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案

饕餮廚師

上帝給我們送來了食物,而魔鬼卻派來了廚師。——托爾斯泰

引子

原本清風酒店要舉行一樁喜事,誰知婚宴開始的前十分鍾,新郎莫名失蹤。當天深夜,清潔工左藝借打掃為由來到後廚,在他偷竊冷藏庫的豬肉時,無意之間聞到了一股惡心的腐臭味。他暗想不妙,雙手顫抖著從袋中掏出肉來檢查,居然摸到了一隻耳朵!

碎塊修複

夜晚10點,在清風酒店後廚裏,一個年輕小夥提著黑色的塑料袋,偷偷打開了冷藏庫,一眼就看見鮮肉中沾了幾縷黑發。他不以為意,隻顧將鮮肉都裝進袋中,還偷吃了好幾塊炸得焦黃的熟肉。

可過了五秒,他猛地全吐了出來,皺著眉嗅了嗅冷藏庫的那些熟肉,發覺有幾塊肉竟散發著一股腐爛的惡臭味。於是,他翻了翻袋中的肉,居然摸到了一隻耳朵!

小夥尖叫著跑了出去,正好在走廊上遇到了酒店經理。經理一把拉住停不下步伐的他,語氣中充滿了責備:“左藝,你瞎叫什麽呢!得了失心瘋啊?樓上的客人都睡著了,再吵我就扣你工資!”

左藝神色慌張,猛地咽下口水,指著身後半天才說出話來:“經、經理,廚、廚房……”

經理皺著眉頭,聽他說話聽得一臉鬱悶,忍不住搶先道:“廚房怎麽了?廚師都下班了,你要去打掃是吧?去吧,我又沒攔著你。”

左藝搖了搖頭:“不是,是有人把屍體藏在廚房的冷藏庫裏了!”他一口氣說出來,頓時輕鬆了不少。

“瞎說!”經理滿臉不相信,突然揪住他的耳朵罵道,“臭小子,你又去廚房偷肉了?趕緊把肉放回去!別忘了,你還沒過試用期呢!”說著,經理拽住左藝往廚房走去。

兩人來到後廚,經理還沒走兩步,就來到了冷藏庫門前。

“經理……”左藝手腳顫抖著打開了冷藏庫的某一扇門,呼喚他的聲音都在發顫。

“我沒事,我沒事。”經理強裝鎮定地摸著胸口,若無其事地抬起頭。結果,這一抬頭就看見了躺在冷藏庫裏的男死者,他清晰地記得這個人就是不久前消失的新郎!

經理忍不住胃裏的翻滾,連忙推開後廚的門,跑到走廊的垃圾桶旁嘔起來。左藝早已被嚇得雙腿發軟,跑出去的時候,短短一段路摔了好幾跤。

左藝剛推開後廚的門,就看到經理一臉恐懼,用盡全身的力氣喊道:“喂!是警察嗎?我要報案啊……這裏是清風酒店,酒店後廚的冷藏庫裏發現了新郎的屍體!”

十分鍾後,三輛警車陸續抵達酒店。老何帶領警察們將酒店封鎖了。特案組四人站在酒店的大門前望著這一座歐式建築,繞過一個正在噴水的人工噴泉池,麵色凝重地走進了大堂。

大堂裏有一些顧客圍在前台的位置,聽說酒店出了殺人案,紛紛鬧著要退房。酒店經理被吵得頭疼不已,卻隻能耐心地安撫顧客的情緒。

左藝見特案組四人一踏進去,立刻推了推身旁的人,提醒道:“經理,警察來了。”

經理頓時如同看見了救命稻草一般,連忙上前與特案組的人握手:“你們好,我是酒店經理,還請你們盡快破案,不然我們酒店就沒法做生意了。”

經理見特案組沒人伸出手來,尷尬地縮回了手,看了一眼身旁的左藝,指著對方說:“雖然是我打電話報的案,但他才是第一個發現新郎的人。”

陸明飛拿出紙筆,看向小夥:“你叫什麽名字?把具體情況再說一遍。”

唐寒雨站在陸明飛的身旁,看了一眼小夥,清潔工的扮相,頭發亂糟糟的,臉色有些蒼白得不像黃種人,目光難以集中,唇邊留著胡茬兒,有點魂不守舍,也有點癮君子的模樣。她的目光移至小夥的手掌,看到他虎口處的一大塊繭子時,眼神中閃過一絲驚訝,這可是常年玩槍的人才有的。

小夥過了幾秒才反應過來,自我介紹之後,將自己發現耳朵等殘骸的經過詳細解釋了一遍。描述此事時,他還心有餘悸地拍了拍胸脯,低聲自語說嚇死人了。

薑雲凡神色淡然地問:“為什麽你們酒店的廚師那麽早就下班了?”

酒店經理輕輕地歎了口氣:“是這樣的,傍晚的時候本來有一對新人要在這裏舉行婚禮,誰知新郎在關鍵時刻不見了,所以婚禮沒有舉行,廚師也提前下班了。真沒想到,才過了四個小時,這個新郎就被殺了……”

陸明飛看了一眼大堂的顧客,交代經理安撫顧客的情緒,目前酒店所有人員均不得離開。

於風吟繞過人群,走向他們指定的冷藏庫。一推開後廚的門,她就看見了角落的屍體殘骸,便打開法醫工具箱,戴上手套拾起碎肉,再裝進透明袋中。隨後,她打開冷藏庫最上層的門,一股難聞的臭味瞬間彌漫開來,熏得她連忙戴上口罩。

“怎麽樣?有沒有什麽發現?”薑雲凡站在門口,一看現場如此幹淨,他就知道這裏不是第一案發現場。

於風吟知道是他們來了,便指著透明袋中的碎肉分析道:“根據我的判斷,凶手主要武器是剔骨刀,這些一看就是鈍器砍刀造成的切口,而且他的刀法非常精準,已經把肉切得分不清何為人肉、何為豬肉了。”

“刀法這麽精準,又是在廚房發現了這些東西,那麽凶手很可能是一個廚師?”陸明飛問道。

“可能吧。不過,我這裏發現了一塊雕刻了玫瑰花圖案的屍塊。”唐寒雨從冷藏庫裏端出來。

“又是玫瑰形狀的東西。”薑雲凡麵色凝重,言外之意,“鐵玫瑰”又在教唆人作案了。

於風吟立刻舉起警用相機,對著屍塊拍照,然後繼續伸手翻閱冷藏庫的那一堆碎肉和豬肉。她越是往裏麵翻,看到的東西越多:臭肉、短發、指甲、牙齒。她將這些細碎的物品一一裝進透明袋中。

忽然,陸明飛大叫一聲,指著冷藏庫的另一扇門,臉色非常難看。

於風吟好奇地走過去看了看,她故意站在陸明飛的麵前,笑道:“怕什麽?虧你還是一大老爺們兒。”

陸明飛隻覺脖子後麵發涼,下意識地摸了摸,然後瞥了她一眼,強裝鎮定地拿起桌上的杯子喝起來:“誰說我怕了?!咦,這杯水怎麽這麽難喝?”

唐寒雨冷不丁地說:“你喝的是血。”

“啪嗒”一聲,杯子從陸明飛的手中滑落,血液飛濺到他的褲腳上,他整個人都愣住了,隔了好幾秒才跑到洗手池猛地漱口。

“你們這些沒良心的,還說是好朋友,也不提醒我。”陸明飛哭喪著臉抱怨道。

“陸隊長,看你這樣子肯定沒見過喜歡喝人血的犯人吧?其實,你無意之間體驗一下,對以後破案也有好處的。”薑雲凡一本正經地說。

陸明飛白了他一眼,差點脫口而出:“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不正常啊!”

“我說的有什麽不對的地方嗎?其實,這與犯罪思維有著一樣的道理,站在罪犯的角度去思考或者體驗一下,你會有意外的收獲。”薑雲凡說道。

“我發現一個嚴重的問題。”於風吟拿著幾個透明袋中的物品,“這些東西可能不屬於同一個人!”

特案組的人紛紛望向她,臉上寫滿了吃驚。目前,屍源沒找到,尚且不能確定第一作案現場,又冒出另一個被害人?毋庸置疑,偵破難度又加大了。

“你的意思是,可能有兩個人被殺害了?”唐寒雨問道。

“我把牙齒和頭發等物品帶回法醫中心的實驗室檢測,用這些物證可以得到關於被害人的大概年齡、血型、指紋之類的信息。”於風吟說完之後,提起了工具箱。

“一有被害人的信息就立刻告訴我們,畢竟現在最關鍵性的屍源還沒找到,也無法確認另一名死者的身份。”薑雲凡叮囑道。

“我送送你,順便到樓下詢問酒店工作人員。”陸明飛做了個請的姿勢。

陸明飛和於風吟走後,薑雲凡努力地聞了聞,可這個廚房的味道實在太多了:肉味、魚腥味、人體的汗味、香水味等。他發現自己聞不出之前的四個小時內,這裏有過幾個人存在。

“寒雨,你有什麽發現嗎?”

“我暫時還不能確定,隻是有一些猜測,我們先去樓下看看吧。”

大堂恢複了以往的平靜,一個小時前還在鬧退房的顧客都離開了,隻剩下坐在前台對麵沙發上的陸明飛、酒店經理和左藝。

忽然,大堂門口跑進來一個滿臉淚水的女人。那女人還穿著精致的蕾絲婚紗,臉上的妝容都哭花了,兩行淚痕印在臉上,嫣紅的唇膏擦出了嘴邊,看起來像個小醜似的。她看了一眼正從電梯走出來的唐寒雨和薑雲凡,隨後望向坐在沙發上的酒店經理,衝過去就猛地搖經理的肩膀:“我先生呢?他人在哪裏?”

“夏小姐,請你冷靜一點兒。警察都在這裏,你有問題就找他們吧。”酒店經理抓住她的雙手勸道。隻見她忽然盯著陸明飛,神色痛苦地朝他走過去。

“夏小姐,你別激動,先聽我說好嗎?”陸明飛見她點點頭,繼續說,“有個不好的消息,你先生去世了。由於警方要抓緊時間破案,所以你們暫時不能將他的屍首帶回去。”

話音剛落,夏小姐連連後退了兩步,難以接受地搖頭,口中念著:“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他不可能扔下我就走了……”她的臉色略略發白,雙腿像是沒有力氣了一般,忽然跌坐在地。她哭出了聲音,可是眼中一滴淚都沒有。

薑雲凡見她傷心欲絕,連忙朝她走過去。結果,他還沒說一句話,就見她整個人昏厥了過去。他立刻上前將夏小姐抱到沙發上。約莫十五分鍾之後,夏小姐醒來了,卻一句話也不肯說。

陸明飛隻好繼續詢問酒店經理:“我看見你們後廚的冷藏庫是要鑰匙才能打開的,管理這把鑰匙的人都有誰?”

經理如實答道:“除了我,就隻有兩個廚師長有鑰匙了。但最近有一位姓高的廚師長腰椎的老毛病犯了,在家中休養了一周。”

薑雲凡看向左藝,問道:“你為什麽能打開冷藏庫?”

左藝支支吾吾了半天,擔憂地看了一眼經理:“我在打掃換衣間的時候,撿到了孟廚師長的鑰匙。”

經理按照陸明飛的要求,立刻打電話給兩個廚師長,吩咐他們來到酒店。五人喝熱茶之際,唐寒雨抬頭就看見有點啤酒肚的孟廚師長先來了。他一屁股坐在沙發上,微笑著自我介紹之後,獨自泡了一杯烏龍茶,說是此茶有助於降低血壓。

他如此閑情雅致,臉上一直掛著笑容,顯然還不知道酒店已經發生了殺人案。

唐寒雨見他動作熟練,很快就泡出一杯琥珀色茶汁,笑道:“孟廚師長,聽說你在下午6點時出去了一個小時。你當時去了哪裏?又做了什麽事?”

孟廚師長不好意思地撓撓頭:“當時,我鬧肚子去上廁所了。”忽然,他神色疑惑,“不過,在洗手間我聽到了新郎打電話的聲音,他當時好像在追債,語氣很衝,可能是和對方發生了什麽矛盾吧。後來,我去酒店附近的便利店買煙的時候,看見他開車走了。”

料事如神

話音剛落,坐在唐寒雨身旁的夏小姐突然開口了:“我想起來一件事。結婚之前,我先生總是很煩躁。當時,我以為他有婚前綜合征,便開導他。他卻告訴我,其實是因為有人欠了錢卻總是不還,還企圖拿著錢跑路。”

陸明飛追著問:“那你知道是誰欠他的錢嗎?”

夏小姐搖搖頭:“他沒有告訴我,隻說他自己會解決,不希望我馬上結婚了還要為此擔心。”

陸明飛有點失落,關鍵的線索斷了。他立刻動身去調查酒店外的攝影頭,先確認孟廚師長說的是否屬實。倘若屬實,他們可以根據車牌號來調查,說不定還能找到新郎的屍源。於是,酒店經理帶著他一起去監控室了。

左藝見孟廚師長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拉著他在一旁小聲地敘述了新郎被殺的事情。

孟廚師長聽了之後不禁驚叫了一聲,驚訝得不敢相信。

薑雲凡看了一眼他手上綁著的繃帶:“這是怎麽回事?”

孟廚師長下意識地摸了摸繃帶:“我前幾天煲湯時不小心燙到手了。嘿,高廚師長來了。”

大家順著他的目光望向大堂的門口,隻見走來的男人身材肥胖,因腰痛而走得極慢,還用雙手撐著自己的腰部。到了近處,唐寒雨才看見他兩眼無神,黑眼圈很嚴重,胡茬兒已經很久沒有打理了,手掌上也綁著白色繃帶。

高廚師長緩緩坐下,拒絕了孟廚師長的烏龍茶,朝身旁的左藝打了聲招呼:“今天沒人去你那裏看……”

“高廚師長,你的腰好點兒了吧?”左藝不讓對方繼續說下去,像是在刻意隱瞞什麽。

唐寒雨從資料裏抬起頭,向高廚師長問及最近一周的情況時,對方摸著白色繃帶,臉上的兩腮幫微微動了一下,愁眉苦臉地說:“我自從腰椎間盤突出的毛病犯了之後,天天都去醫院做針灸,去了醫院就回家休息。唉,我這老腰到現在都還直不起來。”

唐寒雨故意裝作沒看見他做出來的動作,笑道:“那您平時可要多休息。”

高廚師長微笑著點點頭,可他那張頹廢的臉上卻沒有絲毫笑意。

“很可惜,我並沒有什麽收獲。”於風吟突然走進來,對著薑雲凡說道。唐寒雨端起茶杯,快速地掃了一眼兩個廚師長和清潔工左藝,甚至用餘光偷瞄了身旁的夏小姐,然後茶杯中的俏臉笑了。

經過特案組的詢問之後,那四個人都散了。應於風吟的要求,特案組三人再次來到了廚房。

“剛才人多,為了放鬆凶手的警惕,我故意說沒有什麽結果,但實際上我通過DNA檢測,確定有兩名受害者,因為他們的DNA不同。但由於物證不夠完善,我還不能完全確定。”於風吟低聲道。

“就在你剛才說話的時候,我觀察了一下他們四個人的反應。”唐寒雨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我發現,左藝和高廚師長雖麵無表情,可他們直立的腰突然就靠在椅子上了,像是暗中鬆了口氣。而孟廚師長和新娘夏小姐則是皺著眉頭,有點緊張。另外,高廚師長撒了謊,關於被害人失蹤時,兩個廚師長的行蹤是否如同他們自己所說,還要等陸隊回來才知道。”

薑雲凡將高廚師長的口供發給了陸明飛,提醒他去醫院骨科調查高廚師長的醫療記錄。他對唐寒雨所說的也有共同的感受,收起手機後說道:“我覺得這四個人都有嫌疑,而且兩個廚師的手上都有繃帶,這未免有點太巧合了。”

“為了收集更多被害人或者凶手殘留的信息,還請大家幫我搜一搜廚房所有食材,比如隱藏在某個地方的異味的肉、骨頭、或者某些物證。”

於風吟說著,就戴好手套,開始檢查所有廚具,從碗和盤子、各種鋒利的刀、電飯煲、茶壺、醃菜的壇子、酒壇到鍋具,一一仔細觀察內壁的色澤,還時不時掏出放大鏡觀察上麵是否有指紋。

唐寒雨檢查櫃子裏的幹貨和冷藏庫中的食材。薑雲凡則靠著鼻子嗅了嗅,聞到了一股非常濃鬱的湯香味。順著這股味道,他找到了一個煲湯的陶瓷鍋。打開鍋蓋,看到浮在表麵的油片下有一些奇怪的骨頭。

“我發現,這裏有些不像動物的骨頭,風吟你快來看看。”薑雲凡疑惑地說。

於風吟停下手中的動作,走過去用大勺子舀了一把骨頭出來。忽然,她神色大變,將所有骨頭都舀出來放在一個盤子裏,然後掏出一枚鑷子,從這些骨頭上提取了大量物質裝進方盒子裏。

唐寒雨見她有些激動,不解地問道:“怎麽了?”

忽然,大門被“砰”的一聲撞開,薑雲凡條件反射地舉起槍對準門口的人。

陸明飛被他嚇得愣在原地,下意識地舉起了雙手做投降的姿勢。

“原來是你啊!我還以為是凶手。”薑雲凡收起槍。

“你們怎麽這麽緊張?”陸明飛遞給他們一份報告,“我去了一趟醫院調查,那個比較胖的高廚師長的確去醫院骨科中心接受過治療。但他隻去了五天,這兩天沒去醫院。另外,我查了酒店的監控錄像,新郎開車走的時候,孟廚師長就在門衛室附近抽煙。我覺得他一個小時內將離開的人殺害再自己回到酒店,時間上不太可能,除非他有同黨。”

薑雲凡聽後,沉思了一會兒:“嗯,我建議你立刻派人看住這四個嫌疑人。”

陸明飛立刻打了一個電話給老何。打電話之際,唐寒雨說了一句令人驚訝的話:“據我觀察,現在他們四人根本沒打算離開酒店。”

陸明飛轉頭看向她,匆匆掛了電話,說道:“哇!寒雨你料事如神啊!剛剛老何和其他同事都在大堂,他說那四個嫌疑人除了新娘之外,正在悠閑地喝茶,好像這宗命案與他們無關似的。”

於風吟始終埋頭不發一言,直到將這些零散的骨頭拚成了一個形狀,再對著這個形狀拍照之後,她才笑著解釋:“你們看,這是半個人的骨盆,兩側不完整的是髖骨,還缺少中間的這塊骶骨。”

她指著髖骨的一個小圓孔:“其中,這個近似圓形的閉孔是男性才有的,女性的通常呈三角形。雖然不能確定這個骨盆是新郎的,還是另一名受害者的,但我可以帶回實驗室,通過電腦還原完整的骨盆,然後得出年齡、身高等信息。”

“那就太好了!隻要有了另一名受害者的身份信息,從這兩個受害者之間找出共同點,再從四個嫌疑人身上調查,我相信凶手很快就會浮出水麵!”陸明飛很是激動,他們不但有了突破性的線索,他還發現自己的腦袋轉得越來越快了。

“你分析得不錯,像這種罪犯,絕對有他的弱點!”薑雲凡的目光盯著那一袋袋骨頭。

“所以,你趕緊送我回法醫中心吧,如果你不想被人砍的話。”於風吟衝陸明飛揮了幾下菜刀,笑著對他眨眨眼,隨即恢複了冷淡的神情。

陸明飛頓時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自己躺在光滑的平台上,凶手要拿刀剁自己的場景,不禁打了一個激靈。他看著眼前剛剛放下菜刀的小魔女,畢恭畢敬地打開了門,和她一起下樓開車回法醫中心。

15分鍾之後,兩人抵達實驗室,從頭到腳都穿上了消毒過的服裝。於風吟先將警用相機裏的照片上傳電腦。不一會兒,電腦屏幕上逐漸呈現了近乎完整的骨盆。她定睛一看,發現恥骨聯合麵較高,恥骨下角明顯較小,推斷出該受害者可能在31—34歲。而且,兩側坐骨結節小於9厘米,說明受害者的骨盆下口狹小,再次可證明受害者是一名男性。

接著,她將骨頭放在秤上稱了稱,發覺受害者的骨頭還算比較輕,由此可見這名男性應該身體比較瘦弱。最後,她拿出工具箱裏的幾袋骨頭,開始做DNA檢測。

陸明飛看著她認真的樣子,小心翼翼地問道:“你推斷出什麽了嗎?這些都是什麽機器,我咋從來沒見過?”

於風吟兩眼盯著試管,告訴他通過牙齒和恥骨聯合麵的形態可以推算出年齡,而身高也可以根據多根長骨的多元回歸方程計算到誤差兩厘米之內。然後,她將自己方才從骨盆上推斷的過程告訴他,最後總結了一下:“受害人是一名男性,年齡31—34歲,比較高和瘦。目前,我在檢測DNA,看這個受害者是否就是新郎,那些是最新引進的高級DNA檢測設備,出DNA分析報告的速度比一般的機器快得多。”

陸明飛再次忍不住誇讚:“太神奇了!如果不是我親眼所見、親耳所聞,我簡直不敢相信!”

於風吟轉過頭來愣了一下,隨後才反應過來,他所指的其實是特案組身懷絕技的幾個人破案時導出的過程和推斷。她衝他眨眨眼睛,笑道:“噓!你這麽大聲會吵醒受害人。”她指的是那堆會說出證詞的骨頭。

兩人拿著檢測報告重回酒店,剛到大堂就被告知薑雲凡和唐寒雨出去了,不知去了哪裏。於風吟猜測他們應該是去尋找線索了,畢竟薑雲凡目前最想找到受害者的屍源。可是,他們會去哪裏尋找屍源呢?

陸明飛隱約看到酒店後麵冒出了一團團煙霧,便拉著於風吟過去一探究竟。沒想到過去一看,發現酒店後麵有個廢品回收站,而回收站的附近就是一座垃圾場,唐寒雨和薑雲凡正在那邊。

“他在幹什麽?這都啥時候了,還有時間跟狗玩?瘋子的腦袋裏都在想什麽呢?”陸明飛不滿地看了一眼正蹲在地上學狗叫的薑雲凡。薑雲凡卻絲毫不在乎,隻顧與那隻叼著長骨的白狗嬉戲。

“目標很明顯,不是嗎?”唐寒雨意味深長地笑了一下,陸明飛更加費解了。

“咦,這隻狗叼的骨頭……很像人下肢的股骨啊!”於風吟忽然恍然大悟,糾正道,“他在費心思要回這個長骨,我說薑大瘋子,您這是何苦啊?看我的!”

“你小心點,別和它搶,不然它做鬼也不會放過你!”薑雲凡提醒道。

於風吟從工具箱裏拿出一袋鮮紅的豬頸肉。白狗一看到豬頸肉,嘴巴忽然鬆開了,骨頭掉到地上被薑雲凡撿起來。白狗跟著於風吟一步步前進,最後於風吟一伸手把豬頸肉拋得很遠,白狗瘋狂地跑了過去。

“原來比起薑長官的美色,它更愛豬肉!”陸明飛挑釁著。

“如果與陸隊身上的肥肉相比的話,那隻白狗就會更喜歡你了。”薑雲凡立刻反擊。

“不,我身上的都是肌肉……”陸明飛言語間,薑雲凡等人默默地走開了,他在後麵大喊道,“喂,你們要去哪裏?”

特案組四人沒在垃圾場找到其他的骨頭。薑雲凡將長骨交給於風吟後,他們便按原路返回酒店了。

在路上,於風吟將手上的報告遞給他們倆,敘述了一遍自己通過骨盆而得出的推論,也重新講述了一遍另一名受害者的基本信息。

一到大堂,老何就遞了四份新郎的資料給特案組。於風吟注意到,新郎的身高、體型和年齡都與骨盆受害者的數據不太一樣。為了盡快得到受害者的相關信息,她讓陸明飛再次送自己回法醫中心做實驗。

夜深了,路上的車輛稀少,每一家店鋪都緊閉大門。陸明飛開車時偷偷地打了個哈欠,卻還是被於風吟捕捉到了。她用力地掐了掐他的大腿,疼得他大叫一聲:“你幹什麽?!”

“幫你提神啊!”

“你今晚跑三趟法醫中心,就算不困,也累吧?”

“我們幹這行的,就這個命。”

於風吟望向了窗外,看著飛快掠過的街道、樹木、路燈,她的心底忽然生起一絲寂寥感。車內沉默了好一會兒,車速正在慢慢遞減,她有所察覺地回過頭來,看見陸明飛正盯著自己看。

“陸隊長,就算我長得很好看,你也不用這樣目不轉睛地盯著吧?”於風吟翻了個白眼,故作凶神惡煞地伸手要挖他的眼睛。

陸明飛重新望著前麵明亮的道路,對那句話有深深的共鳴:“你說得對,這就是命。但是,不管過程有多辛苦,隻要能夠抓到凶手,所有的付出就都值得!而且,誰叫我們熱愛這一行呢!在這個世上,能夠做著自己喜歡的事的人並不多。”

於風吟微微一笑,旋即又掐了一下他的大腿:“深夜就不要煲雞湯了,認真開車!”

陸明飛忍著痛,揉了揉大腿,臉上卻露出了笑容,這個魔女還是蠻可愛的嘛。

抵達法醫中心,於風吟囑咐陸明飛先回去,她要留在實驗室,估計是不會再回酒店了,但她會通過短信把DNA的檢測結果發過去。陸明飛收到指示,很快回到了酒店。

饕餮廚師

陸明飛很快回到了酒店,他一踏進大堂,老何就告訴他,新娘和左藝在警察的監視下去睡覺了。他走向坐在沙發上的四個人,兩個廚師長正撐著腦袋打瞌睡,唐寒雨在翻閱資料,而薑雲凡正閉著眼一動不動,像是睡著了似的。於是,他在唐寒雨的身旁坐下了。

忽然,薑雲凡睜開眼,拍了兩個廚師長的大腿:“抱歉,我突然想起一些事,要你們把手上的紗布拆下來。”

兩個廚師長沒有絲毫的猶豫,積極地配合他的要求,立刻拆下了一層層的紗布。

“你們為什麽會受傷?”薑雲凡邊問邊向唐寒雨使了個眼色。

“我在煲湯的時候被燙到的。”孟廚師長手背上抹了很多藥膏,但依稀可見紅腫的肌膚。

“我前幾天去醫院的時候,被小巷裏的瘋狗咬傷了。”高廚師長的手掌上有幾排深深的紅色牙印,甚至有些血肉模糊。但唐寒雨一看就知道他沒認真處理傷口。

唐寒雨有一絲疑惑:一般人被瘋狗咬了都會去看醫生,不僅要打疫苗預防狂犬病,還要認真消毒抹藥才是,可眼前這個肥胖的高廚師長卻如此隨意,難道他不怕患上狂犬病後病發身亡嗎?

“哎呀,你被狗咬了怎麽不去看醫生呢?”唐寒雨故作關心地拉過高廚師長的手,仔細看了看他的傷口。結果,高廚師長快速地縮回了手,笑著說,“不礙事,過幾天就好了。”

唐寒雨訕訕地笑了笑,越是遮掩,越有問題。

眼看天色微微發白,由於暫時沒有證據指證四個嫌疑人中有凶手存在,又因嫌疑人的家人來鬧著要人,陸明飛不得不放他們回家。但為了以防萬一,他還是派了警察去監視四個嫌疑人。

一夜未眠,疲憊感不知不覺爬滿了全身,特案組三人打算去小憩一會兒。可他們還沒離開沙發,就聽到三道短信提示音同時響起。

“是於風吟!”三人紛紛拿出自己的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是於風吟發來的短信。

短信內容上寫著於風吟用探測器掃描了長骨,分析出骨頭密度數據是含鈣總量約180克,證明此長骨為成年人的骨頭。

並且,她通過電腦還原完整的長骨之後,確定此長骨確實為人的股骨,骨頭上有很多小孔和幾條細微的裂痕,可以推斷此受害人年齡應該比較大,而且生前與人鬥毆過。

把內附的照片放大了幾倍後,特案組三人才看清了報告上的字體:檢測報告結果已經確定長骨的DNA屬於另一名受害者,身高172—175厘米。

“我們於大法醫的工作效率真高啊,這麽快就確認了被害人的信息。我得趕快發給信息科的同事,讓他們把被害人的身份查……”

陸明飛還沒說完,短信鈴聲又響起了。這回,他們打開短信後都驚呆了,內容上寫著於風吟將另一名被害人的DNA和其他一係列數據都發給了局裏信息科的同事。而這條短信就是信息科的同事發來的,上麵寫著根據DNA數據庫匹配,查出了另一名被害人的身份信息:張吉祥,男,身高172厘米,33歲,較瘦,有偷竊前科,出來之後在酒吧當酒保。他們翻到下一張照片,看見了被害人張吉祥的照片。

一個偷竊前科的人為何會遇害?是什麽人會與他結下恩怨仇恨?新郎為何無故失蹤?其屍源又在哪裏?

一連串的疑惑從薑雲凡的腦袋裏蹦出來,他仔細地翻閱著張吉祥和新郎的個人資料:一個是金融界的精英,一個是有偷竊前科的酒保,兩人之間天差地別,會有什麽關聯呢?薑雲凡很是頭疼,絞盡腦汁也沒有頭緒。

“我覺得咱們應該去酒吧打探一下消息。”唐寒雨提議。

“嗯,或許咱們能從張吉祥的同事那裏得到什麽消息。我先去發動車子。”陸明飛說完,就跑去開車。

唐寒雨揉了揉酸溜溜的眼睛,站起身要跟上去,但薑雲凡一直沒有動靜。她便回頭看了一眼還坐在沙發上的人,發現他正在剝棒棒糖,臉色不太好看。但他吃到棒棒糖之後,就像吃了菠菜的大力水手,馬上原地複活,元氣滿滿了。

“唐大美女,去吃早餐吧。”他若無其事地叼著棒棒糖,雙手插進褲子的口袋,與她擦肩而過。

唐寒雨微微一笑,他的身上始終有一種雅痞的氣質,但有時又很像個天真的孩童。

大門外響起了刺耳的鳴笛聲,他們倆趕緊打開車門坐上去。陸明飛丟了兩份用塑料盒子裝好的早餐和兩杯豆漿給他們,盒子裏有一些綠豆糕、荷包蛋放在吐司上的麵包片、油條和紅毛丹。

既能填飽肚子,又有水果均衡飲食,薑雲凡滿意地笑了起來,拿著綠豆糕就往嘴裏塞。唐寒雨看著油條,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把油條遞給了薑雲凡,她實在吃不下那麽油膩的食物。

約莫二十分鍾後,他們來到江河邊的酒吧街。由於營業時間在晚上,目前沒有一家酒吧開門。陸明飛看著手上的照片,指著不遠處的那扇玫瑰花圖案的大門:“就是這裏了,張吉祥工作過的酒吧就在那裏。”

薑雲凡和唐寒雨順著他的手勢望去,那家店的外牆上有一輛用熒光線設計出來的紅色保時捷Carrera GT,門牌上寫著“清風酒吧”四個大字。但最引他們注意的是大門上塗著妖豔的女人躺在玫瑰花裏的塗鴉。

他們三人走近清風酒吧,大門上了一把厚重的鐵鎖。透過窗戶望進去,室內空無一人。薑雲凡走到旁邊那一條直通江河碼頭的小巷子,看見酒吧這堵高牆上藏著一扇後門。他試探著輕輕地敲了門,可過了很久也沒有動靜。

薑雲凡望著鐵門,心中有點失落,在陸明飛的勸說下轉身離開。可就在這時,門打開了,身後傳來一道怒氣衝衝的男聲:“誰啊?大清早的敲什麽門,吵死人了!”

薑雲凡驚喜地回過頭,亮出自己的證件:“你好,我們是警察,有幾個問題想問你,請配合一下我們的工作。”

那矮個子男人看見證件後頓時懵了,連連點頭答應。隨後,他撓了撓自己的雞窩頭,皺著還睜不開的眼睛,自語地問道:“警察?問什麽問題?我們酒吧有人犯事了嗎?”

言語之間,特案組三人已經進入了酒吧內。碼頭的清風徐徐吹來,特案組三人看著眼前滿是用板條箱打造成的座椅、桌子、冰桶、啤酒桶,隨意坐在板條箱椅子上。那個矮個子男人也坐在他們的對麵,雙手夾在腿中央,整個人顯得很拘謹和緊張。

“你是這家酒吧的老板?你的名字叫什麽?張吉祥在你們酒吧打過工嗎?”陸明飛亮出一張照片給對麵的男人看。

“是,酒吧是我開的,你們叫我小李就行。”矮個子男人訕訕地笑著說,將照片拿過來認真地看了看,突然臉色一變,很生氣地說,“這家夥來打過三個月的工,但是一周前突然就沒來上班了。我還打過好幾次電話給他,卻總是打不通。”

陸明飛追著問:“一周前他來上班時有沒有什麽異常?或者說,他有沒有和什麽人發生過糾紛,比如說鬥毆之類的?”

小李努力回憶了兩分鍾,堅定地說:“有,有,他經常和一個來這裏喝酒的胖子聊天,兩人像是私底下有些交易。但前不久他們在酒吧裏打了一架,被我看見後訓了一次。”

薑雲凡連忙拿出高廚師長的照片,激動地問:“你仔細看看,是不是這個胖子?”

小李看了幾眼照片,如同搗蒜般點頭:“沒錯,就是他!不過……”

“不過什麽?李老板,你可要睜大眼看清楚了,這件事關乎人命,切不可撒謊!”薑雲凡臉色很是嚴肅。

“不過,他一個月前還很瘦,現在怎麽這麽胖了?以前,他隔三岔五就會來酒吧。但是,自從張吉祥走了之後,他就很少來了。我可以用自己的命保證剛才所說的句句屬實,不過這件事關乎誰的命啊?”小李好奇地問。

“李老板,張吉祥已經被人殺害了。如果這個胖子再來你們店裏喝酒,記得要立刻打電話給我們。”薑雲凡遞給他一張卡片,聲音說得很輕。但這句話卻使小李驚訝得瞪大了眼,愣了好一會兒才接過卡片,連連點頭答應,然後親自送特案組三人離開酒吧。

回酒店的路上,薑雲凡坐在副駕駛位上一言不發,兩手合十撐住下巴。唐寒雨和陸明飛知道他開始陷入對案件的思考中,索性都不吭聲。薑雲凡的腦海中快速地蹦出張吉祥和新郎的個人資料,一個是有錢的企業精英,一個是有偷竊前科的酒保。忽然,他的腦海中蹦出了高廚師長初次露麵時的容貌,兩眼無神,黑眼圈很嚴重,胡茬兒已經很久沒有打理,手掌上也綁著白色繃帶,但他較胖的身體看起來也不像是會沾染那些東西的人。

李老板的那句話縈繞在薑雲凡的耳邊,突然他恍然大悟地笑了,開口問道:“我有個推測,倘若高廚師長一個月以前對什麽東西上癮了,並且根據他廚師的工資無法供起他的繼續食用,那麽他就會去幹什麽呢?請參考兩個被害人的身份回答。”

“要麽他去借錢買啊,要麽他去求張吉祥給他。”唐寒雨不到兩分鍾就說出了答案。

薑雲凡拆了一顆棒棒糖叼著,故意斜了一眼她:“我們聰明的唐組長,你能不能別這麽快告訴陸隊答案,好歹讓他轉一轉那個無聊的小腦袋。”

“去你的,又想說我笨?!但是——”陸明飛話鋒一轉,說出自己心中的疑惑,“為什麽他現在會那麽胖呢?”

薑雲凡拿著棒棒糖,答道:“我根據他的身形有一個推測,那就是他可能開始用另一種方式來填補自己的欲望,比如暴飲暴食之類的。”

“可是,我覺得那個左藝的情況也跟他差不多。資料上顯示,左藝是不久前高廚師長介紹到酒店工作的,如果高廚師長與新郎有過接觸,那麽這個左藝也有很大嫌疑,並且看他的樣子也很像是個癮君子。我覺得,這兩個人是重點懷疑的對象,都應該去做一下尿檢,然後我們再根據結果來做下一步的判斷。”唐寒雨分析道。

回到酒店,陸明飛派了幾名警察帶著左藝和高廚師長前往醫院做尿檢。特案組三人坐在沙發上等結果,隻是他們連沙發都還沒坐熱,深深的困倦感就席卷而來,全身都掉進了睡意的深淵中。

虛假記憶綜合征

天色漸漸暗淡下來,他們睡了很久。老何帶著兩份檢測報告回來時已經是傍晚了,金黃色的夕陽灑在三人平靜的臉上。老何猶豫了很久是否要喚醒他們。

突然,薑雲凡率先坐了起來,姿勢卻是在打坐,兩眼閉著,雙手合十抵住下巴,開口道:“老何,尿檢結果出來了?”

老何被嚇了一大跳,走到他麵前輕聲說:“你不是在夢遊吧?”

薑雲凡猛然睜開眼,笑得露出兩排牙齒:“快,把結果給我看看。順便把他們叫醒,開始工作了。”

老何點點頭,立刻叫醒了唐寒雨和陸明飛,還把複印的兩份報告也給了他們,然後就退到一旁等候命令。

根據報告上的結果來看,高廚師長果然有問題。讓人意外的是,左藝的檢查結果竟然沒任何問題,暫時可以排除吸毒的嫌疑。至於他是否同命案有聯係,則要看接下來對高廚師長的審理了。

不過麻煩的是高廚師長和左藝在做完尿檢後,以家裏有事為借口離開了警方的視線。特案組三人商量好抓凶手的對策後,陸明飛拿著警用對講機說:“兄弟們,準備行動!”

“搜到什麽了嗎?”唐寒雨大步地走進去,下一秒卻跑了出去。

薑雲凡見她作嘔的樣子,連忙戴上了口罩,他已經聞到了一股難聞的屍臭味了!果然,地上有一具身穿一套西裝的屍體,其旁邊卻是一大袋碎肉和骨頭。不用動腦子思考也知道,這袋東西肯定都是張吉祥的。

陸明飛正在對著屍體拍照片,“哢嚓哢嚓”好幾聲後,他放下警用相機,戴著白色的手套,拾起幾塊碎肉和骨頭,裝進透明袋中。然後,派一名警察送到法醫中心給於風吟檢測DNA是否與張吉祥的符合。

“報告隊長,我們沒在附近找到凶手,但在抽屜裏發現了這個。”老何將“鐵玫瑰”落款的明信片交給陸明飛,“另外,我們還在四樓發現了可疑的字跡。”

特案組三人順勢走到了四樓,看見白牆上竟有一行用烏黑的血液來寫的字:恭喜你,這一案你贏了。

“他又出現了!”薑雲凡看見字體下的那一朵玫瑰圖案時,兩眼都在放光。

“‘鐵玫瑰’在恭喜誰?”陸明飛好奇地望向薑雲凡。

“我發現從調查這宗案子開始,他似乎總是知道我們的行蹤,就好像他在我們身旁一樣。”唐寒雨說話總是一針見血,令人不寒而栗。

倘若身邊真的有“鐵玫瑰”,那最可疑的人會是誰?薑雲凡思索著,手機突然響起來了,屏幕上顯示的卻是陌生號碼。他一向不接陌生人的電話,正要掛斷時想起了李老板,便按下了接聽鍵和免提鍵。

李老板的聲音聽起來很激動:“薑長官,你們快點來清風酒吧,那個胖子正在這裏喝酒!”

薑雲凡高興不已:“行,十分鍾後我們就到,幫我把那個混蛋盯死了!”

陸明飛翻了個白眼:“薑長官,十分鍾怎麽可能到啊?你也不看看,現在可是下班高峰期啊!”

薑雲凡搶走他手上的車鑰匙,二話不說把車開到了大堂門口,還狂按喇叭催他們上車。陸明飛抱著人終有一死的決心上了車,唐寒雨也是一臉生無可戀,兩人的模樣把薑雲凡逗笑了:“你們有必要嗎?不就是我開車嗎?”

“有!”苦著臉的兩個人齊聲喊道。

“你開車跟宰豬沒什麽區別!”唐寒雨補充道。

薑雲凡戴上ZZEGNA墨鏡,看了一眼緊握車扶手的兩個同事,臉上露出了帥氣的笑容。

到了清風酒吧附近,特案組三人率先走了過去。酒吧外站著兩個黑衣小哥,他們攔住領路的陸明飛,冷冷地說:“不好意思,本店的顧客已經滿了。”

薑雲凡連忙亮出證件,解釋道:“李老板讓我們過來的。”

那兩個黑衣小哥看了證件後,立即請他們進去。可就在這時候,有個人從店裏冒冒失失地跑出來,撞上了薑雲凡的胸膛。

“抓住他!別讓他跑了!”李老板的聲音從裏頭傳了出來。

“嘿,是你啊!”薑雲凡反應過來,迅速地拽住高廚師長的肩膀。

高廚師長一見是警察,神色更加慌張,索性脫掉外麵的襯衫,光著膀子往酒吧外跑。陸明飛攔在了他麵前,他立刻抽出一把刀對著特案組三人。唐寒雨見他精神萎靡,甚至有點神誌不清,剛想提醒陸明飛小心,就看見高廚師長朝自己撲來。她一時間沒反應過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陸明飛身手矯健,邁著長腿跑過去,把唐寒雨拉著往左邊一閃,原地轉身之後把唐寒雨推向薑雲凡,扭頭便是一個神龍擺尾踢向高廚師長。高廚師長的右手臂被踢麻了,手裏的刀掉在地上。但這家夥的反應很快,立刻用左手掄起刀砍向陸明飛的大腿,但他不知道眼前的男人可是近身搏擊的高手!

陸明飛立刻收起腿,一個後空翻躲過了尖銳的刀。接著,他在半空中抽出後腰的手槍,對準高廚師長連開兩槍。廚師長雙腿的血一下子流了出來,他痛苦地跪在地上,失去了戰鬥能力,被當場捕獲。

打鬥之際,來碼頭酒吧街消費的路人越來越多。他們圍繞著特案組,像是在觀看一場動作電影。李老板從酒吧裏頭跑出來,目睹陸明飛抓凶手的身手之後,與路人們一起鼓掌喝彩。

薑雲凡走到李老板的身旁,伸手與他相握:“多謝李老板的配合,我們能夠抓到凶手也有你的功勞!”

李老板笑著搖搖頭:“舉手之勞,不足掛齒!這種人在世上多活一天,死者就難以瞑目一天!”

唐寒雨見陸明飛押著凶手上車了,連忙催促薑雲凡,薑雲凡便與李老板匆匆告別。

但是,他們沒有直接開車去市局,而是先送嫌疑人去了醫院處理槍傷。

夜幕降臨,特案組押著嫌疑犯走出醫院大廳後,馬不停蹄地趕往法醫中心。

“你們怎麽來了?”於風吟抬頭看見門口的三個人,感覺很意外。

“喏,帶這個嫌疑犯再來做一次尿檢檢測,看他一副輕飄飄的樣子,我們懷疑他嗨大了,現在正好可以再次確定一下檢測結果。”陸明飛用眼神指了指高廚師長。

於風吟立刻會意,與其他兩個同事帶著嫌疑犯到隔壁的實驗室去做檢查,特案組其他三人守在門口。過了整整一個小時,於風吟帶人出來了,她將手上的檢測報告遞給陸明飛,點頭說道:“是陽性。”

在市局的審訊室,室內隻有犯人、唐寒雨和陸明飛三人對峙著。薑雲凡則在隔壁的監控室裏,一邊觀察審訊室的犯人,一邊開啟了可以通過犯人的聲紋來鑒定其是否說謊的測謊儀。

高治勇被打了兩槍後,嘴唇仍舊微微發白,不屑地冷笑了好幾聲:“你們到底想怎樣?我真的沒殺人啊!你們憑什麽誣陷我?!”

陸明飛把一遝照片丟到他麵前,指著桌麵上散落的照片怒吼:“你還想狡辯!這是我們在你的出租屋裏找到的酒店失蹤新郎和張吉祥的證據!”

高治勇聽到“張吉祥”的名字,像是受到了刺激一般,突然抱著腦袋猛地搖頭,雙腿藏到椅子腿的後麵,反複說道:“不!不是我幹的!”

唐寒雨見犯人的情緒喜怒無常,連忙對陸明飛使了個眼色,表示自己發現了線索。

過了一會兒,她的手指輕輕地敲擊桌麵,用溫和又甜美的聲音說:“高治勇,抬起頭來。”

過了幾秒,薑雲凡看見犯人漸漸抬起頭,兩手重新平鋪在膝蓋上,兩腿也自然地放在椅子前。

唐寒雨滿意地笑了,柔聲問:“你告訴我,最近這一周你有沒有見過張吉祥?”

高治勇猶豫了一會兒,說道:“有,我去還錢給他,但是他不在家,後來我還去酒吧找他,結果老板說他辭職了。”

唐寒雨看了一眼黑色的玻璃窗,示意薑雲凡觀察測謊儀顯示在電腦上的分析結果。她很快回過頭來,微微一笑:“那你和他是什麽關係?你們發生過什麽美好的經曆嗎?”

高治勇對她的笑容感到心慌,卻仍舊強裝鎮定地敘述著。他知道警察手中有證據,倘若自己一句話都不反駁,就再也無法開脫了。

“我和他是在酒吧認識的。有一次我喝醉了,不知道酒裏被加了東西就一口喝下去,後來他故意找上我,一次又一次地逼迫我,還說什麽我們是同一條船上的人。結果……他媽的就是想害我!”

“這麽聽來,他確實有罪。但是,你確定自己說的事情都真實地發生過?”

“這位小姐,你什麽意思?當然發生過啊,否則我怎麽會記得那些細節……抱歉長官,我並不是故意發火的,隻是我常聽到朋友們認為我說的事實都是撒謊編造出來的,但我深深地記得,自己發生過這些事。或許你不明白,被人長期質疑也是一件痛苦的事。”

唐寒雨默默地寫完筆記,與陸明飛來到隔壁的監控室,問薑雲凡關於測謊儀的分析報告。

“他嘴裏沒有一句是真話!”薑雲凡非常生氣地說。

唐寒雨看著審訊室內目光呆滯的犯人,說道:“我推測他可能被人灌輸了虛假記憶,需要帶他去用核磁共振成像掃描一下腦部。”

“實際上,我們的大腦會編造謊言,而患上虛假記憶症的人則會信假為真,他們堅信自己的記憶都是真實發生過的。比如高治勇,他很可能受過某種刺激,害怕被人發現自己殺了人,把這種痛苦的記憶藏了起來後,腦中缺失的記憶被另一些虛假記憶填補了。”唐寒雨解釋道,神色略略不安,“現在我想知道,他最近還偷偷去見過什麽人?尤其是心理醫生之類的人。”

“你想的和我一樣。”薑雲凡與她四目相對,“我懷疑,他最近見的心理醫生很有可能就是‘鐵玫瑰’。”

陸明飛一聽“鐵玫瑰”現身,頓時激動不已:“我想起來了!那張明信片的正麵除了風景圖案外,左下角還有一個地址。”話音剛落,他就衝了出去。過了一會兒,他氣喘籲籲地把透明袋中的明信片給薑雲凡。

而左下角的地址是清風酒店附近的一所私人心理谘詢室,名為樹洞。

特案組三人來到樹洞。然而,這裏靜悄悄的,屋內空無一人,大門卻沒有上鎖。他們小心地走進去,看見介紹心理谘詢師的牆上貼著左藝的職業照。

唐寒雨頓時心中一驚,找到左藝的辦公室,在他的抽屜裏發現了高治勇的就診記錄。她萬萬沒想到,那個看起來精神萎靡的男清潔工竟是個心理谘詢師。然而,更可怕的是,他可能就是“鐵玫瑰”本人。

經過清風酒店的調查,左藝由於偷竊而被經理開除,自從尿檢之後便消失了,目前行蹤不明。老何也傳來了高治勇的檢測報告,結果顯示高治勇的大腦底部,負責記錄過去發生事實的內側顳葉活動持續增強。也就是說,他確實產生了很多虛假記憶。這證明他的供詞並不可靠,但他本人卻不自知。

夜深人靜,於風吟從沐浴室洗去一身的疲憊出來,就聽到了與自己從不離身的手機響了。她掏出來一看,屏幕上顯示的名字讓她忽然緊張起來。她潤了潤嗓子,接通了電話:“這麽晚了,您有什麽事嗎?”

電話那頭傳出低沉的嗓音:“風吟,立刻到老地方來見我。”

於風吟頓時眉頭一皺,顧不上還在滴水的發絲,披上黑色皮夾克就往停車場跑。

她很快來到了昭南路,遠遠望見河邊有個戴著漁夫帽的男人在等著自己。那男人坐在小椅子上,手中握著魚竿,身旁點了兩盞燈。聽見她的腳步聲越來越清晰,男人也沒有回頭。她坐在距離他一米之外的凳子上,默默地握起魚竿,假裝在釣魚。

忽然,那男人開口道:“風吟,你明天向局裏請個假,不要和他們一起去破案了。”

於風吟知道他所指的是特案組三人,但她對對方的目的很不理解,皺著眉回頭看了一眼對方,想問又不敢問,隻好點頭稱是。她知道,自己沒有反抗的能力。

“風吟,你又瘦了,照顧好自己。”

她微微一愣,驚訝於他竟會關心自己。抬頭之際,他已經坐上了路邊的黑色馬自達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