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把你當作最好朋友的人

薑茶茶收拾完畢後,跟顧南風下樓去吃早餐,隻見唐美妮已經坐定,桌上點了很多吃的。

顧南風說得不假,唐美妮果然精神奕奕,還更加明豔動人。

她抬頭衝他們招手:“這邊。”

顧南風和薑茶茶落座在她對麵。

唐美妮將一份雞蛋加牛角包的早餐外加一杯熱巧克力推到顧南風手邊:“顧總,您的習慣。這是法式牛角包,雞蛋七分熟,比利時的現磨巧克力粉衝泡而成。”

隨後,她又將漢堡和牛奶推到薑茶茶的手邊:“茶茶,你最愛的早餐搭配,我沒記錯吧。”

薑茶茶點點頭,又默默地看向顧南風的早餐。

她不知道關於他的習慣,唐美妮卻清楚他會吃怎樣的早餐。

一個人的習慣,是需要留心多久才能默念在心?

吃完早餐後,唐美妮又說:“顧總,您需要的專業潛水服,還有潛水教練,我都已經準備和聯係好了。”

顧南風點頭:“好,知道了。”

此時的唐美妮已經是稱職的助理,對顧南風恭敬有禮且稱呼一直堅持為“顧總”。

顧南風雖然依然冷淡,但同樣也進入公事公辦的狀態。

薑茶茶望著他們配合默契,突然有一種插不進去的失落感。

不過顧南風並沒有給她過多胡思亂想的時間,他牽過她的手就往外走:“發什麽呆,要做的事情多著呢。”

三人回到海邊。

海邊停著一艘快艇,唐美妮聯係好的幾個潛水員也都整裝待命。

顧南風要親自下水,薑茶茶說:“我也要去。”

顧南風想也不想地拒絕:“不行,你沒證,這樣下去很危險。”

薑茶茶把頭一歪:“誰說我沒證的?不信你問美妮。”

唐美妮抿唇點頭,意味深長地附和:“嗯,茶茶她有潛水證的。”

“那也不行。”顧南風還是拒絕得利索,“這次我是要往深處潛的,你吃不消。”

“好不容易來到這裏了,就讓我在岸邊看看,不下海?那不是太遺憾了!”薑茶茶急了,一把抓過顧南風的手,“你不讓我跟著,我就不讓你下海。”

所有人都看著,見到這一幕,全默契地清嗓子來緩解尷尬。

顧南風無奈一笑,垂眸看到某人倔強的爪子緊緊抓著自己,隻好答應: “好吧,但你下去後一定要聽話。如果我或者教練讓你上去,你就一定要上去,聽到沒有?”

薑茶茶點頭如搗蒜,先下去再說。

於是,一眾人換了專業的潛水服,教練和薑茶茶講解了一些下水後的常識,又囑咐了一番,這才進入海中。

唐美妮則待在岸上守著。

薑茶茶雖然之前寫過海洋報道,也下過幾次海,但都是在無波瀾的安全範圍內,像這次進入五米以上的中層還是頭一次。

而事實上,潛水本身就帶著不可測的危險性,不是說有經驗就可以完全萬無一失的。

人類在海洋麵前,至今還是知之甚少,掌控甚少的。

薑茶茶和顧南風進入巴塞羅那的海域,映入眼簾的除了一望無際的蔚藍色海水,還有搖曳生姿的各色水草,偶爾有成群的魚群遊過,就如同置身在另一個世界。

顧南風在最前邊,他拿著相機把要記錄的資料都記下來,每下一層深度就會拿溫度計出來看一下,也會看到一些人為垃圾嵌在洞孔之中。

顧南風總是看不過眼,看到垃圾就想弄幹淨,在教練提醒關於氧氣瓶的時長後,他才罷手沒有一一管控。

薑茶茶緊隨其後,隨著潛水的深度加深,耳膜的不舒服就會多一些。

而越往下,光線折射能見度就越低。

方才在海水裏潛玩的感覺,轉而被一種緊張和未知的恐懼感替代。

慢慢地,薑茶茶感覺自己和顧南風之間的距離被拉開了。海水裏的不方便就是一切動作都被放慢,就算隔著幾米也不能張口喊,和身邊的人也隻能做手勢上的溝通。

不知道她心裏的呐喊是不是被他感應到了,當她剛想蹬腿去追他時,他突然扭頭看她了。

這時,突然有一股力道在海水裏形成阻力,以最快的速度將她往右邊拉。

一切發生得太快,薑茶茶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隻感覺一個龐大的黑影從頭頂飛過,緊隨著一陣巨大的波浪襲來。

薑茶茶瞬間就在海水裏翻了一個身,待她看清那龐然大物是什麽時,她整個人都失去了呼吸—是鯊魚!

隻見那鯊魚張開血盆大口,直直地衝顧南風過去!

薑茶茶來不及多想,就想過去救顧南風。她被緊緊拉住,扭頭間隻見教練拚命地把氧氣管往她嘴裏塞。她這才發現自己剛才被鯊魚的擺尾掃飛後,氧氣瓶脫落了!

一時間,所有的水都往喉嚨裏灌,巨大的窒息感要吞沒了她!

薑茶茶咬住氧氣管,就見顧南風兩邊的教練從事先準備的袋子裏拿出橙黃色的球來,試圖嚇走鯊魚。

可是效果不明顯,鯊魚沒有離開,而是一口咬住了顧南風甩過來的氧氣瓶。

千鈞一發之際,教練開始伸腿踢鯊魚的體側麵。鯊魚骨骼很軟,體側麵更是可以攻擊的軟肋,當鯊魚遇到海豚群的時候,海豚就是這麽做的。

沒想到教練的攻擊惹怒了鯊魚,它一個轉身,就朝教練攻擊。

教練嚇得往兩邊逃去。

薑茶茶看到顧南風失去了氧氣瓶,身體不斷地往下墜!

她遊過去想要把自己的氧氣瓶給顧南風,可是旁邊的教練不斷地拉她往上遊。

薑茶茶拚命地想要掙脫,無奈敵不過教練的力氣,眼睜睜地看著顧南風往深海裏下沉!而這個時候,她恍惚看見,仿佛有一個黑點從遠處遊過來了。

“噗。”

薑茶茶被教練拽上水麵。

之前七八個人一同下水,現在隻有他們兩個人上岸。

薑茶茶看向岸邊,想要唐美妮趕緊找人下去救顧南風,可一眼望過去,岸邊已經沒有一個人。

薑茶茶氣得一把推開教練:“你是不是瘋了?你怎麽可以不管顧南風?”

教練全身濕漉漉地半跪在她身邊,沒有說話。

薑茶茶要再次進入海中,被他再次拉住。

“你別拉我!我要去救顧南風!”薑茶茶聲嘶力竭,在空無一人的海岸邊顯得那麽微弱。

“你去了也救不了他!”教練扯下潛水帽,義正詞嚴地吼回去。

薑茶茶蒙了,怔怔地看著麵前的教練:“你……你……何耀?”

何耀滿臉是水,氣息還未平穩。他很少會發脾氣,可是剛從生死一線回來,就算溫和如他,脾氣也失了控製。

他扳過薑茶茶的肩:“就算你恨我也好,罵我也好,我也不會讓你去冒險!就算剛才讓我再選一次,我還是要護你周全!你聽到了沒有!”

時間一點點推移,絕望似乎越來越沉重。

薑茶茶扭頭看向海麵,心如死灰:“可是他死了,我活著又有什麽意思?”

空氣仿佛停滯了。

當薑茶茶感覺自己要窒息而死的時候,突然有人衝破平靜的海麵—是唐美妮和顧南風!

顧南風抱著昏迷不醒、滿臉蒼白的唐美妮大喊:“快!快救她!”

薑茶茶和何耀幫忙將唐美妮拉上岸,薑茶茶終於又見到顧南風。顧南風還活著,她失而複得地欣喜:“顧南風,你沒事吧?”

顧南風給唐美妮做心髒複蘇:“我沒事,美妮為了救我受傷了!美妮!你醒醒!唐美妮!”

他一聲聲地呼喚唐美妮,可是唐美妮一點動靜都沒有。她的大腿劃開了一道大口子,鮮血直流。

薑茶茶眼睜睜地看著顧南風顧不上其他,滿臉擔心驚恐,一遍遍地喚著唐美妮。她木木地待在一旁,腦子一片空白。

救護車很快趕到,把唐美妮送上車,顧南風陪護著。

何耀開車帶薑茶茶跟在後邊。

薑茶茶靜靜地望著前邊的救護車,一言不發。

那車子裏躺著自己最好的朋友,有生命危險,還有自己最愛的人陪在身邊。

一切發生得太快,在她短暫的人生裏還沒有過這樣的經曆。短短兩個小時,生死一瞬,跌宕起伏,而好不容易把握的幸福又再一次地失去。

就像一輛好不容易步入正軌的火車,再一次偏離軌道,駛向她不能掌控的未來。

何耀坐在一旁,握著方向盤的手也是抖的。

當他知道她被顧南風帶到這邊,在處理好公司的事後,剛向學校請好假緊急趕來,就碰到他們要下海。

在唐美妮的安排下,他冒充其中一名潛水員陪在薑茶茶的身邊,親眼看到她的目光始終落在顧南風的身上,也親眼看到危險來襲,她奮不顧身要救顧南風的樣子。

何耀不知道自己錯過了什麽,他隻知道顧南風這一鑽空子,就將他徹底踢出局了。

當薑茶茶以為顧南風會死的時候,她那絕望的目光,疼痛如幾年前他被分手時的那個下雨天。

不,是比那時更痛,更疼。

為什麽?為什麽他何耀喜歡的女孩都偏偏選擇了那個人?

醫院裏。

唐美妮被送進急診手術室。

手術室上方的緊急燈刺眼地亮著。

顧南風身上沾著她的血,他還穿著潛水服,靠牆而站,腳邊滴著水。

薑茶茶上前,握過他冰冷的手:“沒事的,美妮絕不會有事的。”

“她是為了救我……”顧南風眉峰高聳,漆黑的眸子還回**著險象環生的畫麵—

當他吐出肺裏餘存的氧氣,感覺肺要炸了一般不斷下沉,仿佛要墜入地獄時,一雙手托住了他。

起先他看不清這個人是誰,當對方毫不猶豫地把嘴裏的氧氣管拔出來,塞進他的嘴裏時,他看到了她的臉。

他剛想拒絕,可是和鯊魚的搏鬥太耗體力加上缺氧太久,竟拗不過剛下來的唐美妮。

唐美妮把氧氣瓶讓給他之後,拉著他就要往上遊,不想那鯊魚又回來了,險些咬住唐美妮的腿。唐美妮拔出匕首刺過去,大腿和鯊魚的牙齒擦過,被劃開一大道口子,血立刻噴湧而出。

“如果她救不活,該怎麽辦?如果她的腿有什麽意外,該怎麽辦?”顧南風的眼睛充斥紅絲,啞然哽咽。

蔚藍色包裹的危險,唐美妮為他奮不顧身,那份可能說說而已的喜歡,因為此時拚上性命而變得泫然生姿,光芒萬丈。

薑茶茶無言以對,她被比下去了。

顧南風問的這兩個問題就像兩座泰山壓下來,她的任何言語都是那樣蒼白。

貼著冰涼的瓷磚牆壁,薑茶茶隻能陪著顧南風一起等。

何耀默默地站在角落裏,看著薑茶茶的不知所措,看著那手術室的燈亮著,神色深沉而複雜。

顧南風聯係了當地所有的醫生給唐美妮會診,並聯係了國內的醫生,通過視頻加入手術的討論中來,盡全力地給她提供最好的醫療保障。

不知道過了多久,手術室的燈滅了。

唐美妮被推出來。

經過長時間的手術,醫生也麵露疲憊,他解下口罩告訴顧南風和薑茶茶:“腿算是保住了,不過會留下一道很長的永久的疤,生命體征目前平穩,不用擔心。”

顧南風再次確認:“確定沒事嗎?她什麽時候可以醒?”

醫生:“唐小姐缺氧了挺長時間,具體醒的時間得看她自己的意誌了。”

薑茶茶點頭謝過醫生,和顧南風一起送唐美妮回病房。

顧南風一刻不離地守著,薑茶茶催促他好幾次,他才去換了衣服,她買的咖啡他也放在一旁。

他望著唐美妮,生怕眼睛挪開一下,她就會如隨時會變成泡沫的美人魚,從這個世界離開。

“茶茶,你先回去吧,我一個人守在這裏就行。”顧南風的聲音啞了,他透著難以紓解的疲憊,“美妮醒了,我立刻通知你。”

薑茶茶原本想說沒事的,她也要待在這裏,可是看到他說完後就扭過頭去的模樣,她隻能一言不發,從病房裏退出來。

隔著門板上的一小扇窗戶玻璃,薑茶茶感覺到自己被禁錮在一個牢籠裏。

一個唐美妮親手製造的牢籠。

一隻溫熱的手搭上來,薑茶茶不用回頭,知道那是何耀。

“我多希望躺在那裏的人是我。”她苦澀勾唇,“這話很荒誕吧?可是我說的是真的。我希望躺在那裏的人不是美妮。她沒事,顧南風也沒事。”

那樣就不會有這種錯位,也不會有失控。

“她會沒事的。”何耀輕歎,“你應該相信她,也相信你自己。”

“美妮醒來後,一切都不同了。”薑茶茶轉過身,靜靜地望著何耀的眼睛,“看著他守在美妮身邊寸步不離,我竟有那麽一個瞬間希望美妮不要醒來。何耀,我是不是壞透了?”

不等何耀說,她又繼續說道:“之前美妮一而再、再而三地裝傻,和我有了嫌隙也當作沒有。我在心裏有怨過她為什麽會壞到這樣,可是我……我現在才發現,我又能好到哪兒去?我比她更壞,更不值得當朋友。”

薑茶茶說完就給了自己一巴掌,何耀忙拉住她:“不是這樣的。”

“我真的太壞了。”

薑茶茶就像失魂了一樣不停地要打自己,被何耀擁入懷中禁錮:“你別這樣,我不允許你這樣。”

她的下巴磕在他的肩頭,仰望的視角正好被白熾燈盈滿。

目光中,薑茶茶什麽也看不見,隻能感覺到何耀懷抱的力量,還有他心疼的瑟瑟感。

“何耀,你別喜歡我了吧,我不值得你這樣。”他聽到她這麽說。

在後來的時間裏,關於這段記憶,薑茶茶是缺失的。

因為她說完這句話後就什麽也聽不到了。

等她再次醒來時,她發現自己在輸液,躺在另一間安靜的病房裏。

聽到有人推門進來,薑茶茶立刻坐起來。

何耀:“你醒了?”

“我……我怎麽了?”

“醫生說你受驚加疲勞過度,所以暈倒了。”何耀端著一碗溫熱的粥坐過來,“來,正好,你吃點東西吧。”

薑茶茶扭頭問:“美妮,美妮醒了嗎?”

何耀搖頭:“還沒有。”

聽到還沒有,薑茶茶提起的精神再一次萎靡,她重新躺下:“你先放著吧,我沒胃口。”

何耀沒有強求,把粥放到一旁:“那等你想吃了,記得起來吃。”

薑茶茶側著身,背對他,沒有搭理。

何耀走出房間,看到站在門口的顧南風。

他似乎站了很久,卻沒有進去。

見何耀出來,顧南風問:“她怎麽樣?”

何耀望著他:“你擔心她,為什麽不自己進去看看?”

顧南風沒說話。

何耀垂眸上前:“我知道,一切發生得很突然,你不知道怎麽麵對唐美妮,也不知道怎麽麵對薑茶茶。那你以後打算怎麽辦?把她攪得心煩意亂後,現在又不想管了?”

他最後一句話提高音調,十分刺耳。

顧南風清冷的目光定定地落在何耀慍怒的臉上:“我和她的事,不用向你交代。不管我和她如何,她都不會喜歡你,何耀。”

何耀氣得一把抓過顧南風的衣領,他的溫和儒雅在麵對顧南風時都是失效的。從一開始,他就能感覺到來自顧南風的敵意,一開始,他也是不喜歡顧南風的。

或許,情敵之間的默契也是天生的。

“你別太自命清高了,顧南風。兩個女孩為你傷心,你如果有一點良心,就該好好地收起自己左右搖擺的心!”何耀皺眉,一字一句痛斥道。

“你們在幹什麽?”薑茶茶剛推開病房門,就看到這一幕,不由得怒道。她衝過去推開何耀的手,“這裏是醫院,你幹嗎?”

何耀放開顧南風,兩個男人各自扭過頭去。

薑茶茶煩躁地推開他們,徑直離開。

她跑到樓梯口,顧南風追了上來:“你剛醒,別亂走。”

薑茶茶扶著盤旋扶手,一時間仿佛回到在學校時那個晚上。

“我沒事,你回去陪美妮吧。”薑茶茶不去看他。

“對不起。”顧南風說道。

薑茶茶沉默了。

他說不清這聲道歉裏包含了多少,她也不敢問這聲道歉裏是不是意味著放手。

誰也沒有再說什麽,不知道這份沉默維持了多久,薑茶茶回過神來,隨即飛快邁步下樓。

她沒有聽到上邊顧南風再追過來的聲音。

薑茶茶躲在一樓的角落,捂著嘴哭了。

原來,人在經受著巨變、害怕時,是不會記得哭這件事的。當所有塵埃落定,情況逐漸清晰,才會有時間有精力流眼淚。

她離開醫院,漫無目的地亂走,不知不覺,她回到了和顧南風吃過飯的酒吧。

白天,酒吧沒什麽人。

那門口的粉色燈箱沒有晚上那樣奪目特別,不過那幽幽的花香十分沁人心脾。

薑茶茶推門進去,戴眼鏡的老板正坐在高腳凳上看書,扭頭看到她,微笑起身:“你好。”

薑茶茶點頭:“你好。”

老板溫和地引她入座:“我看給你來一杯茉莉清茶吧,好不好?再配一塊口味清淡的蛋糕,怎麽樣?”

薑茶茶垂眸,她身上還穿著病號服:“你看著辦就好。”

白天的巴塞羅那,陽光很溫和,從落地窗折射進來,起伏的灰塵間能隱隱聞到海水的味道。

老板很快端上了茉莉清茶和一塊原味泡芙。

“這泡芙特地用木糖醇替代白糖,減少了奶油,不會那麽甜,你嚐嚐看。”

“謝謝。”

“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嗎?今天就你一個人過來。”老板略帶關切地看向薑茶茶。

薑茶茶拿著勺子舀了一小口泡芙放進嘴裏,竟沒品出絲毫的甜。

老板見她不說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我唐突了。”

“老板。”薑茶茶喊住他,“你後悔嗎?”

老板一怔,沒反應過來她問的是什麽。

“喜歡一個可能永遠都不會回來找你的人,你後悔嗎?”

等待一個可能永遠都不會出現的人,你後悔嗎?

那天,老板陪著薑茶茶坐了很久。茉莉花茶的花瓣在熱水中不斷翻滾,薑茶茶從酒吧離開後,反複回想著他說的話。

“哪有什麽後悔,喜歡就是喜歡了。不能在一起那是緣淺,可我依然感謝老天讓我遇到這份心動。

“我不知道她在哪裏,但我就在這裏。有一天她回來了,知道怎麽找到我。

“況周頤說,它生莫做有情癡,人間無地著相思。不過再給我一次選擇的機會,我還是會這樣選擇。因為愛一個人太美,我不想拒絕。”

薑茶茶回到醫院,想要去找顧南風,想要去告訴他不管他做何選擇,她都不會後悔也不會放棄。

回到五樓時,她看到幾個值班醫生著急地往同一個地方跑去。她以為是唐美妮出事了,趕緊跟著他們一起去,結果發現他們都越過了唐美妮的病房,她站在唐美妮的病房門口虛驚一場。

薑茶茶扭頭間,就這樣看到何耀站在唐美妮的病床前。

門沒關,她推開間聽到了兩個人的說話聲。

唐美妮醒了?

薑茶茶欣喜地正要進去,這時聽到何耀冷冷地說道:“你的戲真是演過了。”

唐美妮氣若遊絲地說道:“我都賭上自己的命了,就算是戲也成真的了。”

“沒想到你說的破釜沉舟居然是海底搏命。唐美妮,我真是小看了你。你故意在潛水服上做手腳,引鯊魚聞著氣味過來,又暗中讓幾個教練離開,連不可控的鯊魚你都要利用。即便手下有電槍在手,可那是大海,那是鯊魚,一個不小心,你就會沒命的!”何耀壓低聲音,但還是控製不住地激動。

“我是差點沒命了呀,可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唐美妮輕聲說道,“我賭贏了不是嗎?”

“為了顧南風,為了你所謂的錦繡前程,你真是瘋了。”

“自己想要的就要拚命去爭取!何耀,你不也是為了報複我才去接近薑茶茶的嗎?”唐美妮微微仰頭閉眼,“我們認定了自己認定的,就好好地抓緊,不要丟了吧。”

薑茶茶踉蹌間,腳不小心踢到了門邊。

何耀回頭,不由得僵住:“茶茶。”

薑茶茶抬眸,邁步走進病房:“美妮,你醒了。”

唐美妮有些不好意思,但更多的是小心翼翼的試探:“嗯。”

薑茶茶點頭,微笑:“醒了就好。”她轉身駐足,“以後別再冒險了,想想你的父母、你喜歡的人,如果可以的話,也請你想想我,曾經把你當作最好朋友的人。”

薑茶茶沒有等唐美妮說什麽,不鬧不吵,靜靜地走出病房。

走廊那端,顧南風提著一大袋東西正回來。

兩個人間隔著十多米的距離,站在陰影中。護士推著藥車匆忙而過,薑茶茶和顧南風誰也沒有再向前走一步,好像腳前隔著萬水千山,明明相望有距,卻相聚無期。

他好幾天沒有梳洗了,頭發有些淩亂,臉上的胡楂兒給他完美的臉增添了幾分滄桑。

一開始認識他,她覺得他就是被關在冰山裏的變態王子,冷漠、高傲,特別喜歡刁難她,可他為了自己的目標又會毫不含糊地“心狠手辣”。

可是那是不了解他的錯覺—他的內心,始終溫柔得像一個孩子。

為什麽終於有點了解他了,卻要放手了呢?

望著望著,薑茶茶緩緩勾唇,說出最磨人的“再見”。

那天,他說對不起。

今天,她要說再見。

顧南風,我不願你為難,我也不願看到她再瘋狂下去。

如果可以,我們就停留在最美好的時刻,誰都沒有虧欠誰。

離開醫院後,薑茶茶獨自一人去了海邊。

風聲如舊,夾雜著的海浪聲每天都在如期上演,似乎不會為了世界上的任何一點變化而有所停歇。

她想到他帶她來這裏時說的話,跌倒在他懷裏的情形。

原來幸福真如手中沙,想要握緊,偏偏事與願違。

不過是幾日的工夫,一切都已物是人非。

低頭出神間,她看到有一雙腳正向她走來。

“茶茶。”薑茶茶站起來轉身,被何耀拉住,“你聽我說,你聽到的不是全部的事實!”

她冷笑地甩開他的手:“你不用解釋了。不管你是真心還是假意,都跟我沒關係。”

“跟我有關係!”何耀不讓她走,一個跨步擋住她,“我承認,我剛開始接近你,的確是為了報複唐美妮。可是……”

“可是,你慢慢地還是喜歡上了我,你對我是真心的,我應該相信你,對嗎?”薑茶茶望著他急切解釋的眼神,輕聲打斷,自顧自地說道。

“對。”何耀用力點頭,“就是這樣,我真的沒有騙你!”

“你覺得我還會相信你嗎?”薑茶茶的笑容更淡了,她推開何耀,“就算你現在說的每一個字都是真的,我也不想原諒你。”

“為什麽?”何耀皺眉,溫和的目光裏帶著疼痛,“我沒有做過傷害你的事情,你的心也一直沒有真正地喜歡過我。即便這一次我來巴塞羅那找你,也隻是想爭取一次你喜歡我的機會。”

“你傷害了顧南風。”薑茶茶定定地看著他,“你和唐美妮,用私欲給顧南風製造了危險。”

“說來說去,還是為了顧南風。”何耀苦澀哼笑,“那你為什麽不向顧南風戳穿我們呢?這樣唐美妮就什麽也得不到了。”

他怒急出口,波動的眼神在觸到薑茶茶隱忍的眼淚時還是有些不忍,隻好別過頭去。

她越過他離開,他自責地久久站在原地,沒有追上去的勇氣。

曾經,他發誓絕對不會成為和唐美妮一樣的人,自私、傷害別人。

可是現在,他最終還是變成了自己討厭的人,明明知道薑茶茶不會傷害朋友,卻還是要用這樣的話去激她。

“茶茶。”

巴塞羅那的海風吹走了一個又一個傷心人,又吹來一件又一件傷心事。

沒有人注意到何耀從口袋裏拿出一個戒指盒,這是他為薑茶茶和自己定製的情侶對戒,想不到還沒有送出去就已經沒有資格。

薑茶茶提前從巴塞羅那回國。

她把連載內容整理出來交給江教授,並表示她不會再去顧氏集團,後續的工作交給其他人做。

“茶茶,你這是怎麽了?怎麽幾天的工夫就瘦了一圈?累到了?”拿到連載內容後,江教授喜不自勝,打量到薑茶茶不對勁,不免關心了幾句。

“嗯,累了,我不想再折騰了。”薑茶茶不再和他閑扯,放下東西就轉身離開辦公室。

金小燦見她出來,興衝衝地迎上:“茶茶,十點了,我們該去食堂了。”

薑茶茶遲疑了片刻,點頭。

金小燦喜滋滋地抬頭挺胸,道:“自從顧大公子不在食堂折騰後,我們的生意又恢複往昔了,加上我們之前的優惠券攻略,生意是節節攀升。”

薑茶茶沒說話,一直往前。

兩人下樓梯的時候,遇到了何耀。

何耀手裏拿著筆記本,一邊走一邊還在一隻手操作著。然後不經意間一抬頭,他看到了薑茶茶。

薑茶茶就像沒看到他一樣,目光迅速從他臉上移過,下去。

金小燦一怔,趕緊追上。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更何況當局者還是很清醒地在鬧別扭。金小燦追上薑茶茶,走到她旁邊,問:“老板,你和何耀吵架了?”

“沒有。”

“哦。”

“我們分手了。”

“啊?”金小燦剛偃旗息鼓的眼皮立刻又撐開了,“你們分手了?”

薑茶茶扭頭,迎上某人格外誇張的反應:“現在談戀愛分手很奇怪嗎?”

“不,不是……”金小燦被薑茶茶的冷漠嚇到,“我隻是覺得你從巴塞羅那回來後就很奇怪。”

“有什麽奇怪的。我不是和以前一樣上課、賺錢,再賺錢、上課嗎?”薑茶茶皺眉,有些不耐煩地解釋。

“你不笑了。”金小燦說這句話時聲音很低很低,可薑茶茶還是聽得分明。

在巴塞羅那時,和顧南風說再見時,她沒哭;發現唐美妮的欺騙、何耀的利用,她沒哭;現在聽到金小燦略帶委屈的“你不笑了”,她的眼角忽然生出淚水來。

薑茶茶飛快地用手背滑過眼角:“你想多了,趕緊開工幹活兒!”

“唔。”

不過是喜歡上一個人,又不得已要忘記一個人,沒什麽大不了的。薑茶茶逼自己不去想顧南風,把時間安排得滿滿當當。

她忙完上課,忙中午的外賣,忙完外賣,又在下午沒課的時候去學校附近的漢堡店打工,晚上還要去學校操場上跑兩個小時。

讓身體忙起來,她的心也就不會閑下來胡思亂想。

就這樣,過了一個星期。

這天中午,薑茶茶送外賣到傳達室。保安大叔樂嗬嗬地接過外賣,和薑茶茶寒暄幾句,突然就很緊張地折回傳達室。

薑茶茶看到電動移門緩緩打開,一輛黑色的商務車緩緩開進來。

車子在門口的位置停下。

司機從車上先下來,打開車門,把輪椅先拿下來。緊接著,另一邊的車門也打開了,顧南風從車上下來,抱著唐美妮坐到輪椅上,動作小心輕柔。

三人都看到了彼此。

此時,薑茶茶一身橘黃色的外賣服,踩著滑板。她奔忙了兩個小時,早就是滿頭大汗,回歸在她最本真的狀態。

而顧南風一身帥氣的西裝,唐美妮雖然麵容消瘦,披著長發,但一身淺色的波西米亞風長裙,顯得更加優美靈動。

即便她坐在輪椅上,和他都是一對璧人模樣。

他們各自待兩邊,就像兩種不同的風景。

誰也沒有先打招呼,也知道不是該打招呼的關係。

薑茶茶回神,先轉過身去。

她想起腳下的滑板正好可用來逃離,踩上就快步離開。

她很努力地控製著步伐,不想看起來是落荒而逃,可到後邊,她還是不自覺地狂奔起來。

當她氣喘籲籲地跑到僻靜無人的長廊上,隻聽到自己的胸膛裏撲通撲通的心跳聲,似乎要跳出喉嚨。

“他們回來了。唐美妮的腿沒有大礙,就是還要一段時間靜養,不宜走動。”何耀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她身旁。

薑茶茶扭頭看了他一眼,轉身就走。

“茶茶,你對我這麽生氣,是不是可以理解為你其實有喜歡過我?”何耀不死心地問。

“你想多了,我沒有生氣。”薑茶茶定定地望著走廊上垂下的綠藤,“我已經放下了,你也別再多糾纏。”

“你真的放下了嗎?”何耀不依不饒,走到薑茶茶麵前,那雙溫和的眼睛已然變了味道,他壓低聲音道,“如果你真的放下了,剛才跑什麽?”

薑茶茶別開他的目光,試圖越過他:“不用你管。”

何耀一把扯住她的胳膊:“我可以幫你。”

“既然你想成全唐美妮的心意,那你現在就還不能甩掉我。別忘了,顧南風還不知道真相。”何耀頓了一下,“就算你討厭我,對你而言,我還是有利用價值的。”

他戳到了她的軟肋。

薑茶茶想要拒絕,可是不得不妥協。

她憤憤地甩開他的手:“就算這樣,我也不會喜歡你,你牢牢記住了!”

“沒關係。”他開口間,她已經離開,“隻要還能待在你身邊,怎麽樣都沒關係。”

因為我現在說的我喜歡你,是遲來的真心誠意。

薑茶茶通知金小燦不要再接單,下午她把自己困在宿舍裏,哪兒也不去。她不想接觸因為顧南風和唐美妮回來後看她的眼神變得不單純的那些人,也不想送外賣送出一堆八卦來。

金小燦借故出去了一會兒,回來後就一直用眼神瞄某人,想說話又不敢說。

一時間,兩個人的氣氛變得微妙而又暗潮洶湧蠢蠢欲動。

金小燦是一個有話藏不住的人,憋到憋不住的時候也隻好一吐為快:“茶茶,顧大公子和唐美妮回來了。”

薑茶茶低著頭在記專業八級英語單詞,輕輕地“嗯”了一聲。

“我看到唐美妮坐著輪椅,你們在國外是不是發生什麽事了呀?”金小燦頓了一下,趕緊又說道,“我隻是想說,你有事別憋在心裏,我一直都是支持你的。”

薑茶茶抬眸,看到鏡子裏反射著金小燦扭過頭望著她的關切之意。

薑茶茶忽然發現,其實自己忽略了這個隨時隨地都陪在身邊,幾乎二十四小時都黏在一起的工作夥伴兼室友。或許是和唐美妮相識得更早,或許格外珍惜唐美妮對自己的這段友情,又或許是和金小燦打鬧慣了,距離太近……她一直隻會往前看,看不到牢牢跟在身後的金小燦。

金小燦才是一直陪她哭、陪她笑、陪她數錢的那個死黨,但她回來後,對金小燦閉口不言,金小燦很擔心她,卻詢問無門。

見薑茶茶又是沉默,金小燦失望地垂眸。

“我和他們在巴塞羅那的確發生了一點事。”當金小燦要轉過身時,薑茶茶緩緩開口。

……

“就是這樣,我還是輸給了唐美妮,一個人回來了。”薑茶茶就像一個旁觀者敘述完一切。當然,她沒有說出唐美妮是用自己的性命來算計了一個感動的囚籠的事實,也沒有說何耀一開始是為了唐美妮才接近她的。

即便不再是朋友,她也不想再節外生枝。

金小燦一直安靜地聽著,末了,她激動地從椅子上跳起來:“從鯊魚口中逃生?怎麽會有這麽離奇的事情?薑茶茶,這該不會是唐美妮策劃的苦肉計吧?”

薑茶茶微微一怔。

金小燦從薑茶茶的神情裏立刻捕捉到什麽,更加肯定地說道:“茶茶,你是不是沒說實話?我說對了對不對?她算計了你對不對?這一聽,就很像電視劇裏爛俗的橋段啊!以退為進,不擇手段!真沒想到她這麽有心計……”金小燦兀自越說越激動,噌地就奪門而出,“不行!我一定要給你討個說法!”

“小燦!”

薑茶茶追出去時,金小燦已經像脫韁的野馬,拉都拉不住了。這一下子,誰是老板誰是員工,誰平時送外賣送得多一點,從腳力就能立分高下。

薑茶茶緊趕慢趕,還是沒能阻止金小燦趕到教室。

課剛結束,一些溜得早的同學早就離開了教室,一些還在磨蹭的,也三三兩兩地在討論等一下去哪兒玩。

顧南風親自來接唐美妮,金小燦氣喘籲籲地趕到時,他正在幫唐美妮坐到輪椅上。

“唐美妮!”金小燦平地一聲吼,成功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下一秒,薑茶茶才趕到門邊上,發現一切已經來不及了,不過她還是上前要把金小燦拉走。

金小燦氣勢磅礴的樣子好似九匹馬都拉不過來,她直接推開薑茶茶:“你走開!”然後徑直走向唐美妮。

“唐美妮,我問你,那什麽鯊魚是你安排的吧?好巧不巧的,你們那天下海,就遇到了鯊魚?你救顧南風離開,還能從鯊魚嘴裏脫險?你明明就不會潛水,為什麽還能一個人到海底?還有,就算你能潛下去,又怎麽會剛好找到他們的坐標?退一萬步說,你們下去都有坐標,下去時還帶了那麽多教練呢,為什麽你救顧南風時,那些人都剛好不在了呢?”金小燦氣不帶喘,發射出一連串的問題,跟機關槍似的突如其來,問得唐美妮瞪大眼睛,根本反應不過來。

“你說話呀!你怎麽不說話?我問你的問題怎麽不回答?是無話可說了嗎?虧茶茶還把你當好朋友,你怎麽可以這麽狠心,這麽做呢?”

顧南風站在一旁,皺眉盯著來勢洶洶的金小燦,伸手做了一個防禦的姿勢:“你冷靜一點。”

“該冷靜的是你,顧大公子!”顧南風自己撞上來,自然也逃不開金小燦的指責,“女人的心眼有多深,你根本想象不到!別被感動到就繞暈了頭腦,好好用你的腦袋想一想吧!”

薑茶茶頭皮發麻,漲紅臉上前用力拉金小燦:“夠了!金小燦!別再說了!”

這時,唐美妮就像受到驚嚇一樣,緊緊地握著顧南風的手,一言不發,任憑金小燦在那兒質問著。

薑茶茶捂住金小燦的嘴,聽到唐美妮說道:“沒想到茶茶你是這樣想我的。”

醫院那天,彼此說開。她此時想,已經利用了,便要利用到底。

薑茶茶悶聲往雪白的牆壁上白了一眼,不想反駁唐美妮故意拋出來的話,也不想再多和他們糾纏下去。

這時顧南風冷冷開口:“有什麽你可以直接找我說的。”

薑茶茶迎上顧南風清冷又略帶責怪的眼神,心霎時一冷。此時的他已經完全站在了唐美妮那邊,金小燦的衝動質問沒有讓他有一絲半點的動搖,反而覺得是她在惹是生非!

金小燦不依不饒地扯著脖子:“我還沒說完!唐美妮,你別縮著腦袋不說話!虧茶茶把你當最好的朋友,你害不害臊!”

薑茶茶連拉帶拽把金小燦弄出教室,直到推她出教學樓,才忍無可忍:“金小燦!你鬧夠了沒有?”

她把隱忍的悶氣都發在金小燦身上,怒目的眼睛盈著濕潤,一聲大吼總算把金小燦吼得怔住了。

金小燦從沒看過薑茶茶發這麽大的脾氣,以前她算錯賬鬧出損失都沒被她這麽吼過。

“我……我是想幫你啊。”

“你這樣根本就幫不了我!反而顯得我卑鄙,去破壞別人的感情,你知道嗎?”知道她是為自己好,可薑茶茶還是忍不住對這樣的好心辦壞事產生惱意,“早知道這樣,我打死也不會和你說了。”

金小燦怔怔地站著,那張可愛的娃娃臉此時隻剩下落寞和難過,盯著地麵半晌不說話。

“我知道,除了唐美妮,你從沒把我當過好朋友。在你眼裏,我隻是一個室友,一個公司的員工。”金小燦紅了眼眶,哽咽地丟下一句,“是我多管閑事了!”

“小燦!”見金小燦哭著跑開,薑茶茶追了兩步,猛地駐足。

從巴塞羅那回來後,她把愛情和友情都留在了那裏。現在的她什麽都沒有了,隻剩下金小燦,她還是傷害了那個真正關心自己的人。

為什麽人總是在失去後才幡然醒悟,知道珍惜呢?

何耀從遠處走來,他看到了哭著跑開的金小燦,遙望間也看到強忍淚水的薑茶茶。

他走到薑茶茶身前,聽到她哽咽在喉,喃喃自語:“小燦會不會也不理我了?

“我不是故意說那些話傷她的心的。

“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她受傷的目光讓他心疼。

何耀伸手環過她,試著讓她靠在自己的胸膛上。

薑茶茶倔強地不肯靠,雙手推開他,卻還是被他無聲的力量攏過去:“沒事的,沒事的。”

被強行抵在他結實胸膛的那一刻,薑茶茶淚如雨下。

她的別扭,她的無奈,她的不解,她的傷心,被揉成一團,最後硬是在一個最不想展現軟弱的人麵前傾瀉而下。

真是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