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案

怪咖畫家

在油畫的後麵,跳動著畫家的脈搏,在塑像之中,呼吸著雕刻家的靈魂。——裏爾夫

引子

5月30日,藝術館隻剩幾盞燈發出微弱的燈光,他穿著擦得黑亮的皮鞋,急速地走向最裏麵的一件辦公室,再旋轉辦公桌的台燈。隨著一道摩擦聲響起,書櫃緩緩地移開了。他走進那間幽暗又封閉的密室。

燈光灑在女人的身上,她的發絲濕透了,幾縷長發粘在她的臉上,正冷眼瞪著麵前佇立著的斯斯文文的男人。她的雙手背在身後,上半身與木椅捆綁在一起。忽然,男人湊近她,低聲說,小鳥,我能感受到你的血很想從脖子處湧出來。

女人忽然警惕起來,瞪大眼猛地搖頭,充滿恐懼感的眼睛似乎在說:求你不要殺我!

然而,她眼前的野獸卻肆意地笑了起來,像是很享受小鳥的求饒。他用一根綢帶綁住她的眼睛,殘忍地將她殺害,血液濺了他一臉。最後,他捧著一個個被雕刻成藝術品的器官,像是在舉行小小的儀式般,在它們的周圍點燃了一支蠟燭。

藝術詭館

5月的最後一天是休息日,陸明飛頂著一對熊貓眼,打著哈欠,滿臉幽怨地瞪著薑雲凡。

天剛亮,作息規律的薑雲凡一如既往地醒來。跑完步之後,他坐在早餐桌前思索了半天,不知今日要去做點什麽。百般無聊之際,他拿起手機打電話,把睡夢中的陸明飛吵醒了。

“陸隊,快來救我!”

“你在什麽地方?”

陸明飛收到地址之後,拿起衣架上的衣服就衝出了公寓,一路上開火箭般飛往薑雲凡的住處。等他跑進二樓的那間小屋子之後,看見薑雲凡正端坐在餐桌前,邊看報紙邊優雅地舉著陶瓷杯喝咖啡。

陸明飛站在他麵前,皺眉問道:“你不是被綁架了嗎?”

薑雲凡看了他一眼,淡定地說:“我沒有說這句話吧。”

陸明飛惱羞成怒,吼道:“那你叫我來救你做什麽?我好不容易可以睡到地老天荒,這個機會都被你浪費了!”

薑雲凡放下咖啡杯,看著他說道:“陸隊,原來你們普通人的小腦袋裏都認為睡覺是件美好的差事啊?難怪你的智力發育得這麽慢。對我而言,睡太多是種罪惡,太浪費時間了。”

陸明飛翻了個白眼,深知自己無法與他這種不同常人的瘋子辯論,索性舉起他的咖啡杯一飲而盡,然後找到他的臥室,躺在他藍灰色的床單上。

薑雲凡放下報紙,走到臥室門口,對裏麵的人說:“陸隊,起床吧,我帶你去個有意思的地方。”

陸明飛翻了個身:“去哪裏?”

薑雲凡輕輕地歎了口氣:“你的反應真夠慢的,我估計大街上的小學生都知道那個地方了。”

陸明飛走出臥室,發覺薑雲凡的房子空間雖小,卻幹淨簡單。他的書房和客廳連在一起,書櫃上的書籍不計其數,牆上的壁紙統一為灰色,懸掛著兩幅人體器官油畫。他隻留了兩扇巨大的朝陽的落地窗,沒有陽台。廚房裏沒有鹽油醬醋,一看就是個不食煙火的人,反而擺放著試管、量筒、膠頭滴管、錐形瓶等一些做實驗的工具。冰箱裏沒有什麽食物,但有一顆紅彤彤的心髒模型。

陸明飛立刻關上冰箱的門,他頭一次來到薑高手的房子參觀,對這裏的一切都很是好奇。果不其然,他房間裏的東西都和他本人差不多奇怪。

由於路程不遠,兩人選擇了步行前往。在路上,薑雲凡先開口:“你好像很喜歡冰箱裏的心髒模型。那是我昨晚從於風吟那裏借來的,可以給你拿回家短暫地欣賞,但是不能弄壞它。”

“很抱歉,我不像你一樣反人類,我可沒有喜歡那顆心髒模型,也不會拿它來做什麽實驗。”陸明飛不假思索地拒絕了。

薑雲凡忽然停下步伐,打算用手機查一下藝術館的路線。這時,前方有幾個當地的小學生朝他們走來,其中有個皮膚特別黝黑的男孩大聲說:“你們有沒有發現藝術館的石膏像有點不同?我覺得那些人體石膏像就像真人一樣,有點恐怖,也有點兒神奇!”

薑雲凡一聽,拉住那個男孩,追問道:“你好,請問你說的藝術館在哪裏?我們也想去看看。”

那男孩很熱情地指著身後的十字路口:“往左拐,就能看到班若藝術館啦!”

薑雲凡從褲子口袋裏拿出一根棒棒糖給男孩,並向他道謝。

隨後,他與陸明飛來到了班若藝術館的門口,這正是他今早在報紙上看到的畫廊。據報紙上的新聞得知,開館的第一天,人流量便創造了市裏所有藝術館的最高紀錄。但吸引薑雲凡前往藝術館的是報紙上刊登了館內一麵牆壁上的人體器官模型。

其實,對於陸明飛而言,他根本無法看懂大師精心畫下的作品。但由於身旁的薑雲凡執意邀請他一同前往,還向他故意賣了個關子,表示畫展肯定會發生一件特別又有趣的事情,他才心不甘情不願地跟著薑雲凡前去。

陸明飛遠遠望見藝術館的門牌是一幅書法字畫,上麵寫了“班若”兩個毛筆字。當他踏進第一扇門時,便覺館內別有洞天:由一間間小小的畫室來劃分各個區域,有的是大師的字畫,有的是人體器官模型的畫作,還有一些專門擺放了人體石膏像。而且,每一間小畫室的門都是用油漆描出來,但又與牆壁相融,顯得很有立體感。

陸明飛看了一眼手腕的表,此刻是9點10分,今天又正逢周末,館內卻已經來了不少當地皮膚黝黑的學生,每個角落都能看到三五成群的學生站在一起欣賞人體器官畫。他感到很奇怪,哪有學生周末不睡懶覺卻跑來畫廊做這種無聊的事?難道他們都是美術生嗎?

思量之際,薑雲凡已經竄入人群中不見蹤影,陸明飛也擠進藝術館的第二扇門去尋他,發現他正站在一座女性人體石膏像麵前,仔細打量玻璃盒中的藝術雕像。

“你在看美女嗎?這麽入神。”

“不,陸隊,難道你不覺得這玩意兒很像人嗎?我懷疑這個石膏內真的封著一個女人。”

薑雲凡認真地盯著石膏,他的話讓陸明飛仰頭大笑。陸明飛不以為然,反駁道:“薑長官,你的想象力真豐富,哪有人敢這麽光明正大地展覽真人的人體?如果真是如此,這家藝術館的老板早被抓了吧!”

薑雲凡像看豬頭一樣看陸明飛,掏出手機打電話給唐寒雨:“組長,你和於風吟趕緊來班若藝術館一趟,我把地址發給你。”說罷,他就掛了電話,也不管唐寒雨的反應。

隨後,他發短信給唐寒雨,除了地址之外,還附帶了一句話:我懷疑這裏出現了命案。

過了一會兒,唐寒雨率先踏入藝術館,一身修身的藍灰色連衣裙,戴著一副精致的黑色墨鏡,像個優雅女王一樣來到兩個大男人的跟前。她的身後出現了一個青春活潑的女孩,於風吟遠遠走來,牛仔衣加紅色短裙,臉上戴著一副紅色的圓形墨鏡。

“你不是說發生了命案嗎?怎麽沒有用警戒線隔離?”唐寒雨摘下墨鏡環視四周,發覺館內根本沒有與命案有關的東西,便皺著眉質問薑雲凡,絲毫沒注意到這家藝術館的特別之處。

倒是於風吟站在人體石膏像麵前,兩眼像是要把它看穿一般專注。她指著玻璃盒裏的石膏像,回頭問大家:“我怎麽看這一具人體石膏很像屍體呢?”

唐寒雨頓時被吸引了,扭過頭開始觀察石膏像,還對著它拍了幾張照片,問道:“這具石膏像做得栩栩如生,肯定費了不少精力和心思。這家藝術館的老板是誰?你們能聯係到他嗎?”

話音剛落,他們身後突然出現一個青年男子,幽幽地說:“能得到美麗女士的讚揚,實在是飛雲的榮幸。但我看幾位麵生,應該是頭一回來這裏吧?”

特案組四人紛紛回頭,隻見眼前的青年男子戴著銀絲邊框眼鏡,下巴留著胡茬兒,身著一襲白袍,臉上洋溢著笑容。雖然眼角的皺紋明顯,但看上去就像個三十多歲的成功人士。

“您應該就是這家藝術館的老板吧?你好,我是於風吟,平時最喜歡這種人體藝術品了。不知您可否把那玻璃盒打開,讓我摸一摸裏頭的石膏像?”

特案組的人都知道,於風吟其實最喜歡的是檢驗屍體,這樣說隻不過是掩飾她的身份,以及想確認石膏像是否會發散出屍臭味。

飛雲友好地握了握她伸出的手,卻笑著搖搖頭:“不行,不行,我們藝術館有規定,不能將現場所有被封閉的藝術品玻璃盒打開。但是,你們既然這麽感興趣,我可以帶你們去看一些小的器官模型。”

唐寒雨的眼角不禁緊縮,飛雲老板為何不同意打開玻璃盒,而且快速地轉換話題?難道真有什麽不為人知的秘密?但是,此刻還不能打草驚蛇,他們隻好按照飛雲的指示,分組跟隨他一同前去觀賞器官模型。

走在眾人身後的陸明飛總會回頭望一望人體石膏像,仿佛它會像電視劇裏真人假扮的石膏像一樣扭動起來。可結果卻讓他失望了,玻璃盒裏的石膏像一直保持著那個姿勢一動也不動。

“陸隊,你看什麽呢?那些人體藝術品有你身旁的少女好看嗎?”於風吟不要臉地自誇道。

“少臭美了,你又不姓王,幹嗎老是做著自賣自誇的事呢?難不成你們法醫都有這個毛病?”陸明飛掃了她一眼,非常不習慣她戴著那副紅色墨鏡。

“還有誰能美得與我相提並論?鄺黎姿?”於風吟突然恍然大悟,指著陸明飛開玩笑,“哦,我知道了,你肯定是想念鄺大美女了吧?”

陸明飛被問得一時語塞,思量了一會兒才說:“那你就是承認自己是王婆賣瓜,自賣自誇了?”

於風吟朝他微微一笑,隨後露出可愛的拳頭,狠狠地給了他的臂膀一拳,痛得他不可思議:一個骨瘦如柴的小丫頭片子,力氣咋這麽大呢?

他們來到藝術館最裏頭的一間畫室,這裏環境幽靜,有一張花梨木製成的茶台,桌上擺放著些許紫砂茶具、幾把木凳。但是參觀者甚少,可能大家都被栩栩如生的器官模型嚇跑了吧。

薑雲凡看見畫室沒被鎖上的後門,佯裝前麵還有一段路,故意打開了後門,迅速地掃了一眼門後的環境。原來是條燈光稀少的走廊,隻有兩間辦公室,看起來並沒有什麽異常之處。

飛雲卻立刻上前拉住薑雲凡,臉上微微露出一絲慌張:“這位先生,器官模型在這邊。快過來吧,我們邊喝茶邊欣賞模型。”

薑雲凡一轉身,飛雲就鎖上了那扇後門,動作快速得像是門後藏了不可奉告的秘密寶藏。

眾人落座木凳之後,飛雲暗自鬆了一口氣,熟練地泡了壺綠茶,再分別倒入特案組的茶盞中。唐寒雨端起茶杯,站在一顆石膏心髒的玻璃盒麵前,閉上眼,伸手放在玻璃盒上麵,試圖感受這顆心髒跳動的節奏。

倏然間,她的腦海裏浮現了一幕血淋淋的場景,這顆心髒上的血液都被處理掉了。

她甩了甩腦袋,猛地睜開眼,那個詭異的畫麵瞬間消失了。

“你是不是也覺得,這顆心髒下一秒就會撲通撲通地跳動?”

唐寒雨扭頭看見了不知何時來到她身旁的飛雲,他正在輕輕吹著茶水表麵的熱氣,目光卻注視著玻璃盒裏的心髒。他的話不禁讓唐寒雨心生疑惑:這個老板到底怎麽回事?這樣說話也不怕別人當真?

飛雲仿佛看出了她的心思,笑得很輕鬆:“我開個玩笑,如果它真的會跳動,我可能要被警察抓起來了!”

陸明飛對這個藝術館有些好奇,問道:“雲老板,你為什麽會開這樣一家藝術館呢?館內的藝術品如此生動,你不怕招來一些是非嗎?”

“先生此言差矣,我怕什麽呢?一來,很多參觀者都是對藝術感興趣的人,就算他們眼紅我,也不會無憑無據就去舉報我吧。二來,我這家藝術館很小,實在形成不了什麽大的影響,我也隻是為了認識一些誌同道合的朋友,心血**便建立了此館。這不,能遇見你們這樣的朋友,可以在此一同討論藝術,還真是幸運啊!”

“雲老板說的也是,不過我這人不懂藝術,頭一次看這些東西,不免有點好奇,沒有別的惡意。”陸明飛解釋。

奇特藝術

這時,有個年輕男子小跑過來,湊近飛雲的耳旁低語幾句。飛雲一聽,臉色突變,立刻放下茶杯,遞給特案組四人一張名片,非常抱歉地說:“各位,不好意思,我有點急事要立馬趕過去處理,你們在這裏慢慢欣賞。這是我的名片,有機會我們再一起討論。”

特案組四人紛紛表示理解,飛雲便立刻跟隨下屬一同前去。待他們走遠了,一直沒吭聲的薑雲凡緩緩轉動著手中的茶杯,見陸明飛好奇地走向那扇後門,連忙喊住對方:“陸隊,別過去!自然地走回來,臉上別露出什麽奇怪的表情。”

陸明飛縮回邁出去的腳,重新坐回木凳上,低聲問:“為什麽叫住我?你不覺得這家展覽館的末尾設置一扇鐵門很奇怪嗎?”

“噓,這裏有攝像頭監控我們,也不知道有沒有監聽器,咱們還是小心為妙。這次我們倆人為一組,討論一下這裏的石膏像或畫作吧。”

大家收到薑雲凡的建議,喝完手中的那杯茶,起身到前麵的畫室。兩個女士再次去觀賞人體石膏像,另兩名男士則去看大師的畫作。

“把他們四個人的畫麵放大,最好能夠看清他們臉上的表情。”

藝術館的監控室裏,工作人員的身後站著一個白衣男人,根據男人指示的兩個視頻,工作人員將監控攝像頭對準特案組四人,畫麵被放到最大化,他們四人臉上的表情變化一覽無餘。

臨近正午,藝術館的遊客漸漸少了。特案組幾人選了市中心的一家餐館,由唐寒雨開車載他們前往。來到餐館之後,他們選了一個偏僻的位置,點了兩盤蝦醬飯、一盤蒸紅咖喱魚和四份經典的冬陰功湯。等菜期間,大家開始對藝術館發表意見。

“根據雲老板的言論和行為,我懷疑他可能私藏屍體,將屍體變成了人體石膏像。”

“雲凡,你這麽說會不會太武斷了?”

“陸隊,我認同薑長官的案情假設。假如雲老板真的有嫌疑,我們應該盡快查清案子,把他這種偽藝術家控製起來。但是,我們目前無法近距離地接觸石膏,該怎麽辦呢?組長,你有沒有啥主意?”

“有一個。首先要你運用自己的專業知識,計算出照片上人體石膏像的基本身份信息。根據這些信息,我們發布一個尋人啟事。如果有人真的失蹤了,失蹤者的家人應該會來報案吧。”唐寒雨邊說邊把手機上的石膏像照片發送到於風吟的郵箱裏。

“這個主意挺好!”薑雲凡誇讚道。

話音剛落,兩個服務員向他們走去。一個服務員端著幾盤菜,另一個負責上菜。但是,唐寒雨意外地發現,服務員多上了盤炸香蕉,便好奇問道:“你好,我們沒有點這盤甜點。”

“小姐,由於你們的消費達到我們店裏設定的額度,這盤甜點是免費贈送的。”服務員笑著指向前台的黑板,上麵寫了消費滿多少金額就送一份甜品。

唐寒雨笑著對服務員道謝,隨後朝自己組的成員解釋道:“我們的消費超過了他們設定的額度,這盤香蕉是他們送的,大家多吃點吧。”

陸明飛一聽就樂了,從他聞到隔壁桌的咖喱味開始,肚子就不爭氣地餓癟了。這會兒菜一上來,他很快就把湯底都喝光了。

於風吟見他狼吞虎咽,打趣道:“陸隊,你好像從別的國家逃過來的難民啊!”

“這還不都怪薑長官,一大早就把我吵醒,還不請我吃早餐,我可是一直忍到現在。”

陸明飛瞥了一眼薑雲凡,可對方卻假裝什麽都沒聽到的樣子,提起筷子大口大口地吃咖喱魚。

半個小時之後,大家吃完飯,唐寒雨驅車送於風吟回法醫中心,而其他人在案情未確認之前仍舊處於放假中。陸明飛便提出要回家補眠,薑雲凡也表示要回家整理案情的相關資料。

傍晚,金黃色的夕陽灑進屋內。陸明飛睡得恍恍惚惚,聽見手機一直在響,翻了個身,拿起床頭櫃上的手機,懶洋洋地問:“誰啊?”

“陸隊,我是唐寒雨,你怎麽現在才接電話?”

“不好意思,我睡過頭了,出什麽事了嗎?”

“你趕緊來局裏一趟,於風吟那邊有消息了。”

陸明飛猛地坐起,打開床頭的燈,看了一眼牆上的鍾,沒想到自己竟睡了整整四個小時。他頭一次發現,薑雲凡說的歪理還是有點道理的,睡覺是件浪費時間的事。待他抵達市局,薑雲凡和唐寒雨在辦公室,他們麵前的那杯茶早已冷卻,明顯已經等候多時。

“組長,你現在有什麽頭緒嗎?”

“於風吟通過電腦程序,算出了女性人體石膏像的大概身高為160厘米。”唐寒雨遞給陸明飛一張素描畫像,“我們目前可以知道是女性,160厘米,23歲左右,臉上鼻子旁邊有顆黃豆大小的痣,還有這張根據石膏像刻畫出的真人畫像。”

陸明飛接過那張素描畫像,仔細看了看,紙上的女性雖然半蹲著,但有了目前的條件,又有大概的麵貌和身形,搜尋工作就能更快速地完成。他不禁敬佩於風吟的工作效率和法醫這個職業,可於風吟這個獨行俠又沒出現。正想問候她,就聽見薑雲凡說:“我們已經將這些條件給老何了,他們會在轄區內尋找符合條件的失蹤女性。”

然而,接下來的兩天,局裏都沒有收到線索。直到第三天上午,有一對老年夫婦來到局裏報案,他們聲稱自己的女兒小夏是個藝術家,25歲,161厘米,麵貌與紙上的畫像非常像,尤其是那顆黃豆大小的痣。她在5月30日飛國外出差之後,已經好幾天聯係不上。他們以為女兒剛到國外工作繁忙,一開始並沒有很在意。直到看見警察拿著這張類似尋人啟事的畫像,他們才意識到女兒可能出了意外。

陸明飛盛了兩杯水給二老,問道:“你們知道小夏當晚坐什麽航空嗎?還有,她的身份證號碼是多少?”

“我知道。”老婦人點點頭,雙手顫抖著從口袋裏掏出一張寫了航班號碼的紙條,又在紙條上寫下了小夏的身份證號碼。

陸明飛拿著這張紙條,到隔壁室打電話。過了一會兒,他走回接待室,說道:“我給航空公司打電話查詢,但對方說您的女兒小夏沒有坐上飛機。”

二老的臉上露出一絲驚恐,老婦人的眼眶頓時蓄積了淚水,聲音中帶著一股哭腔:“我的小夏,你可不要出事啊。否則,娘可怎麽活啊?”

“大娘,你還記得小夏離開之前有沒有見過什麽人?或者,她最近和誰在工作上有交集?她和這個人有沒有發生過矛盾?”唐寒雨見老婦人雙腿開始發顫,一手按住對方的腿,微笑著問道。

老婦人仔細想了想,突然雙眼一亮:“有啊,我記起來了,我女兒這次出差主要是為了去參展,以及找合夥人談一談開藝術館的事情。她與藝術圈的幾位藝術家關係很好,平時比較多接觸的好像是一個叫什麽雲的男人。她最近跟我抱怨,這個男人太固執了,一心要搞什麽人體石膏像。但是她不同意,所以她要出國找新的合夥人。”

薑雲凡的眼中發出興奮的光芒,接著問:“你們有沒有他們合影的照片?”

老頭子紅著眼眶搖搖頭,隻拿出一個白色手機:“這是小夏的手機,她出國之前放在餐桌上忘記帶走了。”

送走老夫婦之後,薑雲凡將手機送到信息調查科,看見手機裏有一串熟悉的電話號碼。他掏出兜裏的一張名片,將飛雲老板的號碼一匹配,推斷老夫婦口中的那個男人就是飛雲。經過商量,唐寒雨決定帶著組員去藝術館展開調查。

恰好這一天正午,飛雲也在館內。他看見四位老朋友踏進藝術館,便熱情地出來迎接。沒想到陸明飛露出自己的證件,拒絕了他的熱情:“雲老板,不好意思,今天我們不是來和你暢談藝術的。”

飛雲微微一愣,扶了扶眼鏡框,佯裝不知情地笑道:“那四位老朋友是來幹什麽的呢?”

館內的遊客和工作人員都圍上來,將他們五個人團團圍住,甚至有些人在竊竊私語,說雲老板做了什麽虧心事被警察盯上了。

薑雲凡趁此時機也亮出自己的證件,明顯是想扇這個老狐狸一記耳光:“我們可不會和你這種家夥當朋友。有人舉報你殺了一名女性,我們要搜查這家藝術館!”

飛雲掏出小方巾,不急不緩地擦拭眼鏡。重新戴上眼鏡後,他盯著薑雲凡看了很久,仿佛在掃描他的信息一般,臉上露出了詭異的笑容:“你是個孤兒。”

薑雲凡麵露驚訝之色,他怎麽知道?特案組其他三人紛紛奇怪地望向薑雲凡,同樣很是驚訝。但大家都沒有開口詢問,現在可不是八卦別人私生活的時候。

唐寒雨一臉狐疑地盯著飛雲,連忙轉移話題:“別廢話了,遊客們都往外退吧。這裏是命案現場,閑雜人等不得入內。”

這時,老何和其他警察衝進來,將遊客都驅散到門外,用一圈圈的警戒線隔離了藝術館。

一向活潑的於風吟麵向飛雲,冷冷地命令:“把鑰匙交出來,我們要打開這個玻璃盒子,檢查盒子裏的石膏像。”

飛雲忽然臉色大變,神色肅然,語氣堅定:“不行!你們隻是聽別人的片麵之詞,就要搜查我的藝術館,我不同意!”

“我告訴你,來報案的是小夏的父母,他們說在小夏出國之前,你和小夏有生意來往,還發生了矛盾。”薑雲凡掏出褲兜裏的白色手機,翻到通話記錄給飛雲看,對方看清之後傻眼了,第一個聯係人就是自己的名字。下一秒,薑雲凡按下電話,對方口袋裏的手機便響起來了。掛斷電話之後,薑雲凡吼道:“把鑰匙交出來!”

在場的警察紛紛側首望過來,飛雲仍舊搖頭否認:“不!我不認識這個叫小夏的女人!”

陸明飛把薑雲凡拉到一旁問:“需要我幫你做點什麽?”

薑雲凡耐不住性子了,讓老何和陸明飛將雲老板控製住。然後,他從對方的身上搜出了一串小鑰匙,衝著被氣得臉通紅的飛雲調皮地笑道:“雲老板,我們可沒有說小夏是個女人。”

說罷,薑雲凡轉身打開了玻璃盒,鼻子靈敏的他頓時聞到一股淡淡的難聞的臭味。

於風吟站在石膏像麵前,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她摘下口罩,問道:“你們可以把這個石膏像拖出來嗎?”

陸明飛將嫌疑人飛雲交給老何,然後圍繞著石膏像轉了一圈,發現玻璃盒內有個按鈕。他遲疑地按下按鈕,石膏像竟自己緩緩移動出來。

於風吟連忙跑到藝術館外,很快帶著一個超大的紅盆進來,然後倒入石膏溶解劑於紅盆中,再讓警察抬著人體石膏像放進紅盆中浸泡。

“你們來這邊看一看辦公室裏有沒有問題。”唐寒雨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薑雲凡一眼望去,她竟用那串小鑰匙打開了鐵門。

除於風吟之外,特案組其他三人來到了辦公室。先是仔細搜查第一間,發現沒有異處之後,他們走進了第二間辦公室,這間辦公室的擺設與第一間別無二致。但是,當薑雲凡走在靠窗戶那邊的地麵上時,他發現從床頭到床尾這段距離的地板有些異樣。他敲了敲床頭的牆壁,傳出的聲音卻是空心的。

怪咖畫家

“這裏有一間密室。”薑雲凡對著正在搜索物證的兩人說。

“真的嗎?在哪裏?”陸明飛停下手中的動作,直起腰看向他。

“在牆的後麵,我剛才敲了牆麵,那裏麵是空心的。”薑雲凡說著,向唐寒雨借來一枚圓柱形的潤唇膏,然後把潤唇膏橫放在地板上,看著它滾向床頭的牆壁。

他解釋說,自己曾聽一個當建築師的朋友說過,密室用鋼鐵加固會產生超負荷的重量,從而導致周圍的地板輕微下陷,造成一定的傾斜度,而剛剛滾動的圓柱形潤唇膏已經證明了這一點。

唐寒雨抹掉辦公桌文件上的一層灰:“這兩間辦公室的文件都被灰塵覆蓋了,嫌疑人應該隻是偶爾會來。你們看一看什麽地方比較幹淨,極有可能就是密室的開關鍵。”

薑雲凡環顧四周,點頭表示認可她的推測,與陸明飛一起尋找開關鍵。不一會兒,唐寒雨銳利的眼神發現辦公桌上的那盞台燈竟一點兒灰塵都沒有,便按下台燈的開關鍵。隻聽身後一陣摩擦聲響起,轉身一看,她身後的書櫃竟在緩緩移動。

他們站在書櫃麵前,等待書櫃完全移開之後,走進密室看了看,被室內的東西震驚了!他們麵前有一把沾了血漬的木椅,地板上殘留著怎麽也拖不幹淨的血跡,以及牆壁上被供奉的七個器官石膏。那些器官的周圍都有一支被點燃的蠟燭,它們發出的腐敗味混雜在一起,嗆得他們三人幹嘔著跑了出去。

薑雲凡靠著辦公桌,為了讓自己平靜心緒,閉眼開啟了模擬犯罪現場的模式。

藝術館一下子變得很暗淡,微弱的燈光照著嫌疑人腳下發亮的皮鞋。他來到館內最裏麵的一間辦公室,再旋轉辦公桌的台燈。隨著一道摩擦聲響起,書櫃緩緩移開了。

燈光灑在女人的身上,她冷眼瞪著麵前佇立著的斯斯文文的男人。她發現自己的發絲濕透了,幾縷長發粘在她的臉上。她的雙手背在身後,上半身與木椅捆綁在一起。忽然,男人湊近她,低聲說,小鳥,我能感受到你的血很想從脖子處湧出來。

女人忽然警惕起來,瞪大眼猛地搖頭,充滿恐懼感的眼睛似乎在說:求你不要殺我!

然而,她眼前的野獸卻肆意地笑了起來,像是很享受小鳥的求饒。他用一根綢帶綁住她的眼睛,殘忍地將她殺害,血液濺了他一臉。最後,他捧著一個個被雕刻成藝術品的器官,像是在舉行小小的儀式般,在它們的周圍點燃了一支蠟燭。

他為什麽要殺人?為什麽要點蠟燭?是有什麽嗜好嗎?還是有心理怪癖?薑雲凡將現場的片段一一縮短,企圖再次精準地抽出重要信息。

“組長,室內的器官好像都腐敗了,我們要怎麽處理啊?”陸明飛皺眉看向唐寒雨,說話聲把薑雲凡的思路打斷了。

“陸隊!你為什麽要在這個時候打斷我?就差一點兒,差一點兒我就能分析出犯人的動機了啊!”薑雲凡被氣得粗魯地喊了起來,嚇得陸明飛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唐寒雨站出來打個圓場,對陸明飛輕聲說:“你去把於法醫叫來進行鑒定吧。”

“我忽然有種大膽的猜測,開館才一個多月,他多次作案,卻沒有東窗事發,應該不是一個人的行為。”

唐寒雨望向薑雲凡,隻見對方怒氣未消,始終一言不發。

“第二間辦公室裏有一間密室,裏麵的東西你肯定會感興趣,快過去看看吧!”陸明飛指著五米之外的鐵門方向對於風吟說道。

於風吟手下的石膏像已經融了一半,露出白森森的骨頭。她看向陸明飛的眼神充滿狐疑,可對方的臉色不大好看。她意識到辦公室內可能有什麽怪東西,便另外換了一雙新手套。跟著陸明飛踏進辦公室後,發現密室外的唐寒雨和薑雲凡也麵露難色,不禁快步走進密室。

“我的天哪!”於風吟當法醫這麽多年,還是頭一次見到這樣的物證。

她隔著口罩都能聞到那股刺鼻難聞的臭味,但她還是走到那些器官石膏麵前,摸了摸質地。這些石膏偷工減料了,導致器官腐敗的速度加快。倘若要一一提取它們的物質檢驗DNA,工程太過浩大,但她卻不得不這樣做。於是,她拜托陸明飛等人幫忙搬移這些器官石膏模型。

“這具人體石膏像什麽時候才能融完?”薑雲凡把器官石膏輕輕放在地板上,皺眉看著躺在紅色大盆裏被浸濕的白色石膏。

“別急,你們看,這是什麽?”於風吟把手伸進水中,掏出兩根長骨。

“怎麽會有長骨?不是小夏的肉身嗎?”唐寒雨麵露訝色,隨後她快速反應過來,“我知道了,小夏可能還活著,但這具白骨該怎麽解釋呢?”

“那就要問嫌疑人了,從肉身演變成白骨可要經曆一年以上的時間。你們覺得他有沒有勾結其他人犯罪?”

經過於風吟這樣一番提醒,陸明飛瞬間明白了:“你的意思是,這具人骨骨架很有可能是一兩年前的受害者,而且是嫌疑人的同夥所犯的罪。”

於風吟點點頭,很快那具女性人體石膏像都融化了,一堆白森森的骨頭浮在水麵上。最顯眼的就是那個小巧的頭顱骨,證明這些骨頭都來自人,而不是動物。她看了看四周,打開三米以外的那具人體石膏像的玻璃盒,托同事搬出石膏像浸泡在紅盆裏。

唐寒雨喚來資曆最老的老何,詢問他可知五年之內的懸案。老何仔細一想,表示他當年還是個小警察,對幾件懸案略有耳聞,而這些案子的資料都在局裏有封存檔案。於是,特案組四人開始分工幹活。

藝術館的七樣器官石膏和兩具人骨骨架都被搬回了法醫中心的實驗室。於風吟戴好手套,首先把器官石膏放入一個裝滿藥水的大盆裏融化,然後開始化驗兩具骨架的DNA。

市局的信息調查科,老何正在檔案室裏尋找五年之內未破的懸案。

陸明飛靠在辦公桌上拆開一件件被密封的檔案袋,袋中的資料讓他的臉色變得很凝重。

2011年12月25日,清武裏市失蹤了一名23歲的女性小咚,任教書法培訓中心,身高158厘米,在火車站附近失蹤,警方隻發現了受害者當天穿的紅毛衣。

2012年,清武裏市的天星村曾經發生過一件奇怪的事情:一夜之間,五頭水牛的內髒被挖走,水牛身上的血液被抽幹。整個村莊都鬧得人心惶惶,此案卻一直未破。

2013年2月28日,清武裏市失蹤了一名26歲的女性單單,製作人體石膏像的藝術家,身高162厘米,外出旅遊的第二天與家人失聯,至今沒有任何消息。

陸明飛看得兩眼發酸,揉了揉眼望向窗外的大樹,看見漆黑的樹葉又變成了一片綠意。他愣了五秒才反應過來:不知不覺中,他們又在局裏過了一夜。

他將案件資料重新裝入檔案袋中,快步走出信息調查科,來到審訊室門外。推開門之前,讓門外的警察看住嫌疑人,在他們回來之前千萬不能開門。然後,他把薑雲凡和唐寒雨叫到了辦公室。

他把檔案袋遞給他們倆,衝審訊室使了個眼色:“飛雲老板開口說話了嗎?”

薑雲凡打開檔案袋,搖頭道:“死鴨子嘴硬,和我們對峙了一夜,什麽都不肯說。你這裏有什麽頭緒?”

“兩名女性的職業有關聯,但五頭水牛的案件,除了內髒器官與小夏這一案相關,其他的似乎並沒有什麽關聯。”

“是嗎?我們先看看。”薑雲凡的聲音充滿疑問,仔細閱讀了一遍案件資料。

過了一會兒,唐寒雨的眼中閃現一絲光亮。陸明飛知道,她有新的發現了。

果然,她將三份資料一一擺在桌麵上,說道:“雖然那兩名女性的屍體沒有找到,但是這三個案子都有相關的線索,屬於典型的怪癖行為學,犯人極可能對器官和血液都有強烈的興趣。”

薑雲凡也認同:“陸隊,你還記得之前我說過的嗜血犯人?我覺得咱們要把藝術館的工作人員叫來問一問。”

陸明飛點點頭,打電話派人聯係藝術館的工作人員。十分鍾後,兩名年輕男子來到了辦公室,陸明飛倒了兩杯水給他們。其中一個戴眼鏡的男子緊張極了,哆哆嗦嗦地說:“警官,你們有什麽想問的嗎?我發誓,我和飛雲老板一點兒關係都沒有。”

“別緊張,我們想知道,平時飛雲老板都喜歡喝什麽東西?”薑雲凡問。

“我知道,我經常看見飛雲老板……哎喲,你踹我幹嗎?”另一個穿灰襯衫的男子瞪了身旁的人一眼,下一秒,他有所覺悟地閉上了嘴。

陸明飛心生疑惑,追著問:“你們繼續說啊,怎麽不說話了?是不是有什麽見不得光的事情?如果你們隱瞞實情,那就是妨礙我們警方破案,根據法律……”

唐寒雨在一旁做筆記。忽然,她抬頭看向兩人的動作和神情,沒有慌張,沒有說謊的跡象。她停下筆,問道:“他喝血的時候所呈現的神態,給人一種什麽感受?”

灰襯衫男子大大咧咧地說:“很享受!他每天都要喝,每次都很享受的樣子。”

唐寒雨在本子上寫下:藝術館老板飛雲,可能有嗜血症,很享受喝血。

陸明飛送走兩名年輕男子,在附近的飯店打包了三份盒飯回到辦公室。一靠近大門,就看見大家都忙著打電話。薑雲凡正在打聽小夏名下的房產,而唐寒雨的談話對象是於風吟,兩人不斷地交流人骨DNA與之前消失的兩名女性的個人資料信息。接著,唐寒雨一臉焦急地推開門口的陸明飛,快步走向打印和發傳真的地方。

陸明飛剛把飯盒放在辦公桌上,就收到了老何發來的信息,是飛雲的居住地址。他激動地把手機給對麵的薑雲凡,對方卻還在打電話,並用手勢表示稍後再說。

過了一會兒,薑雲凡掛斷電話,看著把飯盒放在辦公桌上的陸明飛,拆開一顆棒棒糖塞進自己的嘴裏:“唉,沒時間吃飯了,我找了個朋友打聽到小夏為她父母買了第二套房,也是她長期住的房子,我們要馬上去一趟那個地方!”

“我們不應該先去嫌疑人的屋子裏看看嗎?”陸明飛疑惑地問,“凶手不會把小夏藏在她家中吧?這多危險啊!”

言外之意,凶手不會這麽蠢吧?

“誰知道凶手會做什麽出其不意的事情呢?”薑雲凡笑著反問,仿佛案件中的一切都在他的腦海中有了痕跡,“總之,我們不能放過任何一處可疑的地方。當然,你可以派老何他們去嫌疑人的屋裏搜一搜物證。”

唐寒雨踏進辦公室,將幾張分析報告遞給他們倆,解釋道:“剛剛於大美女發來了兩具人骨的DNA鑒定分析報告,結果證明這兩具人骨屬於之前失蹤的兩名女性。也就是說,現在找到的是小咚和單單的屍骨。”

薑雲凡麵露詫異之色,低頭仔細看了一眼報告,用一種很陰沉的聲音說:“我認可於法醫和唐組長之前的猜測,凶手可能不止一個。小夏可能被另一個家夥抓走了,但現在飛雲這個老狐狸不肯爆出他隊友的信息。所以,我們隻能靠自己找到小夏了。”

畸形怪癖

黑色SUV警車行駛在寂靜的郊外,馬路兩排的梧桐樹遮住驕陽,樹影紛紛投射在大地上。車裏的人搖下車窗,攜帶著花香的空氣撲麵而來。若是平時能這樣與好友偶爾去兜風遊玩,該有多愜意啊。但是,下一秒,薑雲凡的美夢就被打破了。

經過大家的作戰探討,唐寒雨決定兵分兩路,前後夾擊。於是,她和陸明飛先從正門靠近房子。薑雲凡見他們順利進入,便招呼於風吟緊隨其後,臨走之前還特意看了一眼前院那棵木棉樹。

大家成功進入屋子後,並沒有在前後院發現人影。但這棟房子的建設頗為奇怪,沒有二樓,而是有一個地下客廳和臥室。他們分別來到地下室,踹開客廳兩邊的臥室門,翻遍了房子的每個角落,可就是沒有看見可疑的身影。

“沒有!沒有任何人和可疑物證!”陸明飛走出書房。

“我這裏也沒有!”於風吟從廚房走到客廳。

“薑雲凡呢?”站在客廳的唐寒雨問道。

他們三人一同走向小夏的臥室,瞧見薑雲凡在床頭櫃前佇立著。他轉過身來,手指間夾著一張飛機票,貼在鼻尖,說道:“‘鐵玫瑰’來過了。”

唐寒雨取過飛機票一看,機票上有一朵用人血畫上的玫瑰花,以及寥寥數語:你們來晚了,薑雲凡,你輸了。

“什麽意思?”陸明飛心中有個不好的預感。

“意思就是小夏已經遇害了。”唐寒雨的聲音中透出一股慚愧和悲傷。

“那屍體呢?”於風吟皺眉問道。

薑雲凡忽然眼睛一亮,飛快地跑到樓上。緊接著,傳來一聲巨大的響聲。唐寒雨等人追上去,打開一樓那扇鐵門,看見薑雲凡扛著鏟子從後院走到前院的木棉樹下,開始用力地鏟土。陸明飛不明白他的作為,隻見他鏟得額頭不斷地冒汗珠,背上的襯衣都濕透了,隻好也去後院扛來一把鋤頭,跟著他一起鏟土。

“你要做什麽?”唐寒雨也很不解。

薑雲凡默不吭聲,他一想到因為自己沒有及時找到小夏,再次被“鐵玫瑰”戲弄就懊惱不已。

過了一會兒,於風吟恍然大悟地說:“我知道了!你是不是覺得樹下埋著小夏?”

話音剛落,薑雲凡突然不鏟土了,他的鏟子碰到了一個軟軟的東西。他蹲下身,徒手輕輕地推開土壤,屍體一點點呈現,把陸明飛看得目瞪口呆,握著鋤頭的手不自覺地懸在半空,眼神似乎在說:於風吟說的話也太準了吧?

於風吟走上前,立刻展開了各方麵的核查檢驗。

唐寒雨站在一旁,看向薑雲凡:“你怎麽知道這裏有屍體?”

薑雲凡抹了一把紅色的土壤:“進房子之前,我注意到樹下的土壤有被翻過的痕跡,而且新的泥土露在外麵。一棵種了多年的樹,房屋的主人都不會輕易再次去破壞吧?之後,我走過來看見土壤上有鞋子的印記。”

於風吟順著薑雲凡的手勢望去,看見大樹另一邊有鞋印。她立刻舉起警用相機,對著鞋印拍了幾張。就在這時,院子外的草叢動了幾下,可是空中並沒有大風吹來。陸明飛也看見了,他站在於風吟的麵前,示意大家往後退,然後獨自走到了院子外。

薑雲凡在院內提著鏟子,衝草叢胡亂插了兩下,一個滿臉胡茬兒、目光無神的男人吃痛地滾了出來。

“你在這裏鬼鬼祟祟的幹什麽?”陸明飛握緊手槍,神色冷肅。

“別,警官別開槍,我……我一個流浪漢沒有地方住,恰好路過這裏,就在這裏睡了一晚。”那男人舉起雙手,討好似的笑道。

唐寒雨冷冷地笑道:“你騙誰?你腳下的紅泥土已經暴露了你剛剛來過這個院子!這片區域除了這個院子的木棉樹下,其他地方都沒有這種紅泥土!”

陸明飛看了一眼那男人的鞋子邊緣,立刻上前把對方按住,再用手銬銬住對方。

薑雲凡上前聞了聞,臉上充滿厭惡:“你穿著打了補丁的衣裳,身上有一股臭味,頭型亂糟糟得像個流浪漢。”忽然,他掏出那張機票,話鋒一轉,“但是,很遺憾,小夏閨房的這張機票上有你的味道。”

於風吟把那男人的鞋子脫下來,與土壤上的鞋印對比,尺碼竟完全吻合,連鞋底花紋都一模一樣,便將這個鞋子裝進塑料袋中。隨後,她回到屍體旁邊,從中提取了一些物質。

很快,刑警隊的警察來了。他們先把犯人押上警車,再配合於風吟把屍體從土壤中抬進黑色塑料袋中。之後,刑警隊和特案組成員,以及凶手和屍體全部乘坐警車回市局。但最後,於風吟讓老何送自己回到了法醫中心,她還要做一些關於受害者的實驗。

特案組拿到了第二個犯人的資料:張章,33歲,石膏模型藝術家。

經過特案組兩天一夜的審訊,張章終於承認自己殺害了小咚和單單,以及挖走了五頭水牛的內髒,但小夏的死並不是他一人造成的結果。

三個月之前,他本要和飛雲、小夏三人合夥開一家藝術館。但是小夏拒絕了,她認為人體石膏像和器官模型會引來非議,而兩個男人又堅決要設立石膏像和器官模型的專區,最後大家不歡而散。

當晚,張章約飛雲去酒吧。兩人酒過三巡,喝得很高興,說話也開始絮絮叨叨。張章表示自己收藏了很多的器官石膏,其中的大部分器官都是從家畜身上挖出來的,而不是弄虛作假的器官石膏。飛雲表示很驚訝,問及怎麽會想到挖出動物的器官。

張章便答,他喜歡喝動物的血液,覺得它們就像紅酒一樣可口。飛雲一聽沒被嚇著,反而對此有共鳴,表示自己也有同樣的愛好。兩人忽然間變成了惺惺相惜的同盟隊友,還感歎相見恨晚。

張章提起小夏,認為她年輕不懂事,因為隻有設立人體石膏像專區吸引遊客,藝術館才會得到青睞。他故意告知飛雲,小夏在策劃著出國,打算找外國人合夥開公司。

過了幾天,小夏在去坐飛機之前,接到了飛雲的電話。他苦苦哀求她一定要見麵,小夏一時心軟就答應了。但張章表示,並不是自己殺死了小夏。

“如果人不是你殺死的,那你為什麽要去她的那棟房子?”唐寒雨問道。

“我受人委托,要把那張機票放到小夏的臥室。不然,我就會被狙擊手開槍打死!”

“受誰的委托?”

“對方沒有出現,隻是寄了快遞到我家,署名是‘鐵玫瑰’。”

輪到再次審訊飛雲的時候,特案組的陸明飛將張章的錄音播給他聽。

薑雲凡不給他反駁的機會,直接道出自己之前重建的現場畫麵。

飛雲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笑道:“你果然很聰明。”

薑雲凡聳聳肩:“你不用這麽直白地誇獎我。”

“但是,這有可能不是優點,而是禍害你的關鍵。”

“什麽意思?”

“薑長官,你還是低調一點兒吧,最好別當警察了。”

“你到底想說什麽?給老子說清楚!”薑雲凡不耐煩地站起來吼道。

身旁的唐寒雨撞了撞薑雲凡的手肘,衝他使了個眼色,表示犯人精神方麵可能有點問題,盡量少與對方發生衝突。薑雲凡不情願地坐下,隻能聽從組長的命令。

飛雲話中有話,卻不再繼續說下去,隻是像是想起了美好的事情般笑起來,自言自語地說:“可惜我的小鳥太不聽話了,我限製了她一天的自由而已,希望她向我妥協,可她偏偏要惹我生氣,弄得我心裏非常暴躁。我一怒之下,就吸幹了她脖子間甜美可口的血。”

唐寒雨邊聽邊記下他的症狀:飛雲,有嗜血症,畸形怪癖,建議關入1號監獄。

審訊完畢,薑雲凡回到辦公室。他左思右想,卻仍舊不明白飛雲的話。他為什麽要那麽說?他是不是知道些什麽事情?薑雲凡越想越煩躁,恨不得立刻跑到飛雲的麵前,逼他說清楚。

忽然,唐寒雨的手機響了,她一按下免提鍵就聽見陸明飛大聲喊:“組長,不好了!在同事押犯人前往1號監獄的路上,飛雲被暗中的狙擊手用槍射死,殺他的家夥也逃走了。”

薑雲凡呆住了,他再也沒有機會問清楚飛雲了。但令他感到不安的是,他隱約覺得飛雲的死因是審訊室裏對方和他說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話!

接下來的幾天,特案組查遍犯人被暗殺的地方附近的攝像頭,仍舊沒有一絲狙擊手的線索。於風吟將藝術館收回的器官通過DNA鑒定匹配之後,經過核實發現這些都是曾經失蹤的女性或家畜。唐寒雨將這些消息發散出去,很快,市局陸陸續續來了兩對老夫婦認領他們的女兒的骨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