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陰羅山屍變

話說這黃鑽出了義莊,張開耳朵一聽,馬家村裏已經是漸漸沉寂,隻有幾個被扒了褲子的婆娘還在撕心裂肺地哭天喊地。他留了一匹馬栓在義莊門口,把屍體橫擺在馬上,怕村子裏的男人報複,也不敢再向村裏走,而是繞過西南角,穿過黑水河上的小橋便奔向西北方向的山林裏去了。

清晨的山林萬籟俱寂,和煦的眼光穿梭在縱橫交錯的枝葉間,鋪灑在地上,給人一種溫暖而清新的感覺。山賊的大部隊此時想必已經在寨子裏花天酒地數著戰果了,黃鑽剛好趁著這個功夫渾水摸魚,把女屍搬回老巢去。**搶掠,陰羅山的賊人們並不忌諱,可是現在自己要動的是一具女屍,讓兄弟們知道了準會成為最大的笑料。況且他懷裏還揣著“私房錢”,更是需要慎之又慎了。

翻山越嶺,馬蹄匆匆,黃鑽不時低頭看看馬鞍上的女屍,心頭欲火更盛,褲子被那套把式給撐得老高,馬鞭聲也是一陣高過一陣,心知自己孤身一人,讓附近憤怒的村民看到,還不把他黃鑽給五馬分屍了去。

行了半日,太陽掛上枝頭的時候,陰羅山已經在眼前了。

陰羅山在馬家村二十裏開外,離黑水鎮也不過區區三十五裏,是座連綿起伏的山嶺,不僅崖懸林密,且山洞眾多,又處在三縣之交的荒蕪地帶,三個縣長衙門你推我我推你,誰都不願意管,是個土匪窩據的好地方。

黃鑽在陰羅山是個看守地窖的小嘍囉,憑著一副伶牙俐齒才成了三當家跟前的紅人,他見幾個當家的正帶著人熱火朝天地點查搶來的財物,便悄無聲息地把女屍搬進了地窖內藏好,接著又出去幫著大家搬糧食分銀元,聲色如常,大家正在興致勃勃的勁頭上,也沒有誰去留意到他。

夜晚,陰羅山終於安靜下來,黃鑽迫不及待地溜進自己看守的地窖,三兩下鎖好了門,猴急地褪去王大小姐屍身上的衣物,慘白而嬌嫩的胴體頓時一覽無餘。黃鑽精蟲上腦,發瘋似地撲了上去,心窩窩裏那早已漲得生疼的情欲更是如同岩漿般爆發,開始了神鬼共厭的獸行。

黃鑽本是色中餓鬼,現在有了發泄的出口,便一發不可收拾,對其他事情再提不起半分興趣,每天將自己關在地窖裏不再出去,隻要有了力氣,趴在屍體上便是一陣翻雲覆雨。地窖裏存著酒桶熏肉,吃喝不用愁,他為人又精細機敏,每每察覺點風吹草動,都被他巧舌如簧地給忽悠了過去。就這樣過了六七日,屍體已經漸漸開始腐爛,地窖裏已經布滿屍臭,他自己卻渾然不覺,幾個從不光顧地窖的當家們也是毫不知情。

眼看著黃鑽一日比一日消瘦下來,走起路也是搖搖擺擺像是踩著風,就算是平日裏最愛玩的牌九和鬥雞,也是絲毫提不起精神,滿腦子都是想著那些肉欲橫流的情景。嘍囉們偶爾開個黃腔玩笑,他便會下體膨脹,馬上跑回地窖發泄一通。

第八日清晨,黃鑽醒來,側臉看看旁邊的女屍,隻見女屍全身青紫色,隱隱顯出一層黑氣,臉上本有的淡妝早已消失不見,口鼻和耳朵中還不停流出一股股惡臭的屍液,看著讓人反胃不已。黃鑽趴在床邊嘔了幾口酸水,思量著應該將這女屍盡快處理掉了,邊想著邊打著哈欠爬出地窖,想找個偏僻的地方撒尿。

一個嘍囉也睡眼朦朧地過來解手,看到黃鑽道:“獨眼龍,你眼圈怎麽這麽黑啊?昨夜沒睡著還是見著鬼了?”

黃鑽心底莫名地一驚,回道:“狗屁,你才見鬼了呢。”

解決完畢,黃鑽找了個裝穀子的麻布袋,打算鑽回地窖將女屍運出去。剛踏進地窖,黃鑽立馬變了臉色,隻見躺在床尾的女屍竟然不翼而飛了!

黃鑽腦子嗡地一聲就懵了,“見鬼了,見鬼了,老子真的見鬼了!”他看著幽暗而熟悉的地窖,竟從心底生出一種攝人魂魄的恐懼感。

“什麽人!”

聽到一陣悉悉索索的響動,黃鑽忽然大叫一聲,神經質般向後轉身,後麵卻什麽都沒有。他的心怦怦亂跳,一把拎起匣子裏的馬刀,渾身卻哆嗦個不停。

俗話說,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如果做了傷天害理之事,就是走在日頭底下,往往也會心神不寧。黃鑽眼瞅著地窖裏每一個熟悉的物件,竟覺得它們個個都要變成凶神惡鬼一般,見了就遠遠地躲開了。

吱吱吱!幾隻黑不溜秋的老鼠在熏肉桶子裏吃飽喝足了,散漫地從黃鑽腳旁爬過,嚇得黃鑽哇哇大叫,手中馬刀“咣當”落地,屁滾尿流地跑出了地窖。

此時正是清晨,外麵也沒什麽人,陽光斜斜地照了過來。黃鑽沐浴著日光,心神才略略平靜,卻再也不敢向那地窖多看一眼。

山賊們都睡醒了,照常是無所事事,鬥骰子押牌九賭錢,黃鑽如鬼魂一般在各個山洞中飄**,眼神發直,也不說話,別人叫他,他也隻是哼哼唧唧,如同行屍走肉。

整整一天,黃鑽飯也不吃,水也不喝,夜深了也不肯回地窖睡覺,隻是渾渾噩噩地在外逛**。

一連三天,黃鑽都是一副不死不活的樣子,躺在山洞中,雙眼空洞無物,身上浮腫得不成樣兒。山賊們個個都是麵麵相覷,偷偷咬耳朵:“這獨眼龍怎麽了?以前就屬他最活躍了,最近怎麽老一副死人樣兒?”

“確實有點不對勁兒,是不是得了什麽病了?”

“我看他是丟了魂兒了,得找個老道來治治!”

這時,從人堆裏走出一個黑臉漢子,正是賊窩裏有名的“掰腕高手”王大力。這王大力長得五大三粗的,臂力更是驚人,在賊窩裏有著很高的威信,除了三個當家的,其他人全沒放在眼裏。

王大力見黃鑽躺在洞口要死不活的,身上不斷漫出陣陣惡臭,心中很是惱怒,使勁吐了口唾沫在黃鑽身上,破口一陣亂罵。但黃鑽仍舊一動不動,如同死屍般。

“鑽子,你他媽的還真死賴著不走了?!”王大力說罷就要去抓黃鑽的頭發,由於身材高大,平日裏他能輕易的將一些小個子抓著頭發淩空提起來,讓他們隻能哭著向他苦苦求饒。

但當王大力扯住黃鑽汙穢的頭發時,還沒怎麽使上勁兒,手中忽地一鬆,差點往後栽了個踉蹌。回過神來一看,差點沒嚇得尿褲子,隻見手中抓著黃鑽的一大撮頭發,頭發下竟連著一大塊沾滿暗黃色黏液的頭皮!

黃鑽這時睜開了眼睛。他似乎並未感覺到絲毫疼痛,起身迷離地望了眾人一眼,又朝著人群外走去。黃鑽動作十分機械化,古怪之極,全身骨頭仿佛要散架了般,行走十分艱難。

三伏天熱,眾人穿的都是短褲赤膊,眼睜睜看著黃鑽雙腿上焦黃的皮膚開始龜裂,沒了頭皮的頭顱上隱約可見森森白骨,全身不斷有黃褐色的惡心粘液順著雙腿滴滴答答地流落到地上。

山賊們全都屏住了呼吸,看得是心驚膽戰。黃鑽卻似乎是視而不見,似乎他已經沒有任何感覺了,充滿死氣的眼珠向下木然地杵望著前方,緩緩向山洞外挪去。腳骨砸地,哢哢作響,仿佛剔骨刀敲打在骨頭上的聲音,讓人心底直發毛。

直到黃鑽行屍走肉般地踱回了自己的地窖,驚恐萬狀的眾人才開始回過神來。

“快去報告當家的!”

不知哪個嘍囉喊了一嗓子,大夥貼著石壁跑出山洞,誰都怕腳踩到地上那堆黃褐色的粘液,誰也不敢再朝地窖裏多瞧上一眼。

嘍囉們驚叫著跑向三位當家所在的山洞。

三位當家的聽完嘍囉們七嘴八舌的講述,都顯出不可置信的神色,但見嘍囉們都眾口一詞,心中不禁也有些遲疑。

大當家的本是不相信的,但見小弟們全都期待地望向自己,為了不顏麵掃地,也隻好遂了大家的意,扔下酒壺,抹了一把頜下濃密的絡腮胡,吆喝道:“他娘的!去看看,都帶上家夥!”

嘍囉們得令,忙把砍刀抄在手裏,三位當家的拎起長短槍支,左擁右護出了山洞向地窖方向走去。

快到了地窖的時候,眾人不斷聞到一股股惡臭,草地裏零零星星地灑滿一堆堆黃褐色的,還鼓著氣泡的粘液,光看著就讓人反胃。三位當家的皺了皺眉頭,把手中盒子炮對準了地窖口,心中忐忑不已。

有三位當家的坐鎮,嘍囉們心神略微平靜一些,都跟在後麵不敢發出一絲聲響。從地窖口往裏頭看,黢黑一片,可視度極低,一股股伴著強烈腐臭味的陰風不斷從洞內湧出,攝人心魂。

地窖入口向下,是十幾道高高低低的土台階,黑暗中踩在上麵隻感覺滑溜溜的,像是塗了油一般,大家都站住腳步,不肯再向下走。

“哇唔……”二當家忽然大口大口地吐了起來,他剛酒足飯飽了一頓,胃裏的油水還沒來得及消化,被地窖內的腐臭一熏,一下子就湧上頭來。走在他前麵的嘍囉可就遭了災,躲閃不及,被結結實實地噴了一身。

大當家側著頭向下看看,喊道:“獨眼龍,你他娘的還活著不?快滾出來!”

然而回應他的,卻隻有呼嘯的陰風。

三當家的端著一把漢陽造長槍,手卻不停地哆嗦,喊:“黃鑽,再不出聲,老子要放火燒啦!”

卻有個不開眼的嘍囉在旁嚅嚅道:“三當家,咱們的糧食都在這地窖裏!放了火,咱們吃什麽啊?”

“一天到晚就知道吃吃吃,吃你大爺!”三當家羞惱成怒地罵了一聲,那嘍囉忙縮回了腦袋。

大家七嘴八舌地喊了一陣,卻不見一絲回音,地窖裏寂靜得讓每個人心底都發怵。大當家尋思了一番,側身對著身旁的嘍囉吩咐道:“洪三,你下去看看……”

“啊?”洪三見點到自己,手上一抖,砍刀就掉在地上,接著雙腿一軟,全身麵條一般癱軟下去。

“慫包!”大當家罵了一句,再去看別人,被他目光掃到的嘍囉們都哆嗦著低下頭去。

大當家知道這種情況下是使喚不動人的,自己又不敢下去。便找了個台階下,道:“留下兩個人在這兒看著,先回去吃飯。等會獨眼龍再不出來,——放火燒他龜兒子的!”

眾人如釋重負,紛紛後退,二當家一把扯過洪三和傻乎乎的虎子,道:“你倆在這守著!”說完生怕他倆反悔,快步離去。

洪三和虎子互視了一眼,二人都是一陣哆嗦。這時地窖下忽然隱隱傳出幾聲陰沉的低吼,直入心肺,虎子隻覺褲襠一濕,竟尿了褲子。

大家悻悻地回到山洞,都裝作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有意無意地回避著心底的不安。這樣約莫著過了一個時辰,守在地窖邊的洪三又驚又怕,看他們回去盡情享樂,留下自己在這喝西北風,心中憤憤不平,和虎子咬了咬耳朵,悄無聲息地往山下溜去。

山洞裏三位當家的咬著煙鬥,麵泛紅光,掄著膀子開始押起了牌九。其他嘍囉們則喝酒吃肉,遛彎鬥雞,盡情地找著樂子。

“紅頭!嘿,不大不小!”

“雜七!他媽的,手太臭了!”

“哈哈,老子是板凳!哎呀,兩位哥哥承讓承讓啦……”

每每分出個勝負,圍在賭桌旁的嘍囉們便跟著一個勁地瞎起哄,自己沒錢玩,跟著鬧騰鬧騰也算是過了癮了,氣氛一下子被點燃。

“哇呀……”

一聲淒厲的慘嚎喚醒了眾人心底潛藏的恐懼,大夥兒都是不約而同地朝著山洞外看去。喊聲猶自不絕,山林中的飛鳥也受到驚嚇,尖叫著振翅四散而飛。

大當家的抓起自己的盒子炮一躍而起,眾人一片慌亂,抄著各自的家夥跟著大當家衝了出去。

慘叫聲是從隔壁的一個山洞中傳出來的。當眾人趕到時,看著眼前的情景,都不禁倒抽了口涼氣。隻見四個嘍囉的屍體東倒西歪躺在地上,臉上肌肉極盡扭曲,雙眼暴鼓,仿佛要從眼眶中蹦出來似的,似乎在訴說著死前見到的驚心一幕。三當家的挨個檢查了一遍,卻見這幾具屍體的咽喉處都有著幾排黑漆漆的牙印,頸上的大動脈已經被咬得支離破碎,冒著熱氣的鮮血仍霍霍地流個不住。

“僵屍!僵屍咬人——”

湘西山野本來就流傳著無數鬼魅僵屍的故事,大家耳熟能詳,看現在的情形,大家腦中同時閃過這幾個恐怖的字眼,都嚇得後退幾步。

屍體死而複動,便是屍變。屍變的屍體就是僵屍,僵屍不死不滅,支撐它們死而複動的就是死亡前憋在胸中的一口惡氣怨氣。此氣不消,僵屍便會一直撲殺活人,身上的屍毒會把活人也都變成和自己一樣的僵屍。

“是黃鑽!是黃鑽屍變了!”

大家心裏都隱隱地這麽想,隻有黑蛋一嗓子喊了出來。

大當家的心底也一陣一陣發麻,見眾人都看著自己討主意,便壓著嗓子道:“大家都先回山洞,刀子隨身帶著。點起火堆,黃鑽如果敢來,用火燒死它!”

說完,大當家帶頭回了自己的山洞,剩下幾十個嘍囉麵麵相覷,“這算是什麽辦法啊?怎麽著都應該找個道士來製住黃鑽啊!”可是當家的走了,他們也隻好散了去。

三個當家的領著幾個嘍囉在山洞裏呆坐著,誰都沒有了賭錢的心情,幾十隻火把早就在山洞中間燒了起來,燥氣騰騰,每個人都流了一身汗,把短褲都給濕透了。

“啊!僵屍——”

外麵不知道是誰喊了一嗓子,卻猶如公雞被一下子掐斷了脖子,隻有短促的一聲隨即就再也沒動靜了。眾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互相張望,卻隻看到彼此恐懼的眼神,誰都不敢說出去查看。

過了約莫一盞茶的功夫,遠遠地又傳來一聲慘叫,大家根據方向遠近判斷,知道是山嶺下哨所裏放風的嘍囉也遭了僵屍毒手,心中更加緊張,燥熱的山洞裏,一個個竟流出冷汗來。

幾個時辰過去了,天色漸漸暗淡,陰羅山上不時傳來恐怖的尖叫聲,讓人心中驚懼到了極點,大家圍在火堆旁邊,連說話的勇氣都沒有了。

忽然一個人影飄飄忽忽地從洞口閃進來,大當家抬頭一看,叫道:“洪三,你不守著地窖,跑來做什麽?”

洪三也不說話,邁步就向洞內走,最近處一個嘍囉眼尖,接著火光一瞄,忙尖聲叫起來:“洪三是僵屍!洪三被咬了!他屍變啦——”

山洞內所有人一躍而起,有的拿火把,有的拿砍刀。大當家的手最快,“啪啪”幾聲響,一梭梭子彈盡數打出,顆顆命中洪三的胸口,頓時血流如注。

可是洪三隻是頓了幾頓,竟沒有摔倒,胸前已經爛成了一片,還是支叉著兩隻胳膊,不緊不慢地向山洞裏走。

大當家怒吼一聲,扔了盒子炮,抄起一隻火把便跳了過去。僵屍行動遲緩,大當家不費力氣就點燃了它身上的短褲,頓時火光一片,洪三這才蹦蹦跳著退出了山洞。

眾人都呼呼喘著粗氣,大當家盡力壓住自己心中恐慌,喝道:“都拿火把跟我來!這是黃鑽搗的鬼,先去地窖把他給燒了!”

二當家和幾個嘍囉答應一聲,跟著大當家走出山洞。三當家卻沒有動身,手持火把拉住了幾個心腹嘍囉,低聲道:“現在外麵都是僵屍了,出去隻能當誘餌!”隨即,幾個人便悄悄躲在了山洞角落裏。

果不其然,大當家二當家出了山洞,馬上就看到漫山遍野都是一具具僵屍,個個都曾經是自己的手下嘍囉,空地上、山路上、亂石堆裏,足有四五十個!他們僵硬而緩慢地在夜色朦朧裏遊走著,似乎在四處尋找活人的氣味。而剛才被點著短褲的洪三,身上的火焰已經燒盡,皮肉漆黑,正一步步向這裏走過來。

大當家心頭一痛, 斷喝一聲:“跟老子上!”說著便衝了下去。

眾人一湧而下,用火把、砍刀敲打砍殺這圍過來的僵屍,好在僵屍的動作並不快,他們小心翼翼,終於來到地窖口,接著就又聞到了那股刺鼻的屍臭氣味。

大當家剛要把火把丟進去,忽然聽到山洞中一聲慘叫,他當即抬起頭來,驚詫地道:“是老三!”

眾人這才注意到三當家並沒有跟來,大當家一跺腳,罵道:“王八蛋!他敢不聽我的話!”說著,轉身向山洞跑去。

二當家和嘍囉們也隻好跟著他返回,短短的一段山路,已經聚集了幾十個僵屍,都低吼著向他們撲過來,有三兩個嘍囉一不小心被僵屍抓住,接著便聽慘叫連聲。此時也顧不了許多了,眾人飛也似的奔回山洞。

大當家和二當家帶著眾人趕到時,看到房中一具可怖的女僵屍,滿嘴鮮血淋漓,正撕咬著三當家冒血的脖頸。正是那死去多日的王家小姐。

女僵屍緩緩轉過頭來,隻見她渾身青紫色,雙眼通紅,淋淋的鮮血從口中流串而出,染紅了她**的全身。

似乎從這女僵屍眼中看到了令人恐懼的無限哀怨,大當家驚呼一聲隨即轉身就跑!

眾人心底已然崩潰,也都轉身要跑,卻聽山洞中女僵屍“嗷——”地一聲厲叫,呼地飛撲過來,竟然像鳥雀一樣靈巧!女僵屍奔行疾速,如一條飛射而起的毒蛇,一下子就撲在大當家後背,隨即一口咬在他脖子上!

“啊——”

大當家痛苦尖厲的慘叫幾乎響徹雲霄!

二當家等人已經嚇破了膽,哪敢再回頭看?他們深一腳淺一腳向外跑,一路又有幾個嘍囉被僵屍撲殺,他們專挑沒有僵屍的地方跑,終於來到了地窖口。

地窖中還散發著屍臭,可是卻沒有人在意了,下山的山道上已經塞滿了僵屍,隻有這裏還是一片死寂。二當家領頭,眾人一下子都鑽了進去。

“把門堵上!”二當家斷喝一聲,幾個嘍囉一起用力搬動苞穀袋子,死死地堵住了地窖口。

他們手裏還有幾支火把,昏暗的火光下,隻見地窖中鬼影瞳瞳,似乎到處都隱藏著危險。大家忍住難聞的氣味,四處探視著,發現大米、熏肉灑了一地,稍有不慎就會滑倒。最後大家跑到了地窖的盡頭,在一杆破敗的竹**,發現了黃鑽的屍體。

黃鑽的屍身上長滿了一顆顆巨大的水泡,水泡中隱約可見全是暗褐色的粘液。臭氣熏天,蠅蟲亂飛。眾人眼中都露出了厭惡驚恐的神色。

一行人屏氣凝神,大氣也不敢出。外麵不住傳來一聲聲慘烈的悲嚎。想起外頭群魔亂舞的情景,每個人都是心有餘悸。

二當家歎了口氣,道:“這陰羅山看來是待不得了,明兒一大早,天一放晴咱們就下山去。”

目前也隻好如此了,隻是唯一難忍的就是這屍臭氣味,誰都不願靠近黃鑽將他的屍體處理掉,隻要捏著鼻子幹忍著。

一個嘍囉道:“這麽看,剛才咬人的就不是黃鑽了。不知道是哪來的僵屍?”

二當家的皺皺眉,道:“無論如何,這事兒一定和黃鑽脫離不了幹係!可惜他死了,不然真該好好訓訓這王八蛋!”

他話音剛落,卻聽一個嘍囉驚道:“啊?黃鑽呢?他……”

眾人向黃鑽的小床望去,卻見**空空如也,黃鑽的屍身早已不翼而飛了!

二當家倒吸了口涼氣,大家誰都不敢再坐,都背靠背站起來,握著砍刀和火把的手不住地顫抖。

黑暗裏,一個黑影正慢慢向著眾人靠近,口中的低吼仿佛來自地獄黃泉。

“誰,誰在那!他娘的,快拿火把過來!”二當家聲嘶力竭地咆哮道。

話音剛落,黑影縱身一躍,向火光中的人們撲過去,兩排獠牙鋸齒閃著嗜血的寒光!

“啊——”

眾人頓時陷入了絕望,他們已經忘記了抵抗,撕心裂肺的慘叫聲,從陰羅山的地窖中一直穿**出去……

天明時分,陰羅山已經徹底平靜了。

死亡可以掩飾住一切,隻有山道上的血跡悄悄訴說著:陰羅山已經不再隻是土匪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