不會出來的。”
這時一陣陰風吹過,本來就搖晃不定的木窗子“砰”地一聲重重地合上了,阿發神經質地一震,接著又扭過頭,小心翼翼地指了指中間那具最大的棺槨,問道:“你說,小師妹會不會在這棺材裏?”
阿桓聳了聳肩道:“說不好,現在棺材也打不開,看來隻得等到晚上了。”
這陰宅裏陰冷潮濕,到處都是濕漉漉的黴味,兩人呆著十分不舒服,剛準備出去,阿桓卻忽然聞到一股濃重的酸臭味,像是臭雞蛋拌著豆腐乳的味道,十分難聞,他捏著鼻子往後一瞧,卻見阿發正捂著肚子,一臉著急的跳來跳去。
“你昨天吃了什麽了,放的屁怎麽這麽臭!”阿桓滿臉惡心地說道,趕緊躲到了一邊。
“還不是吃了黑旋風給的那缽辣子雞?不行了……我快憋不住了……”
阿桓見他急著解褲帶,慌忙大聲喊道:“有沒有搞錯啊?去去去,要拉去後院拉去!”
正說著,阿發又是劈劈啪啪的一陣響屁,臉都憋白了,提著褲子心急火燎地閃身進了後院。
後院中到處都鋪滿了青石板,曆經百餘年的風吹雨打,現在已經是破破落落了,很多青石板上都長滿了厚厚的一層青苔,踩在上麵滑溜溜的,阿發好幾次都險些跌倒。
與其說是後院,不如說是塊寬敞點的空地,原本用來封住後院的木籬笆如今隻剩下了一小節兀自矗立在那兒,其他地方基本上都與街道連接在一起了。讓人感到奇怪的是,偌大的院落內沒有樹木,卻放著九尊石獅子,雜亂無章地立在青石板之上。
阿發肚子鬧得難受,找了一尊石獅子做遮擋,隨後將褲帶子一鬆,身子一蹲就是劈裏啪啦一頓,周圍的空氣立時彌滿了巨大的酸臭味,也不知昨天吃的辣子雞是不是用隻瘟雞給做的,肚子鬧騰得這樣厲害。石板縫裏的荒草硬邦邦的,刺得屁股好生難受,阿發咬著衣襟,臉色時緊時鬆,喘得滿頭是汗。
不遠處有一間茅草屋,屋門在風力的吹動下時開時閉,發出一陣陣吱吱悠悠的怪響,聽得阿發心中怦怦直跳,神經繃得更緊了。沒過一會兒,阿發忽然感覺得後脖頸冷颼颼的,渾身起雞皮疙瘩,像是一雙眼睛在暗中窺視著自己一般,他一個激靈地轉過頭去,除了看到自己白花花的屁股外,卻是沒發現任何東西。
眼睛?
阿發抬頭看了看天,一抹巨大的烏雲黑壓壓地懸掛在他頭頂上,仿佛整個天空也變成了一個巨大的眼睛,白雲是眼白,烏雲是眼珠,死死地盯著那些深藏在西鎮裏的秘密,也死死地盯著這個膽敢冒然闖入的外鄉人。
這樣的地方阿發一刻也不想多呆了,他草草地解決完了擰好褲子,長長地舒了口氣。這時,他身後忽然飄來一陣怪桀的笑聲,那聲音陰冷無比,像是貼著阿發的耳朵發出來的,阿發渾身汗毛直豎,像是掉進了冰窖子裏頭,心都涼了,腿腳也似乎變得不聽使喚了,像灌了鉛般沉重。
“誰……誰在後麵?”阿發猛地一回頭,發現不遠處的幾個雜亂無章的墳頭間,一個模模糊糊的白影子一閃而過。
“媽呀!”阿發嚇得哇哇怪叫,拔腿便跑,大大小小的石獅子一個一個地從他身邊掠過,背後卻仍舊源源不斷地傳來那陰冷至極的笑聲,如同一隻張著血盆大口的大蟒蛇,要將活生生地給吞進肚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