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案

正義使者

多聽少說,接受每一個人的責難,但是保留你的最後裁決。——莎士比亞

引子

周末的夜晚,在某個論壇上,網友正義使者發起了一個審判的投票帖子。上萬名網民投了票,過了兩天,正義使者再次回帖,內容卻隻有一個視頻。

視頻裏的人穿著黑色連帽外套,頭頂有一盞大燈,燈光灑在他身上。但他垂著腦袋,看不清他的真麵目。忽然,攝像頭轉向他身旁的胖男人,那雙瞪得老大的眼睛充滿恐懼,嘴巴被膠布纏住,渾身被繩索捆綁著。

黑衣人舉起手槍,卻用宛如甜美的女聲,冷冷地說:“很高興你們投票支持我審判他,現在我來實現承諾了。”

砰的一聲巨響,胖男人立馬倒在地上不再動彈,但他那雙驚恐的雙眼還未閉上。很快,視頻一片漆黑,但末尾顯示的字幕卻很令人不安:請期待我下次進行的審判!

審判直播

周末悄然而至,於風吟從浴室出來,正在用毛巾吸幹發絲。聽見叮咚一聲,她連忙坐在電腦前,看著自己發起的法醫知識點普及的帖子下又有兩個網友留言了。她對大家在帖子下的爭論抿嘴一笑,沒有立刻回複,而是刷了刷論壇首頁的其他帖子。

周末的夜晚,論壇總是熱鬧非凡。首頁屠榜的帖子的點擊率比平時要高好幾倍,評論也是每分鍾就多好幾條,仿佛有很多人聚在一起,刷著一個個話題奇特的帖子。為了證實自己的理論,互相爭得麵紅耳赤。

於風吟一手撐著下巴,任由發絲的水珠滴在肩上,兩眼掃過一則標題為《支持我審判清武裏市奸商的朋友請投票》的新帖。僅僅兩個小時,此帖的點擊率高達五萬,評論數目也上萬。

“咦,這個有點意思!”

於風吟點進去一看,帖子的內容很簡單,就是投票,隻有兩個選擇項——支持或不支持。樓主溫馨提示,隻要支持的票數最高,他一定會審判那個奸商,並把相關證據放在網絡上。

於風吟沒有投票,但她看到帖子下有很多奇葩的網友留言:

“樓主真是幼稚至極,還玩這種投票遊戲。”

“樓主平日是不是不用工作?還是患有妄想症?真是夠無聊的!”

“這種無聊的帖子,我為什麽會點進來看?”

“樓主,我不會告訴你,我不相信你說的話,哪有人這麽囂張把自己要做的壞事早早公布於眾?有本事你就做給我們看,否則別開這種浪費時間的帖子!”

“樓主,我想和你一起搞事情,方便的話私信我吧!”

……

於風吟看了幾條留言,就看不下去了。原本她也想發一條留言,但她想了想,最後還是決定沉默。這年頭,任何交際平台都有一個普遍的漏洞,那就是越來越混亂,大家什麽都敢說,什麽都發表在網絡上,還會因為帖子底下的評論信以為真,或者盲目跟隨,完全沒有自己的主見和觀念。所以,她隻是在空閑時刻,一如既往地認真地經營自己的法醫帖,偶爾回複一些行內朋友的想法,也會看看法醫這類的文獻。她輕聲地歎了口氣,關閉了論壇網站,然後合上電腦睡覺去了。

過了兩日,於風吟再次上論壇更新法醫帖子,一寫就是兩小時,寫完之後已經是晚上9點了。正要關閉論壇,卻想起那晚的投票帖子,她便點進那個帖子,可樓主沒有再更新。她隨意掃了一眼帖子下的留言,有個網友的話引起了她的注意。

“我在另外一個新帖子看見了審判視頻,太他媽嚇人了!不知道是不是樓主發的,新帖子的地址在這裏,有興趣的朋友去看看吧。”

打開地址一看,是網友正義使者發起的貼子,標題為《這個奸商被我審判了》。一開頭便是長長的一段話,像是在介紹奸商的生平:

雷靖岩,40歲,資產高達千萬,坐擁五家不同的加工廠,最典型的是一家名為美味食品加工廠。其加工廠專門生產便宜的零食,尤其是麻辣食品和五顏六色的飲料,有大量導致癌症的化學劑,長期飲用可誘發腸胃病和提高患乳腺癌的概率。

2013年9月15日,有個9歲的女孩雙雙,因吃了大量的麻辣零食而被送進醫院,被檢查出她患上了嚴重的腸胃病。雷靖岩的加工廠曾被舉報過,但是半年之後,他再次開始經營加工廠,並沒有改進加工工藝,生產的食品依然被曝出有害人體健康的化學物質。

於風吟迫不及待地點開視頻,頓時聽到一聲聲慘叫,畫麵卻一片漆黑。過了一會兒,視頻裏轟的一聲巨響,畫麵上全是熊熊烈火,隱約可見那個被稱為奸商的男人躺在火海中。

她皺眉看著帖子發表的時間,距離現在不過十分鍾,帖子下麵卻已經炸開了鍋,上千個網友發出了自己的感受,甚至有的人還開始做案情分析。一時之間,於風吟好像看見了人聲鼎沸的命案現場。她還沒看完視頻,桌麵上的手機就響了。

於風吟兩眼盯著電腦屏幕,還沒緩過神來,看都沒看手機屏幕就接起電話:“喂?組長?對了,我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你們……什麽?你們已經知道了?好,我馬上就過去。”

接著,唐寒雨發了一則短信過來。於風吟根據短信上的地址,趕往命案現場。

9點30分,於風吟抵達一所被廢棄的工廠,護著自己的箱子擠開人群。刑警隊的同事見她一來,立刻舉起警戒線,她快步走到工廠內人最多的地方。到了近處,一股燒焦味撲鼻而來,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狼藉的命案現場,五米之內除了被炸毀的木箱碎片,就是炸彈碎片和屍體碎片。死者的屍體被炸得四處都有,燒得像炭一樣黑的碎片幾乎沒法湊完整。

“組長,你們怎麽知道在這裏?”

“局裏信息調查科的同事根據視頻的IP地址,查到這個位置,就趕過來了。”

“根據論壇的視頻情況來看,這可能是一場策劃好的謀殺案。死者的屍體估計是湊不完整了,組長,你能幫我個忙嗎?”

唐寒雨看向穿著法醫服的於風吟,隻見對方打開法醫箱子,遞給自己一個醫用口罩和手套。與其同時,於風吟也戴起了口罩和手套,手上還拿著一瓶植物油,開始認真地尋找屍體的碎片。

唐寒雨拿著醫用消毒袋跟隨其後。隻見於風吟舉起警用相機,在距離爆炸中心直徑15米內拍了很多照片。接著,她蹲在地上,一邊在燒焦的手臂和炸彈碎片上滴植物油,一邊解釋這麽做是為了讓植物油潤滑黏在炸彈碎片上的燒焦的手臂。然後,她扯下燒焦的手臂遞給唐寒雨。

唐寒雨皺著眉頭,把醫用消毒袋伸到於風吟麵前,頭卻撇在一邊,顯然不太受得了。

“組長,真不好意思,我忘記你還不太習慣這些惡心的東西。可是,我還要收集所有屍體碎片。”於風吟瞧了瞧四周,目光鎖住一米之外的陸明飛,對他喊道,“陸隊,來幫我一個忙。”

陸明飛跑過去:“還有我能幫上的忙?什麽事?”

於風吟指了指唐寒雨手中的袋子,陸明飛傻傻地看了一眼,差點把晚飯都吐出來,皺眉道:“我就知道沒好事。”

唐寒雨摘下自己的手套和口罩,並且體貼地幫他佩戴好,再將袋子遞給他之後,就笑著轉身走了。

過了一會兒,老何在那堆被炸毀的木箱子裏搜出了一台平板電腦和投票計數器,於風吟和陸明飛也在現場找到了死者被燒焦的四肢、不完整的頭顱骨和模糊不清的皮膚組織。特案四人便將這些檢驗材料都帶回了市局和法醫中心。

在實驗室裏,於風吟一身藍色的法醫工作服,戴著醫用手套,先把死者所有被燒焦的屍體都擺在解剖台上,從中提取了一些物質,再將這些屍體裝進一個透明的盒子中,往盒子裏撒下大量的蟲斑皮蠹,盯著這群甲蟲清理被燒焦的屍體骨架。

另一頭,唐寒雨等人抵達市局之後,率先踏進了信息調查科的大門,將被炸損的平板電腦和投票計數器交給同事,看著他們對平板電腦進行信息技術修複。薑雲凡卻靠著辦公桌,掏出手機發了幾條短信。

過了半個小時,信息調查科的同事回頭看著他們三人,說道:“唐長官,這個平板電腦被毀得太嚴重了,我們實在沒法恢複它裏麵的數據了。”

陸明飛不甘心:“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對方搖搖頭,唐寒雨也不為難他們,道了聲謝就回到了特案組的辦公室,坐在沙發上想了很久。忽然,她兩眼一亮:“我們可以聯係一下黑客高手,讓他們全天監視正義使者的ID,這樣才能在對方有行動時收到第一線索。”

“我已經聯係了,他們保證發現對方的舉動,就第一時間匯報。”

唐寒雨和陸明飛紛紛望向薑雲凡,滿臉驚訝,似乎在問:你怎麽有黑客高手的聯係方式?

薑雲凡像是看透了他們的神情,笑道:“他們都是我曾經救過的朋友。”

陸明飛看了一眼手腕的表,已經淩晨1點了。他知道,接下來的幾天都回不了家了,便向唐寒雨提出要回家一趟,將所需的衣物和日用品都帶到宿舍裏。唐寒雨亦正有此意,便由陸明飛送她和薑雲凡回家,天亮了再到市局集合。

一回到家,陸明飛抓緊時間淋了個冷水澡,收拾完自己的東西之後,他躺在**,這一躺就睡著了。而薑雲凡和唐寒雨則分別在自己公寓的落地窗前佇立著,望著窗外的夜景,隱約覺得這一場戰不好打,但天亮之後他們依然要奮力上前線戰鬥!

時間匆匆而過,太陽冉冉升起,耀眼的光芒灑進屋裏,牆壁好像被鍍了一層橘紅色的壁紙。唐寒雨手握一杯咖啡來到市局,剛踏進辦公室,朝薑雲凡打過招呼之後,她的手機就響了。免提鍵一按下,於風吟的聲音傳出來:“經過屍體碎片的化驗和分析,以及與係統數據庫匹配之後,證實死者就是雷靖岩——那個帖子上所寫的黑心食品加工廠的老板。”

唐寒雨有點震驚,這個家夥居然真的把一切都公布於眾,從頭到尾。然而,他卻選擇了發起投票的方式,舉行一場全民投票的裁決生死的遊戲,由網民來做推手,他來做最後的裁決。他為什麽要這樣做?他又是什麽人?

掛斷電話之後,薑雲凡的手機響了,是一則陌生人發來的短信:你們破案的速度也太慢了。薑雲凡過了十幾秒才反應過來,立刻起身跑出去,正好撞上進來的陸明飛。他快速跑向信息調查科,將自己的手機遞給科裏的同事。

很快,同事將手機還給他,說道:“這個號碼是網絡電話,我們暫時無法查出歸屬地。”

下一秒,薑雲凡的手機又響了,兩名黑客高手發來短信,表示自己暫時沒有任何正義使者的信息,隻能等待對方下一次的出現。薑雲凡失落地回到辦公室,將自己方才所知的所有消息都告訴唐寒雨和陸明飛,他們聽後也隻能輕聲歎了口氣。

“這家夥很厲害啊,先是發起投票,再上傳炸毀死者的視頻,然後讓我們去工廠收集線索,這會兒還找不到關於他的任何信息,就跟人間蒸發了似的!”陸明飛有點氣憤。

“這就證明了對方很有可能也是個黑客高手。”唐寒雨淡淡地說。

薑雲凡端過筆記本電腦,盯著鍵盤上好一會兒,問道:“你們有人知道正義使者的視頻在哪裏嗎?”

陸明飛坐在他身旁,把筆記本電腦轉向自己,敲了幾下鍵盤就把論壇的視頻帖子調出來了。唐寒雨湊過去,與他們倆坐在沙發上盯著電腦屏幕,不斷地重複觀看正義使者發布的第一個審判直播的視頻。

視頻中的雷靖岩神色驚恐地望著鏡頭,他不敢大聲呼叫,也不敢動一動,身上綁著炸彈和投票計數器。不遠處的木箱上還有一台銀色平板電腦,其屏幕上的畫麵卻是穿著連帽黑衣的男人,臉上戴著黑白麵具。他坐在一把沙灘椅上,背後是波濤洶湧的大海,四周一個人也沒有。他悠閑地給自己倒了一杯紅酒,然後舉起高腳杯搖了搖,轉身喝完這杯紅酒之後,他回頭再次望向鏡頭,開始念雷靖岩的種種罪行。

裁決罪人

忽然,唐寒雨按下暫停鍵,指著畫麵上的紅酒瓶,分析道:“這種拉斐牌子的紅酒很名貴啊,一瓶都要上萬,證明正義使者的經濟能力非常好。你們看他的模樣明明就是個男人,聲音卻出奇地尖銳,證明這根本不是他原本的嗓音,他應該用了變聲器轉換,這樣做的目的是為了躲避警方的聲紋識別係統,證明他具有極強的反偵察意識。”

薑雲凡點頭認可,看了一眼陸明飛:“很明顯,不是嗎?”

“什麽很明顯?”

“這家夥有點意思,他戴著麵具不敢示人,明顯是一種自卑的表現,卻又想充當所謂的裁決者來進行所謂的審判,讓大家來崇拜他這個網絡上的正義使者和英雄,從而滿足他變態的心理。這種人的真實麵目有可能很醜陋,也有另外一種極端的可能,那就是帥到無以複加。”

陸明飛再看了一遍視頻,依舊不解:“為啥會是兩種極端呢?或許,他隻是為了躲避我們的追捕,才戴上了那個麵具。”

薑雲凡耐心地解釋:“陸隊,我們已經不能用常人的視角去看待這個罪犯了,他讓網民投票,策劃一起爆炸殺人案,最後還公布於網絡,這一係列舉動足以表明他非常瘋狂,而且不同於常人!”

“我知道他不同於常人。”陸明飛不服氣地反駁。

“我認為你不知道。”薑雲凡孩子氣地較真。

唐寒雨衝他倆搖搖頭,用自己的專業知識回答陸明飛:“無論是非常帥,還是非常醜,他都希望有更多的人能崇拜自己。其實,這是一種心理疾病,在心理學上叫作崇拜人格。患有這種人格障礙的人,時刻都會認為自己是最偉大的正義使者,可以像上帝一樣裁決和審判一切罪人。”

陸明飛很遺憾地說:“可惜目前為止,我們查不出凶手的一點兒消息,我真希望凶手有一天能把自己炸上天。”

薑雲凡驚訝地看著他,笑道:“陸隊,你不過是幫於同學搜集了幾塊燒焦的屍體,就變得這麽毒舌了?”

陸明飛瞪了他一眼,不想再和他爭辯。

唐寒雨一聽,忽然想起了什麽,問道:“於同學那邊應該有消息了吧?”說著,她掏出手機打電話,於風吟很快就接電話了,聲音中透露出一絲欣喜:“組長,我正要打電話向你匯報情況呢。”

“有何進展?”

“由於死者的皮膚組織受損,指紋已經被完全破壞,光憑燒焦的屍體無法分辨死者身份。但好在我們找到了一半的頭蓋骨和兩肢的長骨及骨盆。首先,我通過蟲斑皮蠹這群小可愛清理了屍體,再重組了死者的頭蓋骨,將這些稀少的屍體骨架進行3D模擬分析之後,結果顯示,死者是一位40歲的男性,身高163厘米,多次骨折過,數據表明他可能是混血兒。”

“那死者的身份呢?”

“並生趾骨的材質證明了死者的年齡和身高與雷靖岩的相同,剛剛DNA的鑒定分析報告也出來了,匹配結果也相同。正義使者沒有騙我們,他殺的就是這個男人。”

“幹得不錯,於同學!”唐寒雨看了一眼手表,接近中午時分,不經意間瞥見薑雲凡拆開了一顆棒棒糖,於是她提議,“我們一起去吃飯吧?”

薑雲凡叼著棒棒糖:“組長,您真是我肚裏的蛔蟲啊,咋知道我的心聲呢?再不去吃飯,我就要犯病了。”

陸明飛興致勃勃地說:“我知道附近有一家新開的印度餐廳挺不錯的……”

於風吟立刻打斷他,用頗帶嫌棄的口氣說:“印度菜?我吃不慣。有一回,我在西藏一家著名的餐廳吃過,就再也不想吃了。你們去吃吧,我還要做幾個實驗呢!”說罷,電話掛斷了。

安靜的辦公室響起了棒棒糖被咬碎的聲響。薑雲凡攬住陸明飛的肩膀,悄聲耳語:“陸隊,那家餐廳有姑娘跳印度舞嗎,比如說天竺少女這種?”

說著,薑雲凡還扭動脖子起來,動作僵硬得像機器人跳舞。

陸明飛很怪異地看著他,起身的時候順勢甩掉了他的手臂,實在是不想和薑雲凡這種怪胎說太多話。

接下來的五天,正義使者沒有再出現過,論壇首頁的屠榜被新的神貼霸占,網友們漸漸遺忘了審判視頻事件。原以為風平浪靜了,沒想到卻是暴風雨的前兆!

爆炸案發生之後,已經過了十幾天了。特案組雖然對正義使者一案沒有線索,但他們也沒有閑著,四人紛紛打開自己的電腦,時刻關注著各大著名論壇的神帖。又是一個周末的夜晚,在電腦前吃咖喱鮮蝦炒飯的陸明飛突然摸著鼠標點擊了好幾次,眼神發出了一絲光亮,興奮地搖晃著薑雲凡的手臂。

“陸隊,你幹啥?你要和我換一換盒飯嗎?”

“不,你的飯已經有口水了。你看啊,這個論壇裏又出現新帖子了,標題叫作《支持我審判這個人的請投票》,發帖人的ID也是正義使者!”

“在哪裏?帖子發表在哪個論壇了?”

“就是正義使者第一次發表帖子的地方。”

薑雲凡看了一眼新帖子,是五分鍾之前發表的。他立刻發短信通知他的黑客朋友們,讓他們死盯著這個ID。根據正義使者的習性來判斷,如果這兩天他們沒法找到下一個受害者,那麽兩天後他肯定會再次上傳視頻。

與此同時,唐寒雨也拿起手機,打電話給信息調查科的同事,要求他們立刻找出這個ID的位置。

“我不信這次他還能抹掉一切痕跡!”薑雲凡冷冷地說。

“我的天啊,這才半會兒工夫,帖子下麵已經有很多人評論了,這種批判發帖人做法的一看就是新網友,而那些刺激和諷刺發帖人的肯定是想尋求一下刺激,還有些腦袋發育不健全的居然投票支持他審判!”於風吟相當氣憤,沒有直接爆粗口的她已經憋得滿臉通紅。

“這世上總有一些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人,我覺得他們應該祈禱一下災難不會發生在自己身上。”陸明飛與於風吟相視一笑,兩人奇跡般地頭一次相互認可對方的想法。

結果總是很令人失落,兩天的時間裏,信息調查科的同事和黑客高手依然沒有查到正義使者的位置。特案組因此兩天兩夜都沒有睡覺,他們到處走訪、尋找失蹤人員。但是,大多數公司或工廠的老板飛往國外出差,甚至有幾天都聯係不上都是常事。他們根本無從下手,頭一次萌生了一種心有餘而力不足的感受。

黃昏,天邊夕陽的光輝漸漸褪去。陸明飛站在辦公室的窗前,看著夜幕一點點降臨,漆黑籠罩著整座城市。幾分鍾後,窗外下起了淅淅瀝瀝的雨。他心頭忽然一緊,有種莫名的不安感。這時,電腦發出了叮咚的聲音,特案組四人快速坐在電腦前,紛紛刷新論壇首頁。

唐寒雨眼神尖銳,一下子發現了新帖子。她點進去看了看,又是一個新的審判視頻!

帖子的開頭依然是一段話,介紹視頻中受害者的生平:

周生地,38歲,兩個月之前,妻子因病去世。他手持長刀跑到醫院,砍了為妻子動手術的醫生七八刀,醫生當場不治身亡。周生地之後逃到了外省,苟且偷生地活了兩個月。

正義使者強調,在一周之前,終於查到他的住址,還了黃泉路上的醫生一個清白。

但是,這一次,正義使者製作的視頻最後加了一行很囂張的字幕:請期待我下個作品!

此時,桌麵上的兩部手機都在不停地震動。薑雲凡看見手機屏幕顯示著黑客朋友的號碼,接起電話就說:“怎麽樣?有沒有鎖定對方的位置?”

唐寒雨走到辦公室外接電話。過了一會兒,她舉著手機走回來,與正掛斷電話的薑雲凡異口同聲地說:“找到位置了!”

但是,他們口中的位置並不是一個地方。唐寒雨通過信息調查科的同事拿到了視頻中命案現場的地址,而薑雲凡則拿到了正義使者這個ID的定位地址。於是,他們打算分組行動,於風吟和老何帶領的警察先去命案現場,特案組其他三人則帶人去抓正義使者。

大家說幹就幹,幾輛警車分別開出市局。陸明飛開車率先抵達正義使者的位置,不曾想竟是一家偏僻的小網吧。以陸明飛為首的一行警察舉槍衝進網吧,頓時把前台的網吧管理員和所有在上網的中學生嚇了一大跳。

“警察!全部站起來!”陸明飛出示證件,朝身後舉起手槍的六名警察招手。警察們快速走進網吧,對舉起雙手的中學生一一搜身,確認他們沒有攜帶武器之後,站在他們身旁監視著。

前台的管理員緩慢起身,神色茫然,兩手不知放哪兒,被嚇得說話也哆嗦:“警察同誌,你們這是要幹什麽呢?”

陸明飛不回答,唐寒雨和薑雲凡從門口走進來,根據手機鎖定的位置,他們找到這個位置上的人,仔細打量了好一會兒,最後確認對方是個中學生。

“我們被他耍了!”薑雲凡很不高興。

“我們懷疑這家網吧與一個叫正義使者的罪犯有關,請你和我們到警察局走一趟,包括你們這些上網的人。”陸明飛大聲地宣布此行目的。

管理員聽聞正義使者,忽然臉色充滿恐懼,搖頭道:“不對,警察同誌,你們一定搞錯了,我根本不認識他,而且你看現在上網的人都是學生,怎麽可能會是臭名遠揚的正義使者呢?”

“你有話說?很好,我們到警局再坐下來慢慢談。”陸明飛衝刑警隊的同事揮手,“把他們都帶走!”

“等一下!我知道這個人。”在場的所有人紛紛回頭望向角落的男孩。

特案組立刻帶這個男孩回到市局。這個男孩與家人吵架之後離家出走,因身無分文而餓了好幾頓。這天中午,男孩在一家餐廳點了碗咖喱海鮮麵。可他吃完之後,沒有錢結賬,老板就凶巴巴地恐嚇他。他對麵的年輕男子看不下去了,替他交了那碗麵的錢。出於回報,男孩要求年輕男子留下聯係方式,並保證自己擇日定將這碗麵的錢還給他。

但是,年輕男子說自己不能留下任何聯係方式,仔細思量之後,他將自己論壇的用戶名和密碼,以及視頻都交給男孩,隻要求男孩登入論壇之後,將這段字和視頻上傳就行。

男孩答應了,但他不知道這個年輕男子的真實姓名,甚至連他的麵貌都不清楚。

“那天他戴著口罩和帽子,說自己感冒了。他的眼睛好像是單眼皮,但又好像不是,我不太記得了。”

“你告訴我,他的聲音是不是這樣的?”唐寒雨打開筆記本,點擊視頻播放按鈕,甜美的聲音瞬間回**在這間空**的辦公室。十幾秒之後,她按下暫停鍵,聲音戛然而止。

“不是,這個女孩的聲音不可能是他的,他可是個大哥哥!”男孩肯定地說。

“很好,你可以回家了,以後別離家出走了。”唐寒雨微笑著叮囑道。

終於,走進死胡同的案情有了點起色。通過唐寒雨對男孩的觀察,以及待在隔壁監控室的薑雲凡用測謊儀對男孩聲音的分析,最後他們確定男孩沒有說謊。

這時,陸明飛跑進監控室:“組長,小於來電表示她收集完受害者的屍體回法醫中心了,但是老何在現場沒有收集到任何物證。”

唐寒雨點頭回應,與他們倆走回辦公室。在回去的走廊上,她抬頭望向夜空,無星無月,烏雲密集。身旁的薑雲凡冷不丁地說:“正義使者這次沒有留下平板電腦這類電子產品,應該是知道我們會根據這些東西來追查他的位置。”

唐寒雨明白,可她依舊望著夜空,感慨道:“暴風雨即將侵襲,這一夜注定不太平啊!”

淩晨2點,夜空電閃雷鳴,雨珠像一顆顆黃豆般砸在窗戶玻璃上,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響。特案組的人坐在沙發上,疲倦不堪,隻得仰頭小憩。在整座城市伴隨著雨聲入眠的時刻,論壇上第二個視頻的帖子下悄然出現了一篇《正義使者》的小短文,作者署名正義使者,文章具體內容如下:

雨夜是消滅罪人的好時機。

第一次審判時,我感受到全身熱血沸騰,比爬到山頂呼吸山穀的空氣更痛快,比吃到溪澗的魚兒更盡興。他們好似巴掌大的嬰兒桃子,又像血液般的紅酒,我用炸彈剝開他們表層的皮囊,汁液和紅酒順著喉嚨下滑,卻無法讓我止渴。

我渴望審判這樣的人:他們不思進取,危害無辜的人群;他們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傷害無辜的好醫生;他們為了自身利益,強坑普通老百姓辛苦了大半輩子賺來的血汗錢。他們過著安穩又奢華的生活,殊不知被危害的人們有多痛苦——好端端的家庭遭到破壞,還未長大的孩子遭受病痛,被人騙了錢財卻無處討回公道。

這些害人精都是有罪的,而我的責任就是消滅他們,讓他們下輩子來贖罪!

我知道,同為正義使者的你們一定會支持我的做法!我亦必定會不負眾望!

有罪者死

天亮雨停,清新的空氣沁人心脾。作息規律的唐寒雨六點便醒來,第一時間刷新了論壇的帖子,一目十行地看完正義使者寫的《正義使者》之後,內心產生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這種感覺讓她覺得很可怕。她甚至懷疑自己的觀念出了問題,要不然怎麽會與網友一樣覺得正義使者的所作所為通情通理呢?她搖搖頭,不,她不能被正義使者灌輸這些觀念。

忽然,於風吟闖進來,大聲叫道:“我的天啊,你們怎麽還在睡覺!”

薑雲凡和陸明飛被吵醒,兩人睜開蒙矓睡眼,不高興地看著她。

於風吟翻了個白眼:“瞪什麽瞪呀?論壇上都炸開鍋了,正義使者發了一篇文章!”

唐寒雨接話:“我剛剛看完,文章中透露了一個線索,下一個受害者很有可能是金融公司或者房地產公司的老總。”

陸明飛一屁股擠開唐寒雨,坐在電腦前看文章,良久,若有所思地分析:“這個正義使者文筆還可以,不像個沒文化的人。”

薑雲凡看完之後,臉色卻很難看:“正義使者昨天夜裏已經審判了第三個人。”

話音未落,其他三人目瞪口呆,擠在電腦前又看了一遍文章。這才發現正義使者不再按照之前的遊戲規則來行動了,而開頭的那句“雨夜是消滅罪人的最好時機”就已經透露出結果。

“於法醫,你還不能確認第二個死者的身份嗎?”陸明飛好奇地問。

“陸隊長,如果你能受得了屍體浸泡之後的畫麵的話,就去實驗室助我一臂之力吧。”

於風吟皮笑肉不笑,見陸明飛搖頭,她補充道:“從燒焦的屍體上采集結果,沒有你想象中那麽簡單。如果稍有一絲誤差,都會影響案情的走向。我們要做到精確,而不是追趕時間。”

“小於的最後一句話我認同。”唐寒雨轉頭問身旁人,“他們都準備好了嗎?”

“我朋友已經和信息調查科的同事達成了一致意見,現在都在各自的崗位上,就等著正義使者再次出現。”薑雲凡答道。

“真想知道正義使者長什麽樣?他為什麽要審判這些人?”陸明飛一臉期待。

“這種人肯定長得比豬八戒還醜,不僅從小受人欺淩,還沒有伴侶,也沒有**。”於風吟手捧一瓶冒著熱氣的藍山咖啡,若有所思地說道,“當然,如果他帥到爆炸,那我很願意替他收屍。”

果不其然,沒過多久,正義使者又在論壇發起了一則新帖子《有罪者死》。

陸明飛點開一看,頓時覺得晴天霹靂。帖子的內容竟不是投票,而是一個審判視頻!距離上次的視頻不過十個小時,特案組甚至還沒來得及驗證前一個死者的身份。大家看完視頻之後,莫名覺得自己的腦袋被人猝不及防地打了一槍,耳畔回**著蜜蜂嗡嗡叫的響聲。

這次的受害者是一個房地產開發商,名叫朱可為,40歲的男性,死法與之前兩個受害者一樣。死者生前的公司修建的都是商品房,但是三個月之前被曝出他們的商品房質量低劣,牆壁偷工減料,最頂層的房子天花板漏水,外加樓層有往一邊傾倒的現象。許多居民惶恐不安,多次向開發商反映這些問題,卻被開發商惡劣的態度搪塞或拒絕。

五秒之後,唐寒雨的手機震動聲將他們拉回現實。她看見來電顯示的是信息調查科的小王,於是快速地接通電話並按下免提鍵,小王立刻說道:“唐組長,我們和黑客高手追蹤到一個IP地址,但是……”

“但是什麽?快點說,急死人了!”陸明飛催促道。

“這個IP地址顯示的是美國佛羅裏達州。”說話的是黑客高手。

“視頻背景是本市郊外的,IP地址卻是美國,又在玩兜圈圈的遊戲了,典型的忽悠人呢。”於風吟一語點破。

“是的,經過分析,我們認為對方用了假的IP地址和虛擬鏡像技術,目的是為了幹擾我們破案。稍後我們會聯手破解出真正的IP地址,但是過程煩瑣,時間可能會很久。”小王說到最後時,明顯底氣不足。

薑雲凡心領神會,衝電話那頭的同事和黑客朋友說:“行,老兄,多謝你們了。”

特案組乘坐警車來到郊外的命案現場,四人剛打開車門,不遠處的一群媒體記者和攝影師蜂擁而來,嚇得他們四人趕緊回到車位上,緊鎖全部車門車窗。記者和攝影師們包圍著警車,趴在窗戶上問他們為什麽這次這麽久還沒抓到凶手,久久不肯離去。陸明飛無可奈何,隻得打電話給老何,讓他派人來把媒體人員都隔離開。

老何很快帶著四名刑警過來,把媒體人員攔在外麵。薑雲凡從副駕駛位下車,有個瘦小的女記者從刑警的手臂下竄進來,胡亂地舉著話筒對準薑雲凡。女記者尚未開口谘詢案情,就把薑雲凡得罪了,原本要落在薑雲凡嘴唇上的話筒,被激動的女記者直接撞到了鼻子上。薑雲凡吃痛地捂住鼻子,過了十幾秒才放開手。女記者咬緊下唇怯怯地看著他,心想自己完蛋了,把警官的鼻子撞成了小醜的紅鼻。

“這位記者,請你退回去。不然,我要以妨礙警方執行公務的名義,帶你回警局喝茶了!”陸明飛攔住女記者,語氣很不客氣。

薑雲凡沒有理會愣在原地的女記者,徑直走向被警戒線封鎖的命案現場。

於風吟路過女記者時,衝對方眨了眨眼:“別惹他們男警察,不然陸隊會為了保護薑長官而請你去警局喝茶哦!”說罷,她衝陸明飛曖昧一笑。

陸明飛瞪了她一眼:“我沒有保護他,我們倆是清白的!”

唐寒雨也對陸明飛微微一笑,有意無意地暗示女記者。

女記者握著話筒的手還懸在半空,目瞪口呆地望著他們四人一一離去。

特案組每個人都戴著醫用手套。薑雲凡率先走到沒有護欄的河邊,環顧四周之後發現,兩岸之間相隔甚遠,隻有一座木橋把兩岸連接起來,這裏草木不深,凶手選擇把死者綁在一輛奔馳裏。他圍繞著那輛被炸得像炭一般的奔馳走了兩圈,再打開主駕駛的車門,發現死者的屍體被炸得粉碎,大部分屍體碎片散落在車位周圍。

於風吟使用警用相機拍下車牌號碼,再打開有個大洞的車前蓋,發現裏麵躺著一隻燒焦的小腿。她把手中的植物油滴在小腿上,拔起來的時候小腿抽起一條條黏黏的**,隻是看一眼就令人胃裏翻滾。但陸明飛忍住了,眼看著小腿裝進自己手中的醫用消毒袋裏。

兩人一一處理好車位上的碎屍後,於風吟打開車子的後備廂,發現有個被炸的隻剩一半的拉斐紅酒瓶,她連忙掏出衣服袋子中的放大鏡,忽然間兩眼發出興奮的光芒,瓶子上有很多指紋!

“沈廳長,您有什麽事嗎?”

薑雲凡一聽到沈廳長三個字,下意識地望向正在河邊接電話的唐寒雨。隻見她麵露難色,皺眉望著陰霾的天空,恭敬地點頭稱好,像是收到了什麽指令。

“沈老打電話來,應該是上級下命令了吧?”薑雲凡走過去。

“對,領導們要求我們48小時內破案。但我現在急需一台電腦。”唐寒雨的五隻手指插進發絲從額頭往下梳,因沒有人帶電腦來而神色焦慮。

“你等著,我去幫你找來。”薑雲凡跑向那群媒體記者,對撞傷他鼻子的女記者低語幾句,很快抱著一台無線筆記本回來。

言語間,唐寒雨打開論壇,點入正義使者的帖子。一刻鍾之前,正義使者發布了一條投票的帖子。目前,這個帖子有五千多人投票,而且答案非常兩極化。百分之八十的網友認為正義使者的做法屬於恐怖正義派,那些有罪的人就該死,法律應該對正義使者從輕發落。剩下百分之二十的網友則不認同正義使者的行為,並且批評他的行為是在犯罪,同樣是有罪之人。

“這個正義使者太可怕了,我活了二十多年,從事法醫至少五年了吧,還是頭一次看見有這麽多人為一個殺人犯脫罪!”於風吟非常憤慨地搖頭。

“從輕發落?開什麽玩笑?還真把他當正義使者在替天行道?以前我老師說網絡上的‘聖母’特別多,這下我相信了。”陸明飛很是氣憤。

“由於這三個案子都被公布在網上,弄得市民人心惶惶,而我們警方除了確認死者的身份,其他關於正義使者的線索一無所獲,現在還加上媒體的介入。我估計,在破案之前,我們可能都要受到媒體的監督了,大家要做好心理準備。”唐寒雨這麽一說,大家的心中仿佛有塊巨石一般沉甸甸的。

“唐組長,我們要怎麽驅散這群記者?他們不得到一點兒消息,恐怕是不會罷休的。”老何緊皺著眉走來,明顯被蹲坐在草地上的媒體人員弄得很苦惱。

“那我們就順了他們的意,讓他們早早回去。”唐寒雨抱著電腦轉身走向媒體人員,對麵的人一見到她,紛紛站起身,爭先恐後地遞上話筒,開始五分鍾的采訪。

陸明飛見狀,隻得無奈地聳聳肩,繼續幫於風吟尋找死者被燒焦的屍體。

薑雲凡在河邊徘徊,閉著眼回憶了整個案件的過程,腦海中浮現了一係列問題:為什麽正義使者選擇把案子公布於眾?為什麽網絡上那麽多人支持他的作為?他用投票和視頻吸引網友,道出死者的罪行,再用《正義使者》的短文暗示網友,難道是為了激發他們的正義感?

“不,不對,我肯定忽略了一些細節!”薑雲凡痛苦地捧著腦袋,直到被陸明飛催著上車,他也沒想出答案。

正義使者

今日,市局的大門口與往日不太一樣。特案組三人下車之後,蹲在大門口守候的五名記者便擁上來,紛紛遞上話筒問道:

“唐警官,請問你們為什麽還沒有凶手的消息?”

“薑警官,你同意網友的投票結果嗎?你認為凶手的行為是怎樣的?”

“陸警長,你們到底能不能在48小時內破案?請回答一下好嗎?”

……

局裏的同事們聽到門口一片喧嘩,連忙跑出來與陸明飛一同將記者都攔住。記者們一個勁兒地伸長手臂,把自己的話筒放在他們嘴邊。他們三人站在台階上,薑雲凡對著攝像機似笑非笑:“我知道你這麽愛上網的人,一定會看媒體的報道。或者說,現在的一切都是你所盼望的吧。別問我為什麽知道,我就是知道你的心思。你聽好了,我一定會抓到你!”

三人回到辦公室,於風吟打電話來,表示第二個死者的身份已經確認是周生地,而第三個死者的身份和紅酒瓶上的指紋還需要一些時間才能出結果。

掛了電話五分鍾後,走廊上響起了急促的跑步聲。信息調查科的同事小王推開門,氣喘籲籲地說:“破解了!我們破解了地址!”

薑雲凡兩手一拍掌,興奮地跳了起來,接過小王遞上的紙條,頓時麵露喜色,一連發了好幾條短信出去。

陸明飛拔出腰間的警用對講機,邊往外走邊說:“老何,你帶著弟兄們準備行動。我們要去機場抓人,記住,所有人必須換上便衣。”話音剛落,他已經發動引擎,其他兩位也坐上了車。隨後,他把紅色鳴笛器放在警車上,一路像開火箭似的開車。

在路上,正在閉目養神的薑雲凡聽到懷中的手機在震動。他打開手機一看,念出兩條短信的內容:“他頭戴黑色棒球帽,提著筆記本大小的包,戴了一副眼鏡,正在3號大門M區域的櫃台取機票。機場的安保人員會配合你們,保護機場人員的安全。”

“你怎麽知道正義使者的模樣?難道你有朋友在機場工作?”唐寒雨有些驚訝,卻見他點頭承認。

“我們薑大才子的魅力隻增不減啊,這個朋友也是女性嗎?”陸明飛壞笑著問。

薑雲凡大笑兩聲,沒有回答。這時,手機傳來短信,表示嫌疑人已經過了安檢,正坐在候機區域等待登機,所剩時間還有四十五分鍾。

陸明飛聽到消息,猛地一踩油門,聲音中透露著興奮:“大家坐穩了,我們很快就到了!”

抵達機場3號門的時候,一個約莫28歲的白襯衣青年迎上來,二話不說就帶領特案組和刑警隊的所有人走向綠色通道。

十分鍾之後,他們慢慢靠近B區的候機區域。刑警隊的成員全部坐在四處,佯裝在等候登機。白襯衣青年指著不遠處坐在第一排的板栗發色的男子背部,薑雲凡和陸明飛點頭會意,接過青年手中的公文包,朝板栗發色的男子走去,分別坐在男子的兩側。

“嘿,你這張報紙能借我看看嗎?”薑雲凡衝正義使者打招呼。對方一看到他,頓時兩眼瞪大,朝四周望了望,發現全是監視自己的警察。

“你們想怎樣?”正義使者把報紙放下,一手偷偷地伸到身後。

“老實點兒,別動!”陸明飛先掏出手槍頂住他的腰部。

正義使者頓時渾身打了個激靈,眼睜睜地看著刑警隊成員掏出槍靠近自己。他舉起雙手做投降的姿勢,緩緩站起身來,忽然眼神一動,想把從麵前路過的長發女子劫過來當人質,卻被陸明飛兩腿一擋,摔了個四腿朝天。刑警隊的兩名警察立刻上前,用手銬鎖住了他的雙手。

話音剛落,特案組和刑警隊押著犯人離開了機場。幾個小時之後,陸明飛在監控室開啟了聲紋測謊儀,而犯人被帶到市局的審訊室。唐寒雨拿著手上的資料,念道:“孫生,35歲,未婚,在孤兒院長大,是電子商業公司的總經理兼投資人,精通電腦,熱愛拉斐紅酒,曾有一家專門生產葡萄酒的酒莊。涉嫌殺害了三名男性,分別是雷靖岩、周生地和朱可為。孫生,你可認罪?”

孫生當作沒聽見,扯開話題問道:“長官,你們不會是請我來喝茶的吧?我最多隻能再給你們20分鍾。”

薑雲凡對他傲慢的態度很不滿意,冷笑道:“很抱歉,我們可買不起拉斐。孫生,想必你在電腦前聽到我說的話了,沒想到你這麽膽小,聽到我要抓你就想逃啊!”

孫生佯裝聽不懂,疑惑地問:“長官,你可不能誣蔑好人。我現在坐在這裏一個小時,就已經虧損了幾十萬。我的律師稍後就會來這裏了。”

“在你的律師來之前,讓我告訴你一些答案吧。”

唐寒雨好奇地看著薑雲凡,他好像有了新的發現。

“我之前一直想不通,為什麽網友都會支持你。直到這一刻,我終於明白了,那些網友都是你花錢雇來的人,就好像你曾經施舍過某個男孩一碗麵。接著,你又雇來媒體記者蹲在市局大門口,想讓他們製造謠言,引起市民對我們議論紛紛,增加我們的壓力。但是很遺憾,我們不會被你和‘鐵玫瑰’打垮!”

唐寒雨看著對麵的人,他臉上的笑容很僵硬,眼周的肌膚微微皺起,並且下意識地摸了一下自己的後脖,明顯是有了緊張感。

薑雲凡繼續說:“至於你為什麽把案子公布於眾,首先是為了滿足你的欲望,其次是給後麵的一係列作為埋下鋪墊。你書應該讀得不錯,語文學得挺好的吧。”

唐寒雨出示一張孫生童年的照片:“你一生下來,上嘴唇就是裂開的,總是生病打針,導致後來很多家庭都不願意領養你,在孤兒院經常被小夥伴們欺負。後來,終於有一對夫妻願意領養你,還帶你做了矯正手術。但是好景不長,這對夫婦有了自己的親生兒子之後,就把你拋棄了。之後,你在孤兒院和陌生的家庭來回生活,這些領養你的人應該分別是房地產商、小康家庭的男人、食品加工廠的老板吧?我說得對嗎?”

“我是孤兒又怎樣?一個人的過去並不能證明什麽!”孫生怒氣衝衝地喊道。

“既然你不喜歡別人講述你的過往,為何你要寫下三個受害者的生平呢?”唐寒雨繼續試探,但是對方不再說話了,反而掏出口袋中的口香糖塞進嘴裏慢慢地嚼。

“我忽然想起一個辦法,咱們可以試一試。”陸明飛笑著跑了出去。

過了一陣子,陸明飛領著一個男孩走進監控室。他打開審訊室裏的錄音器,男孩聽到孫生的聲音,很確定地說:“就是這個大哥哥,和我在網吧聽到的聲音一模一樣!”

話音剛落,監控室的門被打開了。於風吟拿著一遝檢測分析報告進來,分別發給他們三人,解釋道:“第三個死者的身份確定了,就是朱可為。還有一個很重要的線索,根據指紋匹配鑒定,證明紅酒瓶子上的指紋與孫生的完全相同。我來晚了嗎?他認罪了嗎?”

薑雲凡拿著資料往外走:“你來得正好,這下他必須認罪了。”唐寒雨緊隨其後。

陸明飛看了一眼於風吟,疑惑道:“女神仙,你怎麽知道他以前長得醜,還受到欺淩,不僅自卑,還沒**?”

於風吟摘下帽子,笑得露出了兩顆兔牙:“噢!誰知道呢?可能本仙女有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能力吧!”她不斷地拿著帽子扇風,東南亞6月的天氣已經熱情似火了。

陸明飛上下打量了一下她今天的穿著打扮,上身灰色短袖針織衫,下身白色破洞牛仔褲,腳下是一雙白色運動鞋,耳垂上還掛著兩條不對稱的金屬圓形耳環。他忍不住翻了個大白眼:這哪是仙女的樣子?魔女還差不多!

審訊室裏,孫生看著桌麵上的一遝證據,承認自己殺了三個男人。

“薑雲凡,對吧?你叫薑雲凡?”

“正是本尊,你想說什麽就快點說。出了這扇門,咱們以後應該不會有交集了。”

“我知道你的一切,也一直在尋找你。看到你成長得還不錯,甚至超乎我的想象,我就安心了。這是‘鐵玫瑰’讓我傳的話。”

“安的什麽心?”薑雲凡冷眼看著孫生,平靜的心緒莫名地煩躁起來,“最厭煩你們這種愛說啞語的人。‘鐵玫瑰’你他娘的給老子聽清楚了,有本事正麵交鋒,暗地裏玩躲貓貓的遊戲也玩夠了吧?我告訴你,我這輩子都不會讓你安心!”說到最後,他有點兒氣憤。

孫生大笑兩聲:“對,對,就是這樣,他就喜歡你這種不服輸又愛較勁兒的人。難怪他會喜歡和你玩遊戲,你們簡直太像了!”

唐寒雨故意用腳踢了踢薑雲凡。他恢複冷淡的神色,不顧她的反對,按下錄音機的暫停鍵,湊近孫生低聲道:“哥們兒,我們來做筆交易吧?”

孫生早已看穿他的心思,搖搖頭:“不,薑長官,我不會告訴你有關‘鐵玫瑰’的任何信息。你死心吧,我隻想去體驗一把監牢的生活,拜拜喲!”

薑雲凡目送對方離開後,忍不住踹了一腳牆壁:“‘鐵玫瑰’到底想幹什麽?一而再,再而三地讓他手下的人說些莫明其妙的話,而且怎麽聽都像在針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