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案

岩底墜車

人們往往把欲望的滿足看成幸福。

——列夫·托爾斯泰

引子

7月4日,山間的空氣清新,戴著頭盔的騎行者行駛於此,車輪劃過一圈又一圈的山路。途經攀岩俱樂部那座巨大的山底時,前方有一輛被摔得破破爛爛的路虎車擋住了他的去路。他急忙下車去查看車裏的人。然而,等他走過去時,車內的場景把他嚇呆了——一具輕微腐敗的屍體,脖子上流下來的血液浸染了屍身的紅裙,四肢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損傷。

“頭、頭、頭怎麽不見了?!”

騎行者指著車內的無頭屍,沒顧得上騎走自己的愛車,跌跌撞撞地跑到附近的電話亭,哆哆嗦嗦地報了案。特案組成員趕到現場,稍有靠近屍體,就能聞到陣陣惡臭味。他們在附近的林間尋覓死者的頭顱許久,卻怎麽也找不到。

岩底墜車

唐寒雨深知,“他”即指“鐵玫瑰”。但見“鐵玫瑰”之前,他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確認。否則,去了監獄也是徒勞,“鐵玫瑰”隻會笑他們無用,這麽久了還是沒有證據釘死他的罪行。於是,她連忙拉住薑雲凡:“等等,淩峰有一件重要事情要跟你們說。”

薑雲凡疑惑地皺起眉,凝望單向透視玻璃窗。恰好這時候,淩峰也在看著他。

“什麽重要的事情呀?唐老大,你可別告訴我,你們倆要結婚了吧?”於風吟忽然出現在審訊室門口,臉上帶著玩味的壞笑。

陸明飛緊隨其後,臉色卻不太好看,與他一樣的還有薑雲凡。自從出院之後,兩個大男人時常會想起不顧一切去救被綁架的唐寒雨,三人被埋藏在樹木和木板下的情節,內心有一種不確定的情愫悄悄地萌芽了。可是,誰也沒想到,這時淩峰回來了。

“你們怎麽來了?”唐寒雨麵露訝色,轉頭望著薑雲凡問,“是你?”

“我沒那個閑工夫。況且我一直坐在你身邊,你剛才看見我發短信了嗎?”

唐寒雨搖搖頭,既然不是薑雲凡,那是誰呢?

“是我打電話把他們叫過來的。”特案組四人紛紛回頭,看著淩峰走進來。

五人重聚一堂,薑雲凡坐在陸明飛身旁,與淩峰離得老遠。淩峰呈上一個黑匣子,特案組除了唐寒雨之外,其他三人看了看那個黑匣子,又一臉狐疑地看了看淩峰,這家夥到底想玩什麽把戲?

於風吟很是好奇,打開黑匣子,取出裏麵泛黃的紙條。看了五秒鍾,她就激動地遞給了身旁的陸明飛。兩人認真地研究起來,越看到後麵越高興的樣子。

薑雲凡抱著交叉的雙臂,本來不打算看一眼,但看到他們倆反常的表情,慢慢地湊近了陸明飛,忽然一怔,低聲問道:“這是什麽意思?”

“這是一份犯罪集團人員的名單和身份信息,當時在我的快艇被炸毀之前,就把黑匣子綁在身上,用繩子繞了幾圈。四年裏,疾病治愈之後,我用了一年的時間去查這些人,查出‘鐵玫瑰’就是白宰烈。此人非常猖狂,什麽惡事都幹,用過很多綽號,手下有幾百號人,偽裝能力很強,而且不會親自動手。警方始終沒有證據,一直抓不到他,他的DNA數據便一直沒有入庫。四年前,派人去港口槍殺我和其他兩位國際刑警的人也是他。他17歲時擁有了雙重國籍,經常出現在中泰兩國的邊境進行黑暗的交易。這是他那些案子的資料。”淩峰遞給他們一人一份文件夾。

特案組四人接過文件夾,翻閱著一頁頁關於“鐵玫瑰”犯罪案件的資料,白紙黑字寫著他的種種罪行,還有讓人觸目驚心的死者照片,以及最後幾頁上他培養的手下的身份信息。

四人的臉色越來越凝重。薑雲凡抬起頭,幽深的眼眸像一片清冷的湖水,問道:“沈老已經知道這些了嗎?”

唐寒雨點點頭:“我們回來之前,去見過沈老了。他讓我們提煉出有效的鐵證,早日把‘鐵玫瑰’的罪行歸入檔案。陸隊,你和於同學先把這些資料裏的DNA和指紋信息找出來,驗證一下是否屬於白宰烈。”

陸明飛和於風吟立刻站起身,異口同聲道:“是,我們馬上去辦。”

“陸隊,把你的車鑰匙給我再走。”一串車鑰匙呈拋物線落到薑雲凡的手中。陸明飛叮囑道:“你慢點兒開,我的車要是被損壞了一分一毫,拿你是問。”

“Yes,Sir!”薑雲凡朝他敬了個禮,旋即臉上露出久違的詭異的笑容,“我迫不及待地想見他一麵了!”

從市局到監獄這段路程,薑雲凡開車隻用了十分鍾,比平常要快一倍。三人下車之後,直接趕往2號監獄。監倉的走廊依舊暗沉,卻很是安靜。淩峰頭一次來這裏,忍不住放慢腳步,一一看向兩側鐵門上的小窗口。眨眼之間,薑雲凡已經走進三米之外的最後一扇大鐵門內,唐寒雨則在門外等候他。

進了大鐵門,再走一米就是封閉的審訊室。三人忙不迭地走過去,推開那扇門,迎接他們的是“鐵玫瑰”銳利的眼神。他先是看了一眼拉開椅子坐下的薑雲凡,臉上浮現了淡淡的笑意。接著,他轉頭看向門口的淩峰,卻是微微一怔,眉頭皺起,瞳仁不自覺地放大,這說明他心中有根弦被牽動了。奇怪的是,淩峰的反應亦是如此。

為什麽他們兩個死對頭重逢時沒有滿腔的怒氣?薑雲凡對此很疑惑。

“恭喜你啊,終於盼回心上人了。”白宰烈的這句話,明顯是說給唐寒雨聽的。

“你應該很失望吧。”唐寒雨從淩峰的身後站出來,即使剛才高大威猛的淩峰幾乎擋住了她整個人,但她衣服的邊角還是暴露了自己。

“嗬,你們來幹什麽?讓我想想,哦,我知道了,你們是來證明自己不窩囊的吧?證據呢?再不拿出證據,我就要離開這裏了哦!”白宰烈挑釁地說道。

“閉上你吐不出象牙的狗嘴!辱罵警察,加一分!”薑雲凡雙臂交叉,兩眼輕蔑地看著對方,語速緩慢。

這時,淩峰拉開一把椅子,正準備坐下,卻看見薑雲凡的腿搭在椅子上,不讓自己坐。他臉色瞬間變得特別難看,冷然問道:“你這是做什麽?”

“你出去,這裏隻能我和他談。”薑雲凡和白宰烈異口同聲地說。

“憑什麽?證據可是我帶來的。”淩峰怒瞪著他們倆,兩個擺著臭臉的家夥還合起來對付我了。

“就憑你還不是警察,這一點就足夠了。”薑雲凡的話像一把劍,再次深深地刺入了淩峰的心。他頓時語塞,暗暗發誓:將“鐵玫瑰”定罪之後,一定要向領導申請入組。

唐寒雨無力反駁,把一份用牛皮紙裝好的資料放在薑雲凡的麵前,同時冷冷地看著對方,表示不滿意他對淩峰的態度,可對方卻視而不見。她隻好和淩峰走到監控室,看著薑雲凡將資料都丟到戴著手銬的白宰烈麵前。

“拐賣、詐騙、殺人、教唆殺人等罪行,你承認?”

“OK,既然你們查出來了,那我承認,是我做的。”

白宰烈看完一份份資料,抬頭看見薑雲凡已經錄下了剛才那句話,當作確鑿的證據。

“你等著坐牢吧!”薑雲凡收起自己的錄音筆,起身準備按門鈴。

“其實,你很清楚,我坐不坐牢,都沒什麽區別。隻要是我想做的事情,沒有人可以阻攔我!去他媽的犯罪檔案!”白宰烈滿臉不屑,同時把手中的資料都拋到上空。“嘩”的一聲,紙張散落滿地。

薑雲凡回頭看去,隻見白宰烈的雙腳在用力地**它們,他忽然覺得自己的那份自尊心就像紙張一樣,被人狠狠地踐踏了。他重新坐回去,將文件夾放桌上一丟,問道:“你想怎樣?”

白宰烈停止了自己的舉動,安靜地坐在位置上,然後像個心願被滿足的孩子,笑了。

“我不想怎樣,就想讓你多陪我聊一聊。順便告訴你,很快你們就會有新的案子忙了。期待你下次再來見我時,會和我談論一下案子,而不是拿著別人的成果和我閑聊。”白宰烈說完,主動要求門外值守的警察把自己押回監倉。

監控室裏的淩峰聽到這一句,頓時心中生出一種非常不安的感覺,使他在大熱的夏天,冒了一手心的冷汗:“他什麽意思?”

唐寒雨看到他的擔憂,輕聲道:“他要證明自己所說的都是對的,即使在坐牢,我們也阻止不了他早在外麵安排的一切。很快,他的傀儡就要犯罪了。”

白宰烈被押走了五分鍾,薑雲凡仍然坐在位置上,定定地盯著對麵的空位,耳旁不斷縈繞著白宰烈臨走前的那句話——等你們抓到凶手,我再告訴你,下一個消息。直到唐寒雨和淩峰出現在門口,他才站起來,輕鬆地笑道:“唐老大,既然惡人被定罪了,那我們是不是應該去慶祝一下?”

唐寒雨想了想,故意搖頭:“不行,陸隊可沒答應去慶祝呢。”

話音一落,唐寒雨的手機響了,是陸明飛打來的。她舉著手機屏幕給兩大男人看,笑道:“說曹操,曹操就到。”

電話那頭的陸明飛仍在法醫中心的實驗室,手中正拿著兩份檢測報告,解釋道:“老大,白宰烈死定了,於同學做出來的報告結果顯示,DNA和指紋完全匹配。”

唐寒雨點點頭:“我知道了,他已經認罪了。”

“什麽?他這麽快就認罪了?”陸明飛有點訝異。目前,“鐵玫瑰”是他遇到過的史上最狡猾的殺人犯。忽然轉念一想,認罪了也好,省得外界每天心神不寧。他便笑嗬嗬地說:“老大,咱們去慶祝一下唄?”

“你們小兩口真是心有靈犀一點通啊,薑雲凡剛剛也說了這句話。既然如此,那我就順了大家的意思,順便為淩峰接風啊!”唐寒雨說完,又笑了。

“嘁,誰跟他心有靈犀啊,我們是清白的!清白的……為什麽掛我的電話啊?為什麽不聽我解釋?”陸明飛衝著手機屏幕喊道。

“得了吧,你倆還清白呢?就算你們跳進黃河,我也不相信。”於風吟端著清洗幹淨的工具走進來。

“你走不走?”陸明飛瞥她一眼。

“去哪裏啊?”於風吟不耐煩地問。

“隨便去哪裏,隻要和你在一起就行。”陸明飛開玩笑地說。

“你千萬、千萬別這麽溫柔,小心我當真。要是我賴上你,那你可就慘咯。”

“你說得對。我覺得這是你說過的最正確的一句話。”

“陸隊,不揍你一次,你不知道我的厲害是吧?”

“女俠饒命,老大叫我們過去集合呢,說是‘鐵玫瑰’一案結了,要去慶祝一下。”

於風吟一聽到“慶祝”,立刻收回拳頭,毫不猶豫地脫下法醫服,將其裝進自己的小衣櫃裏。然後拖著陸明飛,兩人飛快地跑去開車。

很快,他們來到了市局的辦公室。陸明飛一推開門,就坐在唐寒雨的身旁,笑道:“老大,我有個好友開了家攀岩俱樂部,設有戶外攀岩的地方。我們可以帶上燒烤架和食材,現場烤著吃。你們覺得如何?”

唐寒雨不自在地挪了挪位子:“我覺得不錯,可以趁此機會鍛煉一下身體。攀岩之後,再找個地方野餐,這個計劃很完美。”

“我沒意見!”剩餘三人表態。

“行,燒烤架和食材都包在我身上了,你們有什麽想吃的就告訴我,本隊長盡量滿足每個人的心願。”陸明飛拍了拍胸脯。

“我要吃龍蝦、肥魚、魚腹、生蠔、魷魚等。對了,一定要記得帶上芝麻和辣椒醬這些香料啊!”於風吟提醒道。

“你上輩子是豬吧,一個人吃那麽多?”陸明飛頗為嫌棄地說。

“要你管,本仙女就喜歡吃!少廢話,你趕緊去買。我吃不到的話,拳頭問候。”於風吟把他往門外推,推著推著兩人很久都沒再進辦公室。

五分鍾後,唐寒雨收到一條短信,正在喝水的她看了短信後,笑道:“這丫頭,明明就是自己想跟著去,還說要去監督陸隊買食材。”

淩峰也嗬嗬一笑:“兩個小冤家是大家的開心果啊!”

“老大,我先回去了。”薑雲凡說罷,微笑著轉身推開了門。

“你和他結仇了嗎?”唐寒雨看著薑雲凡離去的高大而挺拔的背影,回過頭來問道。

“可能吧。”淩峰盯著她的臉,沒把後麵那句“因為你”說出來。雖然唐寒雨和薑雲凡相識不過幾個月,但是他們經曆過驚心動魄的生死一線,而自己卻離開了她四年,這四年能改變多少呢?恐怕隻有時間能說出真話。

晚上8點的海天公寓裏,唐寒雨站在落地窗邊。剛剛結束一個國際長途電話,是沈老打來祝賀特案組破案和定“鐵玫瑰”罪行的。她禮貌地道謝,告訴沈老幾天後去攀岩聚餐的事情。臨近電話結尾時,她提起了淩峰入組的申請。

沈老在那頭頓了頓,說道:“寒雨,可能你不能理解我現在的做法,但淩峰現在的身份很難重新歸入特案組。目前,他也算立了一功,必要時可以幫助你們。上頭開會商量之後,決定讓他以特殊編外人員的身份,暫時協助你們破案。”

言外之意便是,淩峰的身份是非體製內,但有參與權。於淩峰而言,身份或許不要緊,但讓他在一旁看著慘案發生,自己卻無法參與破案,內心是何等滋味啊。

唐寒雨深知這一點,欣慰地笑了笑:“謝謝您。”

掛了電話之後,她立刻發短信通知淩峰和特案組的成員,淩峰也打電話過來表示感謝。隻因這世上沒有理所當然的事情,即使兩人之間是戀人,或親人,或朋友。

時間一晃而過,7月4日的清晨,山間的空氣非常清新,溫度比較低,吹過臉龐的風有點清涼。陸明飛開著越野車,心情十分雀躍,不禁哼起了小曲。其餘四人分別在倒頭大睡和呼吸清新空氣。

一路上隻聞得山中鳥兒的歌唱聲,頭頂碧藍的天空和溫煦的陽光,好像都在和他們打招呼。途經一片綠意煥然的林子,車子駛入林間小路,明媚的日光傾瀉而下,與林子相映成輝,透出一種寧靜、溫柔的氣息。

小路的盡頭便是攀岩俱樂部。昨日,陸明飛與好友打過招呼。今日,此處一個客人也沒有。隻有兩個員工,在忙著檢查攀岩裝備。他對此處比較熟悉,停好車之後,打開車門,先是站著深深地吸了好幾口清新的空氣,再到後備廂搬下一箱箱的食材。隨後,唐寒雨和薑雲凡也下車來幫忙。

“這麽快就到了?”於風吟摘下墨鏡,睜開蒙矓睡眼,看了看窗外寫著“隨心攀岩俱樂部”的路牌。

淩峰被山間小鳥嘰嘰喳喳的叫聲鬧醒,轉眼間已經在陸明飛的身旁搬起了箱子,然後與薑雲凡擦肩而過,微笑著走向唐寒雨,搶過唐寒雨手上的箱子,示意她不必拒絕。

大家把東西妥善安置之後,帶著攀岩裝備,來到了一麵用8~20米高度的岩壁來打造的攀岩牆,牆上設置了保護點。為了照顧女士,他們選擇了頂繩攀岩。

可這時陸明飛的手機鈴聲響了,接電話的五分鍾內,他神色焦急,愁眉不展。掛了電話,他拿起外套,衝身旁的四人說道:“我們不能比賽了。不遠處的雲來山下發生了案子,有個騎行者發現了一具無頭屍。老何發地址給我了,我們現在必須馬上趕過去!”

顱像重組

雲來山位於攀岩俱樂部隔壁,開車過去大抵要20分鍾。今天不是周末,山上的行人稀少。特案組過去的時候,刑警隊已經封鎖了現場。

老何迎上來,匯報目前所知的情況:“報案人於早上9點發現了屍體,車牌還沒有找到,死者的身份也尚不明確,還有車內的屍體……”

言語間,特案組已經走到車子麵前,看見了被大樹籠罩下的車況。眾人大吃一驚,不禁深吸一口氣。主駕駛位置上的屍體被摩擦損傷得很嚴重,四肢皆有肌膚被刮破的血痕,脖子流下來的血液淌了一身。更慘不忍睹的是,她的頭顱不知所蹤。

“哢嚓”幾聲,攝像機的聲音讓眾人定了定神。於風吟拍好現場照片,立刻戴上手套,靠近係著安全帶的死者,先仔細檢查了死者身上的傷痕,然後分析道:“死者纖細雪白的腿部和手臂都有很多血液凝固的傷痕,而且都發生了永久粉碎性骨折。但致命傷在頭顱的切口,從切口的痕跡來看,應該是鋒利的刀器所致。”

於風吟在分析這些的時候,淩峰正在她身旁做記錄。

接著,她打開副駕駛的車門,彎腰仔細掃描車內指紋,卻發現死者的肢體似乎比普通人要長一點兒,並且膚色雪白,看得出死者平時很注重肌膚護理,其身上的衣物麵料昂貴,內裏的品牌LOGO是全球十大奢侈品品牌之一。死者應該非常有錢,可能是個非富即貴的主。

一個不缺錢又這麽愛美的人,為什麽會高空墜車而亡呢?又會是什麽樣的人殺了她?

當於風吟要起身退出車室時,在踩住刹車的腳旁發現了一枚珍珠戒指。用放大鏡仔細一看,應該是長時間佩戴的貼身物品。於是,她舉起死者的右手一看,中指確實有一圈特別白皙的痕跡,她便將戒指裝入了透明袋中。為了避免遺漏物證,於風吟移開死者的雙腳,竟又看見黯淡的角落發出了忽閃忽閃的光。

“淩大哥,快,給我手電筒!”於風吟轉頭喊道。

“這麽小的也可以嗎?”淩峰拿出一個超小號的手電筒給她。

於風吟用手電筒往那一照,竟從中取出了一枚精致的紅寶石耳釘。她再次看一眼死者的耳垂,發現對方並沒有佩戴任何耳釘,便將耳釘當作物證,收入了另一個透明的塑料袋中。

“陸隊,我發現了兩個物證哦,你們呢?”於風吟大聲地喊道。

陸明飛站在林間,兩手一攤,聳了聳肩,又搖了搖頭,表示暫時一無所獲。

薑雲凡站在主駕駛的窗口,探進身子嗅了嗅屍體。除了一股撲鼻而來的腐敗味,似乎還有一種奇怪的味道。於是,他更湊近屍體,想區分一下那股味道。可偏偏這時陸明飛路過他身邊,不慎撞了一下他的臀部。

薑雲凡頓時重心不穩,整個身體往前傾斜,兩片唇瓣貼住了死者的鎖骨。地球仿佛停止了轉動,他愣了好一會兒,才退出窗口,卻因慌亂而撞到了頭。

對麵的於風吟看傻眼了,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語氣充滿了嫌棄:“薑瘋子,沒想到你這麽重口,還有和死者的屍體親吻的怪癖啊?”

陸明飛一聽就大笑起來,且毫不留情地嘲笑:“嘖嘖嘖,我們雲凡可真不平凡啊!”

於風吟瞬間收住笑容,盯著陸明飛說道:“那也是拜你所賜。”

陸明飛眨了眨眼,還沒從這句話中反應過來,隻見對麵的薑雲凡直勾勾地盯著自己,一副要把他剁碎的眼神!

薑雲凡本想再次湊近屍體聞一聞,於風吟卻突然出現在身後,把他拉到一邊,然後打開車門,讓刑警隊的同事將死者的屍體抬到地上的塑料袋裏。可刑警隊的人一抬屍體就蒙了,所有重量似乎都匯集在屍身中間,死者的腹部有輕微凹陷的現象。

抬完屍體,老何雙手還在發顫,哆哆嗦嗦地說:“這具屍體的骨頭好像都已經粉碎了,隻是一具裝著很重的骨頭的皮囊。”

薑雲凡依舊不死心,蹲下身仔細打量死者,然後趴在地上,湊近死者的腹部嗅了嗅:“除了血腥味、腐敗味,還有……一種藥味。對,沒錯,就是藥味!可是,是什麽藥?”

他捧著腦袋蹲著搜索腦內存儲卡中的信息,忽然“啊”的一聲大叫,關鍵時刻,他腦袋短路了,越是絞盡腦汁地去想,越是想不出答案。

“薑瘋子,你別頭疼了,這種事就交給我好了。畢竟,從法醫學的角度來說,任何東西都要依靠數據和屍體說話。受害者雖然死了,但她的屍體可以對我說話啊。我會還原她的真實相貌,找到你想要的答案,如果她真的吃過藥的話。”於風吟拍了拍他的肩膀。

唐寒雨打開車前蓋,皺著眉:“這很有可能是一場計劃好的預謀案,我發現車子的刹車線是被剪斷的,而且切口是剪刀這種利器導致而成。”

陸明飛湊過去,看到她手上的刹車線切口都一模一樣。

“依照目前的疑點來看,這個案子不簡單,死者的頭顱應該是被凶手帶走了,因為脖子間的切口也是人為的。我要馬上回實驗室做解剖檢查和DNA檢測,以及還原死者的麵目等。”於風吟派人把屍體抬上警車。

“你說的是像上次那樣用3D機器還原?”陸明飛問道。

“是啊,但在此之前,要先畫出素描人像。然後解剖屍體,利用死者的屍體得到她的年齡和身高信息,這樣方便你們展開調查。話不多說,我先回去了。淩大哥,這次任務較多,你來幫我一下吧。”

說罷,於風吟和淩峰坐上載著屍體的那輛警車,消失在眾人的眼中。

“頭一次感覺她辦事特別雷厲風行,我喜歡!”陸明飛看著消失的車輛,感慨道。

“陸隊,你和薑雲凡鬧別扭了嗎?怎麽移情別戀了?”唐寒雨打趣道。

“我再申明一次啊,我和薑長官是清白的,我也沒有喜歡於同學,隻是欣賞而已。畢竟,他們倆都是怪咖,我才不會惹禍上身呢。”陸明飛說到最後細聲如蚊,可他一說完,就感到脖子後一陣冰涼,有點兒詭異。

“可是,我們四人之中,最怪的應該是你吧……因為你主動融入了怪咖的行列。”薑雲凡站在他身後,看著對方無可奈何的樣子,臉上浮現了一絲笑意。

“這輛嚴重變形的路虎車也是物證。老何,你派人護送它到市局吧。記住,不要遺漏車上任何零件,最好是原封不動地拖上車。”唐寒雨吩咐道。

“是,保證完成任務!”老何敬了個禮,唐寒雨也回了個禮,兩人腰杆兒都挺得很直。禮畢,老何站在原地,目送著特案組的人乘黑色的SUV警車離開。

在實驗室裏,於風吟已經穿戴好消毒服和手套了,見淩峰同樣打扮,拿著本子,站在離自己一米之外做筆錄。她連忙朝門窗外左顧右盼,然後回過頭來,仔細打量了淩峰一番,開口很是刻薄:“你還真不怕死,竟然敢來這裏。”

淩峰抬眼看她,嘲諷地笑:“承讓承讓,在下還得向你學習。”

於風吟微微昂起頭,眼神釋放出殺氣:“你在這裏最好別阻礙我,否則我不會放過你。”

淩峰恢複一本正經,與她擦肩而過時,故意在她耳旁說道:“別這麽嚴肅,你可以考慮一下與我合作,最後的好處可以一起分割。”

窗外忽然路過一個法醫助理,於風吟連忙站在白色解剖台前,低聲道:“你別說話,窗外有人。還有,我是不會和笨鳥當合夥人的。”

說罷,淩峰三兩步走到她的身後,提筆在本子上寫寫畫畫,抬頭再望向窗外,法醫助理已經走遠了。回過頭來,隻見於風吟用手術刀劃開了死者的腹部,然後她一動也不動,保持這個動作足足兩分鍾。

淩峰好奇地走上前,她似乎也沒聽到腳步聲,仍舊像個木頭人一般佇立在原地。他走近一看,頓時兩眼瞪大,忘記了那股惡臭味,滿腦子都是疑問,怎麽回事?

“沒想到真如老何所說,這麽多粉碎性骨頭都匯集在腹部了,如此殘忍的殺害方式,我估計凶手與死者有著很大的仇恨。”於風吟拍了拍胸脯,鬆了一口氣,“所幸沒有拿走硬度最大的還算完整的骨盆。通過恥骨發現,聯合麵脊消失,背側緣完全形成。由此可知,死者可能是個23~26歲的女性。”

淩峰在本子上記下:死者體內骨頭粉碎,與凶手有很大仇恨,可能是個23~26歲的女性。

接著,他看見於風吟提著一盆東西走出去,過了一會兒,她空手回來了,坐在電腦前等待了十多分鍾。等待期間,兩人一言不發。

“結果出來了,通過X光觀察骨化中心,發現了死者的胸骨端已愈合,證明了之前那個年齡的推論。”於風吟盯著屏幕說道。

她起身回到解剖台前,劃開了死者的雙腿,發現左腿有明顯的摔傷痕跡,是典型的摔傷骨裂。而右腿的長骨比較完整,便測量了死者右腿的脛骨,再用回歸方程計算身高。

“我用回歸方程計算了之後,死者的身高應該在165~170厘米之間。目前,按照她細長的雙腿和手臂來看,我估計她的脖子加上腦袋的長度應該也不短,可能是個高富美。”

“你怎麽知道她是個美人?”淩峰提出疑問,並認真地記下了她的推論。

“看她的品位,穿著上等的真絲裙,手腕的名表,加上腳下閃閃發光的尖頭高跟鞋,以及全身肌膚的護理程度……咦,我跟你解釋那麽多幹什麽,反正我就是知道。”

於風吟悄無聲息地在他身後,趁他沒有防備,一把奪過本子來。淩峰下意識地去搶,卻看見她正拿著手機,下一秒開口說:“老大,我這邊有一點兒進展了。”

淩峰一聽到電話那頭是唐寒雨,立刻收回自己的舉動,看著於風吟低頭看著本子,將方才的推論匯報完,才收回自己的筆記本。

於風吟再次來到解剖台前,提取了長骨上的骨屑。由於兩人都平靜下來了,淩峰的注意力被那股刺鼻的腐敗味提了起來,他忽然捂著鼓起來的嘴唇,跑向門外,扶牆往垃圾桶嘔吐。這時,於風吟端著小方盒子裏的骨屑走出來,路過淩峰時搖搖頭,不屑地把頭一扭,轉身走向DNA化驗室。

在不知不覺中,窗外暗淡了下來,淩峰再次回到實驗室時,看見於風吟正坐在一台超大的放大鏡下,觀察那些稀碎的骨頭,再將其一點點地粘貼到長骨上。可奇怪的是,她安靜又認真的樣子,並沒有她動**鬧騰的時候動人。

“你這樣看著我,是在打擾我工作。如果你沒事的話,就到外麵等人。”於風吟頭也不回,淡淡地說道。

“等人?等誰?”淩峰接到於風吟丟來的白眼,忽然醒悟過來,“哦,我知道了。但是,他們這時候不是去調查失蹤人口了嗎?”

他的身後傳來一道明朗的聲音:“這種需要人力的事情,我們派下屬去辦了。”

室內的兩人回頭一看,門被推開了,三道身影出現在眼前。薑雲凡邁著長腿,三步並作兩步朝於風吟走去,焦急地問:“香芋,還要多久才能拿到DNA檢測報告?另外,死者的體內到底有沒有藥物?”

“急什麽急,催魂呀,有本事你一個人來做這些活啊!還有,別老叫我香芋,香芋是什麽鬼,我可是仙女,仙女!”於風吟瞪他一眼,反複強調自己的身份。

“反正念起來都差不多,我的大腦告訴我,它們都是一個稱呼。”薑雲凡說道。

於風吟無奈地搖搖頭,這輩子無法和薑瘋子這樣的生物溝通了,以後要是有人嫁給他,那人肯定是倒了八輩子的黴!

無形毒藥

於風吟繞過薑雲凡,走到解剖台前,指著屍體內被劃開的胃部:“經過我的檢測,死者死於心髒驟停,血液中含有大量的氰化鉀,典型的氰化鉀中毒!但現場沒有找到任何跟氰化鉀沾邊的東西。還有一個更特殊的地方,除了氰化鉀之外,血液和骨頭中都含有大量的硫酸鉈!”

“硫酸鉈?是什麽化學物?”陸明飛不解地問。

“那是一種烈性滅鼠藥,香芋,你弄出化驗報告了嗎?”薑雲凡說道。

於風吟點點頭,走到另一張的桌麵上,將幾份報告遞給他們三人。路過淩峰時,她看見對方眼中透露出參與破案的渴望。可是,根據他的身份,查看報告之類的事並不屬於他工作的範圍。

薑雲凡掃了一眼屍體,十分疑惑:“死者腹部未消化的食物中都不含氰化鉀,應該不是食物中毒。那麽,氰化鉀從何而來?”

於風吟輕聲歎口氣:“這正是我不解的地方。如果說是注射,死者身上都細細檢查過了,沒有發現有針孔。還有一個可能性,那就是死者是從口腔直接吸入的,但這似乎又不大可能。”

唐寒雨仔細一想,反駁道:“不!沒有任何犯罪手法是不可能的,隻是我們沒想出來而已,畢竟現在頭顱沒有找到,其他的物證還等著再次檢查呢。”

於風吟點頭認可,伸手觸摸解剖台,神秘兮兮地說:“目前,我重組了部分屍骨,打算送去做一件既高端又神奇的事情。陸隊,你來幫我推過去。”

陸明飛立刻走過去,淩峰也上前幫忙,三人把解剖台推到了一間光線昏暗的機器室。轉眼之間,於風吟不知跑哪去了,四人麵對牆壁上的骨頭標本。忽然,“啪”的一聲,室內微弱的燈光熄滅了。

黑暗之中,隻聽得見細碎的腳步聲。於風吟拿著一台平板電腦過來。刹那,室中央那台機器發出的黃光照射著五人的臉部。接著,機器上方的那束光中浮現了一具屍骨。漸漸地,屍骨穿上了外衣,緩緩旋轉於眾人的眼中。

“雖然南大法醫帶我們來看過,但是這次看一具無頭女屍轉動,還是有點兒頭皮發麻。有種在看古代怪談電影似的,忽然間頭顱就飛回來了,然後它自主地固定在死者的脖子上,我們才發現原來這不是人為謀殺案那麽簡單。”陸明飛幽幽地說著怪談故事,期間還不安地回頭看了一眼。

薑雲凡感覺他越說越離譜,朝他丟了個白眼:“陸隊,我覺得你很有小說家的潛質。”

陸明飛沾沾自喜地笑:“是嗎?我以前念高中的時候,還嚐試著寫過小說呢。”

“專心點好嗎?現在可不是講睡前故事的時候。”唐寒雨看了一眼手表,破案的時間所剩無幾,“別忘了,這個案子是白宰烈發出的挑戰。不管這個替他興風作浪的接班人是誰,我們都要把他揪出來!”

“這是必須的。但是我發現一個問題,機器無法與我畫出的死者畫像匹配。也就是說,我們可能還不能知道死者的臉長什麽樣。”於風吟懊惱不已,反複嚐試匹配庫存中的麵部數據,可懸浮在上空的屍骨的3D影像,始終沒有出現死者的模擬畫像。

“那就這樣吧,時間也不早了,現在已經淩晨3點了,大家先回去睡一覺,養精蓄銳再繼續戰鬥!”唐寒雨拍了拍於風吟的肩膀,暗示她別自責。同時,室內的白熾燈再次亮了,照著五人疲憊的神態。

翌日上午9點40分,氣溫高達40度,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悶熱。

在一間日光暗淡的屋子裏,薑雲凡蜷縮著身子,額頭上冒了細細密密的汗珠,臉色很不好看。忽然,他猛然坐起,瞪著大眼呆呆地看著牆壁許久,才起身去洗手間刷牙。

他做了一場很淩亂的夢,夢中有母親挺著大肚子跪下求人的場麵,也有無頭女屍衝他而來,一遍遍催促著他找到凶手的懇求。

他一邊刷著牙,一邊回憶昨日在實驗室的對話。檢測報告上顯示死者氰化鉀中毒和血液中有硫酸鉈,難道死者之前被人下毒了嗎?那也不太正確,如果真的被下毒,那死者在上山的途中就已經毒發身亡了。

他漱了漱口,坐在馬桶上,冥想了十分鍾,腦海中浮現的全是死者死亡時的狀態和案發現場的環境,以及唐寒雨說的那句話——沒有任何犯罪手法是不可能的,隻是我們沒想出來而已。畢竟現在頭顱沒有找到,其他的物證還等著再次檢查呢。

薑雲凡忽然偷偷笑了,雖不知自己為何會想到唐寒雨,但不得不承認,這句話給了他更多的啟發。他立刻衝到臥室,換了一身耐髒的衣服,然後拿起桌麵上的車鑰匙,打算開車回市局。

到了市局,他打了兩個電話,再獨自來到了一間小倉庫。倉庫裏隻有那輛報廢的路虎車,他圍繞著車子走得極緩慢,時而彎下腰在車內嗅一嗅,時而蹲下來在車底聞一聞。

“薑瘋子,你有什麽新發現了嗎?”陸明飛接到電話後,第一時間來到了倉庫。

“陸隊,你快去找一個麵罩和密封的物證袋給我。”

薑雲凡沒有回頭,仍舊蹲著圍繞著車子走了一圈。忽然,他停在車身中間位置,不顧肮髒的地麵,直接趴在地上往車底探究了許久,聞著一股若隱若現的異味上癮了。

“陸隊,遞給我一個麵罩和密封的物證袋。”薑雲凡說道。

陸明飛按照他的要求,找了幹淨的麵罩和物證袋遞給他,卻看到他整個人鑽到汽車底下,隻露出半條腿,然後一動不動。

陸明飛兩手一攤,搖搖頭:“我也想知道他在幹什麽,修車嗎?”

說著,陸明飛忍不住好奇心,索性也蹲下身,拿著手電筒往車底照。這一照便見薑雲凡徒手把車子的暖氣裝置卸了下來,並從排風扇中擠出了一小塊黃色固體。

手電筒的光線照射在薑雲凡帶著詭笑的臉上,他把黃色固體裝入物證袋中,一點一點地移動。從車底移出來之後,他高興地舉著一塊白色晶體,笑道:“就是這個東西!”

可陸明飛和唐寒雨紛紛捏著鼻子,離那塊白色晶體老遠,臉色好比踩到了牛糞一樣臭。

“這是什麽東西啊?一股怪怪的氣味,難聞死了!”陸明飛抱怨道。

“那是固態氰化鉀,受害者生前中毒的罪魁禍首。”於風吟出現在倉庫門口,徑直走向薑雲凡,“厲害了我們薑瘋子,這個狗鼻子還挺靈的哦!”

“最後一句話不說你會死嗎?趕快拿去做份檢測報告。”薑雲凡把物證袋丟到她手中,摘下髒兮兮的口罩,擦了擦額頭上的汙漬。

於風吟眼明手快地接住物證袋,朝唐寒雨打了聲招呼,便自己開車回法醫中心。

特案組其他三人回到辦公室。唐寒雨坐在沙發上,認真地想了想,假設不久之前,死者開車前往雲來山,卻不知車上的刹車線和排風扇已被人動了手腳。天氣炎熱,她開著冷氣一路上山,氰化鉀漸漸地揮發,一點一點侵入她的體內,融入血液之中。

她將自己所想到的案情假設描述出來,補充道:“但是我很疑惑,根據這些其實可以充當受害者自殺的證據,為何凶手要多此一舉,去割走頭顱呢?”

“因為凶手非常瘋狂,血液的躁動令他無法抑製住自己內心的猛獸。”薑雲凡低聲道。

話音剛落,老何打開了辦公室的門,將三份文件遞上去,然後一一匯報:“我們針對知名人士和身份高貴的有錢人進行了調查,但是很可惜,這些有錢人常常神龍見首不見尾,一年四季到處乘坐飛機忙著商務洽談,目前沒有查到任何人口失蹤的線索。”

陸明飛輕聲歎了口氣:“我就知道又是這樣,隻能先等等於法醫那邊的線索了。如果能匹配出死者的DNA,自然是最好不過了。”

這時,唐寒雨的手機鈴聲響了,正是於風吟打來的。可她接下來的話,卻讓特案組三人心中的期待落空了。

“組長,我有一個好消息和壞消息。好消息是之前在死者車內找到的紅寶石耳釘上,有不屬於死者的指紋,這說明應該有個與死者相識的嫌疑人,曾經與死者在同一輛車上,還可能起過爭執。而壞消息是,很遺憾,我沒有匹配到嫌疑人的指紋,也沒有匹配到死者的DNA,無法給出人物的身份信息。等會兒淩峰會帶著DNA檢測報告過去。”

於風吟冷哼一聲:“謝謝你的提醒,我不需要。”

說罷,她將裝了三份DNA檢測報告結果的文件丟到他胸口,瞪他一眼:“要是你敢說出去,你肯定會先死在我前麵吧。畢竟,殺神一定不會放過不團結的人。”

淩峰聽到“殺神”二字,頓時微微一愣:“你放心,我沒那麽傻,來日方長,還得向您多多學習。”他恢複平時憨厚的樣子,帶著那三份文件趕回市局。

由於案件一時沒有任何進展,夜幕降臨之時,特案組的人都回家休息了。

隻有唐寒雨開車來到了市中心的遊樂園,在人來人往的遊樂園大門口,看見了邀請她的淩峰。遠遠望去,看到穿著白色襯衫的淩峰,讓她想起了兩人相戀的往事。

淩峰笑得很靦腆,拉著她的手走到了一座巨大的摩天輪前,說道:“寒雨,你還記得嗎?”

唐寒雨望了望那些慢慢靠近天際的小籠子,臉上也露出了淡淡的笑容:“記得。當時我們去遊樂園的時候,我還笑你老大不小還學年輕人做傻事。結果,那晚摩天輪壞了,你說等你回來再帶我去坐一坐。沒想到,一等就是五年。”

淩峰看著她眼中閃爍的小籠子,忽然牽起她的手,問道:“那你現在還願意和我去做這樣的傻事嗎?”

唐寒雨迎上他的目光,低聲道:“淩峰,你能給我一些時間嗎?”

回到公寓之後,唐寒雨拉開厚重的窗簾,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著這座城市明亮的燈火,憶起了淩峰當時笑臉一僵,過了幾十秒,他才笑著點點頭。

她無法解釋自己當時的反應,更無法解釋自己此時此刻腦海中浮現的——為什麽是薑雲凡的那張俊臉!

連環謀殺

清晨6點半,天色剛亮不久,馬路上行人稀少,警局就接到了一個報案電話,有人聲稱在順利大廈的停車場發現了一具無頭男屍。特案組的人分別從公寓、警局宿舍、法醫中心趕往現場,刑警大隊比他們早一步封鎖了現場。

特案組成員和淩峰越過警備線,從老何的手中拿到了死者的身份:劉廝,30歲,未婚,某金融集團的總經理,擁有公司百分之十的股份,名下有五棟私人別墅。根據電梯的視頻來看,他夜晚11點時下班回家,在等電梯的時候失蹤。直到早上6點半,保安巡邏停車場的時候,才發現車底下有一具屍體。

特案組的人來到車底那段血跡斑斑的路。於風吟蹲著看了一眼塑料袋中的屍體,分析道:“作案手法很相似,都是割走頭顱,很有可能是同一個凶手作案。”

“這麽說,是一起連環謀殺案?”陸明飛看向老何,“有沒有發現什麽物證?查出死者的公司在哪裏了嗎?”

“是嗎?帶我再去看一次。”薑雲凡忽然回過頭看向老何,這一眼把老何看得打了個哆嗦。

老何愣頭愣腦地點頭,立刻帶著特案組三人和淩峰進了停車場唯一的一棟電梯,於風吟則留在現場屍檢。

來到監控室,應薑雲凡的要求,工作人員把視頻調到案發當晚10點至淩晨6點,保安的身影出現在停車場之前的畫麵。

“等一下,把視頻倒回淩晨1點。”薑雲凡緊緊地盯著視頻,忽然大聲地說,“你們看,這裏有一段時間的記錄被刪了。”

在場的人重複看了一遍視頻,發現視頻中缺失淩晨1點30分至1點50分之間的記錄。可惜,工作人員表示自己當時去過一趟洗手間,不知誰進過監控室。

特案組臨走前,聽到工作人員低聲說:“警官,其實你們調查的這個人,我聽說他們公司最近鬧得不可開交。還有一個小道消息,這所公司最近資金周轉不過來,已經欠發員工三個月的工資了。”

難道是因為這事,公司內部產生了矛盾?唐寒雨心生疑惑,與他們四人乘坐電梯來到大廈的12層。一行人走進金融集團,直接來到總裁周子倩的辦公室,在辦公桌上發現了她的聯係方式。

“薑長官,按照物證來看,這很像是一宗劫財案吧?”陸明飛問道。

“表麵上看起來是這樣,但這是連環謀殺案啊,凶手怎麽可能隻拿走那麽一點兒錢財就滿意了呢?你快打電話叫她來。”薑雲凡指著桌麵上的一串電話號碼。

陸明飛掏出手機打過去,卻是管家老陳接的電話。老陳表示周子倩到外出差多日,目前聯係不上,便把集團第三大股東謝芳芳的號碼給了陸明飛,還表示自己也會去公司,代替周子倩配合調查。

時鍾指向8點時,謝芳芳和管家老陳來到了公司,特案組分別對他倆錄了口供。

三人同時落座於總裁辦公室的沙發上,陸明飛負責提問,淩峰負責記錄,對麵的管家老陳神色焦急,似乎如坐針氈。

“請問,周子倩離開公司多久了?”陸明飛問道。

“應該有一個月了。警官,我知道你們要問什麽,但請你們容我先說幾句,能否幫我調查一下我家小姐的行蹤?這麽多年,她還從未出遠門如此久卻不與我聯係。”老陳十分焦急。

“你能給我一張她的照片做參考嗎?”陸明飛提出要求。

老陳點點頭,連忙從辦公桌的抽屜裏拿出一本相冊。陸明飛一頁一頁地翻閱著,忽然,他盯著照片中紅裙子的女孩愣住了。淩峰好奇地瞥了一眼,指著女裙女孩:“這不是……”

老陳點頭回答:“是啊,我家小姐今年25歲,身高168厘米,很喜歡穿這套紅裙,因為是她母親生前買給她的成人禮物。”

“管家,你要有個心理準備,我們這邊有個壞消息要告訴你。不久之前,我們在雲來山發現了一具屍體,死者身上的衣物、年齡和身高都與周子倩十分相似。”陸明飛看著對麵一臉震驚的管家。

“怎麽可能?她的屍體在哪裏?你們抓到凶手了嗎?”老陳失控地哭起來。

“管家,想必你應該知道集團的事情吧?等一下,我們要查集團的賬本。如果你真希望盡快找出凶手,還請多多配合。”老陳看了看陸明飛,深知對方的意思,便點頭答應了。

而另一頭,在副總裁的辦公室裏,謝芳芳大方地坐在沙發上,喝了一大杯水。唐寒雨一直靜靜地坐著,用餘光注意到對方喝水時躲閃的目光和因緊張而抱著雙臂的狀態。

薑雲凡沒有喝水,開門見山地問:“聽說你們公司最近資金周轉有問題。”

謝芳芳微微一笑:“沒有啊,我們公司最近有幾個大項目在推進,但由於是商業機密,不太方便透露。”

“那我們可以看一下你們公司的賬本吧?”

謝芳芳愣了一下,隨即恢複笑容:“當然可以。”

說罷,謝芳芳來到總裁辦公室,發現管家的臉色非常難看,便簡單地向管家轉述了警察的要求。很快,兩人把公司的賬本都拿出來,然後站在一旁,提心吊膽地看特案組三人時而翻閱賬本,時而交頭接耳。

不一會兒,陸明飛將那些賬本都裝進物證袋中,說道:“謝女士、陳先生,請你們先和我們走一趟警局。”

“警官,我沒有殺人啊,為什麽要拘留我們?”謝芳芳反抗。

“那你告訴我們,6月份有一個項目的巨大資金到哪裏去了?”

“這個……項目不是我負責的,聽周總說資金被轉到境外去了。”

“但是,按照賬本來看,我們懷疑集團有經濟犯罪的嫌疑。你作為集團目前最高層的管理人,要和我們走一趟。”

謝芳芳無言反駁,而老陳還沒有從周子倩的死亡消息中緩過來,兩人便被帶到了市局。

之後,特案組的人去了一趟銀行核對金融集團的賬本,發現6月份有一大筆資金都轉入了一個卡號裏,而持卡人的名字卻不是集團高層人士的。

回到市局,特案組三人第一時間去了信息調查科,讓同事小王調查一下持卡人邱永。

等待期間,薑雲凡雙手合十托腮,閉上眼理了理思路。按照集團最高層人士來看,目前持股份最大的周子倩失蹤後被殺,接著是第三大股東劉廝下班時被殺,那麽,目前持股份最多的人就是謝芳芳。如果真是一場集團股份或經濟糾紛,凶手會是謝芳芳嗎?

小王的聲音打斷了薑雲凡的思考:“查出來了,邱永在順利大樓當停車場的保安。”

持卡人的結果讓他們大跌眼鏡,公司樓下停車場的保安為什麽會得到一大筆公款?順利大樓究竟有什麽樣的糾紛故事?

這時,老何推開信息調查科的玻璃門,朝陸明飛他們招招手,說道:“陸隊,有人聲稱自己是無頭屍案的凶手,來自首了,現在就在審訊室。”

特案組三人還來不及等待電腦上呈現邱永的身份信息,立刻跑向審訊室。但在距離鐵門兩米之外,薑雲凡忽然攔住身後的人:“陸隊,你去把謝芳芳帶到隔壁審訊室,但是不要審訊她,讓她聽我們的對話就行。”

陸明飛知道這是一種特殊的審訊方式,便點頭稱好。

特案組二人推開鐵門,坐在裏麵的人滿臉胡茬兒,穿著天藍色的保安服,看上去應該有三十五歲了。他們剛剛坐下,對麵的人就開口了:“周子倩和劉廝都是我殺的。”

“抬起頭來,你叫什麽名字?為什麽要殺人?”

“我就是邱永。我恨他們,這些卑鄙無恥的小人。”

唐寒雨看著對麵的邱永,他雖流露出憎恨的目光,卻隨即摸了摸鼻頭,像老鼠一樣看看牆壁,又看看被鐐銬鎖住的雙手,很難讓人相信他沒有撒謊。

薑雲凡似乎也看出來了,卻沒有拆穿:“既然你已經有了一大筆錢,為何殺人的時候還要帶走他們的錢財?雖然我們調查到金融集團的一筆公款轉到了你的名下,但是,轉出這筆賬給你的人是誰?為什麽你不卷款逃跑?另外,你有什麽證據讓我們相信你殺了人?”

邱永頓時眼睛一眨,提高聲調,十分懊惱地吼道:“他們聯手陷害我,把這筆錢轉到了我的卡上!我知道這筆錢遲早會被警察查出來……反正,人是我殺的,如果你們不相信,可以去我住的地方,從酒缸裏找出那兩顆頭顱。”

薑雲凡立刻發短信給陸明飛,讓對方派人去一趟邱永的住所搜查。

唐寒雨還是很疑惑,為了錢而殺人,明明可以馬上卷款逃跑,享受金錢帶來的下半輩子富裕的生活,可是他卻來自首,這不太對勁兒。畢竟,世人常為金錢和感情做出不可理喻的事情。或許,那個能夠讓他來自首的人,才是真正的凶手吧?

於是,唐寒雨換了個話題與對麵的人閑聊:“邱永,假如你可以帶著這筆錢離開,你會去哪裏?打算一個人遠走高飛?”

邱永認真地想了想:“一個人花這麽多錢也太沒意思了,肯定要帶個女人,然後逃到荒島上住著,讓你們一輩子都找不到!”

“當然有了,很多人都喜歡她。”

“那她喜歡你嗎?”

“她不會看上我,我們之間是天與地的差別,不可能會在一起的。”

“但你還是抑製不住怦怦跳動的心,為了每天能夠看到她,就找了份離她最近的工作?”

“是啊,我就想看她過得好不好。如果有人對她不好,我就替她懲罰那個人。”

唐寒雨知道,就是這時候了,邱永聊得很開心,幾乎毫無防備。趁此時機,唐寒雨追問道:“她就是謝芳芳?”

“你怎麽知道?”話音落了兩秒,邱永臉上的笑容僵住了,兩眼微微上抬,露出憤怒的神態,恨不得要把唐寒雨吃掉似的。

與此同時,在隔壁審訊室監聽的謝芳芳傻眼了,沒想到自己精心設計的一切,竟被這個愚蠢的隊友暴露了。

7月3日晚上7點,金融集團高層領導結束了一場長達兩小時的會議。

會議開完之後,周子倩把謝芳芳傳喚到自己的辦公室,開門見山地說:“我負責的這個項目的資金被你大筆大筆地轉移到境外,現在卻查不到這筆錢的去處,合作方和集團的元老級股東都懷疑是我獨自吞了。”她頓了頓,拿起桌上的文件丟給謝芳芳,“我們從小到大都是好朋友,你為什麽要這樣害我?”

謝芳芳看了看文件,上麵寫的是這筆錢轉到了邱永的卡上,還有幾張邱永和謝芳芳在一起時被偷拍的照片。

謝芳芳把文件丟到地上,低吼道:“周子倩,別跟我說什麽好朋友,你知道我要什麽,你給我啊!你給了我,我就不會再做對集團不利的事情。”

周子倩看著好友齜牙咧嘴的模樣,從未想過對方的胃口堪比怪獸饕餮。她心灰意懶,往昔的情誼瞬間不複存在,而手表的時間卻在提醒她,今晚還要去趕夜班飛機。

“休想!”周子倩低吼一聲,繞過謝芳芳,抓起沙發上的包包就往外走。

“好啊,周子倩,我會讓你後悔的。”謝芳芳看著她遠去的背影,立刻打電話給邱永,得知邱永已經完成任務,就等周子倩去開車了。

接著,謝芳芳來到劉廝的辦公室,發現劉廝沒有帶走手機,便用他的手機發短信給周子倩,要求周子倩一定要在今晚和他見一麵,是為了集團的事情。

“剛發出短信沒多久,劉廝折回來拿手機,發現了我發出去的短信。我們因此爭吵不休,還被上來送我回家的邱永看到了。我一直都很喜歡劉廝,從沒有想過要殺他,可是我卻眼睜睜地看著邱永把他殺了……”謝芳芳說著說著就哽咽了。

陸明飛在邱永的住所找到了兩顆頭顱骨,經過法醫於風吟鑒定,確定是屬於劉廝和周子倩的。邱永和謝芳芳都認罪之後,一致供出這宗案件的策劃來自一封匿名郵件。可後來,陸明飛調查他們封鎖的筆記本電腦時,這封郵件卻不翼而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