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 女

1

齊遠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了家,客廳裏柔和的光線舒緩了他緊繃著的神經。他拿起電話撥了一串號碼,電話那邊響起了一個甜得可以膩死人的聲音。

齊遠略顯陰沉地說:“是我。”

那邊遲疑了一下問:“怎麽樣了?”聽得出來,那邊有些緊張。

齊遠說:“都搞定了,以後再也沒有什麽可以阻止我們在一起了。”

電話那邊興奮地說:“太好了!寶貝兒,等我回去我們就結婚!”

齊遠說:“好。”

放下電話,齊遠並沒有自己預想的那麽開心,反而一直處在一種莫名的焦慮之下。“第一次都會這樣。”齊遠這樣安慰自己。一個人僵硬地躺在臥室的那張雙人**,他刻意不去翻身,怕觸碰到另一個人的位置,其實他更怕的是那個位置的人。

齊遠失眠了,輾轉反側,難以入睡。他拿出了一個收音機,每次睡不著的時候他都會聽一聽收音機,盡管他並不經常失眠。他用的是一種老式的帶指針的收音機,他反複調換頻道,但都是一些無聊的講座節目。突然,在一個平常是空白的頻率上傳出了一個低沉的聲音,不過齊遠並沒有注意到,隻是覺得這個聲音有些熟悉。

“這位聽眾晚上好!今天我會給你講一個故事。”齊遠覺得這個主播的話怪怪的,他注意到主播說的是“你”而不是“你們”,好像是特意說給一個人聽的。

“首先請你相信這個故事絕對是真實的。”

齊遠笑了笑,這不過是故弄玄虛罷了。

收音機仍在傳出幽幽的聲音:“有一個人,我先不說他的名字,我怕他害怕!”

齊遠皺了皺眉,他越來越覺得這聲音很熟悉了。

“這個人為了能和他的情人在一起,計劃著殺死了自己的妻子。”

齊遠一驚,他感覺到了空氣中彌漫著的詭異。難道剛才被人看到了?周圍靜靜的,隻有一台收音機還在工作。

“當他殺死他的妻子時,他妻子臨死之前的眼神讓他害怕,好像在說我會回來一樣!”

齊遠傻了!他一動也不敢動,死死地盯著收音機。

“今天她回來了,齊遠,她回來了,你要小心了,嘿嘿嘿嘿……”聲音戛然而止,隻剩下噝噝啦啦的聲音。

齊遠渾身戰栗著,腦子裏一片空白。“他”知道自己叫齊遠,“他”的故事就是講給自己聽的。齊遠忽然知道為什麽這個聲音如此耳熟了,因為“他”的聲音正是自己的聲音。可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說“她”回來了!“她”是誰?難道是……

齊遠還沒來得及想完這些,便傳來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聲音孤獨地徘徊在死寂的客廳裏,齊遠沒有去開門,他被嚇死了。

門外,蔣麗用力地拍打著門。她就是齊遠的情人,剛剛從外地出差回來,下了飛機就直接來到了齊遠的家。

“該死的,這麽晚沒回家,又去哪兒鬼混了?”蔣麗一邊嘟囔著一邊拿出手機撥通了齊遠的電話,她沒注意到樓梯下麵傳來的隱隱腳步聲。

2

我們頭上都懸著一雙手,控製著我們自以為是的自然規律。

陶淩是個不會笑的女人,所以斷爺最大的愛好就是給她講笑話。斷爺的笑話一個接著一個,逗得大家哈哈大笑,連一向穩重的夏先生都笑得合不攏嘴。陶淩皺著眉,她不是不想笑,而是忘記了該如何笑——那個老人拿走了她的笑,笑就是她的“鑰匙”。

圓桌上,陶淩用橡皮泥捏出了各種形狀。斷爺又講了一個笑話,這次連修羅都忍不住發出了“呼呼”的聲音,就像是在應和斷爺的笑話。

陶淩有些惱羞成怒,她“啪”地一下把手裏的橡皮泥按在了圓桌上。

斷爺“嘿嘿”地說:“怎麽了陶妹妹,是不是我這個笑話不好笑?沒關係,我再給你講一個,這次我們說說陳老弟打算給我開追悼會的事吧。”

陳沉還在為斷爺剛剛的笑話捧腹大笑,聽到他要說自己的囧事,一時間尷尬得麵紅耳赤。一旁的老三譏諷地說:“怎麽樣老弟,我沒說錯吧?這家夥會笑你一輩子的。”

“那個……我們先說說正事吧。”陳沉急忙轉移了話題。

陶淩看了看陳沉手裏的牛皮紙袋,說:“老弟,這筆單子我接了。”

陳沉有點意外,忙說:“哦……哦,好的,這次辛苦陶姐姐了。”陶淩接過了紙袋,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公寓。

“怎麽走了?我還有好多笑話沒說呢。”斷爺意猶未盡地說。

圓桌上的人三三兩兩地散了,隻留下陳沉一個人在打掃衛生。他看到陶淩的位置上有一組用橡皮泥捏出來的人偶,一個男人模樣的泥偶已經被陶淩拍得有些變形了,男人身邊還有一個收音機的模型。

陳沉笑了,現在都什麽時代了,哪還會有人用這麽老舊的收音機?

陶淩用橡皮泥做了一道門,門外站著一個女人的模型,陳沉忽然有一種呼吸急促的感覺,雖然那隻是一個模型,可陳沉卻感受到了那種女人獨有的嫵媚。

陳沉看得心猿意馬,忽然,他注意到女人不遠處有一團黑乎乎的東西,他仔細一看,忍不住地倒抽了一口涼氣。那個模型明顯是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女人的五官都被散落的頭發遮住了,不過他依然能感覺到女人眼中的怨念。陳沉不知道為什麽會有這麽詭異的場景,其實這是一幕關於複仇的故事。

3

焰火,多像那些看似美好的諾言啊,可終究不過是易碎的甜蜜。

轉瞬即逝的明豔把方雪的臉映得忽明忽暗,方卓說:“一般在這樣的情景下,情侶都會接吻的。”

方雪把頭低了下去,夜色中看不到她的臉色,但是眉眼中流露出的嬌羞卻逃不過方卓的眼睛。方卓正要吻下去,方雪忽然痛苦地捂住胸口,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方卓忙輕輕地拍著她的後背,然後把自己的外衣披在了她的身上,說:“我們還是回去吧,這裏的空氣太糟糕了。”

方雪裹緊了外衣,點了點頭。走在古城的青石板路上,遠離都市的喧囂,總會讓人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方雪低著頭,若有所思。她的臉色很蒼白,做完手術之後,她一直都是麵帶病容,不過大夫說她恢複得不錯,要不然她那個有錢的老爸也不會同意方卓帶她來這個古城玩。

其實來這裏是方雪要求的,大病初愈,總是想換個環境,也換一種心情。

“這個地方我來過。”方雪突然對方卓說,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什麽?”方卓沒聽清她說什麽。

她看著方卓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這個地方我來過。”

她對這個地方感到似曾相識。

方卓對她說話的語氣感到似曾相識。

莫名地,方卓的心似乎是被人捏了一下。他強作鎮定,說:“怎麽會呢,去年你不是還嚷著要我帶你來這裏玩的嗎?”

方雪皺著眉,想了想,說:“我就是感覺這裏的一切我都很熟悉,可能是夢裏來過吧。”

方卓對這個說法更害怕了。

方雪沒有發覺方卓的異樣,自顧自地指著一家古色古香的飯店說:“這家的臘排骨的味道絕了!”又指著不遠處的一家茶館說:“他家的點心特別地道……”

方卓的汗都要流下來了,方雪拉著方卓,走向路邊一個賣泥偶的攤位。攤主是一個年紀不大不小的女人,別的攤位上都有一個很亮的電燈,而她的攤位上卻隻有很暗淡的光亮。

方雪說:“這裏賣泥偶。”

方卓心裏的陰霾又濃重起來,方雪怎麽知道這個攤位賣什麽呢?他正要拉著方雪離開,方雪卻蹲了下去,在那堆做好的泥偶裏挑來揀去,他無奈地陪著她一起蹲了下去。

陶淩抬起頭,用很輕的語調說:“小夥子,又來陪女朋友玩呀。”

方卓忙說:“大姐,你別亂說啊,我這可是第一次陪女朋友來。”他說著有意無意地看了方雪一眼,表示他的無辜,但方雪似乎毫不在意。

陶淩努力地想把嘴角揚上去,可始終沒有笑出來。她說:“小夥子,你忘了,去年你也帶著女朋友來過我這兒,還在我這兒買了一個人偶,那個女孩子還說這人偶很像她。”陶淩說完,表情是一如既往的嚴肅。

方雪問:“姐姐,去年那個姑娘長得美嗎?”

陶淩說:“傻姑娘,那個姑娘不就是你嗎?”

方卓強壓著怒氣說:“夠了,你別唬我,這是我們第一次見麵,你說這麽多到底是什麽目的?”說完拉起方雪就要走。

陶淩抬起頭,看著方卓和方雪,說:“我不但記得你們的樣子,還能看得見你們的心。”

方雪執意要買一個泥偶,說這個泥偶很像她,方卓隻好聽話地付了賬,狠狠地瞪了陶淩一眼。陶淩接過錢,慢悠悠地放進口袋裏。她繼續擺弄著手裏的泥偶,那是一個男人的樣子,可是男人的胸膛卻被打開了一個洞,心髒不知道被陶淩放在了哪裏。

方卓和方雪開那個攤位的時候,陶淩輕輕地說了一句:“你不該來呀。”

這句話,方卓好像在哪裏聽過。

4

美好的人和事,總需要一點點兒遺憾來銘記。可心是方卓的女朋友,還未到談婚論嫁的地步,卻也如膠似漆。來古城是方卓提議的,他們好久都沒有好好出去玩一玩了,這傻丫頭竟然把工作都辭了。

她說:“姑奶奶我早就不想幹了,一天到晚要求這個要求那個,我拿著賣麵粉的錢,操著賣白粉的心。”

方卓被她逗笑了,說:“沒事,辭職就辭職吧,反正我現在還養得起你。”

可心打了一個飽嗝兒說:“去,誰用你養!”說著又打了一個飽嗝兒。

方卓笑她:“早就跟你說晚上要少吃一點兒,你偏不聽,那一大盤臘排骨都讓你吃了,我就吃到了一塊。”

可心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哎呀,要怪就怪那家的臘排骨做得太地道了,沒忍住就吃多了,反正不管我變得多胖你都會要我的,對不對?”

方卓笑著說:“那可不一定。”

方卓跑,可心追著他打,兩個人在房間裏像孩子一樣打鬧。玩累了,兩個人就躺在**望著天花板,說著一些不著邊際的情話。說著說著,可心突然沉默了。

方卓側過頭,看到她正把玩著一個女人模樣的泥偶。那是他們看完焰火之後,在路邊的攤位上買的。

“卓哥,你還記得剛才那個姐姐嗎?”可心問方卓,眼睛卻盯著那個泥偶。

“那個賣泥偶的?年紀不大,長得還可以。”方卓敷衍著說。其實他沒告訴可心,那個女人有點怪,以她的氣質,根本不應該在這裏的小攤位上賣泥偶,他覺得那個女人有點邪門。

“她不僅記得我們的樣子,還看得見我們的心。”可心神神叨叨地說。

“你到底想說什麽?”方卓掩飾著自己的心虛。

可心也側過頭來,和方卓的視線相對。她說:“那個姐姐說,我不該來這兒。”

5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一個笑點很低的人,但是如果命運和你開了一個玩笑,不知道你還能不能笑出來。

“卓哥……”

方卓睜開眼,有那麽一瞬間的迷離。他看著做工考究的天花板,淡淡的月光透過窗簾的縫隙斑駁地散落在房間的地毯上。

方卓又看了一眼睡在身邊的方雪。

對,這是在古城裏的一家賓館裏。剛才是方雪在叫自己嗎?

黑暗中隻能隱約看到方雪的輪廓,不過聽著她平穩的呼吸,方卓知道她睡得很甜。

方卓笑了笑自己,其實在古城裏,最好還是住那種客棧才最有感覺,奢華的賓館把這裏的那種遠離塵世的味道衝淡了。不過方雪堅持要住這裏,她從小就對生活品質有著很高的要求,都是她那個有錢的老爸把她寵壞了。

方卓閉上眼,繼續睡覺。

“卓哥……”

方卓心裏“咯噔”一下,這次他聽得真切,確實是方雪發出的聲音,她說夢話了。可是她從來不叫方卓“卓哥”,她隻叫“方卓”。

方卓開了燈,也許是因為刺眼,燈光打在方雪臉上的時候,她微微皺起了眉頭,但臉上卻留著若有若無的笑意。

雖然方雪還在康複階段,最需要的就是休息,但方卓還是輕輕地叫了醒她。方雪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問:“怎麽了方卓?”

“你是不是做夢了?”方卓關切地問。

方雪想了一會兒說:“想不起來了。”

方卓對她笑笑說:“沒事了,睡吧。”

關上燈之後,方卓卻怎麽也睡不著了。時間一點兒一點兒地過去,方卓的眼皮也越來越沉,可他的腦子裏依然很亂。他夢見了那個賣泥偶的女人,夢見了方雪被焰火照亮的臉,夢見了有人叫他“卓哥”,那個人好像是方雪,又好像是別人……忽然,方卓被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驚醒了。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身旁,那個本來應該有方雪的位置現在隻剩薄薄的被子了——方雪不見了。

方卓趕緊打開了燈,方雪正披頭散發地蹲在一個角落裏。說實話,她這個樣子有點兒說不出的詭異。

方卓張了張口,卻什麽也沒說出來。方雪看到了燈亮,慢慢轉過頭來,一臉不安的神色。

方卓忙走過去抱著她的肩膀,問:“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

方雪在方卓懷裏,他感覺到她在發抖。她伸手指了指麵前的這邊牆,那上麵有一行歪歪扭扭的小字——卓哥,我們會永遠走下去,哪怕是死也要死在一起。

方卓想,當時自己的臉色一定很難看。方雪說:“剛才我做夢,夢見了這一行字,醒來之後就好奇地過來找找,結果真的在這麵牆上找到了。”

這個房間方卓來過,這行字方卓也見過。

6

我們的眼睛總是喜歡捕捉滿是光鮮的前方,卻忽略了黑暗與陰謀交織的背後。

可心其實不想住在賓館裏,她喜歡古城裏的客棧,她說那樣才有味道。

方卓說:“可心,你會怪我嗎?”

可心盯著方卓的眼睛看了會兒,然後大大咧咧地笑著說:“其實賓館也不錯,沒有討厭的蚊子,還能痛痛快快地洗個澡。”

方卓也跟著笑了笑,不置可否。

晚上方卓困得不行了,可心卻很有精神,一直說個不停,方卓隻好一直敷衍著她。

可心問:“卓哥,和我在一起你開心嗎?”

方卓說:“嗯。”

可心問:“我們會結婚嗎?”

方卓說:“嗯。”

可心問:“我們會一直走下去嗎?”

方卓說:“嗯。”

可心問:“就算是死,我們也會死在一起的對嗎?”

方卓說:“嗯。”

後來可心說了什麽方卓就不知道了,他實在太困了。

淩晨時分,方卓被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吵醒了。淡淡的月光透過窗簾的縫隙斑駁地散落在房間的地毯上,在月光觸及不到的角落裏,有一團黑影在蠕動著。方卓嚇了一跳,伸手想要推醒可心,手卻隻摸到了薄薄的被子。

方卓趕緊打開燈,蹲在角落裏的可心轉過頭,眯著眼睛用手遮擋住燈光。她不好意思地笑笑說:“怕影響你休息就沒開燈,沒想到還是吵醒你了。”

原來是虛驚一場,方卓沒好氣地問:“你幹什麽呢?”

可心指了指角落裏的牆壁,她在牆上刻下了歪歪扭扭的一行字——卓哥,我們會永遠走下去,哪怕是死也要死在一起。

方卓皺著眉說:“大晚上的不睡覺,刻這麽不吉利的話幹嗎?”

可心沒心沒肺地笑著說:“以後我們每年都來這裏玩,每次來都要住這家賓館,每次都要這個房間,那麽我們每次都能看到這句話,你說好不好?”

一股寒氣從心底裏掙脫而出,包裹住了方卓的全身。

方卓知道可心已經沒有未來了。

7

天大的買賣也要擺足了架子,這才顯得奇貨可居。

就像方卓一直都知道方雪喜歡他,而他卻對她保持足夠的距離。他越是這樣,方雪反而越對他著迷。欲擒故縱是屢試不爽的把戲。

方雪為了接近方卓,特意在方卓的單位找了一份工作,因為她那個有錢的老爸就是方卓的老板。每次老板看到方卓的時候,眼裏都會有意無意地流露出一些方卓還看不懂的複雜。

突然有一天方雪不見了,不再上班打卡,也不再細心地為方卓訂午飯。方卓刻意裝作毫不在意,然而一周過去了,依然沒有方雪的消息,方卓這才慌了神兒。方雪就是他的未來,她那個有錢的老爸會幫助他少奮鬥幾十年。

方卓猶豫著,最終還是撥通了方雪的電話。

“你找誰?”那邊傳來一個沙啞中透著疲憊的聲音,是個男人。

“我找方雪,她在嗎?”方卓尷尬地說。

“是方卓吧?”那邊說。

“是……是我,喲,是您啊!”方卓這才聽出來是老板的聲音,他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真是虛驚一場,他還以為方雪因為自己不理她,一生氣就找了別人呢。

“我在醫院,你也過來吧,來見見方雪。”老板哽咽著說,似乎是在強忍著悲痛。

方卓剛放下的心此刻又懸了起來,難道方雪出事了?她就是他的金庫鑰匙,他絕對不允許她出任何問題。病房外,方卓看到方雪躺在病**,身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線,那些線連在病床旁的各種儀器上。

老板拍了拍方卓的肩膀說:“方雪從小就有心髒病,這是我們家族遺傳的,隻是沒想到她這麽早就發病了。”一滴混濁的淚水從老板的眼角流了出來。

方卓的腦子一片空白,眼看就要到手的財富就這樣化為烏有了。方卓開始沒來由地恨,恨他自己,恨方雪,恨方雪的父親……老板以為方卓是在為方雪而悲傷,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說:“方卓,你是個好人,可惜方雪沒有這個福分了。”

方卓問:“難道沒有什麽補救的辦法嗎?”

老板搖了搖頭,說:“除非做心髒移植手術,可是你知道的,現在肯做器官捐獻的人越來越少了,而能和方雪配型成功的捐獻者更是可遇而不可求,估計方雪是等不到了。”

方卓忽然想到了什麽,忙問:“方雪是什麽血型?”

“B型血,和她媽媽的血型一樣。”老板隨口說。

方卓一下就想到了可心,她就是B型血。

於是方卓帶著可心去了遠離都市的古城,就在她在賓館房間的牆壁上刻下那一行字的時候,方卓決定動手了。

方卓在她的水杯裏放了足量的迷藥,然後給老板打了一個電話。

幾天之後,可心的心髒又在方雪的身體裏重新跳動了。

8

如果人生可以彩排的話,那麽誰還會為那一幕幕的意料之外而喝彩?

方雪還縮在方卓的懷裏,隻是不像剛才那樣發抖了。她沒問這裏為什麽會出現一行寫著方卓名字的字,也沒問那個要和方卓一直走下去的人是誰。

她隻是淡淡地說了一句:“明天我就回去。”

方卓注意到她說的是“我”而不是“我們”。

方卓說:“好,等天亮我們就回去。”

方雪喝了點水,心情似乎平複了很多,她也給方卓倒了一杯。

方卓安慰著她:“沒事的,一切有我呢。”

方雪忽然問我:“你會怪我嗎?”

方卓心裏有一種怪怪的感覺,這樣的話,他當時也和可心說過。

方卓笑著說:“別傻了,我怎麽會……”話還沒有說完,他就覺得頭暈得厲害,緊接著整個房間都開始旋轉起來。

方卓強忍著頭疼,問:“你給我喝了什麽?”

方雪冷冷地看著方卓說:“我需要一顆AB型血的心髒。”

“你怎麽知道我的血型?我從沒告訴過你。”方卓意識到方雪想要幹什麽了,老板說過他的家族有心髒病史,可是方卓不知道她為什麽會知道自己的血型。

方雪皺著眉,似乎也在想自己是如何得知方卓的血型的。那一刻,她那詫異的眼神和可心的眼神一模一樣——隻有可心知道方卓的血型。

方卓已經沒有多餘的意識來繼續思考了,倒下的那一刻,他看到方雪在打電話,那明明是方雪的臉,為什麽他總能找到可心的影子呢……

9

似乎是做了一場漫長的夢,他醒來之後甚至不記得自己是誰。病床前圍滿了人,他用了很長時間才把他們一一想起來。

方雪緊張地握住他的手說:“爸,你感覺怎麽樣?”

對,他是方雪的父親,是一家上市公司的老總。那天他心髒病突發,是方雪把他送到了醫院,然後讓他放心,說她不會讓他有事的。方雪真是一個好孩子。

他笑著說:“我感覺不錯,像是重生了一樣。”

方雪喜極而泣,他輕輕地撫摸著方雪的頭發,說:“傻孩子,爸爸都沒事了你還哭什麽。”

方雪這才拉著他的手,陪著他聊天。

其實她說了什麽他都沒聽進去,不知道為什麽,這次手術成功之後,他總有一種恨意,對所有人,尤其是方雪,不知道這和他的身體裏跳動著一顆本不屬於自己的心髒有沒有關係。

特別是他每次看到方雪時都會莫名地煩躁,那種感覺就像是恨不得她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