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人格分裂

歐陽雙傑沒有在局裏,他去了紅邊門,然後又去了發現杜仲平屍體的那所公墓。他要到現場親自察看一下,為什麽凶手在“行刑”時間上會發生那麽大的改變。

王小虎是找到公墓來的。謝欣見王小虎來,忙豎起食指到唇邊,然後“噓”了一聲,王小虎看到此刻歐陽雙傑竟然就像杜仲平一樣跪在墳前,頭抵在墓碑上,雙手反剪著背在後麵。

王小虎皺了下眉頭:“他在搞什麽鬼?”

謝欣輕聲說道:“不知道,可能是角色體驗吧!”

歐陽雙傑聽到二人說話,站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我是想判斷一下,杜仲平是擺好了造型之後才被彈珠槍射殺的還是先殺死了再給他擺上的造型。”

王小虎問道:“有答案了嗎?”

歐陽雙傑點了點頭:“有,周小婭的報告上說了,是先擺好了造型才射殺的。不過有一點兒我覺得很奇怪,那姿勢並不舒服。作為杜仲平而言,他也沒有理由讓他擺什麽造型他就擺什麽造型等死吧?怎麽著也該掙紮一下的。”

謝欣說道:“或許他害怕凶手手裏的槍,你也知道,現在這些仿真槍真能夠以假亂真的。”歐陽雙傑微微點了點頭,這倒也說得通。

不過他馬上就回過神兒來了:“小虎,你大老遠攆到這兒來是不是又出了什麽案子了?”王小虎把剛出警的事情大抵說了一遍。

歐陽雙傑聽完以後並沒有說話,隻是望向遠方。

過了一段時間歐陽雙傑說道:“他和賀兵、蔣琪無冤無仇的,為什麽非得置他們於死地?另外他告訴嚴小英說他是職業殺手,那是一種什麽心理,無所畏地炫耀,那五十塊錢根本就不是事兒。其實不管嚴小英給不給他五十元,他都已經生了殺心,隻是有了那五十塊錢,他殺人也能夠殺得更名正言順,錢隻是個象征!”

“這麽說你也認為凶手是個精神病人?”

歐陽雙傑說道:“我們的偵查方向與偵查的手段都不一樣,所以你得自己去大膽地假設,小心地求證。”

歐陽雙傑對於心理學是很有研究的,他相信這幾起案子的凶手應該都是精神病人,可又都不是同一個人,這是精神病人的思維與行為的規律決定的。但關鍵問題是這些精神病人都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賀兵的案子在他看來,凶手殺人看似隨機,隻是與嚴小英攀談了幾句凶手便起了殺心。為什麽凶手正好出現在嚴小英萬念俱灰想要自殺的時候?而凶手並沒有問嚴小英任何關於賀兵的信息,卻能夠在與嚴小英分開後不到兩個小時的時間裏找到賀兵並殺害了他?隻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凶手早就已經留意了賀兵和嚴小英,他早已經知道了嚴小英與賀兵的事情,他是一路尾隨嚴小英到的河邊,在嚴小英準備做傻事的時候他便出現了,然後才上演了嚴小英“買凶殺人”的那一幕。所以在歐陽雙傑看來這個案子並不是偶然的、隨機的,而是一起蓄謀已久的謀殺。

凶手殺人的手段確實很專業,來無蹤,去無影,一刀斃命,現場沒有留下任何的痕跡,根本不給警方一點兒線索。這是林城發生的第四起凶殺案了,第一起歐陽雙傑把凶手定位為“裁決者”,製造了青石鎮的慘案;第二起和第三起,莊大柱的死、杜仲平的死,凶手是“法官”,他自認為是正義的化身,法律的代言人,所以他殺的都是他認為該死的人,他掌握並羅列了確鑿的證據。現在是第四起,凶手突然就變了,不是“裁決者”也不是“法官”,而是個“職業殺手”。

歐陽雙傑在白板上寫下了“裁決者”、“法官”和“職業殺手”,這四起謀殺案凶手的代號。歐陽雙傑還是堅信這三個凶手的心理都有著嚴重的問題,是精神病患者,可是怎麽就突然一下子都冒出來了?而且他們為什麽會有著這麽強烈的暴力傾向?

三個凶手所表現出來的外在特征都是高智商,良好的文化背景,具備極強的偵查與反偵查能力。以他們這些特性來說,彼此之間是不可能建立良好的溝通的。他們的內心世界是相對封閉的,有著強烈的自我保護意識才對。

就在歐陽雙傑很是零亂的時候,馮開林的電話來了,他讓歐陽雙傑到他的辦公室去一趟。歐陽雙傑馬上就想到了王小虎,這個王小虎一定先去了馮開林那兒,把“職業殺手”有可能是精神病人的事情告訴了馮開林。

推開馮開林辦公室的門,老肖和王小虎都在。

王小虎的臉上帶著尷尬:“歐陽,是馮局逼著我說的。你也知道,除了這一點,我根本就沒有任何的線索。”

馮開林說:“我聽王小虎說你認為又是精神病人在作案?”

歐陽雙傑點了點頭,馮開林歎了口氣:“首先我並不懷疑你的判斷,可是這讓我怎麽向上麵匯報?接連四起凶殺案,三個凶手都是精神病人,這些精神病人從哪兒來的?最可氣的是他們都具備很強的反偵查意識,難不成他們都接受過專業的培訓,是有組織的犯罪?”

歐陽雙傑沒有說話。

肖遠山接著說道:“你看有沒有這樣的可能,那就是有人故意利用了這些精神病人,教會了他們反偵查的手段,然後引導他們殺人以達到某種不可告人的目的。”

歐陽雙傑搖了搖頭:“這種可能性幾乎為零,但凡對心理學有些研究的人都清楚,精神病人有一個最大的特征,那就是他們的內心都是獨立的,相對封閉的。所謂的獨立,就是對一些特定的人或事或物,他們有著異於常人的看法和認識,而這個特定,針對不同的精神問題也是不一樣的,這樣一來,雖然同為精神病患者,他們卻不可能在一些問題上形成共識。其次,他們的內心世界是相對封閉的,舉個例子,很多有著心理問題的人,都不會把自己的問題暴露於他人的麵前,這也是為什麽心理醫生必須要為患者保密,而他們所出現的心理問題就是他們封閉的所在,就算同為病患者也是不可能拿出來分享,進行對等溝通的。”

馮開林聽明白了:“你還是堅持這三個凶手彼此沒有關聯,而他們在同一時段突然都一起出現了,還各自犯下了命案也隻是一個偶然,對嗎?”歐陽雙傑點了點頭,從理論上講確實是這樣的。

肖遠山笑了:“可是歐陽,這個判斷估計你自己聽了都不一定會相信,這樣的偶然是不是有些太不可思議了。”

歐陽雙傑苦笑了一下:“是的,所以我現在也很糾結,我也在努力地尋找答案。”

其實在發生“職業殺手”案之前,歐陽雙傑存在著再等等的心理,雖然這種想法有些殘忍,再有凶殺案發生就會付出無辜生命的代價,可是他需要新的案子,隻有那樣他才能夠從這些案子裏找到異同,從而更加準確地鎖定犯罪嫌疑人。可是新的案子出來了,卻又扯出了一個新的殺人手法以及新的凶手,假如這些凶手都還會作案,那麽自己麵對的將是三個連環殺人案!這個基數是很恐怖也很可怕的。

想到這兒,歐陽雙傑的後背嚇出一身的冷汗。

“歐陽,難道就真沒可能這些案子都是同一個人幹的嗎?”謝欣突然提出了這樣一個問題,歐陽雙傑回答道:“可能性不大,幾乎為零,除非……”他說到這兒突然停了下來,眼睛瞪得大大的。

“除非什麽?”

歐陽雙傑苦笑了一下:“除非這個人是人格分裂者,而且還分裂成了三個以上的人格,但這種情況在現實生活中我還從來沒有遇到過。”

所有人都大吃一驚。

“當一個人承受巨大的壓力,受到巨大的刺激,突破了他能夠承受的限度時,就會導致他的思想混亂。為了逃避現實,他會‘創造’出一個或者多個‘自己’,這些‘自己’相對獨特,脫離他的主人格而存在。而這些被分裂出來的人格是不為他的主人格所自知的。在心理學上我們稱之為分裂型人格障礙。對於這類病人,在心理學領域也是有很大的爭議的:一是診斷標準的疑義,也就是說很多專家對這類病人的確診的標準是不一樣的;二是主、副人格之間的關係判定以及副人格之間的內在聯係等。”

“主、副人格之間的關係?”

“主人格與副人格其實都是相對獨立的,根據研究表明,副人格與副人格之間或者還會有一定的交流與溝通,可是他們與主人格之間是涇渭分明的。也就是說,一個有著人格分裂的人,他是不知道自己有人格分裂的問題的,另外國外的很多實驗還證明了一點,那就是副人格不僅僅是虛擬的一個人格化,而且它還存在著現實的意義。假如一個人格分裂者分裂出的一個副人格是個知識淵博的人,那麽當副人格出現的時候,他就會付出比常人千百倍的艱辛,讓自己真正成為一個知識型的學者。因為專注與專一,所以副人格在這個學習的過程中是事半功倍的,不會為外界一切的因素所影響。”

謝欣張大了嘴:“可他為什麽要分裂出這樣一個人格呢?”

“剛才也說了,副人格的出現其實是他逃避現實的一種手段,分裂出來的人格是他臆想出來的,他在臆想的時候就會給人格進行一種定位,成為自己最想成為的人。這種人一般都不善於交際,更多的時間都喜歡離群獨處,有著很多奇怪的想法,以及頑強的信念,情感淡漠,對人或事沒有**,不易於溝通。”

“太誇張了,也太不可思議了!”

“如果真是這樣,這案子還真就沒法破了。就拿我們的案子來說吧,裁決者、法官和職業殺手,這已經是三個不同的人格了。他們之間唯一的共同點就是高智商,極強的反偵查能力。如果再多幾個不同的人格,然後不同的人格又再進行作案,我除了善後,真就沒有別的辦法了。”

所有人聽完後都沉默了!

辦公室的白板擦得幹幹淨淨,歐陽雙傑拿起藍色的水筆在上麵寫下了:分裂型人格障礙者。然後打了三根豎線,寫下“裁決者”、“法官”和“職業殺手”。放下筆,他抱起手靠在辦公桌邊,望著白板。

“老師,雲都那邊的案子陷入了僵局,他們李隊想請你再到雲都去一趟,幫他出出主意。”

歐陽雙傑苦笑道:“我們這邊的案子也相當棘手,這個時候怎麽可能再去幫他們出什麽主意。”

“我說了,可是李隊說他真的已經快瘋掉了,那個案子他們根本就找不到一點兒線索。雖然知道有個小葉老師,也查到這個小葉老師很可能精通古董鑒定,可是查來查去仍舊找不到這個人,就像是根本不存在似的。”

“古董鑒定?又是怎麽回事?”許霖把李浩強他們從保安那兒得到的線索說了一遍,歐陽雙傑沒有說話,像在思考著什麽。

半天,歐陽雙傑才抬起頭來說道:“省內與古董沾邊的行當他們都做過調查了吧?”

許霖點了點頭:“所以他們李隊覺得要麽是那個保安在說謊,要麽那個小葉老師所謂的和人通話是在演戲,故意演給保安看的。”

歐陽雙傑擺了擺手:“不,他沒必要演戲給保安看。你想想,他就算不誤導我們也同樣查不出這個人,又何必要這樣多此一舉呢?”

“但他說保安應該不會說謊,保安明明知道這個案子的嚴重性,絕不會傻到還要再對警方說謊。”

歐陽雙傑把兩種可能都否定了,但卻不是完全的否定。

“也就是說,老師你還是認為這個小葉老師是存在的,而且他確實對古董鑒定很在行?”許霖問道。

歐陽雙傑笑了笑:“可以這麽說吧,隻是我也弄不懂為什麽會查不到一星半點兒他的消息。”

許霖想了想問道:“或許這個小葉老師根本就不在黔州,而在省外。”

歐陽雙傑說確實有這樣的可能,可以把調查的範圍擴大到周邊的幾個省份。

“老師,我們要不要往雲都走一趟。”許霖問道。

“去了也起不到多少作用,先讓他們按自己的思路走吧。”

以他對雲都案的了解,覺得凶手就如他推測的一樣,暗戀顏素雲,所以他才會把顏素雲的屍體保留下來。那個小葉老師是雲都案的嫌疑人,而且對古董鑒定很在行,顏素雲屍體的處理方式很像埃及木乃伊。

歐陽雙傑突然又想到了一點,既然雲都案也很可能是精神病人作的案,會不會就是自己正在查的這個人所分裂出來的另一種人格呢?從概率上來說,同時出現精神病人作案的可能性並不大,所以歐陽雙傑不得不冒出這樣的想法。

歐陽雙傑在白板上又加了兩個字,他暫時將這個凶手稱呼為“情癡”。如此一來,原本的三個副人格一下子就變成了四個。

“這樣吧,我們還是跑一趟雲都吧。”

歐陽雙傑坐在副駕駛上,許霖開著車。歐陽雙傑幾乎不怎麽說話,許霖說一句他答一句,他的心思顯然不在這上麵。他在追捕一個影子,一個神秘的、無法捉摸的影子。

雲都市警察局刑警隊。李浩強已經領著徐剛在門口等著了。

“歐陽隊長,你終於來了。”李浩強很激動。

歐陽雙傑握住他伸過來的手,笑道:“李隊,你也知道。我那邊的案子也很棘手,所以我們不可能在這邊耽誤太久。”

李浩強說道:“能來就好,我就是希望能夠和歐陽隊長多聊聊,想聽聽歐陽隊長有沒有什麽建議。”

來到辦公室坐下,徐剛給大家泡上茶,歐陽雙傑開門見山地說:“李隊,今天我來其實並不完全是因為你們的案子,也是因為我們手上的案子。”

歐陽雙傑這麽一說,李浩強給愣住了:“歐陽隊長,聽你這意思,我們的案子還有所關聯?”

歐陽雙傑說道:“作案者很可能是精神病人,我們遇到的案子也做出了同樣的推斷。”

李浩強點了下頭:“嗯,我也聽說了,林城發生的幾個案子很可能都是精神病人做的。我還就奇了怪了,哪來這麽多的精神病人,加上我們這個案子,那得有幾個,四個了吧?”

歐陽雙傑微微點了點頭,沒錯,四個。

歐陽雙傑輕聲說道:“一直到現在我都還堅持我的判斷,這幾個案子的凶手確實都是精神病人。不過後來我提出了一個大膽的假設,所有的案子都是一個人做的。而這個人很可能是個患有分裂型人格障礙的精神病患者。”

李浩強輕聲問道:“你說的所有的案子難道也包括我們雲都的這起案子嗎?”

“嗯,這也是為什麽我要跑這趟雲都的原因,雲都的案子看似與林城發生的幾起案子沒有任何的聯係,可是仔細分析,卻有著很多的相似之處。”

歐陽雙傑說道:“從林城的幾起案子和雲都的這起詭案來看,凶手無疑應該是有著嚴重心理問題的精神病患。但問題也來了,怎麽一下子就鑽出來那麽多精神病人?凶手應該是同一個人,隻有這樣才能夠解釋為什麽會突然冒出這許多的精神病人,但如果是這樣,又該怎麽解釋凶手的作案手段以及作案動機各不相同,那可能性隻有一種,就是凶手應該是一個分裂型人格障礙患者。”

“歐陽隊長,剛才你也說了,如果凶手真是分裂型人格障礙患者的話,也不太可能每個副人格都帶了暴力的傾向,這麽一來假設成立嗎?”

歐陽雙傑肯定地點了點頭:“成立,不過我們首先得假定有一個強勢的副人格主導了他們,使得他們都必須對這個居於領導地位的副人格唯命是從,而這個副人格有著嚴重的暴力傾向。”

“可是林城的案子與我們的案子又有什麽關係呢?在我看來應該都是風馬牛不相及的。”

“雲都的這個案子與林城的案子還有很多的相似之處,首先凶手都是精神病患者。其次他們都是高智商犯罪,如果除開他們的犯罪動機來說,犯罪的手法和反偵查的能力都是一流的,甚至可以說是無可挑剔的。第三,凶手都具備了很豐富的知識,隻是他們所涉及的知識領域不一樣罷了。林城青石鎮的案子,凶手具備了民俗學的知識;‘法官’的那兩個案子,凶手簡直可以稱得上是法學的專家,甚至對於警方的調查取證這些業務技能都十分的熟練;‘殺手’案,凶手則有著極強的心理分析能力、追蹤技巧以及熟練的解剖手法,他殺的兩個人都是一刀斃命,而且對於入刀的深淺以及切割的部位都掌握得十分到位,說他職業確實不為過;雲都的這起案子,凶手同樣具備了考古學的相關知識,他對於製作木乃伊的技術可以說是非常熟練。另外,李隊的調查也證實了,那個所謂的小葉老師還是個古董鑒定的行家。”

“一個副人格竟然有麽多專業的知識,簡直不可思議!”

歐陽雙傑笑了:“其實這也很正常,一般有著分裂型人格障礙的人都喜歡獨處,大多時間都是一個人待著。當副人格出現的時候,他會朝著最初設定的人格特征去努力,他的學習就很專一,根本不會受到外界因素的打擾,當一個人集中了百分之百的精力去做一件事情的時候,往往是事半功倍的,甚至是十倍,幾十倍。當他的副人格交替變換的時候,他的學習態度是不會變的,而且他們之間如果有著聯係與溝通,那麽他們還可能共享彼此所擁有的知識,當然,這樣的共享是有限的,不過起主導地位的副人格卻會把他所掌握的知識向其他副人格傳授,然後整合所有副人格的優勢資源,所以這些副人格才會成為高智商的知識型罪犯。”

徐剛說道:“這麽一來,我們對付的已經不是一個單獨的罪犯,而是一個犯罪團夥!而且他們會以若幹種形式出現在我們的麵前。而我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對手是誰。”

歐陽雙傑歎了口氣:“嗯,你說的確實是事實,所以想要徹查這個案子,不僅要靠我們的不懈努力,還要有一定的破案契機。”

“這麽說來,如果我們再以常規的方式查案,根本就是在浪費時間,浪費人力?”

歐陽雙傑咬了咬嘴唇:“可以這麽說,可是我也知道,就算我的推斷是真的,無論是林城還是雲都的警方都不可能什麽也不做,總得有些作為的。”

李浩強說道:“既然是這樣,我倒覺得走常規調查的好,其他的就交給歐陽隊長吧!”

歐陽雙傑沒有在雲都耽擱多久就離開了,走的時候他帶走了雲都案的全部案卷的複印件。他會盡力去尋找出其中的關聯。

車子才進林城,歐陽雙傑就接到了邢娜的電話,邢娜約他晚上一起吃飯。

晚上,歐陽雙傑在不遠處的一張桌子旁,看到了一個張熟悉的麵孔,省報的那個記者——羅素。

此刻羅素也看到了他,羅素的臉上露出笑容,他向歐陽雙傑揮了揮手,然後和朋友打了個招呼就衝著歐陽雙傑這邊走來。

“羅大記者,真沒想到會在這兒遇見你。”歐陽雙傑微笑著說道。

“一個人?”羅素有些好奇,歐陽雙傑搖了搖頭:“還有一個朋友。”

羅素笑道:“女朋友吧?”歐陽雙傑淡淡一笑,也不否認。

“對了,你們那個案子查得怎麽樣了?”羅素很隨意地問了一句。

歐陽雙傑聳了聳肩膀:“還是那樣,沒有多少進展。”

羅素歎了口氣:“原本希望能夠參與到你們辦案的過程中來的,可是沒想到總是有這樣或那樣的事情。”

他望著歐陽雙傑:“歐陽,你上次說作案的應該都是精神病人,我先不說你這思路是不是正確的。我就想知道,打哪兒一下子冒出這麽多精神病人啊?就這點我個人覺得可能性不大。”

歐陽雙傑無奈地笑了笑:“這一點兒我自己也想了很久,所以現在我們有了新的想法,不過暫時還沒能夠找到任何的證據證實我的想法是對是錯。”

“哦?說來聽聽?在沒有真正破案之前我不會作任何有可能對警方造成影響的報道。再說了,說不定我還能夠給你們出出主意。”

歐陽雙傑也不瞞他,自己藏著掖著反而顯得矯情,他就把新的推斷向羅素說了。

羅素聽了以後皺起了眉頭:“你這麽一說我覺得倒是有可能,我記得美國作家丹尼爾凱斯寫過一本關於嚴重人格分裂的紀實小說,叫什麽來著?”

歐陽雙傑輕聲回答道:“《二十四個比利》。”

“對,一個人分裂出二十四種人格,不同的智商、年齡、性格與國籍。他雖然犯下了重罪,可是最後卻逃脫了法律的製裁,就因為他是一個嚴重的精神病患者。假如你遇到的真是這樣的一個對手那就太恐怖了,不過也是一件好事,至少我的報道會更加的精彩。”羅素的臉上露出難以掩飾的興奮。

歐陽雙傑的內心卻是無比的苦澀,他怎麽會不知道二十四個比利的故事。在二十四個比利的故事裏,如果不是比利密裏根在作案時遭到警方逮捕的話,天知道什麽時候他才會被發現?

別說是二十四種人格,現在的三種人格就已經令自己吃不消了,當然,應該還不止三種,加上那個處於領導與支配地位的副人格,估計至少也得有四五種之多。而且自己麵對的這個案子與二十四個比利的卻又不相同,至少比利的二十四個人格並不是都帶著嚴重的暴力傾向,其中有幾個還是壓力的承受者,是副人格中的受害者。

“歐陽隊長,這段時間我手裏的工作也多,你那邊有什麽進展記得一定要隨時和我聯係。我真是越來越感興趣了。我真想看看我們的神探是怎麽將我們的比利抓獲歸案的,無比期待啊!”羅素考慮的並不是這個案子可能給社會帶來的負麵影響,他更在乎的是給他那篇專訪或是報道添上濃墨重彩的一筆。

吃完飯,歐陽雙傑和邢娜兩人就回家了。

歐陽雙傑的目光一直死死地盯著牆壁上的那塊白板,白板上隻有幾個字:二十四個比利。

其實他並不是沒想過二十四個比利的故事,他早在做出凶手可能是分裂型人格障礙患者的推斷時就已經想到了二十四個比利。他還記得二十四個人格中那個起主導地位的人格是“老師”,那這個“老師”便是所有副人格的首領,他在領導與支配著這些副人格的思維與行為。

歐陽雙傑從躺椅上站了起來,在白板上寫下了“老師”這兩個字,然後又在下麵寫下了:知識淵博、心思縝密、具備極強的領導力與執行力以及偵查與反偵查能力。

無論是比利還是自己麵對的這個精神病患者,他們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所有的人格中必然有一個“老師”,而這個“老師”則是最難應付的人。

這個“老師”大多時候都會躲在暗處,不會輕易走到台前。但他的思想、他的指令卻能夠傳達給其他的那些人格,驅使這些人格按著他的意願行事。

當然,或許也有人格會抵製、會拒絕他的思想與指令,這類人格就會受到其他人格的壓製,他們就成了痛苦的承受者。

想到這兒,歐陽雙傑的眼睛一亮,如果他的人格中確實有這樣的承受者,那麽他們的良知並沒有泯滅,他們或許會把其中的一些內幕抖摟出來吧?

歐陽雙傑在屋裏走來走去,他的心裏很是焦急,他急於找到一個切入點,一個突破口。

歐陽雙傑走到了陽台上,望著外麵的萬家燈火,他的腦子裏總是浮現出一個影子,一個衣冠楚楚、看上去溫文爾雅的男人,臉上是不屑的嘲笑,仿佛在嘲笑自己的無能。

“死者叫戚偉民,雲中大廈地下停車場的保安。死亡時間大約是淩晨兩點到四點之間,是被勒死的,上身**,雙臂均被刺了兩個字,竊盜。”周小婭語氣平淡地敘述著。

王小虎蹲下身子,仔細看了看死者的兩條胳膊,確實都刺了“竊盜”的字樣。他望向歐陽雙傑:“死者的身上沒有發現小本,看來應該不是你說的那個‘法官’做的,估計是‘裁決者’!”

歐陽雙傑點了點頭:“嗯,是‘裁決者’,《大明律》賊盜篇中有記載,對於盜賊,初犯會在右臂刺字,再犯就在左臂刺字,也就是我們看到的‘竊盜’二字,如果第三次犯的話,就會被處以絞刑。根據史料記載,明成化十九年,南京就有過‘三犯竊盜,計贓滿百貫’被處以絞刑的案例。”

王小虎說:“這麽說這個戚偉民是因為偷盜才會招致這樣的災禍?”

歐陽雙傑點了點頭:“我想應該是的,小虎,你好好查查。”

這時邢娜走了過來:“這裏原本是科委的宿舍,可是後來他們全都搬到了新樓,這兒的房賣的賣,租的租,人住得很雜,誰都不認識誰。沒有小區環境,更沒有保安與監控,案子發生在淩晨,沒有找到一個目擊者。”

歐陽雙傑和王小虎對望一眼,這早就是他們預料之中的事。

周小婭也說道:“凶手沒有留下任何的痕跡,現場清理得很幹淨。”

“這屋子是戚偉民和另一個保安合租的,那個保安正好昨晚是夜班,他一早回來發現之後報的警。房東正在趕過來,要不要見見?”王小虎問歐陽雙傑。

歐陽雙傑搖了搖頭:“不用了,這兒的事情你處理吧。”

歐陽雙傑知道自己再留下來也沒有任何的作用,既然已經斷定了是“裁決者”做的,他能做的隻有努力找到突破口,此刻所有的調查對於他來說意義都不大,他必須要和那個“老師”鬥智。

和許霖上了車,許霖說道:“老師,你說這個案子是‘裁決者’做的,從青石鎮的案子來看,這個‘裁決者’殺人根本就隻是憑著莫須有的罪名,你說戚偉民會不會是枉死的,或許他根本就沒有犯過偷竊罪。”

歐陽雙傑覺得許霖這個問題還真是問到了點子上,他想了想:“戚偉民是不是有過偷竊的行為,這個我們得等王隊那邊的調查結果,不過在我看來這次戚偉民的死應該不是莫須有的事,初犯,再犯,三犯,三種不同的刑罰他全用上了,他能夠那麽肯定戚偉民犯了三次偷竊,那麽至少有一次是真的。另外,按《大明律》,犯三次以上盜竊罪,要處死還有一個限製條件,那就是百貫以上,舊時的百貫錢如果按現在的錢來折算的話,估計有七八萬吧。”

許霖笑了:“如果這個案子不是莫須有,那麽是不是可以看作凶手的作案風格有所改變?之前他作案隻是憑著捕風捉影,現在也開始講求證據了?”

歐陽雙傑愣了一下,許霖說的不是沒有道理。

許霖又說道:“這個案子的手法更像是‘法官’幹的,隻是他引用的法典不一樣,這一次他引用的不是現行的法律法規,而是《大明律》。”

歐陽雙傑有些淩亂了,莫非自己的推斷有問題?

他覺得這一點很重要,必須要區分出是“裁決者”還是“法官”作案,隻有這樣他才能夠準確地對個體人格進行分析。

“還有一個問題我一直都想問,可總是忘記。”許霖沒注意到歐陽雙傑正在沉思,輕聲說道。歐陽雙傑扭過頭來:“你說。”

許霖說道:“法官也好,裁決者也好,殺手也好,他們好像對於受害者的一切都很清楚,了如指掌,也就是說在作案之前,他們是做過功課的。老師,按你的說法,他們都是獨立的人格,你覺得他們作案前的調查工作是各自在做還是專門有個人替他們在做呢,也就是說會不會還有一個人格是專門負責對這些情況或者說情報進行收集的。”

歐陽雙傑說道:“嗯,問得好,那麽你覺得呢?”

許霖嘿嘿一笑:“我倒是覺得應該是專門有一個人格負責這些情報的收集,行動需要的時間並不多,可是收集這些情報卻要耗費太多的時間,能夠長時間出來晃悠,完成情報收集的,更像是他的主人格。”

歐陽雙傑淡淡地說道:“主人格?應該不太可能,主人格應當是不知道副人格的存在的。”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麽這個副人格能夠做出如此詳細的調查也很不簡單了,說不定他就是起主導作用的那個人格吧。”

歐陽雙傑淡淡地笑了笑,他也在想,那個收集情報的如果真是主人格呢?那隻有一種可能,那個人根本就沒有什麽人格分裂,這一切都是假的。如果凶手真是這麽一個人,那就太可怕了,他再一次否定了自己的這個想法,不可能,一個正常人怎麽可能把自己置身於一個人格分裂症患者的位置上去做出這麽多不可思議的事情呢?

馬誌超是戚偉民的合租者,就是他最先發現戚偉民的死並報警的。

馬誌超今年二十四歲,是林城商業大廈的保安,而戚偉民是在雲中大廈的地下停車場當保安,兩人不在一個地方工作。馬誌超是在租房網站上看到戚偉民發的合租廣告才找上門的。那是個小兩居室,一人一間臥房,公共區域共用。

由於兩個人的工作都是三班倒,真正聚在一塊的時間不多。

此刻馬誌超正在市局刑警隊錄口供,王衝和邢娜負責詢問筆錄,王小虎坐在旁邊抱著茶杯靜靜地聽著。

“戚偉民有個女朋友你知道嗎?”王衝問道。

馬誌超點了點頭:“這個我知道。在國貿上班,做導購的,叫什麽來著?我記不住了,不過戚偉民總是叫她點點,也不知道是她的小名還是他們之間的昵稱。”

邢娜問馬誌超:“戚偉民平時的朋友多嗎?”馬誌超搖了搖頭:“不多,除了他那個女朋友,我幾乎沒見過他往屋裏帶朋友呢,相反我的朋友就要多些。”

“其實我覺得他的性格還是很不錯的,不然我也不會和他投緣,一起合租了,平日裏他抽煙,不怎麽喝酒,話也不多。人特別愛幹淨,屋子大都是他在打掃,不過……”

聽馬誌超說到這兒頓住了,王衝問道:“不過什麽?”

馬誌超說:“不過他給我的感覺好像對我總是防著,很怕我會進他的房間,一般他不在家的時候屋子總是鎖得好好的。他在家的時候隻要我在,他都會在客廳裏,不在自己的房間,房門也一直關著。我就納悶兒了,我的房間他是可以自由出入了,可為什麽他就不願意讓我進他的房間呢?我想或許他的房間裏有什麽不想被我看到的秘密吧。”

警方已經對戚偉民的房間進行了仔細地搜查,卻沒有發現什麽所謂的“秘密”。

邢娜問道:“他這麽做你就沒有一點兒的好奇心?他值班的時候或是不在家的時候你沒想過進他的房間看個究竟嗎?”

馬誌超苦笑道:“我還真沒這興趣,怎麽說我也是高中畢業,雖然不敢說是文化人,但尊重個人隱私的道理還是懂的。所以一直合租了近兩年,我還沒進過他的房間。除了這一點兒,其他方麵他都蠻好的,就連花錢也是很慷慨的。”

“哦?”王小虎來了興趣,“據我所知,做保安一個月的工資也就是一千五到一千八左右,還得是不缺勤的情況下,是吧?”

馬誌超點了點頭:“拿我來說吧,一千六,加上一些補助確實能夠拿到一千八九。”

王小虎又問道:“你們那房子的租金六百,一個人平攤三百吧?還有水電、煤氣這些費用,你一個月的工資得花多少在租房上?”

“大概四百左右吧,我一個月的花銷大概是一千塊錢左右,每個月還能夠攢個六七百塊錢。”

王小虎“嗯”了一聲:“戚偉民的收入和你差不多吧?”

“他要多些吧,他守停車場,一個月一千七八,不過他們有自己的辦法,能夠從臨時停車費裏卡一些進自己的口袋,一次喝酒之後他告訴我,他一個月大概也能夠卡出至少小一千,更何況他還有其他來錢的路子。”

王小虎眯縫著眼睛:“什麽來錢的路子?”

“這個他就沒說了,他既然不說,我也就沒有多問,不過我想應該也不是什麽正途,是野路子。聽他說到城裏短短六年的時間,他就存了十好幾萬了,我算了算,我一年也就能存下六七千塊錢,十好幾萬那我至少得二十年呢!”

王衝說沒有,不過他已經讓小李去了幾個大銀行,看看能不能查到這個戚偉民有沒有存款。

可問題又來了,他這錢應該是存在銀行的,若是放這麽多現金在家,一來不安全,二來警察也早該找到了。可是警察沒發現錢,也沒有發現銀行卡或是存折,莫非是凶手順走了?

王小虎又望向了馬誌超:“戚偉民有十好幾萬是他親口告訴你的?”

王小虎覺得有些不合情理,戚偉民不讓馬誌超進他的房間,這說明戚偉民的自我保護意識是很強的,他不願意讓馬誌超發現自己的秘密,又怎麽會主動告訴馬誌超自己有十好幾萬呢?作為一個小保安來說,十好幾萬無疑是個天文數字。這種事情戚偉民就更不可能告訴別人了,可他為什麽要告訴馬誌超呢?

馬誌超聽到王小虎的詢問,臉色有些不自然,臉上雖然帶著笑,可是那笑容有些生澀:“確實是他親口告訴我的,不然我怎麽會知道呢?”

王小虎微微點了點頭:“嗯,那到底是十幾萬呢?十四萬,還是十五萬?”

“十六萬!”馬誌超脫口而出,但馬上他的臉色就更加難看了。

王小虎冷笑一聲:“戚偉民之所以不讓你進他的屋應該是他的錢都藏在屋裏吧?而且全是現金?”馬誌超不說話了,王衝和邢娜此刻都明白了,為什麽王小虎一直在錢的問題上糾纏。

王衝沉聲說道:“馬誌超,你老實交代,戚偉民的錢是不是被你給拿了?”

“沒有!我沒拿,你們不能冤枉我啊,我怎麽可能拿他的錢呢,一發現他出事我就馬上報了警,根本沒有進過他的屋子。”

王小虎很是興奮地衝進了歐陽雙傑的辦公室。

“歐陽,戚偉民的案子有眉目了。”王小虎一邊說著,一邊抓起了茶幾上的香煙點上一支。

歐陽雙傑正站在白板麵前思考著什麽,聽到王小虎說這話,扭頭看了王小虎一眼:“是嗎?”

王小虎用力地點了點頭:“還記得和戚偉民住一塊的那個保安嗎?他叫馬誌超,是他拿走了戚偉民的十六萬。而且我們也調查過了,案發的那天淩晨一點多鍾他就離開了工作崗位,說是肚子疼得厲害,得去趟醫院,一直到淩晨三點多鍾才回到工作崗位上,他離開的那段時間正好與戚偉民死亡的時間相吻合,我們問他去了哪個醫院,他不說,後來沒辦法他就胡亂說了一家醫院。我們查過,根本就沒有那回事。我們再問他,他就什麽都不說了。”

歐陽雙傑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聽著,不過他的眉頭微微挑了起來。

“根據我們的調查發現,馬誌超正在自學法律,我們在他的房間裏找到了很多法律課本,其中有一本中國法製史的課外輔導讀物,叫《明清律法通讀》,其中就提到了《大明律》中的竊盜處極刑的內容,就在‘治亂世用重典’那個章節裏。我推斷,馬誌超應該是知道這些天來林城發生的這幾起案子,於是他就起了渾水摸魚的心思,謀殺戚偉民,掠奪他的錢財,然後用這樣的手段來讓我們誤以為這起案子和前幾起案子是同一個凶手所為,從而分散我們的視線,他也就置身事外了。”

王小虎搖了搖頭:“他除了承認自己拿了那筆錢,其餘的一概不承認,他咬死自己沒有殺人。但我覺得他是在抵賴,你想想,戚偉民死的時候現場根本就沒有打鬥的痕跡,那應該是熟人作案才對。周小婭那邊的報告也出來了,戚偉民是在毫無戒備的情況下被人用乙醚麻痹了神經,然後下的手,我想不出除了馬誌超,還有誰有這樣的機會。另外還有一點,馬誌超是知道戚偉民的錢來路不正的。”

“這麽說你幾乎已經認定了馬誌超就是殺害戚偉民的凶手了?”歐陽雙傑微笑著問道。

王小虎“嗯”了一聲:“我想應該八九不離十吧。”

歐陽雙傑輕輕歎了口氣:“如果你是馬誌超,如果是你殺害了戚偉民,你會主動報警嗎?你會主動和警方說起戚偉民手裏有十六萬嗎?”

歐陽雙傑在沙發上坐了下來,抱起了自己的茶杯喝了口茶:“我們假設馬誌超真如你說的那麽精明,策劃實施了這個謀財害命的案子,那麽向警方透露那十六萬,然後在警方的問詢中承認是他拿走了這筆錢,他之前的聰明與之後的愚鈍明顯就有很大的矛盾。還有,你覺得這個馬誌超的心理素質如何?”

王小虎想了想:“應該不錯吧,否則殺了人不可能還這麽淡定從容地報警,等警察找上他。”

歐陽雙傑點了點頭:“可要是他的心理素質真的不錯,那麽他怎麽會那麽輕易就承認了那十六萬是他拿的?要知道,他殺人的真正目的就是為了這筆錢,為了這筆錢連殺人他都敢,他還怕什麽?”

“可是他確實有作案的動機與時間啊。既然不是他殺的人,為什麽他要騙我們說昨晚他真是肚子疼去了醫院?去了哪家醫院他也不說,就算他沒去醫院,那麽他也該坦白告訴我們他的行蹤吧?”

歐陽雙傑笑了:“他不願意說實話一定是有他的苦衷的,又或者他去做了其他見不得人的事情。因為戚偉民一直不讓他進自己的房間,他也知道戚偉民有其他見不得光的來錢手段,所以他懷疑戚偉民的錢很可能就藏在屋裏。當他一大早回家的時候看到戚偉民已經死了,第一時間想到的先是找到戚偉民的錢,第二時間才想到報警。錢對於他來說確實有著極大的**,可是常識告訴他,這種事情他又必須要報警。”

“那他屋裏發現的那些法律書又怎麽解釋?巧合?”王小虎還是有些不甘心。

歐陽雙傑說道:“那又有什麽奇怪的,純屬巧合,碰巧他正在自考法律,而碰巧書裏又正好有這一內容。”

“那你的看法呢?你還是堅信這個案子與前幾個案子是同一個凶手嗎?”王小虎反問歐陽雙傑。

歐陽雙傑說道:“如果是‘裁決者’幹的,那麽他這次並不是憑著莫須有而殺人,而是真正掌握了充分的證據,這與之前他的行為心理有所出入,如果是‘法官’,此次他引用的卻是《大明律》,而非現行的法律法規,這也與他之前的行為心理不同。為什麽會發生這樣的變化,我還沒有想明白,但我覺得這一點在這個案子裏相當的重要,凶手的任何一點行為心理的變化對我們破案來說都是很有幫助的。”

王小虎長長地歎了口氣,他決定再審審馬誌超。

來到羈押室,馬誌超隻是抬頭看了他一眼,又把頭低下了。

“馬誌超,你想清楚沒有。昨晚一點到四點之間你到底去了什麽地方?”王小虎坐下後的第一句話就直接問道。

馬誌超不說話,那樣子很是抗拒這個問題。

王小虎淡淡地說道:“馬誌超,你最好想明白了。戚偉民就是在那個時間死的,你拿了戚偉民的錢,又沒有不在案發現場的時間證人。馬誌超,你要是不能說出你那段時間到底在哪裏、在幹什麽的話,很可能就會成為殺害戚偉民的嫌疑人,這是給你一個自辯的機會。”

馬誌超的臉上有一絲驚恐:“你們不會真把我當成殺人凶手吧?”

王小虎冷笑一聲:“你說呢?”

馬誌超低下了頭:“不,你們不能這樣。你們就算是要定我的罪也得拿出證據來,我正在學法律,你唬不了我。”王小虎皺起了眉頭,這小子還真是嘴硬,無論自己怎麽勸他都不開口。

最讓他頭痛的是這小子還懂些法律,隻要他咬死不說,自己也不能隨便將他定罪吧。有一點這小子說得沒錯,就算自己要證明這小子是凶手那也得有足夠的證據的。

王小虎望著眼前的馬誌超:“馬誌超,你這樣咬死不開口是不是想維護什麽人啊?”馬誌超一驚,又抬起頭來,愣愣地望著王小虎。

果然是這樣,又讓歐陽雙傑說對了。

王小虎咳了兩聲:“這個人對你來說應該很重要吧?不過再重要能夠比得上你的生命嗎?要是你真被定了罪,那很可能就是死刑,到時候這個世界的一切對你來說就全無意義了,就算不被判處死刑,那也得是無期,就得在高牆大院裏過後半輩子了。值得嗎?你有動機,有時間,有作案該具備的一切條件,你覺得這還不夠嗎?”馬誌超的麵色慘白。

王小虎又說道:“其實你應該沒有任何顧慮的,就算你把你的秘密告訴我們,我們也會替你保密,所以你根本就不必擔心會給你想維護的人造成什麽傷害。”

王小虎用力地點了點頭:“當然,我們說話算數,涉及你的個人隱私,我們是一定會替你保密的。”

馬誌超歎了口氣:“昨晚我去了程燕家。”

王衝問道:“程燕是誰?”

馬誌超還沒回答,王小虎便說道:“程燕是國貿大廈的老板俞平周的妻子,我說得沒錯吧?”

馬誌超微微點頭:“是的。”王衝和王小虎都沒想到,馬誌超竟然和程燕有關係,王小虎問道:“你和程燕是什麽關係?”

馬誌超苦笑了一下:“我們是情人關係。”

“如果我記得沒錯,程燕應該四十出頭了吧,比你大十好幾歲呢。”王小虎把煙頭摁滅。

馬誌超挑眉說道:“那又怎麽樣,我們彼此相愛,與年齡有關係嗎?”王小虎自然不會回答他的這個問題,他可沒興趣和馬誌超探討愛情。

“你昨晚是去了程燕家,俞平周呢,他沒在家?”王小虎又問道。

馬誌超說俞平周去了北京,參加什麽商貿洽談會去了。王小虎向王衝使了個眼色,王衝就出去了。王衝找到了邢娜,讓邢娜帶人去找程燕了解下情況。

王小虎則繼續審問馬誌超:“你和程燕在一起,按說以她的身家應該可以給你不少好處的,你怎麽還會對戚偉民那十幾萬動心?”

馬誌超冷眼看了看王小虎:“你以為我是什麽人,和程燕在一起是為了錢嗎?我們是真愛!”

王小虎確實不懂,在他看來兩人無論哪一方麵都不在一個層次上,錢姑且不說,見識也不一樣。

程燕今年四十一歲,不過保養得很好,看起來也就三十出頭的樣子。她穿了一條月白色的長裙,頭發很隨意地挽著。

“你們找誰?”程燕打開門,望著門外的邢娜和小李,她愣了一下。

邢娜掏出證件:“刑警隊的,想向你了解些情況。”

程燕更是一頭的霧水,她不知道警察怎麽就找上她了。

“請進!”她還是麵帶微笑,很客氣地把二人迎進了屋,熱情地招呼他們坐下。邢娜看了看屋裏,這是一套複式樓:“家裏就你一個人嗎?”

程燕點了點頭:“我丈夫去北京出差了。不知道二位找我到底有什麽事?”程燕輕聲問道。

邢娜並沒有著急進入正題:“以你們的條件,家裏怎麽也不請個保姆呢?這麽大的屋子就是打掃都要些時間。”

程燕笑了:“原本是有一個的,不過我不太習慣家裏總有個陌生人晃來晃去的,所以就辭了。打掃衛生可以請鍾點工的,花不了幾個錢,而且打掃得也幹淨。”

邢娜這才說道:“程女士,今天我們來是有一件很私隱的事情想向你證實,不過請你放心,我們會替你保密的。”

小李拿出了馬誌超的照片:“這個人你認識嗎?”

程燕接過照片隻是瞟了一眼,便點了點頭:“認識,他怎麽了?是不是出了什麽事?”程燕一點兒都不掩飾她對馬誌超的關切。

邢娜歎了口氣:“他可能牽扯到一樁謀殺案,目前已經被我們控製起來了。”

程燕一下子站了起來:“謀殺案?他很善良的,人也很上進,怎麽可能殺人?警官,你們一定是弄錯了。”

小李和邢娜對望了一眼,邢娜這才說道:“程女士,能告訴我你們之間是什麽關係嗎?”

程燕的臉微微一紅:“我們,我們……”

邢娜說道:“程女士,你的話對於我們偵辦這個案子很重要,所以我希望你能夠和我們說實話,否則馬誌超很可能就會被當作殺人嫌疑犯移交檢察院。”

程燕歎了口氣:“我們之間的關係應該算是情人吧。”

小李說道:“恕我直言,程女士,你們的年齡懸殊這麽大,你們真是因為感情而走到一起的嗎?”

程燕看了他一眼:“那你覺得呢?你是不是認為我和他在一起,他圖的是我的錢,而我呢,不過是一個寂寞的少婦在找樂子?找玩伴?”

小李一時語塞,邢娜說道:“程女士,你別誤會,我們也是好奇。你們的事情知道的人多嗎?我是說除了你們自己還有沒有別的人知道?”邢娜這麽問也是有她自己的想法,凶手選擇那樣一個作案的時間,很可能就是知道馬誌超當晚的行蹤,故意製造了這樣一個空當兒。

程燕想了半天,然後說道:“應該沒有人知道,我們一直都很小心的。你快說說,誌超到底怎麽了?怎麽就牽扯進謀殺案了?”

邢娜這才把案情大抵和程燕說了一遍,隻是她並沒有說出案發的具體時間。當聽說馬誌超為了維護自己,而甘願讓警方誤會的時候,程燕的臉上流露出感動:“這傻子,有什麽能夠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為了我而背上殺人的罪名?”

邢娜淡淡地說道:“他覺得值得。”

程燕歎了口氣:“昨晚他確實是到我這兒來了,是我約他來的。他到的時候正好是一點十五分,走的時候是三點半過一點兒。”程燕說的確實與馬誌超脫崗的時間相吻合,邢娜問道:“你說的這些有什麽能夠證明?”

程燕一臉的為難:“還真沒法子證明,我為了不讓他來的事情被發現,他來之前我就把監控給設置成循環畫麵了。”

雖然程燕可以作為馬誌超不在案發現場的時間證人,可是以她和馬誌超的關係,僅有她的證詞還不足夠,可她偏偏又拿不出有力的證據來。

“我說的是真的,我用人格擔保。”程燕急了,這事關係馬誌超的性命,她是真在乎馬誌超的,能不急嗎?

“我想起來了,他是打車來的,也是打車離開的,隻要找到他來回的出租車司機,應該能夠為他做證的。”程燕帶著驚喜說道。

邢娜點了點頭:“行,我們會找到出租車司機問清楚的。好了,程女士,那我們就不打擾了,如果還有什麽需要你幫助的地方,再聯係。放心,我們會替你保密的,不會讓任何人知道這件事情。”

程燕搖了搖頭,無奈地笑了:“沒什麽可保密的,其實我和俞平周早已貌合神離,對我,他早就已經沒有興趣了。”

邢娜對程燕笑了笑:“那行,我們就先告辭了。”

程燕叫住了她:“他什麽時候能夠放出來?”

邢娜歎了口氣:“這個還不好說,主要是他拿了戚偉民的那十六萬。”

程燕說道:“邢警官,那錢退了不就完了嗎?如果需要交什麽罰款,我們也認罰。”

警方很快就找到了送馬誌超去程燕家的那兩個出租車司機,他們都證實了程燕並沒有說謊,馬誌超確實是在她說的那個時間段裏到她家和離開她家的。

“王隊,這個馬誌超怎麽處理?”王衝輕聲問道。

王小虎皺起了眉頭:“這樣吧,他已經把錢交出來了,批評教育一下就行了。”

王衝說道:“可是他的行為已經構成了盜竊罪呢!”

王小虎看了王衝一眼:“他的本質並不壞,人也年輕,還挺有上進心,如果這樣就留下了案底,那麽他就有了一個人生的汙點。他拿了那筆錢也是有原因的,畢竟他的家裏還有臥病在床的老人,還是從輕處罰吧。”

王衝想了想,點了點頭。

“王隊,馬誌超不是凶手,那麽這個案子又陷入僵局了!”王衝鬱悶地說道。

王小虎望向邢娜:“你說你還有其他的想法,說來聽聽吧。”

邢娜說道:“我覺得凶手選擇這樣的時機作案,應該有可能是認識馬誌超的,而且對馬誌超還有所了解,至少他知道馬誌超和戚偉民合租,還知道馬誌超正在讀法律,甚至還可能看過馬誌超屋裏的那本有關《大明律》的書,然後他就一直盯著馬誌超,等待一個馬誌超無法為自己證明不是凶手的機會,就對戚偉民下了殺手。凶手還算到了馬誌超一定會拿走戚偉民的那筆錢,他還知道戚偉民這錢來路不正,一旦馬誌超拿了那筆錢,那麽馬誌超就具備了殺人的動機,再加上馬誌超不願意連累程燕,那馬誌超就不會說出昨晚的去向,這樣馬誌超就坐實了殺人的罪名。”

雖然邢娜的表述不是很清楚,可是王小虎和王衝還是大概聽明白了。

王小虎回味著邢娜的話,邢娜的話也有幾分道理,王衝說道:“這裏麵有說不通的地方,雖然馬誌超和戚偉民是合租的關係,可是他們之間的關係並不是十分的親密,至少戚偉民不讓馬誌超進他的房間,說明他對馬誌超是防著的,那麽他們之間的交集應該也不是很深,凶手要對二人都十分了解的話,那麽應該同時與兩人的關係都很好,我們排查過二人的社會關係,卻沒有找到這樣的一個人。”

王小虎回答道:“他說是戚偉民一次酒後失言告訴他的,戚偉民說自己到林城這幾年攢了筆錢,有十好幾萬,所以他便記在了心上。”

邢娜又說道:“就算是這樣,戚偉民也不可能告訴他錢就藏在屋裏吧,換誰都會以為那錢存在銀行,偏偏馬誌超卻在發現了戚偉民的屍體時第一時間想到去他的屋裏搜出這筆錢!一般人在發現屍體之後的正常反應應該是恐懼、害怕,逃離現場,然後報警!”

王小虎笑了:“邢娜,你不會還是覺得馬誌超就是凶手吧?照你這麽說,馬誌超的表現就很有問題啊!”

邢娜聳了聳肩膀:“我沒有說馬誌超是凶手,我也沒有說馬誌超的表現有什麽大問題,我隻是有一個猜測,那就是馬誌超應該是聽誰說過戚偉民的錢就放在屋裏,甚至還說了準確的放錢的位置,所以馬誌超才會那麽容易就拿到錢,有那筆錢的**,他的反應超乎常人些也很正常。”

王小虎搖了搖頭:“你說的這點我覺得可能性不大,其實馬誌超能夠猜到戚偉民的錢放在屋裏並不難,他曾經說過,戚偉民從來不讓馬誌超進他的房間,換作是我也會懷疑戚偉民的屋裏藏著什麽,就算不是錢,或許也是什麽值錢的玩意兒。”

王衝用力地點了點頭:“嗯,我倒是覺得王隊說的靠譜。”

邢娜說道:“得,當我沒說,我去看看歐陽去!”說完她就離開了。

王衝輕聲問道:“王隊,其實邢娜說的也有一定的道理。”

王小虎看了王衝一眼:“嗯,她的思路是正確的,隻是後麵關於馬誌超拿那錢的看法有些偏頗。這樣吧,照著她的思路,你再好好查查,是不是真有這麽一個對戚偉民和馬誌超都十分了解的人物存在。至少有一點我可以肯定,凶手對於馬誌超和戚偉民是否在家的情況很是熟悉。”

王衝應了一聲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