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到底是誰

“歐陽隊長,晚上有時間嗎?一起吃個飯怎麽樣?”羅素來電話約歐陽雙傑吃飯,歐陽雙傑本來是不想去的。在他看來羅素不過是想詢問一下案情的進展,為他的那個專訪添些筆墨罷了。

“羅大記者,你也知道最近的案子很棘手,時間對於我們來說很寶貴,吃飯就免了吧,若是你想了解案情,明天上班的時候到局裏來吧。”說罷,歐陽雙傑就想掛斷電話。

羅素在電話裏說道:“歐陽隊長,我知道你這些日子很忙也很累,可是飯你總要吃的吧,放心了,我耽誤不了你多少時間。說實話,這個案子到現在我還真來了興趣,賞個臉吧?”

羅素把話說到這份兒上,自己要是再推辭就顯得有些矯情了。

歐陽雙傑問了地點,這才掛了電話。

羅素約的地方是“鵝肉宮”,在普陀路上。

歐陽雙傑到的時候已經是六點四十幾分了,羅素早就已經等在那兒,就他一個人。見歐陽雙傑進門,他站起來衝歐陽雙傑招手:“歐陽,這兒!”歐陽雙傑走了過去,坐下後羅素便叫服務員點菜。

羅素點好菜,等服務員下去以後才說道:“聽說又發生了命案?”

歐陽雙傑點頭說道:“嗯。”接著他把案子大概說了一遍,羅素聽了說道:“會不會還是那個人格分裂者幹的?”

“手法很像,隻是這次對具體的身份認定卻有些困難。”歐陽雙傑說這次凶手的作案手法介於“裁決者”與“法官”之間,所以他又有些懷疑和前幾個案子是不是同一個人。

羅素說道:“最近我也有在惡補一些變態心理學的知識。按說呢,精神病人的行為習慣和思維模式是不會輕易改變的,這會兒怎麽就有些模棱兩可了?”

歐陽雙傑望著他笑道:“還真看不出來,你竟然還惡補心理學?太出乎我的意料了。”

“別忘了,我是記者,不把很多事情弄明白我怎麽下筆啊?”

“說說吧,你既然惡補了心理學,對於目前的這個案子你有什麽看法?”歐陽雙傑抱著手,靠在椅背上。

羅素笑了:“首先我覺得你們對凶手的推斷是正確的,凶手確實是精神病人,我也仔細想了想這幾個案子,根本就不是正常思維的人幹的活。其次,還記得我給你說的嗎?這個凶手弄不好就像《二十四個比利》中的那個主角一樣,是分裂型人格障礙患者。”

歐陽雙傑微微點了點頭。

羅素繼續說道:“我們都不希望凶手真是一個有著嚴重人格分裂的人,這會給破案增加很大的難度。就算是查清了案子,抓住了凶手又能怎麽樣,隻能把他送到精神病院裏去,因為法律對於這樣的人來說太寬容。”

“你說的這些與破案好像並沒有太多的關係,這些情況我們也都是掌握了的。”

“我看書上說,一般這種嚴重人格分裂的人大多是童年的陰影所造成的。兒時太多的痛苦記憶,讓他們對這個世界產生了畏懼與憎惡,他們企圖逃離這個現實社會,可他們又知道逃避不是辦法,所以隻能麵對。可如何麵對的,靠著他們自己要麵對這一切就太難了,於是他們就虛幻出了另一個‘我’,那個‘我’則是他們自己臆想出來的理想化的人物,又或者是悲劇型的,替他們來分擔痛苦的。”

歐陽雙傑笑著點了下頭:“嗯,可以這麽理解。”

羅素詭異地笑了:“那事情應該就簡單了。我相信到目前,你應該已經有了懷疑的對象,可是你卻吃不準,因為你接觸到的都是真實的人格,而不是虛幻出來的,所以對於你的嫌疑人,你根本就不知道應該從哪裏著手。”

歐陽雙傑終於明白了羅素的意思:“你是在給我支著兒,讓我對嫌疑人中有童年痛苦經曆、有心理陰影的人入手,去研究他童年的那些可能導致他的心理發生巨大變化的事件,對嗎?”

羅素並不否認。

歐陽雙傑說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我會試著從這方麵入手的,隻是這法子也不是絕對的。這些精神病人的心理是很脆弱的,一旦我出了錯,很可能就會對他們的內心造成無法彌補的創傷。”

羅素歎了口氣:“凡事都不能兩全其美的,不是嗎?”

羅素給歐陽雙傑倒了杯酒,也給自己滿上:“來,我們走一個吧。”

“好,走一個。”歐陽雙傑和他碰了碰杯,然後一口氣就喝了下去。

“我還想到了另外一種可能性,不過我相信你一定不會讚同。”兩杯酒下肚,羅素又說話了。

歐陽雙傑說:“你都還沒說,怎麽知道我不會讚同?”

羅素尷尬地笑了笑:“因為我說的這種可能性是基於你的最初判斷是錯誤的前提下。”

“你是說凶手或許根本就不是精神病人,而是個正常人,而他所做的這一切,就是想讓我誤以為是精神病人作的案,這樣我的目光全都在精神病人身上,而讓那凶手逍遙法外!”

羅素說道:“是的,不過我知道這樣的可能性幾乎為零,所以就沒有說。”

歐陽雙傑卻很認真地說道:“不,也確實是有這樣的可能,隻要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我們都要盡一切的努力去求證,我會去好好查的。”

歐陽雙傑沒有把羅素的話放在心裏,他相信自己的判斷,這是他的專業。如果真像羅素說的,那麽這個凶手就太變態了,不僅智商高,而且自律性也很強,偽裝成精神分裂者殺人,牢記各種作案的思路與手段。

羅素看出歐陽雙傑並沒有把他的話聽進去,說要好好查也不過是在應付他罷了。羅素自嘲地笑了,歐陽雙傑說道:“看得出你已經很用功了,不管怎麽樣,還是謝謝你!”

吃過飯,歐陽雙傑就和羅素分開了。

夜裏,一個沒有一點兒光亮的房間裏。

一個聲音顫抖:“不,我沒有殺人,不是我殺的!”

接著那聲音又變了:“就是你,就因為你以前的不幸遭遇,你憎恨這個社會,憎恨比你幸福、比你快樂的人,更憎恨那些曾經逼得你走投無路的人,於是你用你自己的方式複仇,隻是你找不到你的仇家,你就隻能夠找那些有罪的人下手!”說完,一聲冷笑。

“殺吧,那些人都該死!”聲音一下又變得低沉。

“你們不要吵了行嗎?左明說他沒殺人,就一定不是他殺的,他從不說謊。”這聲音嗲嗲的,像女人,可還是剛才那個聲音變化來的。

突然,一聲雷鳴,閃電劃過,房間裏也瞬間一亮,隻見一個男人蜷縮在牆角,很是害怕的樣子。房間裏又漆黑一片,窗外傳來了雨聲,下起大雨來。

“柳鶯鶯,你為什麽總是幫左明說話,莫非你看上這小子了?”聲音有些滑稽。

“瞎說什麽呢?潘老四,你再胡說,小心我把你的底抖出來!”又是那嗲嗲的聲音。

“我有什麽底?你倒是說啊!”是“潘老四”。

“柳鶯鶯”說道:“上次你偷看小寡婦洗澡,別以為我不知道。”

“潘老四”好像很是氣憤:“你胡說,我潘老四可是讀書人,怎麽可能幹那樣的事情。”

“夠了!”一個蒼老的聲音吼道,“你們還讓不讓人睡覺。”

“老孟,你整天就知道睡,發生大事了你知道嗎?”那低沉的聲音問道。

“老孟”冷冷地說:“不就是殺人的事嗎?關你們什麽事?別聽到人格分裂就淨往自己的身上扯,小心讓那人聽到,到時候我們就沒好日子過了。”

“老孟”的話說完,大家都安靜了下來……

衛揚帆望著趙代紅:“你昨晚好像沒有睡好?”

趙代紅愣了一下:“沒有啊,我很早就上床了。”

衛揚帆感覺趙代紅確實沒有說謊,可是趙代紅那濃濃的黑眼圈又是怎麽一回事兒?

“也不知道為什麽,這些天哪怕我睡得再早,早上起來也覺得好困。就好像昨晚一直在做著一個怪夢,可是醒來以後夢的是什麽我竟然一點兒都想不起來了。衛醫生,你說這晚上做夢也會累嗎?”趙代紅的雙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衛揚帆點了點頭:“嗯,多夢確實很傷神兒的,因為你的大腦還在工作,並沒有休息。”

趙代紅歎了口氣:“衛醫生,要不你給我開些安眠藥吧,再這樣下去我都快崩潰了。”

“一味靠藥物是不行的,你應該知道,安眠藥對神經係統是有一定的損傷的,再說了,一旦你有了賴藥性或者是抗藥性的話後果會很嚴重。”

趙代紅苦笑道:“可是還有更好的辦法嗎?”

衛揚帆半天才問道:“你相信我嗎?”

“我當然相信你了,你是我的心理醫生。我若不相信你也就不會來找你了。”趙代紅說道。

衛揚帆也歎了口氣:“其實那件事情我應該向你道歉的,隻是事關重大,我不得不那麽做!”趙代紅是聰明人,衛揚帆這話一說他馬上就想到了是什麽事情:“哦,你是說你把我的事情告訴警方的那件事吧。歐陽雙傑已經和我說過了,他也承諾了,一定會為我保密的,這事情我不怪你,你有你的難處。我是學法律的,配合警方查案原本就是公民應盡的義務。”

“既然你還相信我,聽我說,靠藥物不是長久之計,我想我們應該真切地找出你的病根兒,再做出一個完善的治療方案,進行針對性治療。”

趙代紅點了點頭:“我明白了,你還是想勸我接受催眠,對吧?”

“嗯,一直以來你都很排斥催眠。我想你應該有你自己的想法,可是現在看來你的問題遠比我們想象的要複雜得多,所以我還是希望你能夠接受催眠,隻有這樣我們才能夠盡快找到病因,對症下藥。”

趙代紅的表情很複雜,他考慮了很久才說道:“好,我答應接受催眠,但我也希望你能夠答應我,催眠的結果一定要如實告訴我。另外,必須嚴格保密,假如一定要告訴警方的話,我也希望能夠先征得我的同意。”

衛揚帆自然沒有問題,趙代紅卻堅持要他寫個承諾。

衛揚帆寫了承諾書,趙代紅才鬆了口氣:“現在開始嗎?”

衛揚帆說道:“等等!”他站起來,先檢查了一下治療室的門是不是關好了,然後把窗戶也關上,拉上窗簾,又走到了立櫃前,放上一段舒緩的音樂。

他回到趙代紅坐的躺椅前輕聲說道:“躺下吧,然後閉上眼睛,慢慢地放鬆,調整好你的呼吸,什麽都別想。”

趙代紅躺好後閉上了眼睛。

“現在你正漫步在陽光海岸,走在軟軟的沙灘上……你看到了一扇門,那是通往記憶的門,推開這扇門,你會看到……”

衛揚帆的話還沒說完,就聽到一聲冷笑:“看到什麽?看到自己內心深處的記憶嗎?”

衛揚帆一驚,他才發現趙代紅正睜著眼睛望著他,隻是趙代紅的聲音變了,變得既熟悉又陌生。

“陸昆,你別嚇壞了人家!”聲音變得嗲嗲的。

衛揚帆恢複了平靜,淡淡地問道:“你們是誰?”

一個聲音顫抖著回答道:“我叫左明,最先說話的是陸昆,後來說話的叫柳鶯鶯。”

衛揚帆的心裏“咯噔”一下,他瞬間便明白發生了什麽事,趙代紅在他這就診的時間也不短了,此刻他才知道趙代紅竟然是個人格分裂者!此刻和自己對話的便是趙代紅分裂出來的幾個人格。

衛揚帆的心裏升起了恐懼,他想到了歐陽雙傑偵辦的那個案子,就在昨天他還和歐陽雙傑通過電話。而趙代紅原本就是警方懷疑的對象之一,莫非?

衛揚帆倒吸了一口涼氣:“你們好,我是心理醫生,我叫衛揚帆,你們可以叫我衛醫生。”衛揚帆也算是見多識廣了,他並不是第一次真正麵對分裂型人格障礙患者,可是他卻是第一次一下子見到幾個人格同時出現。

他記得歐陽雙傑說過,那個凶手分裂出的人格都帶著嚴重的暴力傾向,所以他必須沉著應對,不能激怒他們,更不能夠讓他們起疑心。

“衛醫生嘛,我知道你!”趙代紅的聲音又變得蒼老:“你給他做心理治療的時間也不算短了,可是你卻根本不知道他的病根兒在哪兒,別人以為你是名醫,可在我眼裏,你就隻是個庸醫!”

衛揚帆的臉色微微一變,如果他麵對的不是這樣一個分裂人格,或許他還真不服氣。

“趙代紅”繼續說道:“衛醫生,我要說我也是心理醫生你信嗎?”

衛揚帆愣了一下,不過他馬上就點了點頭:“我信!”

“哈哈。老孟,就你那點兒本事就別在人家名醫的麵前丟人現眼了吧?”滑稽的聲音陰陽怪氣地說。

“老孟”像是有些憤怒:“潘老四,我說話的時候你小子給我閉嘴!”

“行,你是老大,我閉嘴,我閉嘴!”

衛揚帆的心裏很苦澀,自己應該怎麽辦才能夠把這些不是人的“人”給打發走呢?

他想把趙代紅喚醒,可是他又不敢,這個叫“老孟”的人既然敢跟自己叫板,說明他對於心理學也很有研究。假如自己輕舉妄動的話,會很容易激怒他們,到時候自己的小命可就不保了。

他隻是個醫生,不是個戰士,他不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你此刻一定很希望讓我們趕緊離開吧?”

“老孟”竟然讀懂了他的心思,衛揚帆心裏很吃驚,但臉上卻依舊淡定:“能夠與孟醫生探討對於我來說可是一大幸事,求之不得呢!”

“老孟”冷笑道:“是嗎?”

那嗲嗲的聲音說道:“老孟,人家這是在拍你的馬屁呢,很受用吧?”

“柳鶯鶯,你總是不服氣我,不就是自以為是個萬眾矚目的大明星嗎?什麽明星,戲子罷了。沒你的事,你還是滾一邊去吧。”

“陸昆”笑了:“老孟,你也太不懂得憐香惜玉了吧,怎麽說鶯鶯也是美女呢,你要對人家好一點兒,說不定晚上她還會對你投懷送抱。”

“陸昆,你和她之間那點破事別以為我不知道。行了,你們哪兒涼快哪兒待著吧,別惹怒了我,你們是知道我的手段的。”

“潘老四”咳了兩聲:“行了,都聽老大的,不然以後大家都沒得玩兒了。”

果然其他的聲音全都消失了。

衛揚帆明白了,這個“老孟”是他們的這些副人格的主導者,能夠占據主導地位,說明“老孟”有他自己的一套。

“衛醫生,說老實話,就你那水平,我不認為你具備和我探討的資格。我希望你別把這事情給抖出去,那樣對誰都不好,明白嗎?”

衛揚帆應了一聲:“放心吧,我不會告訴任何人的。”

說罷他等著“老孟”再說點什麽,可是一下子竟然安靜了,沒有誰再說話。

衛揚帆又耐心地等了十幾分鍾,期間他喚了幾聲“老孟”,仍舊沒有回應,他想或許那些“人”已經離開了,他忙喚醒了趙代紅。

趙代紅醒過來,望著衛揚帆:“完了?”

衛揚帆點了點頭,趙代紅抓住了他的胳膊:“告訴我,你是不是已經找到了我的病因所在?”衛揚帆歎了口氣:“沒有,你依舊很排斥催眠,根本就不接受我的暗示。失敗了!”

趙代紅望著衛揚帆:“衛醫生,你說的是真的嗎?”

衛揚帆用力地點了下頭:“當然是真的。這樣吧,我還是給你開些安眠藥吧,先暫時控製一下,我們再想想別的辦法。”

趙代紅這才失望地放開了衛揚帆的手臂:“衛醫生,我有時候覺得人活得真累。”

衛揚帆警惕地看了他一眼,趙代紅笑了:“你別誤會,我並不是想要結束自己的生命,隻是有感而發罷了。”

衛揚帆說道:“人這一輩子原本就不容易的,但再不容易我們也得堅持住!”他給趙代紅開了藥,趙代紅道謝以後離開了。

望著趙代紅遠去的背影,衛揚帆還心有餘悸,他在猶豫,要不要把今天的事情告訴歐陽雙傑。他的耳邊又響起了“老孟”說的話,很顯然,“老孟”在威脅他,不許他把今天的事情告訴任何人。但衛揚帆最後還是決定把這件事情告訴歐陽雙傑,假如趙代紅真是那個凶手的話,自己隱瞞著不說,反倒會害了更多的人。

衛揚帆拿起了電話,找到了歐陽雙傑的號碼。

“歐陽隊長,你有時間嗎?我想和你談談。嗯,這樣吧,半小時後我們在永樂路上島咖啡見。”

衛揚帆的臉色很難看,慘白得沒有一絲血色。

歐陽雙傑皺起了眉頭,距離上一次見他的時間並不遠,他怎麽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見到歐陽雙傑,衛揚帆才鬆了口氣。他心裏清楚,一旦把這事情告訴歐陽雙傑,那趙代紅就真成了殺人的嫌犯了,自己是不是判斷錯了?

“衛醫生,你的臉色很難看,是不是這些天都沒有休息好啊?”歐陽雙傑坐下以後輕聲問道。

衛揚帆一臉的苦澀,還是決定把事情告訴歐陽雙傑,不說的話他的心裏老不踏實。至於警方怎麽去做判斷,那就是警方的事情了。

“上午趙代紅來找過我,最初他是因為夜裏休息得不好,所以想找我開些安眠的藥劑,於是我就說服他接受催眠治療,他答應了……”接著衛揚帆把上午的事情全都說了出來,歐陽雙傑臉上的表情短短的時間內幾度變化。

直到衛揚帆說完,歐陽雙傑都還在發愣。

“歐陽!”衛揚帆輕聲叫道。

歐陽雙傑這才回過神兒來:“也就是說你至少見到了他的四到五個副人格,那你覺得他們是不是真有暴力傾向。”

衛揚帆搖了搖頭:“不好說,我倒是覺得他們都挺凶的,而且全不好對付。”

他拿起了桌子上的一張紙片:“這是我憑著記憶記下的應該算是完整的對話吧。分裂型人格障礙者我曾經也接觸過,可是還從來沒有見過這樣恐怖的。”

衛揚帆把紙片遞給歐陽雙傑,歐陽雙傑看得很認真,每一段對話下麵都還用括弧注明了衛揚帆對那“人”的性格的一個描述。

“我的描述僅供參考,因為當時我的心裏也很恐懼,觀察得不仔細。所以你也別太把我的描述當一回事,最好還是你們自己去調查吧。”

歐陽雙傑點了點頭:“衛醫生,謝謝你能夠告訴我這些。”

衛揚帆苦笑:“其實這多少還是違反了我的職業操守。”歐陽雙傑正想安慰他什麽,衛揚帆說道:“你不必勸我,那些大道理我也清楚。可是你我畢竟不一樣,你雖然是心理專家,可你並不是醫生,所以立場不一樣。”

歐陽雙傑的話被他這話生生壓了回去,隻得無奈地笑了。

衛揚帆又說道:“對了,趙代紅本人並不壞,他之所以會變成這樣,我想多半是與他童年的那些經曆有關係。現在看來想要治好他是很困難的,你也是心理專家,應該知道再厲害的心理醫生都很難治得了他這樣的人格分裂症。”

“我明白你的意思,就算趙代紅真是凶手,我們也會按法律規定辦的,這一點你放心。趙代紅這種情況屬於無刑事責任能力的精神病人,隻要能夠確定他在犯罪的時候不能辨認或者控製不住自己的行為,會按精神病人來處理案件的。”

“歐陽,一定要好好查清楚,或許趙代紅並不是凶手。而他隻是碰巧患上了這樣的心理疾病。”衛揚帆還是有些擔心。

歐陽雙傑說道:“我會的,我們不會因為這樣就認定趙代紅是凶手。不過衛醫生,有一點我也要提醒你,你已經和他們撞過麵了,而且他們還威脅你不能將這事情告訴任何人,可是現在你把它告訴我了,我就怕他們會對你不利。先由我自己進行細查吧,我建議你最近最好別再見趙代紅。”

衛揚帆卻說道:“他是我的病人,我沒有理由躲著他的,而且見他沒問題,他不會對我怎麽樣的。如果是他的那些‘朋友’想對付我的話,根本就用不著他出麵。”

“這段時間你自己小心,遇事趕緊給我打電話,我不希望你出事。”

衛揚帆輕歎道:“不過我覺得他們應該不會把我怎麽樣的,否則昨天他們就不可能放過我。”

歐陽雙傑站了起來,走到衛揚帆的麵前,伸出手去:“謝謝你,老衛,但我還是要提醒你,注意安全!”

衛揚帆和他緊緊地握了握手:“我會的,希望警方能夠早日破案。”

歐陽雙傑決定對這件事情守口如瓶,在沒有弄清楚事情的真相前,他不會對任何人說起趙代紅的事情。假如趙代紅真不是凶手,歐陽雙傑甚至想過把這件事徹底隱瞞下去。

他會讓衛揚帆把一切都告訴趙代紅,讓趙代紅自己決定是不是放棄他自己的那些光環,去進行治療。隻要趙代紅的那些副人格與人無傷,不會對社會和他人造成什麽危險的話,何去何從就看他自己怎麽選擇了。

電話響了,是謝欣打來的。謝欣說許霖查到了一些關於鄧新榮的線索,去深挖去了。

“鄧新榮?”歐陽雙傑知道鄧新榮是雲都案裏那女死者的丈夫,而自己當時的初步判斷,鄧新榮應該也已經遇害了,隻是沒能夠找到他的屍體。

“聽他公司的那個副總說,前些天接到了鄧新榮打來的電話,讓他打錢過去,電話是鄧新榮的手機,聲音也是鄧新榮的,隻是他說的賬號是個新賬號,副總還沒來得及說點兒別的,鄧新榮就掛斷了電話。許霖查了那個賬號,開戶行在西北的都安市。”

歐陽雙傑沒想到突然就來了這麽一出,鄧新榮打電話到公司來,真是鄧新榮打的這個電話嗎?歐陽雙傑還是不太相信鄧新榮活著。一個大男人不顧家,不顧公司,一個人跑西北風流快活去了,就算他真是有什麽正事也應該讓自己的老婆知道吧?

“嗯,知道了,你先忙吧!”歐陽雙傑說完掛斷了電話,接著給許霖打了過去。許霖正在去往雲都的路上。

“還用得著你親自跑一趟嗎?去個電話不就得了?”

許霖說:“其實我還有些私事,另外我手上還有些資料也一並轉給他們。”

歐陽雙傑“嗯”了一聲:“那早去早回,這邊還有一大堆事呢。對了,你說還有些資料,我怎麽不知道。”

“鄧新榮公司上下流的供貨商與客戶的一些資料,我想或許這些應該能夠對他們有些幫助。”

趙代紅上完課就回到自己的房間裏,看了會兒書便沉沉入睡了。

噴水池是林城的一個地名,原本是林城的一個標誌性建築,就坐落在林城主城區的十字交叉口。這是林城的繁華地帶,商鋪大多雲集於此。

歐陽雙傑開車路過這兒,無意中發現趙代紅站在路邊,像在等什麽人。歐陽雙傑悄悄在不遠處停下了車,靜靜地看著他。

歐陽雙傑感覺到趙代紅有一些變化。他是個驕傲而嚴謹的人,從來都是一身正裝,可是現在他卻穿著一條牛仔褲,一件黑色的背心,露出了身上的肌肉。特別是他的脖子上還戴著一條金鏈子。

很快他就想到了衛揚帆說起的那件事情,他在想,自己見到的到底是趙代紅的哪一麵。

一個十一二歲的小男孩跑到了趙代紅的麵前,那男孩看上去很像是一個乞丐。隻見他把什麽東西交到了趙代紅的手裏,而趙代紅給了小男孩一張綠色的鈔票,臉上顯得有些興奮。

歐陽雙傑很好奇,男孩到底給了趙代紅什麽,能夠讓趙代紅如此激動。可是令他想不到的事情卻發生了,趙代紅像是發現了他一般,徑直往他這邊走來。

歐陽雙傑心裏很忐忑。趙代紅走到了他的車邊,輕輕敲了下車窗。歐陽雙傑還沒有搖下車窗玻璃,趙代紅就示意他把門打開。

“你好像已經注意我很久了。”

“你今天很特別!”

歐陽雙傑確定麵前的這個人是趙代紅,也不是趙代紅。他應該是趙代紅的另一麵,隻是他不知道這個人到底是衛揚帆給他列出的哪一個人格。

“我們認識嗎?”歐陽雙傑試探著問道。

趙代紅身子向後靠了靠,很自然地拿起了歐陽雙傑放在扶手上的煙點了一支。

“歐陽雙傑,市局刑警隊的隊長,之前在省警校任教,教授的是犯罪心理學。是黔州省心理學界的一顆新星。”

歐陽雙傑覺得這個人應該是個偵探。這個身份並沒有在衛揚帆提供的那份單子裏出現過。

“怎麽稱呼?”歐陽雙傑輕聲問道。

“彪子!我知道你認識小哥,可我不是他!”

歐陽雙傑又問道:“你說的小哥是趙代紅嗎?”

“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嗎?”

“其實我很不習慣和你交流,因為在我的眼裏看到的是他。”

“彪子”歎了口氣:“姓衛的已經把小哥的秘密告訴你了吧?”

歐陽雙傑沒有否認,他算是默認了。

“其實這也沒什麽,我可以肯定地告訴你。小哥不是凶手,如果真是小哥做的,姓衛的還能夠活到現在嗎?”

歐陽雙傑笑了:“那你知道誰是凶手嗎?”

“不知道,不過我相信我能夠把他給揪出來。”“彪子”聳了聳肩膀。

“你在利用那個小乞丐查案?”歐陽雙傑問道。

“彪子”笑了:“我確實讓他們幫著我做點兒小事,你沒看過《福爾摩斯探案》嗎?他就是用了一幫小乞丐幫他,這些小孩不容易引人注目。”

“那你查到了什麽?”

“我來就是想告訴你,別把時間浪費在我們身上。”說完他就打開車門下了車,在路邊攔了一部出租離開了。

歐陽雙傑愣在那兒,心裏像是打翻了五味瓶。

歐陽雙傑開著車也離開了,他沒有想到自己竟然與趙代紅臆想出來的“大偵探”對上了,他的心情還是有些激動的。

他趕回了局裏,回到自己的辦公室,泡了杯茶,靜靜地坐到沙發上,他要好好消化一下與這個“彪子”見麵的情形。

趙代紅有很嚴重的分裂型人格障礙,而他的那些副人格中確實有符合自己對凶手的側寫。隻是歐陽雙傑沒想到“彪子”會這麽囂張,明明知道自己已經盯上他了還敢走到自己的麵前來。“彪子”說凶手不是他們,可是他的話能信嗎?

歐陽雙傑站了起來,在白板上寫下:“彪子”,偵探,機警、敏感、自負。接著他又拿出了衛揚帆給他的那張紙條,對著寫下了另外幾行字。

“老孟”,主導者,心理醫生。自信、高傲、冷酷、控製欲;“潘老四”,教授,學科不詳。猥瑣、冷漠、自卑;“左明”,承受者,小職員。膽小、懦弱、悲觀;“柳鶯鶯”,演員,貪婪。有同情心,投機者;“陸昆”,身份不詳,冷酷、無情,具有反社會性,應有暴力傾向。

歐陽雙傑放下了筆,然後輕輕歎了口氣:“還有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