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刁蠻攔路虎

世道太平,人心便會安定,人間的汙邪之氣就少。世道動**,人人惶恐,不平事也多,輪回中的妖邪戾氣就會從角落裏滲透出來,化作人間的鬼魅,為禍民間。而每當這個時候,往往能人奇士輩出,平衡陰陽替天行道,為一方百姓戡亂除魔。

軍閥混戰之時,天下大亂,妖邪鬼魅之輩橫行無忌,竟擾得尋常百姓人人自危,家裏供著鬼神,出門定要戴上辟邪咒符,家裏百般事務如建房、破土、出遠門、打官司、婚喪嫁娶、生兒養女,都要選擇個相宜的黃道吉日,雖然麻煩,卻也不敢絲毫馬虎,隻求一個心安。

黑水鎮的居民相比別處則更加信奉人事,這是黑水鎮的傳統。鎮子被自北向南的黑水河一分為二,河東住著都是活人,晝出夜伏;河西則都是僵屍,晝伏夜出。據鎮子裏的老先生講,自從幾百年前就是這樣了。官家也曾派來軍兵和道士和尚來清剿過,可總是收效甚微,久而久之,他們也就不再理會。活人和僵屍分居兩岸,竟也成了傳統。

好在僵屍不能涉水過河,所以隻要晚上把連接東西兩鎮的橋板挪開,他們便隻能在河對岸無奈地蹦來跳去。而白天,除非陰天或下雨,保安隊都會再搭起板橋,東鎮的居民們便會來到西鎮,或上山打獵采藥,或出鎮去拜訪親友。不知何時,那些做地下生意的,開始敢在西鎮公然擺攤,古董、軍火、鴉片,什麽都有,這僵屍西鎮儼然成了黑市了,這兵荒馬亂的年代,人人視而不見。

與僵屍如此親近,自然也免不了有個衝撞,說不定就有哪個膽大的便會鑽進西鎮的老房子裏去,一時不慎被僵屍咬到,這時就需要懂得法術的和尚道士來治療,做法拔出屍毒,方能保的人身平安。正如養馬的善待獸醫,養豬的討好屠戶,黑水鎮的居民大多對出家人十分客氣。

這一日,風輕雲淡,太陽百無聊賴地照著鄉間路邊的稻田裏。東邊坑坑窪窪的官道上,四個腳步匆匆的外鄉人朝著黑水鎮走來。

他們是師徒四人,師父茅無極四五十歲年紀,是茅山宗一代天師,在湘西地界十分有名氣,為人正直俠義,道法高深,平生以斬妖除魔為己任,在老百姓裏很有口碑。這次他帶著三個徒弟來到黑水鎮,其實是來追趕一隻千年狐妖。

大徒弟阿發二十來歲,長得憨憨厚厚,說話略帶結語,看起來是個能吃苦的,可是他靈性不足,跟著師父學了七八年茅山道術,現在功力還比不上師弟阿桓。他跟在茅無極身後走著,看道路泥滑,忙殷勤地跑過去扶住師父的胳膊,笑道:“師父,您慢點,我扶著您。這……阿桓那小崽子又在討好師妹了!”

茅無極無謂地一笑,“師兄師妹之間自然要相親相愛,你少給我再添點亂子師父就心滿意足了。”

阿發撇撇嘴,低聲道:“那我上次和小師妹相親相愛的時候,您怎麽又怪我欺負她?您老人家明顯偏心嘛!”

“好小子,你還數落起師父來了是不?”茅無極耳朵精明,瞪眼道:“你上次把巧雲的發釵藏起來不給她,害得她哭鼻子,這不是欺負她是什麽?”

“這個嘛,我……我是和她……和她鬧著玩的,巧雲,對吧?”阿發頓時氣餒,說話也結巴起來。

阿發回頭一望,但見身後少女膚如凝脂麵如玉,柳葉眉下一雙丹鳳眼,身形嬌小,十分可人,心頭不禁怦怦亂跳。

這被喚作巧雲的少女正是茅無極的三徒弟,平時最討師父疼愛。也是兩個師哥爭風吃醋的源頭。

巧雲眼看著阿發那憨傻樣兒,和阿桓一個勁地捂嘴偷笑。

茅無極哼了一聲,繼續前行。

阿桓一路上和巧雲你來我往談笑個不停,又不知道在說著些什麽笑話。阿發又急又氣,見師父不理會自己,隻得又湊近他倆,腆著臉道:“你們……你們孤男寡女的,注意些影響……”

“哎呀,大師哥,你誤會了啦,二師兄在給我講笑話呢!”巧雲笑嘻嘻地道。

“有這麽好笑麽?二師兄不妨也說與我聽聽?”阿發忙不迭地道。

二師兄是豬八戒的別稱,阿桓見阿發笑眯眯地看自己,頓時明白他是在笑話自己,馬上道:“誰是二師兄?老大不小的了,一通亂叫!”

阿發一臉委屈,插科打諢道:“巧雲可以叫你二師兄,為什麽我就不能叫啊?”

“廢話!”阿桓道:“她是我師妹,你是我師兄,怎麽能一樣?”

“那我叫你二師弟總可以了吧!”說著,阿發還得意洋洋的學著猴子做撓腮狀,逗得巧雲咯咯直笑。

阿發心中十分得意,全然沒發現自己一直是麵對巧雲背身而走,更不會發現一直走在前麵的師父忽然停住了腳步,舉目端詳不遠處的黑水鎮。

眼看得阿發和茅無極越離越近,阿桓心中有氣,存心要出他的洋相,便故意悶在嘴裏頭不說,隻是微微含笑,心中卻早已有了壞點子。

巧雲也看到了,剛要出言提醒,卻被阿桓拉住。當阿發和茅無極兩人距離隻有一步的時候,阿桓忽然出言喊道:“師父小心啊!”

茅無極和阿發不知發生了何事,同時猛地一回頭,眼看著兩人就要撞個金星直冒。茅無極身形極穩,雖是倉促轉身,腳下卻像生了根一樣,隻是一晃,便閃開了一頭撞過來的阿發。

“哎喲……”阿發一跤摔倒,頓時滿頭滿臉都是泥水,狼狽不堪,逗得阿桓和巧雲哈哈大笑起來。

茅無極怒道:“桓兒,又搞什麽鬼?你可知道輕浮是我們修道之人的大忌!”

三人見師父真的生氣了,忙都規規矩矩站到一邊,茅無極哼了一聲,怒道:“這幾天你們一直胡鬧,如果不是急著趕路,一定罰你們三個抄一百遍茅山經!都給我規矩一點!”

說完,茅無極繼續向前走,步履清風。

三個弟子灰溜溜跟著,阿桓忽然側頭對巧雲低聲道:“巧雲,如果師父真的罰我們抄茅山經,我會幫著把你那份也給抄了,你的字跡太好模仿了,師父他老人家決計看不出來,嘿嘿。”

“噗……多謝師哥啦!”巧雲抿嘴甜甜一笑。

茅無極走了幾步卻又停住了,濃眉緊皺盯著黑水鎮上空看,神色凝重。

阿桓湊近看了兩眼,道:“師父,為何不走了?”

茅無極搖搖頭,緩緩道:“凶煞之地,鬼氣蔽日,你我四人須得小心謹慎為妙。”

阿發喏喏笑道:“黑水鎮人和僵屍分河而居,有些妖鬼之氣也是尋常事嘛,不值得大驚小怪的。再說,有師父您在,那些妖魔鬼怪還不望風而逃?”

茅無極又細看一陣,搖搖頭道:“唉,此時卻又瞧不真切了,走,我們到鎮子裏打探一下狐妖的消息,那狐妖道行高深,足有千年,能幻化各種人形,你們平時的飲食起居都要處處小心,切莫放鬆警惕!”

四人走到鎮口城關,隻見來來往往都是行人,好不熱鬧。巧雲奇道:“師父,這裏不是有僵屍嗎?怎麽還是這樣人聲鼎沸的,比咱路過的尋常鄉鎮要熱鬧許多啊!”

茅無極道:“黑水鎮的僵屍由來已久,人們早習以為常。西鎮僵屍存在逾過百年,邪氣極重,可是卻還有個凝聚戾氣的作用,把東鎮的戾氣都吸引了過去。是以否極泰來,東鎮便一日日地人丁興旺起來。就好比鴉片是壞東西,可是用它來提神、止瀉,又是極好的藥材,一樣的道理。”

“這麽說,東鎮這邊是因為僵屍才這麽興旺的了?”阿發笑道。

阿桓想了想道:“可人才是萬物之主,僵屍卻不生不死,這樣混居終究有違天道。現在或許沒什麽大亂子,一旦西鎮的戾氣過多到了無可複加之時,一定會波及東鎮的居民。靠鴉片治病,終究不是長遠之計。師父,我覺得如果有辦法,還是要把僵屍肅清了,東鎮百姓才能真正心安。”

茅無極讚許地看了看鍾愛的弟子,卻不肯出言表揚,道:“話是如此說,可是西鎮僵屍已有百年的根基,要肅清談何容易?這是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憑我們師徒四人是決計辦不成的,得天下正道同氣連枝,齊心協力方可為之。你是少年心性不知深淺,以後切記不可輕浮莽撞,可曾聽到了?”

“曉得了。”三人一起回答,阿發見師父訓說阿桓,暗中衝他做個鬼臉。

黑水鎮的城關和城牆並不高大,上下隻有四五米,用阿桓的話說,這種城牆跳一跳就能扒拉著翻過去,蹦下來也不會摔傷了腿腳,和銅鎖一樣,隻能防君子,卻難防小人。不過青磚城牆上覆滿了苔蘚青藤,看起來倒是有些年頭了。

拱形城門高三米寬三米,進進出出倒還算通暢,門口立著一塊告示牌,七八個搓腿剔牙的閑人圍著觀看,瞅見頭戴一字冠,身穿金色道袍,手挽桃木劍的茅無極走過來,都客客氣氣地讓在一旁。

茅無極向告示牌上觀瞧,隻見上麵雜亂無章貼著不少布告白條,大多是尋人尋物的告示:張家的老三上山砍柴未歸,李家的二妞出去買花布失蹤之類。雖然繁瑣,茅無極卻看得極為仔細,這一係列的連環失蹤案間肯定存在著某種必然的聯係。

最引人注目的是鎮長和保安隊長聯名貼出的宵禁告示:

告鄉裏,茲有刁民無視法令,深夜私渡西鎮,若為僵屍所傷,其自為自負,保安隊不承擔尋人之責。望眾位鄉裏、客商謹遵本鎮法令,日落酉時之後、陰霾雷雨之時切記不可渡河去西鎮,否則生死由命。凡所被僵屍所傷者,為免遺禍人間,定當焚化深埋,絕不姑息。

落款是黑水鎮鎮長汪某和保安大隊長馬某。

茅無極看得直皺眉頭,阿發則搖頭歎氣地道:“刁民啊刁民,這些人祖祖輩輩和僵屍同居,竟然都忘了僵屍是要咬人的了,真該好好給他們個教訓!”

巧雲笑道:“僵屍咬人,錯在僵屍,你反倒過來教訓弱者,哪有這般道理?”

阿發忙討好笑道:“對對對,小師妹說的對,是該給僵屍教訓!改天遇到了僵屍,看大師哥不打得它們滿地找牙!”

阿桓一臉不相信,揶揄道:“我說大師哥,就憑你那點鼠膽?見了僵屍不嚇得尿褲子就已經是謝天謝地嘍……”

這時忽地傳來一陣不規律的踏步聲,隻見從城門內走出幾個穿著黑色製服的保安隊員,為首的保安隊長斜著一雙三角眼,一眼就盯住了茅無極等人,邁步走了過來。

保安隊長約莫著三十五歲上下,中等身材,臉色焦黃,上唇橫著兩撇濃密的八字胡,一雙賊溜小眼精光四射。他名叫馬如龍,負責整個黑水鎮的治安,這活兒在黑水鎮是肥缺,清閑得很。除了每天定點開放和關閉東鎮通往西鎮的板橋,其他時間都是帶著手下的一圈狗腿子們滿鎮亂轉,美其名曰治安巡邏,實際上就是敲詐小商小販的“治安費”,待這治安費攢得差不多了,一隊人馬就相約到酒館裏吃酒賭錢,到茶館聽戲,或者到煙館點上幾個煙泡。

不過這些天馬如龍的日子過得並不太如意,鎮上屢屢有人失蹤,一個月內居然有十幾個青年人不知去向。鎮民們聯名向鎮長請命,鎮長則諭令保安隊盡快破案。馬如龍想保住飯碗,當然不敢怠慢,於是乎貼告示、查戶口、尋找失蹤人員、設卡檢查過路客商,幾天下來忙得團團轉。他已經五天沒有到煙館裏去了,渾身像被螞蟻咬著,現在看每個人都是斜著眼睛,一副無處發泄的神色。

此時的他正帶隊來到城關巡視,一眼就看到一身金色道袍的茅無極和他的三個徒弟。自從幾年前被一個牛鼻子痛扁了一頓後,每每看到這些道人俠士,馬如龍心中都會沒來由地湧起一股子無名火,此刻也不例外,他揮手帶著人就走了過來。

“你們是幹什麽的?”馬如龍陰惻惻地喊道,一口沒事找事的挑釁意味。

茅無極見他們穿著保安製服,知道是鎮裏頭的公差,忙客氣地道:“這位小哥,我們師徒四人都是茅山修行之人,此次外出路經貓兒嶺時遇到了一隻千年狐妖,一路追蹤到此處。此妖孽道行高深,十分危險,相信和近幾日的連環失蹤案不無幹係,還希望兄台能行個方便,放我師徒四人進鎮,擒住這妖孽。”

馬如龍斜著三角眼,手指捋著唇上的八字胡,圍著茅無極師徒上下打量著兜轉了幾圈,旋即冷哼道:“茅山道士?千年狐妖?你以為老子會相信你的鬼話?哼!我看你們就是喬扮成茅山道士的人販子,我們黑水鎮裏的失蹤青年都是你們給拐騙走了!還不快向本隊長交代你們的罪行!”

“什麽?拐騙?”茅無極驚道:“這……這是從何說起呢?”

阿發阿桓早就看不慣馬如龍為非作歹的小人嘴臉了,阿發嚷道:“簡直是一派胡言!我師父是茅山宗一代宗師,湘西地界上誰沒有聽說過茅無極的名號?我看你小子是有眼不識泰山!”

阿桓也道:“對!指不準黑水鎮裏那些失蹤的人就是和那千年狐妖有關,你最好對我師父客氣點,要不然下一個被狐妖抓走的就是你!”

“嗬——”馬如龍大怒,有些笨拙地拍開腰間的槍套,拎出一把馬牌擼子,槍口對準了茅無極。在民國時期,黑市上最多的兩種手槍就是盒子炮和各型號的擼子了,盒子炮(毛瑟軍用手槍)型號單一,槍身又大,價格相對比較便宜,而擼子炮槍身精致,型號也多,一般是富商和高級軍官所有。馬如龍因為自己的擼子炮槍柄上刻著一匹駿馬而格外鍾愛,也總愛顯擺顯擺,現在見阿發阿桓敢公然頂撞自己,大失顏麵,想也沒想就掏了出來。

烏黑的槍管對著茅無極的眉心,眾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氣,馬如龍冷笑道:“老子知道茅無極,他可不是長你這樣!老子這就一槍斃了你,看你還敢不敢冒充茅山道士!”

話音剛落,馬如龍捏著槍杆子的手作勢一抖!

眾人大驚失色,巧雲也是嚇得“啊——”一聲尖叫出來!

馬如龍卻沒有開槍,見眾人駭得易容變色,心中爽快不少,哈哈大笑起來。

“馬隊長,你這是做什麽?”茅無極也覺得心頭亂跳,可是人在矮簷下,不能用強,壓下一口火氣,道:“我茅無極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何來冒充一說?”

“你如果真是茅無極,便做個法術來讓哥兒幾個瞧瞧!”馬如龍嘿嘿笑著,他心中已經信了,可現在偏是要欺負他們師徒四人是異鄉之客,輕佻地道:“若能哄得本隊長高興了,才能讓你們入鎮!”

三個徒弟紛紛怒目而視,茅無極正色道:“荒唐!我茅山道術是用來斬妖除魔的,可不是來取悅於人的!”

“少說廢話!”馬如龍身旁的李副官也跟著起哄道:“大隊長讓你做把戲你就趕緊做,不然的話,哥兒幾個的槍子兒可是不長眼的!”

茅無極見他們如此蠻橫無禮,心中也升起怒火,可他畢竟是一代宗師,不能與這幫市井宵小一般見識,便側過頭去,不再理會。

周圍圍觀的民眾見馬如龍等人如此刁難,都麵露不忍之色,可是怯於往日裏馬如龍的**威,也都不敢出言勸說。

“快啊!快啊!”馬如龍得意洋洋,揚著手中的擼子炮催促道。

狐妖未除,茅無極心中著急,尋思著不能老在這和他瞎磨蹭,便沉聲道:“我確實就是茅無極。你如果不信,可以帶我去見你們鎮長汪有齡。我和他在省城曾有一麵之緣,若有半分做假,我們師徒四人隨你處置!”

茅無極說得是事實,去年剛開年的時候,黑水鎮鎮長汪有齡在途經省城時生了一場大病,請遍了省城名醫,都無法治愈。後經人介紹請來了茅無極,斷出他是邪魅纏身,做了一場道法驅趕鬼魅,方才治好怪病。汪有齡對茅無極感激涕零,願以千金相謝,茅無極卻不願接受金錢之物,更讓汪有齡敬佩。後來汪有齡回黑水鎮後,也曾數次相邀茅無極來做客,自己也好盡地主之誼。茅無極本來沒有將此事放在心上,這些年走南闖北也沒有時間到黑水鎮來,此時見馬如龍糾纏不清,也隻好將和汪有齡這段交情講了出來。

馬如龍心頭暗自一怔,他本已相信了茅無極的話,此時見他又搬出鎮長來,頓時覺得為難。他是絕不會帶他們去見鎮長的,那樣隻會自取其辱,說不定還得召來鎮長的責罰,當下之計,便是將錯就錯,絕不能讓他們進鎮子裏去!

拿定了主意,馬如龍冷冷地道:“你們是誰我不知道,鎮長大人日理萬機豈能說見就見?這樣吧,你們要進鎮也行,不過要交納過境費!交了過境費,本隊長就放你們進去。”

“交多少?”茅無極無可奈何地道。

“一人一百,你們四個人,一共四百大洋!”馬如龍搓著雙手,陰惻惻地笑道。

“什麽?四百大洋,你不如去搶好了!”阿桓氣道。

巧雲也道:“就是!天下哪有這麽貴的過境費?你黑水鎮城門是金子做的嗎?”

馬如龍側眼看看巧雲,見她玉麵朱唇,吹彈欲破,著實可愛,心中不禁起了歹意,笑嘻嘻地道:“喲,小妹妹,如果是你願意去我府上留宿幾晚,不僅不收你的過境費,哥哥還會倒貼給你幾塊大洋呢,哈哈……”

阿發阿桓見馬如龍不懷好意,馬上挺身而出擋在巧雲麵前。

“你們想做什麽?造反麽?!”馬如龍揮了揮手槍,喝道:“都給我退後!”

二人氣得渾身顫抖,巧雲怕他倆動粗吃虧,不住地從背後扯他們的衣角。

阿發和阿桓相視一眼,他們師兄弟二人整天待在一起,彼此之間早已是默契之至,隻要一個眼神便能知道對方心中所想。當下也不多說,一閃身從巧雲身前讓開。

馬如龍**笑陣陣,剛要走向巧雲,卻覺得後腦勺一疼,“哎呦”叫了一聲,回頭一看,卻見是阿桓從自己頭上扯下了一小撮頭發。

“混蛋!敢在太歲爺頭上動土!”幾個跟班的保安隊員都是大怒,紛紛呼喝,馬如龍“啪”地拉了一下槍栓,喝道:“老子斃了你們!”

阿桓卻嘻嘻一笑,“我說馬隊長,您別生氣,剛才我看您頭上有根草葉,想給您摘下來,沒想到一不小心就扯到了您的頭發,實在是對不住啊……”

馬如龍氣得暴跳如雷,又覺得跟他們兩個毛頭小子爭吵有失自己的身份,便轉頭對茅無極厲聲道:“冒牌道士,你們敢對本隊長不敬!今天就算是有一千塊大洋也休想再進黑水鎮,滾!都給老子滾!”

茅無極緊皺眉頭,道:“馬隊長,我們初來貴寶地,怎麽敢對你不敬?小孩子們不懂事,您大人不計小人過,不要和他們計較!阿發,阿桓,還不快過來給馬隊長賠禮道歉!”

阿發阿桓卻似沒有聽到師父的話,側身站在遠處,一步也不動。

馬如龍更怒,衝著茅無極又是一通哇哇大叫。

阿發微微冷笑,從衣袋中掏出一個小草人,一張畫好了咒的黃紙符,對阿桓道:“師弟,你功力比我高,這個報仇的機會讓給你!你來!”

阿桓也不謙虛,接過草人和咒符,把馬如龍的頭發塞進草人身體裏,又用咒符牢牢地包裹了一層,準備完畢,左手握住草人,右手捏一個玉宮手訣,便開始默念茅山咒語。

他所施的乃是茅山術中的一個小把戲,名曰“草人牽”。需要用到被牽製之人身體的一部分,一般是毛發或指甲,配合草人和咒符,以茅山術功力發動之後,便可以製人於股掌。一旦被控製,人的一舉一動都將會受到草人的牽製,而施法人通過控製草人來操控他的行動。

“草人牽”是茅山術中極簡單的入門法術,阿桓早已是駕輕就熟,成竹在胸了。念完了咒語,阿桓見馬如龍還在和師父糾纏不清,便對阿發狡黠一笑,一使勁兒將草人的雙腿彎成了九十度。

“快滾!快滾!”

馬如龍還在叫嚷不休,忽然毫無征兆地,“咕咚”一下子就給茅無極跪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