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案

媒體禁聲

生如夏花之絢爛,死如秋葉之靜美。——泰戈爾

引子

5月22日,傳媒大樓的天台上懸掛著一個女人。白色繩索勒住了她鮮紅的脖子,烏黑長發隨風飄揚,遮不住她那張化了小醜妝的麵容。經過法醫檢測,發現她被人挑斷了筋脈,並強行放血。但真正的致命傷在喉嚨,導致被害人聲帶受損,連出聲求救的機會都沒有。

媒體禁聲

天色微亮,太陽尚未探出頭來,清風傳媒大樓的保安就已經開始一天的工作。一個保安走進大樓巡邏了半天,走出來時在階梯上站了站。下一秒,一滴滴**浸濕了他的保安服,並順著他的肩膀流到了手臂上。他低頭一看,又摸了摸肩膀上黏黏的**,頓時嚇了一大跳,自己怎麽流血了?

保安確定自己身上沒有受傷之後,往前走了兩步,好奇地眯著眼,抬頭望了望。沒想到,這一望差點把他嚇得坐在地上。他難以置信地揉了揉眼,再睜開眼望去,臉色瞬間白了,額頭上的汗也不斷流下來。

他看見傳媒大樓的天台上懸掛著一個淒慘的女人。白色繩索勒住了她的脖子,一陣清風徐徐吹去,她那頭烏黑的長發輕輕地飄起來,露出她那張化了小醜妝的麵容。他定睛一看,大樓的外牆都沾上了刺眼的紅色**,這才意識到大事不好了。

他立刻跑去門衛室打電話,雙手顫抖著按下了報警的電話號碼,哆嗦著說:“喂……你們快來清風傳媒大樓吧,這裏有人被掛在天台上……不是自殺,是遇害了!”

十分鍾後,一輛黑色的SUV警車率先來到傳媒大樓,車上下來四個打扮不一的人。保安一看見穿著警服的陸明飛,立刻跑過去,皺眉說道:“警察同誌,你們終於來了!”

陸明飛摘下墨鏡,看了他一眼:“你報的案?什麽時候發現的?”

保安嘴唇微微顫抖著,緊張地說:“對、對……是我報的案。今早我來巡邏就看到了,昨晚11點檢查完大樓時還沒有人被掛在天台上。”

陸明飛正要開口問保安一些其他的情況,就聽見薑雲凡問道:“又不是你幹的,你怎麽這麽緊張?”

保安愣了愣,焦急地脫口而出:“警察同誌,你給我十個膽子,我也不敢做這種事啊!我一大早來巡邏,然後、然後一出大樓就看見眼前的場景了。”說完,他指了指天台上長發飄飄的女性死者。

唐寒雨看著保安膽小的樣子,不禁感到有些滑稽。倘若是晚上遇見這具身穿白衣、長發飄飄的女性死者,恐怕這個保安就要被嚇暈過去了。

保安喃喃自語:“我在這裏當保安五年了,頭一次遇到這種事情啊……”

特案組的四人沒心思再聽保安的話,紛紛順著他的手勢一齊望向天台。雖隔得遠,但依稀可以看見死者身著白襯衫,脖子上掛著一張證件,臉上的妝容奇特,似乎是左黑右白,鼻頭還塗了大紅色的圓圈,血痕明顯已經隨著時間被風幹了。

薑雲凡抬頭看著女性死者,在原地來回踱步,像是在思考問題。良久之後,他脫口而出了一大串問題:“這麽做有什麽含義?從服裝上來看,死者像一名女記者,但為什麽臉上化了小醜妝容?懸掛在天台又有什麽暗喻?”

唐寒雨也抬頭看了很久,注意到那根被血液染紅的白繩子,她說話的語速開始加快:“我覺得有兩種目的。第一種是故意挑戰社會輿論,給我們破案製造壓力。第二種是想讓死者永遠閉上嘴,於是割破死者的喉嚨,繼而把她懸掛起來,則是為了警示傳媒大樓的記者說話要小心,別亂曝光新聞。”

陸明飛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我覺得第一種可能性比較大。”

於風吟提著法醫工具箱站在一旁聽完後,先走向了大樓的電梯,可身後卻一直沒有腳步聲。她回頭一看,挑眉道:“你們確定要在太陽底下看一上午嗎?趕快上去勘查案發現場吧!”

特案組一行人上天台時,樓下傳來了一陣陣警笛聲。中年警察老何帶領一批同事陸續抵達傳媒大樓,用警戒線將案發現場封鎖了。很快,最高層的樓道裏擠滿了媒體工作者,他們舉著話筒和攝影機,一個勁兒地想擠進天台進入案發現場拍照和采訪。

結果,守在天台門口的老何被他們擠得臉都要成肉餅了,不耐煩地吼了一聲之後,把他們無情地趕下了樓。媒體工作者們不甘心,便和一樓大廳外聚集的白領們三五成群地站在一起,一邊拍天台外懸掛著的屍體,一邊皺著眉頭竊竊私語。

天台上,薑雲凡環顧四周,發現這裏除了一些衛星轉播設備和空調外部機器之外,就再也沒有別的東西。他便冷笑道:“這個地方還真是個最佳滅口場所,十層高的寫字樓天台,四麵無人不說,就連個監控探頭都沒有!”

唐寒雨站在一旁,淡淡地說:“不過,隻要能夠確定具體死亡時間,那我們就可以申請調出電梯的監控記錄。”

薑雲凡微微一愣,點頭表示唐寒雨說得沒錯。轉眼看見於風吟正蹲在地上,先是套好了腳上的鞋套,再從衣服口袋裏摸出一副白色手套戴上,最後拎著法醫工具箱進入了命案現場。

陸明飛想往前觀察一下環境,再把懸掛在外的屍體抬進來,便傻乎乎地尾隨於風吟走了兩步,沒想到下一秒就被她攔住了。

於風吟一手掌抵住他的胸口,皺眉喝道:“這位大哥,你別冒冒失失地破壞了現場留下的痕跡。像這樣特殊的案發現場,我要先做個足跡鑒定,麻煩你退回門口等待。”

陸明飛有點尷尬,低頭看著她那雙雪白纖細的手,輕咳了一聲:“於大美女,你的手能不摸著我的胸肌嗎?”

話音剛落,薑雲凡和唐寒雨“撲哧”笑出聲,四道目光若有若無地望著他們倆的親密舉動。

“摸你怎麽了?又不犯法,你也不能抓我!”話雖如此,但於風吟的臉頰還是浮現了兩片紅暈。她尷尬地收回手,丟了一個大白眼給陸明飛,看著他帶著一絲笑意,緩緩退回了原地。

於風吟一路低著頭進入現場,把工具箱放在地上後,指著幹幹淨淨的水泥地說:“凶手具有非常強的反偵察意識,竟然把現場的血漬都清理幹淨了,連一滴血液都沒有留下!但是——”她忽然走到靠近屍體的地方,盯著一隻微微展現出來的沾了血的半個鞋印,臉上露出了笑容。

於風吟立刻走回去,一手從工具箱裏拿出一根細長的玻璃試管,另一隻手捏著膠頭滴管在吸取藥劑,再把藥劑滴入試管中。薑雲凡看到後,迫不及待地問:“你能想辦法確認凶手是以什麽體位進行謀殺嗎?”

唐寒雨認為,目前要確認凶手謀殺的體位還為時過早,便提議道:“可是我覺得應該先確定死亡時間,這樣我們才好去看監控,將可疑人員的範圍縮小。”

薑雲凡望向她那雙冰冷的目光,有點兒不高興,一開口就噴出了淡淡的火藥味:“唐小姐,目前按照凶手會清洗現場血跡這一點來看,我估計凶手早就刪掉監控錄像了!”

陸明飛一見他們兩人有了掐架的苗頭,及時站出來做了個停止的手勢,憨笑著勸道:“你們都別著急,先看看於風吟的勘查結果再討論吧。”

唐寒雨靜靜地看著薑雲凡,即使心中也有一絲不痛快,認為薑雲凡有些固執和霸道,但她還是強忍住攻擊的語言,沉默著點了點頭。薑雲凡被她的眼神看得不自在,轉頭望向了正在做實驗的於風吟。

五分鍾一晃而過,於風吟一臉認真地盯著自己手中的那根裝著藍色藥水的試管。她緩緩站起身,把藍色藥水潑到那個沾了半個鞋印血液的區域。藍色藥水碰到水泥地之後,地麵上帶血的鞋印變成了深藍色,並逐漸顯現出整個鞋印的大概輪廓。

這個詭異的現象使陸明飛看得目瞪口呆,又滿腦疑惑,不禁問道:“這是怎麽回事?你是在變魔術呢?”

於風吟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像個老師一般無奈地搖了搖頭:“陸隊長,古人雲: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說的應該就是你這種學生。我這是在用一種叫作氨基黑的蛋白質染色劑增強鞋印,提取案發現場血液最多的地方,尋找凶手殘留的足跡。你瞧,現在我就能根據鞋印來判斷凶手的鞋碼、身高。等我回到法醫中心的實驗室,通過電腦的圖像增強程序,就能得到鞋子的類型等信息了。”

陸明飛聽了之後,不僅對她婉轉的批評絲毫不介意,還一臉不可思議地讚歎:“真神奇!”

話音剛落,眾人望向那片深藍色的區域,竟發現有一個腳印的輪廓慢慢地浮現出來。於風吟立刻用棉布擦幹多餘的藥水,再拿出MING BU U16 警用相機拍照。拍完照之後,她又用尺子量了量腳印,還看了幾眼薑雲凡和陸明飛的鞋子,感歎道:“這個人的腳碼還真大啊!我估計和薑雲凡的鞋碼差不多大,43碼左右。根據鞋碼可以判斷出,凶手應該是個男人。”

這個線索對於特案組來說,無疑是一個很大的突破。根據鞋碼和步幅以及其他線索,他們就可以逐漸縮小嫌疑人的範圍,讓凶手盡早歸案。

於風吟提取完足跡,示意陸明飛和薑雲凡戴好手套,將懸掛在外麵的女屍弄回來。為了保證屍體的完整性,兩個大男人沒敢使猛勁兒,生怕一不小心就毀壞了重要的證據,但還是被毒舌的於風吟委婉地罵了一通。

“老何,過來幫個忙,順便把黑色的塑料袋準備好。”陸明飛皺著眉,衝門口的警察揮了揮手。

老何應了一聲,轉身在包中找了半天,卻找不到黑色的塑料袋,連忙取了兩塊黑色的布鋪在地上,然後戴上手套,站在中間的位置協助他們。女屍被弄上來時,頭部正好朝著老何。麵對麵的瞬間,老何隻看了一眼就被嚇得麵容失色,屍體的模樣太令人觸目驚心了!

老何抬著屍體的頭部,薑雲凡負責身體中間部分,陸明飛負責抬腳,三人慢慢地把屍體放在黑布上。其他兩個女士也走過來看了一眼。於風吟早已習慣,正準備蹲下身檢查女屍,就聽見唐寒雨又扶著牆幹嘔了兩聲,但她這次的反應明顯比上次好多了。

唐寒雨的眼前忽然出現一張紙巾,她抬頭看向正在微笑的陸明飛,理了理淩亂的發絲,接過紙巾,輕輕擦了一下唇邊的**:“謝謝,我沒事,會習慣的。”

“我第一次辦案的時候,生理反應比你還誇張,直接抱著垃圾桶嘔起來了。有一次,別人都看不下去了,勸我下次自己準備一個隨身攜帶的垃圾桶。結果,我就真信了,帶了個卡通小桶,卻被同事笑我童心未泯。”陸明飛講起往事時,眼睛直發光,看來是回憶起那段美好的時光了。

“聽到你這麽一說,我就放心了,還以為隻有我一人這樣呢。”唐寒雨開玩笑道。

薑雲凡似乎聽到了他們的對話一般,隔著老遠打量了他們良久,見他們有說有笑,尤其是一向冷冰冰的唐寒雨竟破天荒地大笑了起來,他的心中忽然有點兒不是滋味,卻又不知是什麽原因,索性回過頭繼續看於風吟屍檢。

極致模仿

於風吟拿起死者的手臂翻看,忽然掏出口袋裏的放大鏡,用放大鏡順著手臂一一對照。照到死者的指甲縫時,她的臉色有點兒變化。她從工具箱中拿了一個小方盒子和鑷子,提取了指甲縫中的碎屑裝進方盒子裏。接著,她繼續用放大鏡觀察女屍的腿部,並翻看了一下大腿內側,麵色忽然凝重起來。她裝好放大鏡,取出另一枚鑷子和試管,開始做實驗測試。

薑雲凡沒有接觸過這一類知識,眼下也看不懂她的動作了,便隨意地瞥了一眼唐寒雨和陸明飛,發覺兩人還在閑聊,頓時心中更加不爽快了,語氣中頗有責備的意味:“喂,你們倆到底還查不查案子了?”

唐寒雨轉頭望著他,見他那張帥氣的臉上露出了一絲不耐煩,瞬間意識到自己的失職,邊走向女屍邊問於風吟:“有什麽新發現了嗎?”

陸明飛看了一眼薑雲凡的臭臉,連忙派老何去調查監控錄像和死者的身份,以及死者生前與什麽人有過糾紛,做過什麽樣的工作等信息。老何記下之後,立刻帶了名警察跑下樓去,先找報案的保安谘詢問題。

“我已經派老何去調查死者的相關信息了,等會兒應該就會有消息。”薑雲凡聽到陸明飛的回答,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

於風吟將手中的小方盒子和試管展示給他們看,解釋道:“我從死者的指甲縫中提取到了一些碎屑,估計是凶手殘留下來的東西,這也可以說明死者是反抗過的。另外,我還在她的下體提取到了少許精斑。也就是說,凶手明明有性侵女死者的打算,卻忽然停了下來。”

這個意外的發現讓薑雲凡皺起眉頭思考了起來,他雙手合十輕觸嘴唇,低聲地喃喃自語:“凶手為什麽突然停止性侵了呢?”

於風吟翻了個白眼:“天知道你們男人的腦子裏都在想什麽,不過你好歹也是個男性,這點應該清楚吧?”

薑雲凡兩手一攤,歪著腦袋,像個小痞子一樣聳聳肩:“很抱歉,本少爺沒有體驗過,尚不清楚其中的緣由。”

於風吟微笑著眨了眨大眼睛,轉頭朝唐寒雨說道:“組長,我收集完相關的物證,先回去做鑒定了。一有結果,就立刻電話聯係你。”

唐寒雨微微點頭,目送於風吟拎著法醫工具箱離開。陸明飛一路護送於風吟到樓下,並替她抵擋了守在大樓外的媒體工作者。成功送她上了警車之後,他才返回天台的門口。

薑雲凡低著頭圍繞著女屍走了兩圈,然後站在死者的頭部,指著她間斷的四肢和紅腫的脖子,分析道:“你們仔細看看,現在屍體的動作就像一個斷了四肢的木偶。脖子處除了被繩子勒過的痕跡之外,喉頭還有一道致命傷。傷口很薄,向外翻出,應該是一些鋒利的利器所致,能夠在瞬間劃破人的皮膚表層。”

唐寒雨順著他的手勢,看了一眼咽喉和四肢的傷口,也有了自己的判斷:“凶手的刀法精準到位,下刀時幾乎都是一刀切中要害,根本沒有半點猶豫。在犯罪心理學領域有一種疾病叫木偶癖,這個怪癖的源頭來自於國外的一宗命案,凶手也喜歡挑斷受害者的筋骨,再把受害者化成一個小醜的模樣。”

陸明飛若有所思地說:“你們懷疑凶手是在模仿國外的命案犯罪?難道凶手是個心理變態的家夥?”

薑雲凡搖頭,微笑著批評:“你的小腦袋瓜裏都裝了些什麽呀?要學學我,隻把有用的知識裝進大腦裏,把沒用的……情情愛愛丟掉。”

陸明飛知道薑雲凡最後一句指的是自己和唐寒雨方才的閑聊,正要反駁,卻聽到薑雲凡用十分平靜的語氣繼續說道:“你這樣太武斷了,凶手模仿犯罪或許是想誤導我們。”

唐寒雨點頭:“的確,誤導的概率很高,畢竟死者出現在天台的原因都還沒弄清楚。福爾摩斯有一句名言:在掌握所有證據之前,或者說在把不可能的信息都排除之前,我們都不能輕易下定論,這會使判斷有失偏頗。”

話音剛落,陸明飛一拍腦袋,他想起來了,曾經警校的教授也說過這句話。他如同搗蒜般點頭,朝唐寒雨和薑雲凡豎起了大拇指。毋庸置疑,這兩個高手又給他上了關鍵性的一課!

此刻,法醫中心的實驗室裏,於風吟穿著一身白大褂,雙手戴著手套,臉上戴著口罩,用鑷子從小方盒子裏將碎屑提取到鏡片上,再轉移到顯微鏡下。她的眼睛對準顯微鏡仔細檢查了半天,發現殘留物中有一顆桃紅色的塵埃浮出了水麵。

倏然間,她的臉上露出了驚訝的神情,不敢置信地反複仔細檢查其他碎屑,結果都浮現了桃紅色的塵埃。她意識到,這個案子比想象中的複雜許多!

接著,她坐在電腦前,將案發現場拍下的鞋印照片上傳電腦中,運用圖像增強程序,將模糊的鞋印與巨大的步態圖案數據庫進行了比對。她眼前的圖案變化如飛,約莫五分鍾之後,終於搜索到了這個鞋印的匹配物,是一款運動鞋,鞋底印著英文LOGO,而且她推測對了,此鞋的碼數正是43碼。

這一點發現讓於風吟很是欣喜,她摘下口罩,脫掉一隻手套,開始打電話給唐寒雨。電話接通之後,她迫不及待地宣布:“經過檢測分析,鞋子確實是43碼,運動鞋的鞋底印著L**ENS的商標。但是,有一個發現有點兒出入,我從被害人的指甲縫提取出的碎屑顯示,殘留的顆粒物來自一種化妝粉!”

在電話那一頭的唐寒雨愣住了,眼中的光芒瞬間熄滅。什麽?她沒聽錯吧?

薑雲凡見她有點出神,連喊她三句都沒反應,便奪過手機詢問於風吟。沒想到下一秒他捧著手機,興奮地跳起來,臉上掛滿了笑容:“你確定嗎?這也太有意思了!”

陸明飛被兩人天差地遠的反應弄得糊塗了,這到底是什麽情況?

薑雲凡見他一臉疑惑,連忙解釋道:“於風吟說鞋印的判斷是對的,但是她從被害人的指甲縫裏提取的結果卻是,殘留的顆粒物來自一種化妝粉。這意味著什麽?意味著凶手是個天才,案子變得複雜且有挑戰性了!”他說完,就把手機塞進唐寒雨的手中,激動得來回徘徊了好幾次。

陸明飛皺眉看著薑雲凡,如此一來,凶手就更難被揪出來了,我們破案的人應該為此感到頭疼才對,怎麽輪到薑雲凡就變得興奮了呢?

唐寒雨看了陸明飛一眼,告訴他,對於薑雲凡這種解析犯罪行為的瘋子來說,遇到天才凶手是非常難得的一件事,而且天才凶手都渴望被捕,渴望被大眾所熟悉!

陸明飛逐漸明白了,無論是被殺的死者,還是含冤入獄的無辜者,抑或是殘忍的凶手,遇到薑雲凡這種人,都可謂是一種幸運。

忽然,光線暗了下來,太陽悄然躲起來,天空變得灰蒙蒙的,似乎是老天在替死者黑著臉給他們壓力一般。四周萬籟俱寂,薑雲凡走到女屍旁,腦中瞬間蹦出多個疑問:凶手穿著男性的鞋子,對死者進行短暫的性侵,身上卻有化妝粉,這是什麽樣的人?與死者生前有過什麽糾紛?是否又是凶手故意留下線索誤導我們破案?

“嘟嘟——”手機振動的聲音打斷了薑雲凡的思考。他望向陸明飛,隻見對方揮了揮手機:“老何發了一個監控視頻過來。”

薑雲凡大步走去,一把奪過手機,仔細觀看監控視頻。唐寒雨也湊過去,看見視頻上顯示的時間是5月22日晚上11點43分,一個高高瘦瘦的模糊身影突然出現在傳媒大樓的電梯門口。以對方苗條的身形來看,像是個非常高大的女人。在淩晨1點左右,這個嫌疑人再次出現在電梯門口,想必是這時候離開了傳媒大樓。

“難不成凶手真是個女人?不會這麽變態吧?”唐寒雨眼中的驚訝一閃而過。

“凶手穿著男人鞋,長得人高馬大,還帶有化妝品……我估計啊,是個有雙重人格的家夥。我曾經看過一個視頻,某個正常男人受到刺激之後,就變成了另一種與他平時完全相反的人。”陸明飛隨口說了一句。

薑雲凡轉頭看向陸明飛,眼中閃爍著驚喜的光芒,他怎麽沒想到呢?

假設凶手是個雙重人格疾病患者,那麽於風吟檢測出來的結果就可以說得通了。

薑雲凡拍了拍陸明飛的肩膀:“原來普通腦袋並非一無是處啊!”

陸明飛的臉上露出似有似無的笑意:“你好好地誇獎一個人會死嗎?!”

短短幾分鍾後,老何拿著幾個資料袋跑來,氣喘籲籲地說:“當晚電梯中的監控器出現了故障,隻查出剛剛發給陸隊的監控視頻。我們找不到死者的手機,隻有這些個人資料。根據死者生前的同事透露,當晚她一個人在辦公室加班。”

老何將資料袋一一遞給他們三人。唐寒雨接過之後,立刻拿出了其中的幾張紙,目光落在個人資料那一頁:肖姍,27歲,是個單親母親,沒有交往的對象,但有一個5歲大的兒子。她還是一名曝光社會時事熱點的臥底記者,5月21日在寫一家工廠的新聞報道。

接著,唐寒雨翻看了其餘的幾頁紙,全是零碎的紙張。她將一些可以銜接的紙張拚起來,仔細地閱讀著,忽然眼睛盯著一段潦草的字,說道:“原來被害人五天前就開始調查了一家工廠,還有錄音筆當作證據,估計是打算曝光工廠陰暗的一幕。可惜這些碎紙拚不完整,看不出是什麽工廠。”

“錄音筆也不見了,很有可能是被凶手盜走了。”陸明飛說道,“根據她的身份可知,她的工作應該是在暗中進行拍攝和取證,再把收集的證據或材料加工成新聞稿,把一些違法和陰暗的事情曝光出來。所以,這宗案子很有可能屬於一種仇殺。”他從警這些年,記者被人追殺或威脅的事件也聽過不少。

唐寒雨點點頭,表示認可陸明飛的推測。她想了想,說道:“死者的手機裏肯定有什麽重要的信息,凶手才會盜走。如果能找到手機,就能確定一些推測了!”

“我已經委托同事去調查手機,以及根據手機定位追蹤了。如果凶手敢開機,那他就死定了!”陸明飛咬牙切齒地說。

“噓!讓我想想被害人為什麽會來到天台,她與凶手有過什麽糾紛。”

薑雲凡做了個噤聲的動作,雙手合十抵住下巴,閉著眼睛開始思考起來:死者生前要曝光一家工廠,可就在快要完成這項任務時,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她來到了天台。為何會在這個時候來到天台?是因為有人提供工廠陰暗一幕的線索,還是被人威脅而前來赴約?

薑雲凡的腦海中忽然閃過被害人死亡時的慘狀,立刻跑到天台的邊緣,站在屍體一開始被懸掛的位置,俯視著傳媒大樓附近的這片區域。清武裏市的風景盡收在眼底,遠處富麗堂皇的建築物,打扮光鮮的記者在我的膝蓋下屈服,她的身體和醜陋的一麵被暴露無遺……凶手這麽做是想侮辱死者?讓她以最丟臉的形象死去?以此來挑戰整個媒體界,讓傳媒人士們噤聲?

思維殿堂

漆黑的夜裏,天台的風呼呼掛著,肖姍拿著手機輕輕推開天台的那扇鐵門,來到指定的位置焦急等待,還時不時看一眼手機屏幕。

過了很久,對方的身影出現在門口。肖姍一時著急,舉著手中的關鍵性證據,要求對方交出他承認的把柄。可是,凶手不僅沒有給,還把鐵門牢牢關緊了!

凶手一步步逼近肖姍,兩人因約定的東西而發生了口角,肖姍惶恐不安,本能地呼聲求救,凶手卻一怒之下打暈了她。

待肖姍醒來時,她已經無法抵抗,看著自己狼狽的模樣,這才意識到,是自己太天真了。對方根本沒打算把東西交出來,還搶走了她手中的證據。更可怕的是,對方起了歹念,要用極端的方式讓她屈服。

肖姍可能抵死反抗了一會兒,直到對方用辛辣的方式將她殘害,又替她化了奇怪的小醜妝容,她漸漸絕望地離開了人世。

眼看時間不早了,凶手盡快地處理屍體和現場之後,匆匆離開了天台。

薑雲凡借助自己的思維殿堂推演完凶手犯罪的過程,有了自己的推斷:“根據視頻的時間來看,凶手犯罪的過程似乎有規定的時間,這一切很有可能是一場陰謀。”

唐寒雨看了一眼女屍,連連搖頭:“不,不對,有一點不對勁兒。憑死者做的這份工作可以得知,平時應該收到過多不勝數的威脅,不可能不做任何措施就獨自去見人,除非……”

“除非是凶手手上有一個致命的把柄,而且這個把柄還是她非常在意的東西,也是她的軟肋!”陸明飛托腮思考著。

一時之間,大家沉默了,一個單身母親,什麽會是她最在意的東西?

忽然,薑雲凡像個孩童般笑起來:“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與此同時,唐寒雨瞪大眼望向他,兩人異口同聲地說:“她的兒子!”

陸明飛打了個響指:“我立刻帶人去調查一下她兒子的行蹤,順便去問問幼兒園的老師,昨天下午放學時是誰接走了孩子。”

薑雲凡點點頭,目送著陸明飛和兩名警員離開了天台。不一會兒,樓下傳來了媒體記者的詢問聲,但陸明飛始終沒有應答,很快就聽到了汽車被開走的聲音。

“寒雨,現在就隻有你一個女性了,你配合一下我進行現場重建吧。”

唐寒雨聽到薑雲凡的請求,徑直朝他走去,與他低聲商討了一會兒。

隨後,唐寒雨走回樓道裏,從天台的樓梯口出來,一步步走向薑雲凡。在薑雲凡的眼中,此刻的天空一下子漆黑無比,時間回到22日的夜晚11點43分,靜謐的傳媒大樓隻剩被害人還在挑燈夜寫。忽然,被害人接到一則手機短信,隻是看了一眼短信內容,手上的筆就掉在了地上。由於時間緊迫,她立刻獨身來到了天台。

薑雲凡將自己當作戴著帽子的凶手,站在一個黑暗的角落裏,背著清冷的月光,垂著腦袋。聽到門口響起了高跟鞋的聲音,他微微抬頭,兩眼像一把劍似的盯著門口的唐寒雨,發出低沉的嗓音:“你終於來了。”

唐寒雨瞬間化身為被害人,臉上閃過一絲厭惡:“我兒子在哪裏?你們把他怎麽樣了?你們最好放了他,不然我絕對會曝光更多和你們有關的醜事!”

“別擔心,他有吃有喝,不會死。隻要你把我要的東西交出來,你兒子就不會有事,還會讓他平安回到你身邊。”薑雲凡露出了一絲笑容。

唐寒雨冷笑了一聲:“光聽你這樣說,我怎麽能夠知道我兒子是否真的安全?除非你們把他送到警察局,否則我不會把東西交給你!”

薑雲凡搖頭拒絕,立刻掏出手機打了一個電話。接通之後,他按下了免提鍵,示意電話那頭的人讓小男孩接電話。

“媽媽、媽媽……”稚嫩的聲音傳出來。唐寒雨頓時兩眼泛著淚光,往前走了兩步,要去接電話。可是,電話被薑雲凡無情地掛斷了。

“好了,你已經聽到了,人還沒死。你趕緊把東西交出來,以後別再惹這家工廠,不然下次你可不會這麽好運了!”薑雲凡有點不耐煩。

“不行,要是給了你們,你們卻不放過我的兒子怎麽辦?”唐寒雨連連搖頭,堅定地說,“你們必須立刻把孩子送到警察局……”

“夠了!”話還沒說完,薑雲凡就打斷了她。他的眉毛朝下緊皺,上眼瞼揚起,眼周繃緊,盯著那個打扮得中規中矩的女人良久,可惜被害人並不知道這是襲擊的前兆。忽然,他邁開長腿快步走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把套住唐寒雨的頭部,用臂彎緊緊地勒住她的脖子,湊到她耳旁說:“你這個死女人,居然還威脅我?!”

唐寒雨下意識地掰開他的手臂,可對方的力氣非常大,一下子就把她勒得滿臉通紅。忽然,薑雲凡放開了她,看她坐在地上猛地咳嗽,看著自己的眼神充滿了驚恐,他頓時笑了:“怎麽樣?你到底交不交出來?”

沒想到唐寒雨也是個硬骨頭,她雙手捂住紅紅的脖子,眼神充滿了恨意:“我就是死,也不會給你們!你們都是畜牲,盡做些傷天害理的事!”說完,她走到鐵門口,演繹的任務就算完成了。

薑雲凡二話不說,掄起一根木棍從側麵劈下,看著眼前暈倒的被害人,仰頭大笑。

唐寒雨看著他一一重複之前所推測的動作:被害人暈倒之後,凶手將她的雙手捆綁,沒過多久又將她澆醒……

薑雲凡模擬完畢,接過唐寒雨遞來的礦泉水,靠著鐵門大口大口地喝下了半瓶水,用衣袖擦了擦額頭和脖子上的汗珠。

“陸隊一直沒有發消息過來,也不知他們有沒有搜到線索。”唐寒雨說道。

在清風國際幼兒園的門口,陸明飛見女教師走來,亮出了自己的證件:“不好意思,我是特案組的刑警。昨夜光光的母親肖姍被人殺害,光光目前下落不明。所以,我有幾個問題想問下你。”

女教師一臉驚訝,說話都在打戰:“什……什麽?”

陸明飛拿出筆記本和鋼筆:“昨天下午放學的時候,光光是被誰接走的?”

“昨天下午是一個年輕女人來接的,她自稱是光光的姑姑,說光光的媽媽生病住院了。我們當時打了好幾個電話給孩子的母親,但是都沒有打通。當時天已經很晚了,於是我們就讓那女人接走光光了。沒想到,他母親居然……唉,都是我不負責,現在連光光也遇到危險了。”女教師說著,就低聲哭了起來。

“是不是一個身高173厘米,比較瘦,臉上化了濃妝的女人?”陸明飛繼續問道。

“對對,那個女人有一頭酒紅色的卷發,身材很好,看起來26歲左右,所以我們也沒有多懷疑。警察同誌,拜托你一定要找到光光,那個孩子平時很懂事、很堅強的。”女教師擦了擦眼淚。

“好,你的回答給了我們很大的幫助,謝謝。”陸明飛微微一笑,將筆記本上記下的凶手特征的信息,用手機發給局裏信息調查科的同事。

陸明飛坐上黑色的警車,一路加速開往傳媒大樓。抵達大樓之後,他飛快地跑到了天台。他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就走向唐寒雨和薑雲凡,將一份資料遞給他們。唐寒雨翻閱資料,看見首頁上的照片是個長得非常可愛的男孩。

“這是被害人肖姍的兒子,小名叫光光,今天本來應該要去幼兒園上學的。可是我們去了學校後,老師卻說光光一直沒去上課。”陸明飛解釋道。

“這麽說,光光很有可能被綁架了,肖姍得知這個消息後來到了天台,因為凶手手中有光光這個把柄!”薑雲凡分析道,同時也證明了他的第二次重建現場的過程可能是正確的。

“沒錯!根據老師的描述,昨天接走光光的人,正是我們推測出來的男扮女裝的凶手!我已經把所有搜集到的凶手特征信息都發給局裏的同事了,相信他們不久之後就會發一張凶手的照片過來。”陸明飛說完之後,派老何等人將女屍抬了出去。

根據陸明飛調查到的信息,薑雲凡知道他們的大部分推測都走上了正軌。那麽,凶手的真實身份會是什麽?茫茫人海之中,要怎麽找到這樣的凶手?

時間匆匆溜走,薑雲凡等得不太耐煩了,兩眼直勾勾地盯著陸明飛,想讓對方打電話去問同事是否有了結果。他大步走過去,還未開口,就聽到陸明飛捧著手機,一臉興奮地喊道:“找到了!找到了!這簡直就是高度還原了凶手的真麵目啊!”

薑雲凡搶過手機,盯著屏幕上的人像和個人資料看了很久。這下他們得知,凶手是一名群眾演員,今晚將去市裏的大劇院參加一場歌舞劇。

唐寒雨看著手腕的表:“走吧,離表演時間還剩兩個小時,我們開車過去肯定也要三十多分鍾。在觀眾多起來之前,我們能夠抓到凶手是最好的。”

三人爭分奪秒地跑下樓。他們非常清楚,離表演的時間越近,來的觀眾就越多,現場的秩序也就越難控製。在車上,唐寒雨看了一眼陸明飛的警服,提醒他坐到後排車位換上便服。於是,薑雲凡坐到主駕駛的位置,發動了引擎。

陸明飛坐在後車位,腦海中忽然閃現出上次薑雲凡在半山腰飆車的場景,連忙拍了拍司機的手,勸道:“你別開飛車啊,時間再緊迫,也是人命要緊!”

薑雲凡看了一眼後視鏡中滿臉擔憂的陸明飛:“是啊,人命要緊,我們還要救光光。”

說罷,車子又像火箭一樣衝了出去,把陸明飛嚇得快速套好了襯衣,一邊牢牢握著安全帶,一邊打電話聯係大劇院的負責人。

半個小時之後,三人來到了市中心大劇院的門口,遠遠就有個頭發微卷的男人朝他們走來。那男人一眼就認出了陸明飛,熱情地伸出手與他相握,介紹自己就是劇院的負責人。陸明飛與他簡單敘述了一下案情,負責人便帶領他們進入劇院的內部,來到了一條僻靜的走廊上。

“你不會去通風報信吧?”薑雲凡不太相信他,畢竟大家都是第一次見麵。

“請相信我,我絕對不會幫助這樣的人逃跑,也不會拿我的大劇院冒險!”負責人拍了拍胸脯保證。

“行,十分鍾之內,你們必須過來,而且不能暴露我們的身份。”陸明飛說道。

黑心工廠

特案組三人焦急地等待了五分鍾。薑雲凡雙手合十抵在唇邊,在走廊上來回踱步。唐寒雨看著他在眼前晃來晃去,眼睛都要花了,索性閉上眼繼續等待。沒過多久,她清晰地聽到,不遠處傳來了參差不齊的腳步聲。

“他們來了,陸隊,準備好。”薑雲凡也聽見了,“寒雨,你保護好自己。”

唐寒雨點點頭,站在他們的身後,看著前方的反光鏡上出現了一男一女的身影,但走過來的隻有身材高挑的“女子”。那“女子”踏著高跟鞋,身著一襲紅色華服,頭上戴著誇張的羽毛頭飾,臉上的妝容濃豔,五官卻十分精致,連走路的姿勢都像極了女人,令人絲毫分辨不出真實性別。

薑雲凡和陸明飛兩個大男人都看傻眼了,唐寒雨故意幹咳兩聲,兩人才反應過來,一直在心中默念:對麵的美女是個男人。

到了近處,“美女”掃了一眼特案組的三人。他微微欠身,禮貌地問道:“你好,請問有什麽事嗎?”他的聲音非常甜美,有一種使人不知不覺忘了他是男人的魔力。

唐寒雨掃了一眼發愣的兩個男人,主動往前走了兩步:“你就是Mina?光光在哪裏?”

隻見Mina點點頭,又搖搖頭,眼中卻閃過一絲詫異:“光光是誰?我不認識。對不起,你們找錯人了。”然後轉身就走。

唐寒雨立刻踩住他拖在地上的紅裙,又推了一把陸明飛,示意他趕緊逮捕眼前的“女子”。

Mina回頭瞪著唐寒雨,將她往後狠狠一推,推到了跑來支援的薑雲凡的懷中。他當即提起紅裙,脫掉“恨天高”的高跟鞋,把沉重的頭飾也丟在地上,一眨眼就跑出了他們的視線。

陸明飛緊緊跟隨其後,不過一眨眼的工夫,他們來到了劇院外的小公園裏。在這個燈光暗淡又空曠的公園裏,陸明飛朝天空開了一槍。前方逃亡的Mina聽到槍聲,下意識地用雙手捂住耳朵。就在此刻,陸明飛像頭豹子一般跑去,高高躍起淩空一腳踢中了他的腰部。

接著,Mina慘叫一聲,與麵前的大地來了個擁抱。當他再次想站起來逃跑時,陸明飛用槍抵住他的腦袋,並用手銬鎖住了他的雙手。薑雲凡和唐寒雨追上來時,見陸明飛押著犯人,朝他們甩手示意坐車回警局。

由此可見,凶手的犯罪動機很明顯,但又不太符合這宗案子。被害人是個記者,還要養一個孩子,生活條件也相當窘迫,根本沒錢可以給凶手劫持。難道不是仇殺?還是哪裏出了差錯?薑雲凡看完資料後,暗自懷疑起來。

在審訊室裏,特案組三人坐在Mina的對麵。陸明飛看完資料後,開門見山地問:“你為什麽要殺肖姍?”

Mina搖了搖頭,卻一直不說話。不管陸明飛問多少遍,他都死活不承認自己殺了人。直到半個小時後,於風吟一把推開審訊室的門,將胳肢窩下夾著的一遝資料遞給唐寒雨他們。

“這是一份檢測分析報告,我提取了嫌疑人Mina常用的化妝粉,通過顯微鏡仔細檢查之後,發現他的化妝粉與之前在被害人手指甲提取的碎屑裏都有共同的顆粒物。”

於風吟靠著審訊桌,兩手交叉抱臂,邊說邊觀察Mian的反應。隻見對方把腦袋埋得深深的,在試圖掩飾自己的情緒。

忽然,室外響起了一陣孩童的哭聲。陸明飛好奇地站起身,打開門一看,正好遇到要敲門的老何,但哭聲是老何身旁的小男孩發出來的。老何解釋,他們在Mina的住處找到了光光。特案組四人滿臉驚喜,紛紛望向門口的小男孩。他那雙哭得通紅又清澈通透的眼睛一一掃過在場的所有人,可當他的目光落在Mina身上時,忽然大叫了一聲,像見鬼了般轉身就往室外跑。老何不知所措地追了上去。

“證據確鑿,你還有什麽話要說?”薑雲凡雙臂交叉抱著,兩眼死盯著對麵的凶手,臉上充滿厭惡之色。

Mina坐在位置上仰頭大笑起來,過了好一會兒,他停止了笑聲,自顧自地說:“對,是我殺的。我欠的錢,可能要花一輩子才能還完。我沒有辦法,隻能接受她給我的機會。”

“她?是誰?”唐寒雨敏銳地捕捉到對方的臉上閃過了一絲緊張,似乎是不小心說出來的話。

“你們不會以為這宗殺人和綁架案都是我一個人策劃的吧?”Mina的口吻充滿了諷刺,他肆無忌憚地直視特案組的人,“我走投無路的時候,遇到了一個女人,是化妝品工廠的老板。她告訴我,隻要我替她解決那個倒黴的記者,銷毀曝光工廠的新聞內容和證據,就能替我還債。”

Mina狡猾一笑,聳聳肩膀:“要是我都告訴了你們,那該多無聊啊!”言外之意,有本事就自己去查啊!

“你不說?好!反正監牢就是為你們這種人而存在的。”陸明飛立刻打電話讓老何將他押往監牢。

Mina被押走之後,特案組立刻展開了調查,先是把市裏所有的化妝品工廠都查了一遍。根據女老板的收入來判斷,這家工廠的規模應該不小,很有可能不是生產當地化妝品的小工廠。於是,他們將不可能的工廠都排除之後,篩選出了五所與國外有合作的化妝品工廠,又根據老板是女人的身份來判斷,最後隻剩下一所工廠——清風國際化妝品有限公司。

薑雲凡拿起筆寫下化妝品工廠的地址,再把紙條遞給身旁的人:“陸隊,接下來就看你的了!”

陸明飛看了一眼紙條,堅定地點點頭,推開門就往外走,卻被唐寒雨拉住了手臂。

唐寒雨打量了他一番,兩眼盯著他的警服:“你就這樣去?”

陸明飛也看了看自己:“有什麽問題嗎?”

於風吟站在他麵前,翻了個大白眼:“大哥,拜托你動動腦子。首先,你要去確定這家工廠是不是凶手所指的幕後黑手吧?你穿一身警服過去,我估計人還沒到,凶手就跑了!”

薑雲凡走過來,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陸隊,車裏有兩套我備用的衣服挺合適你的……”話還沒說完,薑雲凡的手機鈴聲響起來了,他看了一眼屏幕的號碼,連忙走到室外接電話了。

陸明飛覺得於風吟說的有道理,邊走向公安廳外的寶馬Q7,邊對著警用無線對講機說:“老何,老王,帶著兄弟們準備行動!”

於風吟發完一條短信,因要回到法醫中心做實驗,就此與唐寒雨告別。唐寒雨獨自一人來到走廊上,瞧見前方有個小男孩坐在椅子上低聲抽泣。她走過去一看,原來是光光。

她蹲在光光的麵前,看著他手上的變形金剛模型,微笑著問:“這是誰送給你的?好酷!”

光光忽然一下子哭出聲:“我媽媽送的生日禮物,可是,他們說我媽媽再也回不來了。”

唐寒雨看著他豆大的眼淚直掉,頓時心疼不已,拿出紙巾替他擦眼淚:“其實,你的媽媽隻是被上帝派去當仙女了哦,她並沒有離開你,隻是換了個方式看著你長大。”

光光眨了眨濕潤的大眼睛,抬頭仰望星光璀璨的夜空:“真的嗎?阿姨,媽媽隻是住在天上的星星裏了,對吧?”

唐寒雨心中一動,眼中泛著淚光。她坐在光光的旁邊,指著天上最亮的那顆星星,告訴他,他偉大的母親就在那裏。

薑雲凡端著一杯咖啡路過,聽見走廊中間的對話聲,又折回來看了一眼在抬頭欣賞星空的兩人,不禁對唐寒雨有了新的認識:原來,她也不是永遠都冰冷如霜,居然還有親切的一麵,這樣親切的她看上去可愛多了。可愛?他被自己腦中忽然冒出來的詞嚇了一大跳,連忙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陸明飛走過去,朝啤酒肚的男人遞了一根煙:“大哥,我新開了一家化妝品公司,不太了解這邊的行情,特意來問一問……我聽說前陣子有個女記者來暗中采訪了你們工廠,真的有這回事嗎?”

那男人點燃煙,猛吸了一口,緩緩吐出煙霧後,唉聲歎氣道:“別提了,這年頭做點生意不容易,還得時時刻刻提防記者。”

陸明飛也唉聲歎氣起來:“是啊,這年頭市場不景氣,做點小生意還能遇上這破事,看來以後我也得小心一點了。隻不過,那個記者搜到什麽證據了嗎?”

男人捏住煙頭,上下打量了一番陸明飛,看他一副商人的模樣,低聲道:“聽說有一些證據,但是現在她有沒有都沒關係了,老板叫我們安心做事就行。”

陸明飛頓時心中一緊,追著問:“為什麽現在沒關係了呢?如果被記者曝光了,那不是就會影響公司名譽嗎?難道是你們老板……給記者送禮了嗎?”

那男人搖搖頭:“沒用!那記者不但不收禮金,還和我們老板吵了一架。”

陸明飛正要接話,就聽到手機鈴聲響了。他故意走遠兩步接通電話,朝電話那頭不耐煩地說道:“知道了知道了,我立刻回去處理。”

掛了電話,他轉頭就看見那男人正盯著自己,便衝對方微微一笑:“新開的工廠事情多,天天都要我親自處理。那你們先忙,我趕回去看看出什麽事了。”

然而,就在陸明飛要走出鐵門時,二樓的窗口傳來了女人淩厲的聲音:“抓住他!他是來打探消息的!”

陸明飛回頭一看,依稀看見是個打扮高貴的中年女子。那五個工人接到指令,將手上的撲克牌一丟,抄起鐵棍就追上來。啤酒肚的男人拔出唇間的香煙,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麵目猙獰,怒氣衝衝地朝陸明飛飛奔而去:“你個孫子,又是來打探消息的記者?他媽的竟敢騙老子!”

話音未落,那一群男人衝陸明飛奔過來,掄起鐵棍就往下劈。陸明飛頓時心頭一驚,連忙側身躲開了鐵棍。五個男人不斷地朝他撲來,他立刻拿起腰間的警用對講機,喊道:“老何,行動!”

鐵門忽然被推開了,十多名持槍的警察跑進來,槍口對準了工人們的腦袋:“別動,警察!”

陸明飛帶著三名警員,飛快地跑到二樓辦公室,推開門就舉槍對著正在收拾文件的中年女人。對方手中的文件全部掉在了地上,兩手緩緩舉起。另外三名警員立刻上前控製她,並用手銬銬住了她的手腕。

陸明飛站起來,隨意環顧這間寬大的辦公室。簡單的紅木辦公桌椅,桌子上擺著寫了總經理名字的牌子,刷得白淨的牆上除了獲獎無數的證件,還有一幅鐵玫瑰油畫。他眼睛驟然變大,質問道:“這幅畫哪來的?”

中年女人看了看油畫,毫不在乎地說:“前不久,我在複古市集上買的,很便宜。你要是喜歡,就送給你了。”

陸明飛示意其他警察押走犯人,獨自收起那幅鐵玫瑰油畫,一同帶回了局裏。

經過連夜審問得知,女人名為戴花,沒有綽號,亦不認識“鐵玫瑰”,而那幅畫的來源確實是在集市買的。警察次日清晨,親自去了一趟戴花口中的複古市集,可是沒有找到那個賣畫的攤主。問及這一宗殺人案的具體策劃,戴花稱自己與賣畫攤主閑聊時,攤主描述了一宗國外的木偶命案。當時,攤主描述得非常形象,就像是他親自所為一般。

戴花回來之後,又找了一次記者肖姍,企圖用金錢說服她,但依然無法談妥。她暴怒之下,找Mina進行了模仿作案,以為這樣會增加警方破案的難度。

特案組的人齊聚在會議室。薑雲凡將之前收到的所有關於“鐵玫瑰”的線索擺放在桌麵上,分別是:鐵玫瑰祈禱案的照片、玫瑰精油的瓶子、玫瑰花瓣組成一句話的照片、鐵玫瑰油畫。

“到目前為止,‘鐵玫瑰’害了三個被害人。他四處留下標誌性的物件,我們卻仍舊無法從中找到他,甚至無法刻畫他的人物畫像。”唐寒雨不禁攥緊了拳頭,“通過犯人的口供可以得知,‘鐵玫瑰’擅長以心理暗示來教唆有潛力的人來模仿作案。”

“此人非同小可,這是他慣用的高智商犯罪方式。一直以來,我們在明,他在暗,隻是他一直與我們玩捉迷藏的遊戲,到底是為什麽?”陸明飛問道。

“我有種預感,這個遊戲很快就要結束了,因為他玩得不耐煩了。”薑雲凡看著自己的手機說道。

“你怎麽知道?”於風吟湊近薑雲凡要看他的手機屏幕,卻被他快速地收起來了。

“我就是知道,相信我!”薑雲凡笑得露出了兩排整潔的牙齒。

隻有他知道,剛才那條短信的內容透露了敵人的耐心:薑雲凡,來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