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既然不喜歡，就不要給人家希望
金小燦就這麽一去不複返，薑茶茶不停地給她打電話、發微信，她就是不接也不回。
平時金小燦是一個揉搓捏女孩，可一旦脾氣倔起來，也不是輕易能哄好的。
薑茶茶真擔心她會做出什麽傻事來。
見薑茶茶著急地要報警，何耀按過她的手機說道：“別擔心，我知道去哪兒能找到她。”
“你知道她在哪兒？”薑茶茶皺眉，看他的樣子是早就知道，可是她著急到不行了，他才說，是幾個意思？
幾分鍾後，何耀帶她來到公司，她才這知道是幾個意思。
“薑茶茶就是一個大笨蛋！她心裏隻有她那個死黨閨密，我對她再怎麽好，她都不領情！
“我平時陪在她身邊，比她那個唐美妮陪著她的時間都要多，她卻這麽對我……嗚嗚嗚……
“我到底哪點比不上那個唐美妮了？
“我這麽幫她，她居然罵我！哇嗚嗚……”
趙浩子坐在椅子上，伸手不停地給金小燦抹眼淚。他坐的那張椅子調得過矮，導致他伸手去夠坐在桌上的金小燦時像一頭長臂猿。金小燦哭得用力，他安慰得認真：“好了好了，乖寶寶，別哭了。你都哭了半個小時了，不累嗎？”
“不累！”
“好好好，不累不累。可是我會心疼啊！你再這麽哭下去，雷峰塔都被你哭倒了呀！”
“嗚嗚嗚……”
金小燦和趙浩子，是什麽時候談戀愛的？
薑茶茶徹底傻眼。
何耀走到她身邊，輕聲科普：“其實我也不比你早知道多久。我猜是那天的**事件吧，不打不相識，大概浩子就是這麽和你家小燦萌發愛意的吧。”
薑茶茶目瞪口呆地看著麵前這一幕，腦補自己錯過多少故事。
抽泣中的金小燦也看到了薑茶茶，她一個骨碌，從桌上滑了下來，表情發怵：“茶，茶茶……”
那樣子既有被找到的尷尬，又有來不及告知的忐忑。
要知道她對薑茶茶的感情是很複雜微妙的，既有對老板身份的薑茶茶的敬重和追隨，也有對室友身份的薑茶茶的依賴和喜歡。
趙浩子起身，像一座沉浮的大山緩緩立起。他眨巴著眼睛，突然意識到什麽，搭手擋在金小燦身前說道：“你要怪就怪我，別怪小燦！”
他的樣子傻得可愛。
望著他護著金小燦的樣子，薑茶茶突然忍不住地撲哧笑出聲來。
趙浩子被薑茶茶笑得不明所以，露出典型的IT宅男反應緩慢的模樣來。薑茶茶徑直走過去，將金小燦從他身後拉出來，問：“什麽時候開始的？”
金小燦的臉頰一紅，看了看趙浩子，又看了看薑茶茶：“好像，我也不記得了。”
薑茶茶了然點頭：“今天我說歇業，你偷跑出去是來這裏送外賣了對吧？”
金小燦把頭垂得更低了，從鼻音裏跑出嬌羞的“嗯”。
薑茶茶漆黑的眼珠移向趙浩子：“你對金小燦是真心的嗎？”
趙浩子一怔，點頭如搗蒜：“真！比我做代碼程序還要真！”
薑茶茶摟過金小燦的肩：“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最得力的幫手，是一個勤奮上進的好姑娘。如果你敢欺負她或者騙她，我就讓你知道霸道女總裁的厲害！”
趙浩子眨巴眼睛，咯咯笑，開心得像一個孩子：“我不會！有你和阿耀看著，我怎麽敢呢，哈哈哈……”
“茶茶，你說什麽？”金小燦謔地抬頭，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說我是你的……”
“是我不好，傷了你的心。”薑茶茶誠懇道歉，擁過她，道，“我一直忘了告訴你，當我沒有察覺的時候，你就對我很重要了。現在，以後，你都會是我最好的朋友。”
金小燦鼻子一酸，又是一陣號啕大哭：“茶茶。”
這一次，是喜極而泣。
薑茶茶也紅了眼眶。
兜兜轉轉，幸好。
她失去了很多，可至少金小燦還在她的身邊。
四人回到之前去過的烤肉店。
最開心的當屬趙浩子，他拿過菜單笑嗬嗬地說請客：“我這萬年光棍總算脫單了，上次羨慕你和薑茶茶，現在我們是兩對官宣CP了。”
薑茶茶和何耀四目相對，彼此尷尬地錯開視線。
金小燦則拍趙浩子的肩，低聲喝道：“別得意忘形，點你的菜。”
“是是是。”
別開目光，薑茶茶下意識看向窗外，那個曾經出現過顧南風的位置。
如今，車水馬龍，一切如常。
沒有顧南風，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個路過的行人。
薑茶茶想起今天在教室裏，顧南風那並不信任她的目光，心裏泛過酸楚。曾經他的死纏爛打，他的堅定不移反複在腦海鮮活出現，仿佛要和今天的截然不同作對比。
感情是最沒有具象的東西，她分辨不清，哪個才是真正的顧南風。
或許，兩個都是他。
唯一能解釋的隻是時過境遷。
何耀夾了一塊烤肉放到薑茶茶的碗裏：“情緒經過大起大落，身體需要補充能量。”
薑茶茶夾起烤肉塞進嘴裏：“太老了，烤的時間再短一點會更好吃。”
何耀繼續剪肉，微笑道：“還是熟一點比較好，你的胃不好，不能吃太生的。”
薑茶茶瞥金小燦，金小燦的無辜大眼睛學趙浩子眨呀眨，隻當沒聽見。
何耀專注地看著鍋裏，能讓拒絕都做得令人心生暖意。
如果沒有他最先接近的意圖，沒有之前的種種，沒有顧南風的出現，薑茶茶想，她和何耀會是另一種局麵。
可惜，沒有如果。
飯桌上，趙浩子和金小燦主動交代他們的愛情進展路線，倒也讓氣氛溫馨熱鬧很多。
薑茶茶沒想到，那天的誤會事件之後，趙浩子對金小燦一見鍾情，總是打電話訂她的外賣，並指定她來送。
一來二去，兩人就送出了感情。
金小燦漸漸喜歡上趙浩子對代碼以外的世界的那種單純無知，趙浩子則喜歡上金小燦霸道、可愛又略帶慫樣的性格。
他們的感情幹淨、簡單，彼此都陷在對方的愛意裏就好。
趙浩子的優秀不外露，金小燦的可愛很內斂，不會被外界所幹擾，簡直甜到飛起。
薑茶茶由衷地祝福他們可以這麽一直長長久久地走下去。
吃完飯後，趙浩子牽金小燦的手說要去約會。金小燦這妮子賊兮兮地兜著雙手衝薑茶茶要約會費：“老板，支持點唄？”
薑茶茶難得豪氣衝天地，點頭拿錢包：“好，我支持你！”
下一秒，她一摸口袋：“咦，我錢包呢？”
金小燦一怔，哀號：“不會吧，你又把錢包丟了？”她眼珠子轉一轉，試探問道，“老板，你不會連手機都丟了吧？”
雖然金小燦不想把薑茶茶所說當成小氣的托詞，用手機試探一下總是沒錯的。
薑茶茶再摸手機，心下咯噔一沉：“好像也不在。”
何耀輕拍她的肩：“應該落在店裏了，我進去找。”
薑茶茶望著急匆匆進去的他，有些懊惱也有些歉意。
金小燦歎氣：“茶茶，你這丟財的習慣，真是害人害己啊。”
趙浩子急不可待，不等金小燦要到約會費，就急吼吼地拉她走了。
何耀出來時，薑茶茶見到他無奈地聳肩：“店裏也沒有。”
“算了，老毛病了，不見了就不見吧。”薑茶茶沒抱多少希望，“錢包裏沒多少錢，主要是手機。”
何耀把手機遞給她：“先把賬戶緊急掛失吧。”
“嗯。”薑茶茶拿過手機操作一番，在何耀的提示下，又登入自己的社交賬號發了個聲明通報一下，以免被不法分子頂替，詐騙朋友熟人什麽的。
做完緊急處理後，何耀陪她去手機店買了一部新的。
何耀付錢的時候，薑茶茶伸手按住他的卡：“這錢是你先替我墊的，我回學校就把錢還給你。”
何耀眼神裏泛著苦澀：“茶茶，你一定要和我算得這麽清楚嗎？”
薑茶茶不語。
“好，如果一定要算得這麽清楚，我要向你收利息。”何耀一本正經地把卡遞給導購員後，手肘撐著櫃台看向薑茶茶，“這幾個小時的利息，用你一張合影來還怎麽樣？”
薑茶茶怔住。
“我們認識這麽久，好像沒有一起拍過照。”何耀說著拿過包裝盒上的新手機，打開照相功能，擁過薑茶茶的肩，把腦袋靠了過來。
隻聽清脆的一聲“哢嚓”，薑茶茶看到手機畫麵上留下了他們兩人的合影。
何耀很滿意地欣賞成品：“果然是拍照手機，畫麵感覺很好。”
薑茶茶把手機奪過來，看著上邊的照片：“那是我長得好看。”
“你是要刪掉嗎？刪掉也沒用，我已經發了一份到我這裏了。”何耀把自己的手機拿出來，以茲證明。
薑茶茶看他故作鎮定的模樣：“刪掉做什麽，既然要演戲，這樣的照片當然是要PO上網的。”
何耀微微一怔，目光落在她的手機上。
這時，導購員把卡和發票送回來，薑茶茶順勢把手機息屏放進口袋裏，暗暗地呼了一口氣。
剛才那句話是趕鴨子上架，形勢所逼，她雖然默認了何耀留在身邊的事實，但到底還是沒有做好放大招的準備。
從手機店出來後，薑茶茶正準備回學校，不想何耀提議道：“我想去見見你爸爸。”
薑茶茶愣住，沒想到何耀會有這個提議：“見我爸爸？”
“嗯。”何耀很認真地點點頭，“自從上次在學校門口匆匆見過一麵後，我就沒再拜訪過。”
“不用了吧。”薑茶茶微微蹙眉，試圖婉拒，“太晚了，我爸已經睡了。”
“伯父在賣關東煮，現在這個時間點不會太晚。”何耀看手表，戳破薑茶茶的話。
她真是記性差，她的胃不好這麽隱私的事何耀都知道了，父親在賣關東煮的事情又怎麽瞞得住對方。
“那就去吧。”何耀微笑地提議。
薑茶茶硬著頭皮帶何耀去了自家樓下的次街上，薑達的推車掛著長串彩燈格外醒目，伴隨著香味十足的熱氣，看上去溫馨又勾人。
何耀快步走過去：“伯父。”
薑茶茶緊跟而上：“爸。”
薑達開心地喚道：“哎，茶茶，吃過飯了嗎？要不要再吃點？爸爸今天剛進了你最喜歡的魷魚串。”
薑茶茶剛想說不用，何耀接過話茬：“魷魚串？伯父，我也很喜歡吃，給我來兩串吧。”
薑達打量何耀：“哦，小夥子，你是茶茶的同學對吧？上次在學校門口我見過你，你叫……”
薑達努力地回想他的名字，何耀急忙解答：“伯父，我叫何耀。”
薑達眉頭舒展：“對對，何耀。好好好，你和茶茶坐一會兒，魷魚串馬上就來。”
“爸，不用忙活了，我和何耀都是吃過飯才來的。”薑茶茶說這話時完全跟耳邊風一樣，何耀站到薑達身邊擼起袖子要幫忙。
這時，一群女學生停下腳步，圍過來要照顧薑達的生意，薑茶茶被這樣那樣地擠到了一旁。
長眼睛的人都能看到那些女學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分明是衝著何耀來的。
薑達指點了一會兒後，何耀就上手了。
薑茶茶站在一旁，望著何耀，不由得想起顧南風。
不知不覺，他的影子已經到處擁擠在她身邊的每一個角落。身影可以突然抽離，可她的記憶卻不會。
“茶茶，你和顧南風是吵架了嗎？”薑茶茶回過神，扭頭迎上薑達關切的目光。
“沒有。”薑茶茶垂眸。
“老爸不知道你和這個小夥子有什麽事，也不知道你和顧南風之間發生了什麽。不過老爸知道，你不喜歡何耀。”薑達舒展雙臂，輕歎一口氣，“既然不喜歡，就不要給人家希望。”
“爸，你怎麽知道我不喜歡何耀？”薑茶茶被薑達的肯定語氣弄得不知所措。
“傻瓜，你是我女兒，我會不知道嗎？”薑達寵溺一笑，“你看他的眼神沒有一點快樂呀。”
薑茶茶忍不住反駁：“可是爸爸看媽媽的眼神也沒有快樂，這麽多年，您還不是忘不了媽媽。”
薑達的笑容在那布滿皺紋的臉上立刻僵住，過去那些傷痛仿佛因為薑茶茶的一句話全部跑出來。
薑茶茶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她輕輕扯過薑達的袖子：“爸，對不起。”
薑達垂眸，看著自己滄桑而臃腫的影子，過往的回憶像烈馬過境，呼嘯而過。
“所以，爸爸才希望你找一個能讓你快樂的人，而不是重蹈我的覆轍。”薑達推開薑茶茶的手，默默地走向一旁。
親人之間的傷害是無心的，卻也是最容易發生的。薑茶茶一直目睹父親沉浸在母親離開這個家的悲痛當中。這些年，鄰裏之間也有不少有心人給父親介紹對象，父親一直都是微笑拒絕的，他說他這輩子隻要做好賺錢和照顧女兒這兩件事就好。
其實薑茶茶知道，爸爸一直忘不了狠心離開的媽媽。
有時候，晚上爸爸會坐在床邊看著媽媽的照片發呆；有時候，爸爸會一個人站在陽台上喝悶酒。
他從來沒有提過媽媽，可是薑茶茶知道，媽媽一直在他心裏，他從來沒有忘記。
出神間，那群嘰嘰喳喳的女學生都離開了，何耀把錢收好交給薑達，抬頭衝她微笑。
望見他的微笑，薑茶茶一個激靈，轉身就走。
“茶茶，茶茶！”何耀在身後喊她，她卻走得飛快。
直到何耀在車水馬龍的大馬路上及時拉住她。
“薑茶茶！”
薑茶茶謔地轉身，迎上他慍怒疑惑的目光，她才反應過來剛才和自己擦身而過的疾風，是自己差點被一輛車撞上了。
何耀一把擁過她，緊緊抱住她，她能聽到他失控的心跳和急促的喘息。
“你不要這麽嚇人，好不好？”他隱忍著怒氣，聲音微微顫抖，還在後怕中。
薑茶茶瞪大眼睛，耳邊車鳴聲呼嘯而過。那遠處霓虹閃爍的黑夜，像巴塞羅那的深海。
死裏逃生，這種感覺真是熟悉。
“我不要你救，我不要你管。”薑茶茶喃喃地推開他，情緒變得激動，“何耀，我不喜歡你！我不要演戲，我不要！”
何耀試圖拉住失控的薑茶茶，兩個人站在大馬路上這樣子非常危險。
這時，突然一道強光照過來，薑茶茶和何耀本能地用手臂擋住眼睛。
車門被打開，有人下車。
薑茶茶放下手臂，看到了顧南風的臉。她以為是自己產生的錯覺，而這種以為隻是維持了三秒。隨著他走到她的麵前，將她和何耀拉開。
“你們在做什麽？”顧南風冷聲問道。
何耀皺眉，伸手就要拉薑茶茶：“這不關你的事。”上次也是在馬路上，顧南風當著他的麵帶走了薑茶茶，這一次，他絕不允許！
顧南風打掉何耀伸過來的手：“她在說‘不’，你就不能硬來。”
“顧南風，你不覺得自己管得太寬了嗎？”說著，何耀就要和他爭執起來。
眼看著兩人要動手，薑茶茶掙開顧南風的手：“夠了！”
看著這兩個針鋒相對的男人，薑茶茶覺得前所未有的疲憊。
她誰都不想見到，誰都不想搭理！
不管不顧路上的車流，薑茶茶轉身飛快地跑開。
她誰也不恨，最恨自己！為什麽要喜歡上一個人？之前好好賺錢的日子不好嗎？
爸爸說，喜歡是快樂的感覺，可快樂的同時也承受著傷心。
關於這件事，千百年來好像有幾百種答案，卻又好像還沒有答案。
她並不聰明的腦袋快要炸開了！
薑茶茶一鼓作氣地跑到一條小溪邊，這裏她從未來過，不知道具體方位。可是抬頭間，她就能看到顧氏大樓。
是不是不離開這座城市，關於顧南風的影子就避無可避呢？
薑茶茶低頭拿手機，想讓金小燦來接自己，可是她發現剛買的手機又不見了，一股巨大的無力感讓她感到窒息。
薑茶茶蹲坐在冰涼的石階上，心無限下沉。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跟前響起：“你到底要在這裏坐多久？”
薑茶茶抬頭，是顧南風。
“要不是看你要在這裏坐到天亮的樣子，我才不會打擾你。”顧南風雙手插口袋，“你大概不知道這個公園經常有拾荒漢出沒，一個女孩子在這裏很危險。”
“你怎麽找到我的？”薑茶茶冷冷垂眸，她身上什麽都沒有，他怎麽好像總能找到她？
“一條街一條街地找，我開著車找起來當然比你的何耀快一些。”顧南風把手機遞給她，屏幕亮起，是她設置的那張和何耀唯一的合影。
薑茶茶拿手機，顧南風適時收回手，沒讓她拿到：“走吧，我送你回去。”
“不用。如果讓美妮看到，會誤會的。”最後四個字，薑茶茶說得一頓一頓，格外著重。
“我也不想送你的，不過你跑了以後，我和何耀都來找你，最後先找到你的是我。”顧南風側過臉，客觀講述自己的“無奈”。
“你可以打電話給何耀，讓他過來接我！”薑茶茶被顧南風的“無奈”擠對得惱火，“把手機給我！”
“我知道你不想。”昏暗的光線下，顧南風穩如一棵鬆柏，一臉冷硬地說道，“我更不想。”
“顧南風，你別自以為是了，我現在和何耀正在有條不紊地戀愛中。你手裏的手機就是他買給我的。”薑茶茶心裏的別扭被他又一次激活，她慶幸在手機店裏的時候沒有把照片刪掉，而是設置成了手機壁紙，也用來逼自己忘掉顧南風，“你沒看到照片嗎？”
“那剛才，你和他在大馬路上吵什麽？”顧南風問。
“談戀愛吵個架很正常，有什麽大驚小怪的。”薑茶茶皺眉敷衍。
“是嗎？”
顧南風若有所思地上前，身上的氣息撲麵而來，薑茶茶越過他：“你不相信就算了，我為什麽要跟你解釋。”
擦身而過間，他伸手握住她的胳膊，聲音沉到了地麵：“你總愛這麽逃走嗎？”
“在巴塞羅那的醫院，你說了一句‘再見’就先回了國；現在你說算了就算了。薑茶茶，什麽時候你變成了我，變得這麽霸道？”
薑茶茶側頭看他凝重的臉：“顧南風，今天在教室裏，金小燦說的話，你相信嗎？”
顧南風的眼光微微跳動。
“你千萬不要相信。我不止霸道，還很壞。”薑茶茶輕笑，“我更不會在深海裏為了救你，去跟鯊魚拚命。你明白嗎？顧南風。”
顧南風有力的手失去力道，片刻間，薑茶茶掙脫開，並從他手裏拿回手機，大步離開。
回到學校的宿舍，金小燦還沒有回來。
薑茶茶一個人待在不到七平方米的房間裏，卻覺得空曠得要命。
她拿著手機，息屏又點亮，和何耀的合影也是時隱時現。
何耀發了很多消息，也打了很多通電話。
薑茶茶隻是回了一句：我回學校了。
她答應配合演戲隻是為了要顧南風死心，這種沒有觀眾的時候，能保持距離就保持距離就好。
顧南風這段時間都在親力親為地照顧坐輪椅的唐美妮，他們的形影不離隨著他專訪連載的報道，也吸引了其他媒體記者的注意。
於是，當挖掘唐美妮的受傷資料時，顧南風在巴塞羅那投資的小島曝光出來，度假酒店打上了廣告。
鋪天蓋地的新聞推送，薑茶茶不可避免地能看到。
牆上的時鍾快指向十二點時，手機傳來唐美妮發來的微信：“睡了嗎？”
薑茶茶的心猛地一跳，難道是顧南風和她說了什麽嗎？想到今晚在公園……
“沒有。怎麽了？”薑茶茶忐忑地打下這行字後，那邊很快回了消息—明天是我的生日，顧伯父說要在顧宅給我辦個派對。你能來嗎？
薑茶茶盯著手機上的字，沒有回複。
這時，手機上方叮咚推送了消息框—撒花！美妮的二十一歲生日到了。
時間過得真快，唐美妮的二十一歲生日就這樣到來了。
還記得去年給唐美妮過生日的時候，她們是在泰國的普吉島。那個時候是唐美妮過第一個二字頭的生日，她找了一整支樂隊在海邊唱歌，還請在場所有的遊客喝酒，晚上繽紛的煙火照亮整個夜空，久久不肯熄滅。
應了唐美妮出發前的心願，派對要有多隆重就有多隆重，她要用最囂張的方式來紀念這最美的年華。
唐美妮的父母遠在法國出差，特意打電話來祝賀她生日快樂，還貼心地問她錢夠不夠花。
事實上，這樣的特殊祝福是唐美妮父母的常態。
平時他們無暇陪伴唐美妮，更遑論重要的節日都是他們更加忙碌的時候，唐美妮早就習以為常。
直到所有人都離開，煙火消失，海邊重歸寂靜，隻剩下唐美妮和薑茶茶兩個人時，唐美妮靠在薑茶茶的肩頭，笑著說道：“之後，我的生日都安靜地過吧，隻要有你陪在身邊就好。”
“為什麽？”那時薑茶茶不解地扭頭看她那還殘存笑意的臉龐。
“因為熱鬧後更顯得寂寞啊。”唐美妮慵懶地閉上眼睛，嘴角帶笑，“其實我隻是想要最愛的人都在身邊而已。”
其實我隻是想要最愛的人都在身邊而已。
這話再一次回響在薑茶茶的耳邊，仿佛又感覺到那個大小姐靠在肩頭沉甸甸的依賴。
薑茶茶默默地回複：“我知道了。”
側過臉去，薑茶茶貼著枕頭隻覺得眼眶一熱。
真好，唐美妮其實從沒變過，她一直就是這麽自私又霸道的，隻是自己一直包容著，沒有去格外感受。
希望最愛的人都在身邊，如今對於唐美妮來說，她的最愛是顧南風，而自己呢？或許曾經真的愛過，隻是現在是可以退而拋棄的朋友。
去祝賀她的生日吧，薑茶茶對自己說，就當是和自己的青春好好地告個別。
第二天，學校門口。
唐美妮親自來接薑茶茶，這一次沒有看到顧南風。
唐美妮坐在副駕駛座上，衝薑茶茶淡淡勾唇：“上車吧。”
薑茶茶卻扭頭看向教學樓的方向：“不用了。”
隻見何耀一身白色襯衫配灰色格子九分褲，踩著一雙紅色運動鞋，十分清爽幹練，手捧鮮花而來。
何耀快步走到薑茶茶跟前，溫和致歉：“抱歉，導師拉我談話，讓你久等了。”
薑茶茶搖頭：“沒事，我也剛到。”
何耀伸手寵溺地摸摸薑茶茶的頭，轉身看向唐美妮，把手裏的鮮花越過車窗遞上：“這是我和茶茶送你的花，祝你生日快樂。”
唐美妮怔怔接過：“謝謝。”
何耀牽起薑茶茶的手：“我有車，我們自己過去就好，你在前邊帶路吧。”
說著，他們越過唐美妮的車子，往外走去。
唐美妮靜靜地望著他們握手相去的身影，垂眸間看到手裏的紫色桔梗，突然心頭百感交集。
這是她最喜歡的花，何耀曾經也送過她。
那時候她問他：“知道我為什麽喜歡紫色桔梗嗎？”
他搖頭說不知道。
她罵他笨，然後又說：“因為它的花語是真誠不變的愛。”
他摸摸她的頭，寵溺地說：“那你要一直喜歡下去，我要一直給你真誠不變的愛。”
當時能輕易地說一直和永遠，因為誰都沒想過會被時間改變。
他終於牽起了別的女孩的手，摸著別的女孩的頭，並且真心實意地笑著。
唐美妮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回神道：“開車。”
從學校出發，大約開了半個小時，兩輛車駛進市中心的一片高檔住宅區。
保安行禮，看到唐美妮的車子，立刻恭敬鞠躬後放行。
顧南風在門口接唐美妮下車。
薑茶茶和何耀從另一輛車上下來，握手而站，望著他點頭致意。
顧南風推著唐美妮的輪椅，目光落及兩人十指相扣，麵無表情地推著唐美妮進門。
“剛剛你表現得很好，接下來也要一直保持下去。”何耀低聲道。
“我知道我在做什麽。”對於何耀時時刻刻的提醒，薑茶茶不由得蹙眉。
謔地，他突然一個邁步擋在她的跟前。
薑茶茶嚇了一跳：“你做什麽？”
何耀伸手輕輕地撫過她聳起的眉眼：“你看看你，男朋友突然靠近讓你詫異成這樣，是不是太奇怪了？”
他無奈的責備還是帶著溫和，薑茶茶眨動眼眸，一時不知所措。
“如果可以，我想回到剛開始認識你的時候，這樣你就不會討厭我。”他苦澀勾唇，手指從她的眉眼處輕輕後退。
“走吧。”他重新跨步回她身邊，牽她往前走。
顧宅。
沒有意外地奢侈。
內部裝潢，照著低調奢華大氣的調調走，被仆人迎進門換上拖鞋後，踩上灰色的大理石地磚，就能分明地感覺到那是金錢的沉澱。
寬大的客廳裏，已經站了不少有頭有臉的客人，巨大的琉璃燈供給著明亮的燈光，盤旋的紅木樓梯像一條火龍通往二樓，高挺的牆壁上別出心裁地掛著綺麗圖案的毛毯，看上去就像藝術家二十世紀的宏偉巨作，奪人眼球。
顧南風站在一旁和唐美妮一起接待賓客，沒有看到顧啟。
圍繞著橢圓形長桌上擺滿精致的點心，有戴著廚師帽子的男生端著盤子忙進忙出。
四周都布置了粉色玫瑰花，看上去溫馨又甜蜜。
薑茶茶看著唐美妮手舉酒杯和顧南風相顧微笑，她隨手從服務生的盤子裏拿過紅酒，給自己一杯，也給何耀一杯：“來，幹杯。”
何耀看她一飲而盡，微微蹙眉：“你是要把自己灌醉嗎？”
薑茶茶啞然失笑：“這麽一點酒，醉不倒我的。更何況，今天是一個好日子，就算醉一下又何妨。”
“茶茶。”說話間，唐美妮和顧南風過來了。
薑茶茶扭頭，唐美妮舉了舉手裏的酒杯：“謝謝你們能來。”
薑茶茶勾唇：“我沒帶禮物過來送你。我想了半天，覺得你似乎什麽都不缺。”
她說話時有意無意地看了一眼顧南風。
唐美妮搖頭笑：“你來，就是最大的禮物了。”
何耀擁過薑茶茶的肩：“你們什麽時候宣布訂婚消息？”
一旁一直沉默的顧南風目光落在何耀的手上，目光鄙夷：“我們現在都還是在校學生，說這個太早了。”
“怎麽會，隻是訂婚而已。今天唐小姐的生日宴會放在你們顧宅辦，我以為會是這個意思。”何耀微笑。
“是啊，你們走到現在這一步實屬不易。”薑茶茶附和道，“我想顧伯父應該也很期待吧。”
顧南風眉低了低，目光裏射出慍怒來：“所以你今天過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是吧？”
薑茶茶沒有去看他，像沒聽到一樣，對唐美妮說：“祝你二十一歲生日快樂。”
這時，顧啟從樓上下來。
大家紛紛恭敬地向他投去注目禮，有些人鼓掌，有些人呼喚道：“顧總。”
顧啟滿臉堆笑，一邊伸手做了一個安撫的動作，一邊從二樓下來。他穿著黑色背心，滿鬢白發卻擋不住精神奕奕。
他道：“今天是美妮的生日宴，大家別喧賓奪主，亂了主次啊。”
大家哈哈大笑。
誰不知道顧家要為一個叫唐美妮的姑娘辦生日宴，還特地放在顧宅，重視程度可想而知。現在又親口聽到老爺子親昵地去姓喚名，這唐美妮的身份已經不言而喻。
都說唐美妮為了顧家大公子受了傷，自古不管英雄救美，還是美救英雄都是佳話。
大家很清楚，這次的生日宴不隻是慶祝生日這麽簡單。
顧啟朝唐美妮招手：“美妮啊，你過來。”
顧南風臉色一沉，但也隻好推唐美妮過去。
薑茶茶把顧啟的笑容看得清清楚楚，那是她永遠都得不到的厚待和欣賞。
隻有不小心仰望了那高不可攀的雲端，你才知道，有些事不是努力就可以得到。
顧啟把雙手搭在唐美妮的輪椅上，笑著環顧每個賓客：“今天借著美妮的生日宴，我這個老頭子宣布一件事情。”
顧南風意識到了，他低聲喊道：“爸。”
顧啟就像沒聽到一樣繼續說道：“我宣布，小兒顧南風和唐家小姐唐美妮正式訂婚。”
“爸！”
“婚期就等他們學業結束後再說。”
顧啟帶頭鼓掌，大家紛紛應和。
唐美妮羞澀地低下頭，看向顧南風時又一臉不安。隻見顧南風握拳，很生氣地瞪向顧啟。
她伸手握過顧南風的手，生怕他會做出什麽衝動的行為。
顧啟安排好的記者對顧南風和唐美妮進行拍照。
薑茶茶站在不遠處，看著這一切發生，默默低頭：“何耀，我們走吧。”
這一屋子的熱鬧，並不屬於她。
推開厚重的大門時，薑茶茶才感覺到自己重新呼吸到了氧氣。
“如果想哭就哭出來，別憋著。”何耀說。
“哭？”薑茶茶淡笑，“唐美妮終於得到她想得到的，我應該替她開心才對。今天我來，也聽到我要聽的了，大家皆大歡喜。”
何耀的目光若有若無地聚焦：“那你會真的放下顧南風嗎？”
薑茶茶扭過頭：“當然。”
陽光好刺眼，驟然的一道白光，仿佛那天在飛機上看向窗外時那樣。
何耀開車帶她離開顧宅，去了公司。
一進門，兩人就看到金小燦和趙浩子黏在一起，像一對連體嬰一樣，不時地嘻嘻哈哈。
何耀清了好幾下嗓子，兩人才如夢初醒扭過頭：“哦，你們來了啊。”
金小燦臉頰一紅：“老板，你怎麽來了？”
薑茶茶輕歎一口氣：“你總是見不到人，我不來這裏還能去哪兒找你？”
金小燦沒聽出她的揶揄，信以為真地從椅子上彈起來：“咦，你不是說這幾天不接單嗎？我才下課後過來的呀。”
薑茶茶捏捏她的下巴：“你都沒心思賺錢了，我強留著你的軀殼有用嗎？”
金小燦打掉她的手，瞅她和何耀：“那我還不是跟老板你學的，這叫有樣學樣。”
薑茶茶推她的腦袋瓜：“我得考慮辭退你。”
“別呀，茶茶，你真的忍心讓我當一個依靠男朋友的米蟲嗎？”
薑茶茶滿臉黑線地扯開某人誇張的手：“少來了。我來這兒不是為了‘逮捕’你的，你想多了。”
何耀微笑著上前說道：“我們剛參加完唐美妮的生日宴。”
這時，趙浩子的大手輕敲鍵盤，“咦”了一下：“生日宴？不是訂婚宴嗎？”
他說話間，電腦屏幕上就播放了顧啟在顧宅宣告訂婚的話語，底下滾動著新聞標題—顧氏接班人和唐美妮宣布訂婚，王子和公主的現實版再次上演。
唐美妮的背景資料被事無巨細地拉了出來，她在巴塞羅那單挑鯊魚勇救顧南風的故事也被渲染得分外逼真，描寫得繪聲繪色。
趙浩子一邊啃著雞爪，一邊嘖嘖地說道：“這下子，顧南風投資的小島度假酒店可真是火了。哎喲，小燦，你幹嗎？”
金小燦暗暗揪趙浩子的耳朵，小心翼翼地看向薑茶茶。
薑茶茶微笑打趣：“媒體時代就是快，上一秒發生的事，下一秒大家就都知道了。”
何耀拉過椅子沒有接話，而是問：“茶茶，這幾天我和浩子都要加班，你和小燦可以留下來做外勤嗎？”
薑茶茶點頭：“好。”
趙浩子開心地拉過金小燦的手：“太好了，小燦，我要吃你上次給我送的豬腰手打麵！”
薑茶茶越過這對磨人的二傻情侶，看向何耀。她知道他是想讓她忙起來，沒工夫胡思亂想。可是他不知道，她之後不會再胡思亂想，有的隻是深埋心底的祝福和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