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案

浴缸新娘

女人,罪惡把你剝得**,詛咒把你洗淨,你升華成完善的生命。——泰戈爾

引子

在清風旅館302號房間的浴缸內,躺著一個身穿大紅色旗袍的女人。她那張原本能勾魂攝魄的鵝蛋臉被割了許多口子,五官已經模糊不清,身體多處有骨折跡象。經過相關法醫檢測,發現她因失血過多而死。但最讓警方疑惑不解的是,浴缸旁邊還放了一張白色的婚禮請柬。

浴缸新娘

5月18日晚上8點,唐寒雨開著銀白色奧迪跑車來到清風山上,快速穿過兩旁茂密的樹林,在一家兩層式的泰式私人餐廳門前停下。她看了看這間由木石材料構成的餐廳,它被一棵上百年的參天大樹籠罩著,白色的外牆爬滿了綠色藤蔓,有著巨大的落地窗,每一張桌子的上方懸掛著數十顆圓形木燈。

“您好,請問有預訂位置嗎?”門口的女服務員用生硬的中文問道。

唐寒雨看了對方一眼,竟是個穿著具有民族特色長裙會說中文的外籍女子,臉上掛著少女般羞澀的笑容。她朝服務員點點頭,淡淡笑道:“我朋友訂的,A區22號桌。”

女服務員做出請的姿勢,在前麵為唐寒雨引路。唐寒雨踩著一雙尖頭高跟鞋,行走在木質地板上。不斷有男子朝她望去,她都視若無睹,還未走到一樓的木梯口,遠遠便瞧見兩張熟悉的臉。

到了近處,她還沒打招呼,薑雲凡忽然一拍手掌,衝陸明飛得意地笑道:“我贏了,今晚你買單!”

說罷,他們領頭走上二樓,唐寒雨則滿是疑惑地尾隨其後。這時,她凝視著麵前寬厚又高大的背影,他們竟都穿著條紋元素的時尚單品,藍白橫條紋衫很適合陸明飛結實的身板,薑雲凡的黑白條紋襯衫也很紳士。忽然,她笑了笑,意識到自己像個……電燈泡。

落座之後,三人點了餐。唐寒雨望向窗外,幾乎把整個城市的夜景盡收眼底,遠方五彩斑斕的萬千燈火,江邊聳立的高樓大廈和五顏六色的電視塔,以及江麵上白色的輪船……

山間清涼的晚風吹起她柔軟的發絲,她忽然意識到,自己坐在這座城市的最高處俯瞰,卻沒有一絲王者的快感。從她的職業角度來分析,這座繁華的城市裏存在太多戴著假麵具的罪人。

唐寒雨收回目光,正視對麵的兩個男人,問道:“你們剛剛在賭什麽?”

薑雲凡笑了笑:“我們猜今晚你會穿什麽衣服。我猜你這麽時尚,雖然平時工作的打扮很中性,但休息日出門約會應該會穿高跟鞋,果不其然。”

陸明飛丟給她一個眼神,似乎在說:寒雨,你今晚怎麽會出人意料呢?

唐寒雨看了看自己的打扮——黑色及腳踝的高腰寬管褲和小小的方形包都很符合她的風格,除了白蕾絲上衣和高跟鞋這些充滿女人味的單品。

“哦?將來會發生更多你們意想不到的事,要有心理準備。”唐寒雨對於二人拿她打賭之事並沒放在心上,她雙眼微微半眯,嘴角輕輕揚起,“不過,你倆今晚穿情侶裝倒很有意思,我夾在你們中間,有點太多餘了吧?”

薑雲凡看了看自己和陸明飛的條紋衣裳,沒有正麵回答唐寒雨的問題,而是雙手捧住自己的臉龐,像個羞澀的少女一樣朝陸明飛眨眼睛。

陸明飛剛喝下一口水,見薑雲凡這般異常,差點把水吐在對方臉上。他輕咳了一聲:“薑長官,您現在要來一杯空虛寂寞酒嗎?”

薑雲凡摟著他的肩膀,一下把對方拉近了自己的胸膛,眼神中有曖昧的氣息:“知我者,非你莫屬。沒想到,我們如此有緣能夠早早相遇。”

陸明飛被他盯得打了一個冷戰,連忙推開他的手,還把椅子往邊上挪了挪,像看怪物一樣看著薑雲凡。

唐寒雨被他們逗笑了,好久都沒如此輕鬆過了,興許這才是生活的本質。

“先生,您點的空虛寂寞酒。”戴著領結的男服務員不知何時來到這裏,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話。

唐寒雨接過那瓶米黃色的酒,卻見男服務員在強忍著笑。

接著,不斷有人端來了他們點的菜。不一會兒,桌上便擺滿了美味佳肴。

“於風吟怎麽沒來?”唐寒雨時不時望向門口,又看了看手機。已經過了約定的時間,那位同樣從海外留學歸來的女法醫卻遲遲沒來。

“她說法醫中心臨時有實驗要做,今晚來不了了。”薑雲凡淡淡地答道。

“我跟你們說,這間餐廳開了兩年,隻有三個廚師,老板是中國人,但菜係卻有泰式料理和中餐。但這不是顧客爆滿的原因,而是因為老板嚴格規定餐廳用料都是當季或當天采摘的綠色食品,保證最新鮮。另外,每天隻接待20桌的客人,封頂也是80人。我好不容易托人訂的位置,你們今晚必須吃完啊!”陸明飛一邊將酒倒入小瓷杯,一邊像店主那樣認真地推薦和介紹。

薑雲凡一臉不信,如今的餐廳為了取悅大眾,年年花樣百出,味道卻非常一般,很難吃到用細火慢調烹製的可口食物了。

他打趣道:“吃,畢竟你買單,我和寒雨不能不給麵子。”

唐寒雨盛了一小碗魚湯,還未嚐幾口,就忍不住讚美:“這鯽魚湯還不錯,是水庫撈上來的吧,魚肉和湯汁都很鮮甜。而且……廚師不像一般餐廳那樣放很多香料,吃起來就是魚本來的味道。”

陸明飛詫異地凝視她,豎起大拇指道:“你怎麽能同時當犯罪心理學家又當美食家?!師父,請收我為弟子吧!”他的拳頭和手心一碰,隻差單膝下跪。

話音剛落,鄰桌的人紛紛側目望向他們。唐寒雨頓時手足無措,薑雲凡也愣住了,一切仿佛都停止了。過了幾秒,大家都笑了起來。

“你這家夥,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準備求婚。”薑雲凡調侃道。

“那我也對你來一遍?!”陸明飛衝他眨眨眼,眼裏帶著壞笑,“這酒也不錯,純手工釀製,保證你們喝了會上癮。我幹了,你們隨意。”他舉起瓷杯,一飲而盡。

雖然今天是休息日,但唐寒雨為防萬一,依然是滴酒不沾。

薑雲凡隻陪陸明飛喝了兩杯,就不想繼續喝了,遭到陸明飛瘋狂吐槽。

飯吃到一半,陸明飛的手機鈴聲忽然響起。他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名字,連忙放下筷子,低聲道:“沈廳長,有什麽事嗎?”

不知手機那頭的人說了什麽,他麵上的表情凝重不少,掛了電話就說:“我們不能繼續吃了,剛才沈老打電話來說,有一個案子要我們馬上趕去清風旅館302號房,聽他的意思是凶手可能還沒逃遠。”

起身一看,唐寒雨和薑雲凡早準備好了。從他接電話臉色開始大變,薑雲凡就去把賬結了。三人快速地鑽進黑色的越野車裏,立刻係好了安全帶。

薑雲凡說道:“你小子欠我一頓飯可別忘了,寒雨你當證人。”

“等等。”唐寒雨忽然拍了一下陸明飛的肩膀,“我的車還在這兒。”

“這家餐廳的店主是我的朋友。你放心,回頭跟他打個招呼,讓他保管好車,改天來吃飯再開回去。”陸明飛鄭重地凝視著她。

“等一下,按你平時的駕駛速度肯定趕不回去。你下來,換我開。”薑雲凡說道。

“你還嫌我慢?我可是大家公認的車王,而且你會開車嗎?”陸明飛皺眉問道。

“第一,剛剛的酒少說也有30度,你可喝了將近一半。第二,陸隊長你翅膀長硬了吧,不但想酒駕,還想飆車?”薑雲凡故意把“陸隊長”三個字加重。

這招果然管用,陸明飛臉色一變,視線有些模糊,想必酒的後勁衝上來了。

於是,他打開車門與薑雲凡換了個位置,但臉上還是寫滿了疑惑之色。

“大家坐好了!”薑雲凡打了個響指,開始發動引擎。

話音剛落,車子宛如火箭一般飛了出去。唐寒雨的心隨著車速緊張起來,她牢牢抓緊安全帶,盡量不讓自己失聲尖叫。她微微側過臉看了一眼陸明飛,他的酒勁似乎衝上來了,不停地鄙視薑雲凡車速慢如烏龜爬行,要換平時他可不會這麽多嘴。

薑雲凡被成功激怒,唐寒雨有點擔心了,她開始勸陸明飛閉嘴。在她的記憶中接下來便是急速下山道,有好幾個S形的五連發夾彎。她知道薑雲凡這種不尋常的人要瘋起來,幾乎是不要命的。

果然不出她所料,薑雲凡剛駕車駛入第一個五連發夾彎時,突然一腳把油門踩到盡頭,開始猛打方向盤,整台車子往右邊護欄貼了過去,輪胎因與地麵急速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音。坐在車後座的唐寒雨看見薑雲凡又快速換擋,踩下刹車,車子整個放空,並向左邊轉彎,以詭異的方式滑出S形彎道。倘若往右邊稍微靠近一點點,便會飄下萬丈山崖車毀人亡。

然而,一連接下來的好幾個發夾彎,薑雲凡都選擇狂飆而過。一路上,都能聽見陸明飛在副駕駛鬼哭狼嚎。同樣,唐寒雨的臉色也不太好看,俏麗的臉龐煞白如紙,估計被薑雲凡的車技嚇壞了。

十分鍾後,隨著一個漂亮的漂移甩尾,車子成功停在清風旅館門口。陸明飛連忙推開車門,跑到垃圾箱旁邊,半彎下身子,開始狂吐起來。

“你沒事吧?”唐寒雨遞給他一張紙巾。

陸明飛搖搖頭,接過紙巾擦了擦,路過薑雲凡時差點把“瘋子”二字脫口而出。隨後,特案組三人跨過小旅館的黃色警戒線,快步走上三樓,遠遠就看見302房間的門口站著穿了警服的老何。

“手機找到了嗎?”陸明飛問道。

老何點點頭:“找到了,但是手機上沒有任何信息,可能是被刪除了,我們已經送去給信息調查科的同事了。”

薑雲凡看了一眼資料,就大步走進浴室,到處聞了聞,最後在滿是血水的浴缸旁佇立了許久。他盯著那張被劃傷的鵝蛋臉,肌膚勝雪,脖子上有幾條紅印。五官雖有些模糊,但還能看出她生前應該是個美人。最讓人感到不可思議的是,她身上的大紅色繡花旗袍一看就是精工打造出來的,將她苗條的身材襯托得恰到好處。

唐寒雨尾隨其後,一見女死者,她的臉色突然大變,下一秒便跑了出去,扶著牆彎腰幹嘔起來。

過了幾分鍾,唐寒雨瞥了一眼浴室裏在到處聞的薑雲凡,才強忍著胃裏翻滾的感覺再次返回浴室,裝作若無其事地問薑雲凡:“你有什麽發現?”

薑雲凡佇立在浴缸前,用鑷子夾著一個小小的玻璃瓶子,指著浴缸裏的血水和女死者道:“我聞到了玫瑰的香味,這裏麵放了很多玫瑰精油。但是凶手很聰明,把瓶子擦得幹幹淨淨,沒有留下一點兒指紋。”

在二人討論案情時,身後傳來一道男聲:“難道又是‘鐵玫瑰’出手了?”

兩人回頭一看,提問者正是陸明飛,他帶著法醫於風吟來勘查現場了。

物件提示

“這個說不準,概率各占一半吧。”薑雲凡朝於風吟要了一雙白色手套和一個塑料袋,然後掏出兜裏的手機,打開手機上的電燈軟件,又蹲下身繼續尋找。終於,他在浴缸的底下照到了一個發光的東西,便戴上手套伸手去摸,沒想到居然是一枚精致的鑽戒。他將鑽戒裝入塑料袋裏,遞給正在微笑的於風吟,然後走出了浴室。

唐寒雨拾起洗浴桌上的一張白色婚禮請柬,翻開看了看,忽然眉頭一緊,腦中閃現一個十分模糊的畫麵——在一個小小的房間內,一道黑影和長發女子開始互相廝打,並拽住了女子微卷的齊腰長發。

唐寒雨感到頭痛欲裂,使勁兒甩了甩頭,那個畫麵便消失了。她又看了一眼女死者,發現對方竟留著微卷的齊腰長發。她看了一眼門口的兩個警察,快步走出浴室,將請柬遞給身旁的薑雲凡,長歎一聲說道:“凶手很囂張,作案之後還給我們留話了。”

那兩個警察在陸明飛的指示下,進浴室將死者從浴缸裏小心翼翼地抬出來,放在鋪了黑布的地板上。隨後,兩人便離開了浴室。

“這位大哥,麻煩讓一讓,我要開始工作了。”於風吟盯著把浴室的整個門都擋住的陸明飛,不耐煩地推了推他,見對方無辜地看著自己,她還理直氣壯地做了個鬼臉。

於風吟拎著法醫工具箱走進浴室,拿出MING BU U16 警用相機,對著現場和死者近遠距離地拍照。然後,將相機放下,從工具箱拿出放大鏡,搜尋著洗漱台和牆壁上潛伏的印痕。

過了一會兒,她從工具箱拿出一雙白色的手套戴上,然後蹲下身將女死者的長發撥開,看著那張被刮得模糊不清的臉,不禁輕聲歎了一口氣。當她的手摸到那一身精美的旗袍時,發現部分麵料竟有泛白和褶皺。這讓她有一絲疑惑。一般上等的旗袍浸在水中幾個小時,也不會出現類似人皮的泛白和褶皺。隨後,她拿出一個探頭溫度計插入屍中,臉上全無剛才活潑的樣子,而是嚴肅地拿出工具箱中的鑷子,開始搜集凶手可能殘留在上麵的細微線索。

陸明飛看到她這樣,頓時覺得認真工作的女人也很美麗。他湊到薑雲凡身旁,兩人仔細打量起請柬來。內頁除了有一個燙金的玫瑰花LOGO之外,裏頭還寫著婚禮日期、舉辦婚禮的酒店地址,以及新娘新郎的名字——裴娜、馬瀧威。而新娘裴娜的正下方,多了一行用人血書寫成的話:女人,罪惡把你剝得**,詛咒把你洗淨,你升華成完善的生命。

唐寒雨掃了一眼這張特殊的喜帖,開始分析起來:“這行用血寫出來的歪歪扭扭的字,看起來很淩亂,說明凶手當時處於極度亢奮的狀態,而這句話出自泰戈爾所寫的一首詩,根據詩句的表麵意思來看,死者應該是有感情糾紛,死於情殺的概率很高。”

“但是,死者為什麽會來這間旅館呢?她是被人約來的,還是受到了威脅才來的?”陸明飛實在不解,通過女死者的穿著打扮來看,應該是那種特別有錢的年輕女子,為何婚禮前一夜會來如此破爛的小旅館?

薑雲凡聽到他的提問,忽然猛地抬頭,將那張精致的喜帖隨意放在桌子上,快步走向房門。他彎下腰看,兩手扭轉門上的鎖,忽然眼睛一亮:“從門鎖的痕跡來看,死者可能是被人約來的,因為門鎖沒有被破壞的痕跡,證明裏麵的人是主動開門,而非死者強行撞破。另外,死者跟凶手可能還認識。”

“陸隊,你去問一問這家旅館的老板,開302房的客人登記的信息,再調一調當時的監控記錄,看看這個家夥長什麽樣子,是啥時離開的房間。”

陸明飛收到薑雲凡的指示,立刻跑下樓去調查了。在狹窄的一樓大廳,那個旅館老板坐在沙發上低垂著腦袋,兩手放在腿上交織著,身體也往前傾,看起來像是在打盹。陸明飛輕聲呼喚他,他才抬起頭來,眼中寫滿了焦慮與不安。

“你不覺得旅館老板也有嫌疑?”唐寒雨十分不解地反問薑雲凡。

“我聞過,在我們來之前,這間屋子來過三個人,分別是留下氣味時間較長的凶手和死者,而旅館老板,這間屋子裏幾乎沒有他身上那股中草藥味,證明他到現場的時間並不久,或許隻在門口站了幾分鍾,與死者的遇害時間不符。”薑雲凡為了證明自己,故意湊到唐寒雨跟前聞了聞,“你今天用的香水主打是白茉莉與薄荷,應該還添加了百合和橙花、玫瑰的成分。”

唐寒雨吃驚地看著他,這個男人果然不一般,居然能夠對混合香水的味道了如指掌!恐怕在大街上隨便拉一個女人詢問,對方也不能將香水的味道脫口而出。

“我問到了!”陸明飛兩手撐著門框,手上拿著幾張打印紙。

陸明飛在一樓大廳的沙發上看到了清風旅館的郭老板,並拿到了旅客的相關登記信息。但當陸明飛提到旅客的麵容時,郭老板的答案就含糊不清了,並且越想越著急,說自己隻記得那人穿著一身黑色的運動裝,個子大概160厘米,背著雙肩包,戴著黑色的棒球帽和口罩。當時,對方解釋自己臉上起了很多麻疹,不好意思露麵。郭老板也沒有強求,辦好登記手續,就把房卡給了對方。

陸明飛邊說邊把打印紙給薑雲凡和唐寒雨。兩人接過一看,紙上記錄了嫌疑人的登記信息和視頻中的樣子。

嫌疑人叫趙二俊,27歲,男性,還有一串證件號碼。但他在視頻中的樣子很模糊,隻能看見如郭老板所說的整體打扮。他走上三樓時,特意看了一眼走廊的攝像頭,可惜隻顯示了那雙單眼皮的眼眸。視頻上顯示,他走出302房間的時間是夜晚9點5分,之後再無他出入的蹤跡。

“我已經把信息發給相關的同事了,會先派人根據這個線索去找趙二俊的下落。現在距離趙二俊離開的時間過去了四十多分鍾,這家夥應該還在這附近,他絕對跑不了!”陸明飛一說到抓犯人,就熱血沸騰。

“可我看這身形,怎麽都不像一個男人啊!”唐寒雨仔細看了看,說出了自己的判斷。

兩人麵麵相覷,轉頭看向薑雲凡,卻見他在四下打量這間房子。他踱步走到床頭櫃前,從櫃子裏拿出了兩雙沒有拆開過的一次性拖鞋,說明凶手並不打算換鞋,也沒有留宿的想法。忽然,一陣鈴聲響起,陸明飛走到外麵去接電話了。

一時之間,房間裏非常安靜,薑雲凡開始閉上雙眼,慣性地進入了自己的思維殿堂。

他的腦袋快速地運轉著:這個身穿特製旗袍的年輕女人,到底為何而來?

“薑長官……”陸明飛站在門口呼喚。

“別吵我!”正在思考的薑雲凡被陸明飛突然打斷,不禁皺著眉頭大吼一聲。

“老何來信息了,說死者手機裏的數據恢複了一些,其中有一個叫馬瀧威的聯係方式。由於這個人名與喜帖上新郎的名字一樣,所以他們撥打了馬瀧威的電話,但怎麽都打不通。另外,來這開房的凶手也夠狡猾,根本不存在趙二俊這個人,全都是虛假的信息!”

薑雲凡猛地睜開眼,驚訝地看著陸明飛幾秒,很快恢複了平時的淡然。

“如此一來,喜帖上用血寫的那行字,也可能是凶手想故意誤導我們!”

唐寒雨看了看薑雲凡,她知道對方的這句話就是說給她聽的。她正想要反駁,卻聽見浴室裏的於風吟傳出了聲音:“陸隊,這個戒指是死者的,你拿給局裏的同事查一下。我記得買這個鑽戒好像要刷卡,持卡人需要簽名。”

陸明飛走到浴室門口,接住了於風吟拋出的透明袋子,立刻將戒指遞給了守在門口的老何送回局裏展開調查。

於風吟從浴室走出來,一手拿著鑷子,一手端著一個透明的塑料四方形盒子說:“我在死者口腔內部,就是上顎的牙縫中,成功提取到一部分不屬於死者的皮膚纖維組織,以及一根烏黑亮麗的長發。經過我的檢測分析,發現皮膚纖維組織的成分百分之百來自一位女性。可能是女死者與凶手搏鬥時情急之下咬了凶手一口,所以牙齒內留下了皮膚纖維組織和頭發。另外,死者身上的旗袍是特殊麵料製做而成,但上麵沒有留下可疑的線索。”

這個結果讓眾人大跌眼鏡,凶手居然是一個女性!

但同時,這個結果也讓薑雲凡欣喜若狂。如此一來,他不但能成功排除凶手故意留下來誤導自己的信息,也可以確定死者是被人邀約而來,凶手會是她熟悉的親人還是女性朋友?!

那麽,一個女人狠心解決掉另一個女人,其中的動機又是什麽?

薑雲凡忽然走到房外,把門關了起來。特案組的人都熟悉他的老毛病,對他的舉動絲毫不感到驚訝。屋內很快響起了門鈴聲,唐寒雨打開房門,看見薑雲凡視若無睹地走了進來,然後獨自坐在床尾,轉過臉看著身邊的空白處溫柔地微笑,像是有個女人在旁邊坐著跟他聊天一樣。

忽然,薑雲凡看向陸明飛,說道:“你把自己當死者坐在我身旁,配合我說一段對話。婚禮前一夜,女人出門見的人往往都不是親戚,那就可能是她熟悉的女性朋友了!”

陸明飛本想拒絕,但一想到這是薑雲凡破案的關鍵環節,便十分不情願地走了過去。

“我去給你們拿盞蠟燭來,這樣會讓氣氛浪漫一點。”於風吟朝他們眨了眨眼,笑著補充道,“哦,還要開暖黃色的燈光!”她故意不讓陸明飛拒絕,說完就按下了整間屋子的暖黃燈。

不一會兒,於風吟真的拿了一盞裝在玻璃杯中的蠟燭來。這時,薑雲凡也已經和陸明飛交代完台詞。下一刻,陸明飛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朝薑雲凡溫柔地笑道:“我要走了,今晚要早點休息,明天婚禮上還有很多事要忙!”話音一落,他就起身要走。

“別啊,明天的事就交給伴娘伴郎,你隻要負責當個最美的新娘就可以了。以後你就是別人的妻子、兒媳,甚至過不了多久就是別人的母親了,肯定會越來越忙,什麽時候能再出來聚聚都不知道!”

薑雲凡把自己模擬成凶手,連忙拉住了陸明飛的手臂,說到最後一句話時還輕輕地歎了口氣。唐寒雨有點不習慣他倆的現場模擬,她看了一眼陸明飛,注意到他那條結實的手臂都起雞皮疙瘩了!

“別鬧了,我真的要走了,剛剛馬瀧威給我打了好幾個電話,可能是有什麽要緊事。”陸明飛推掉薑雲凡的手,手機適宜地傳出短信的鈴聲,“這不,他發短信來催我回家了。”

真凶歸案

接著,陸明飛便走開了。而薑雲凡站起來,臉上露出了十分憎恨的表情,雙眼像是燃著熊熊烈火,猛地掐住了前方空白的地方,仿佛他掐住的就是裴娜的脖子,然後迅速地把裴娜推到牆壁上。他的臉上露出了令人恐懼的笑容。慢慢地,他鬆開了手,看著腳下的裴娜大笑起來。

陸明飛靠在桌子邊,由於剛剛他演了死者裴娜,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他看向薑雲凡,不禁打了個冷戰。倘若自己方才被當成裴娜,這會兒可能就被掐得氣若遊絲了。

唐寒雨這時才注意到,牆壁有微微凹下去和摩擦的痕跡,地毯也有掙紮的痕跡!這都能夠證明,凶手的腕力驚人,應該是經常健身和練過搏擊。

在場的人除了於風吟以外,全都專注於薑雲凡的破案動作,沒人注意到於風吟此刻摘下一隻手套,悄悄地掏出手機發了一條短信。

陸明飛心有餘悸地望向別處,掃了一眼桌上的喜帖,盯著泰戈爾的那句詩看了半天,問道:“凶手為何要留下那句詩?有含義嗎?”

此時,陸明飛的手機鈴聲又響起來了。他看了一眼短信,臉上不自覺地露出笑容:“查到了!死者裴娜,根據清武裏市中心的大佳商場戒指專櫃的店員描述,她當時和一個男士去的,兩人買了一對鑽戒。死者芳齡28歲,是一家外企的總經理和投資人,擁有百萬資產。死者生前的未婚夫就是馬瀧威,30歲,是一家企業的市場部經理,但目前行蹤不明。”

薑雲凡聽後,獨自走向浴室,將浴缸裏的水都放幹,整個人躺了進去。其餘三人站在浴室門口,全都看得目瞪口呆,這人破案的方式還真奇葩!

薑雲凡將裴娜的個人資料和遇害狀態在腦海中仔細過濾了一遍。他盯著眼前的牆壁,好半天眼皮都沒眨一下,仿佛那些數據和圖片都在他的眼前一一浮現了出來。凶手與死者究竟有過什麽愛恨情仇?忽然,他臉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是嫉妒!

“可能是嫉妒!”薑雲凡興奮地從浴缸裏坐起來,對著其他三個人大笑道,“凶手是在進行一種審判,通過在請柬上寫下的詩句來暗諷死者裴娜是個不幹淨的女人,所以要將她裁決。從某個角度來看,凶手可能很妒忌死者。畢竟,一個28歲的年輕女性,不僅漂亮優秀,事業愛情雙豐收,還擁有百萬資產,很難不讓人羨慕嫉妒恨啊!”

“這有什麽好羨慕嫉妒恨,作為一個新時代的女性,完全可以通過自己的努力去得到這些東西。不過話說回來,既然她如此優秀耀眼,肯定就會有很多男人追求她,雖不排除嫉妒的可能性,但感情糾紛的概率也不小!”唐寒雨依舊相信自己的判斷。

“等一等,請讓我整理下思路。也就是說,凶手可能是個160厘米左右、身材消瘦、眼眸細長、臉上長了麻疹的女人,而且她還會搏擊,又是死者生前的好朋友或者親戚?”陸明飛忍不住推敲破案細節來,卻見薑雲凡走出浴室,朝他堅定地點了點頭,表示非常認可他的總結。

“太好了!這下又縮小了搜查範圍!”陸明飛高興地掏出手機,在房外打了幾個電話。足足15分鍾後,他才走進來,臉上掩飾不住喜悅之色,“剛剛老何來電,他們在市內最大的清風酒店(婚禮舉辦的地點)外抓到了這個女人,目前已經押回局裏了。”

話音剛落,兩名警察走進浴室,在陸明飛的批準下把裴娜抬了出去。

而此時,法醫於風吟將檢測報告放在桌上,也隨警察一起離開了。

特案組三人走到清風旅館的一樓時,郭老板正望著牆壁上的營業執照發呆,像是在費神想什麽事情。直到陸明飛過去和他打招呼,他才回過神來。兩人也隻是交談了幾句,薑雲凡就等得不耐煩,連忙催促陸明飛開車回局裏。

一回到局裏,特案組三人飛快地走到審訊室,看見裏麵坐著一位頭發烏黑、小麥膚色的女人。那女人聽到越來越近的腳步聲,也沒有抬頭,而是盯著自己那雙戴著鐐銬的手。唐寒雨路過她身邊時,不禁吃了一驚——她的手上戴著與裴娜一模一樣的鑽戒。

直到他們三人坐下來,陸明飛看著麵前的紙張念道:“趙霞,26歲,外企職員,未婚。”

對麵的女子終於抬起頭來,那張憔悴的臉上,不僅眼圈發黑,還長滿了紅色斑塊,看得格外瘮人。她的手臂比一般女子都要粗壯,隱約間可以看見肌肉的線條,身上還是穿著那一套黑色的運動服。

趙霞那雙眼中沒有恐懼,反而生出了一絲奇怪的興奮。她伸出自己的左手,將手指上的戒指展示給對麵的三人看:“明天我就要結婚了,你們看,這個戒指好看嗎?”

特案組三人有點吃驚,薑雲凡仔細地打量著對麵的女人,想看看她會玩什麽把戲。

陸明飛望著唐寒雨,指著自己的腦袋,小聲地問道:“她不會這裏出現問題了吧?”

唐寒雨看了看趙霞,注意到對方隻伸左手,卻藏著右手。她不禁有點疑惑,淡淡地說:“可能是得了妄想症。”

“你們為什麽要鎖住我?快放開我!明天我就要結婚了,你們再不放我回家,我的未婚夫就會來這裏找你們,到時候你們就完蛋了!”趙霞現在就像個七歲的小孩一樣天真地威脅著薑雲凡一行人。

陸明飛失去了耐心,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怒道:“趙霞,你別再跟我們裝瘋賣傻了!我問你,你的戒指為什麽和裴娜的一模一樣?你那晚把她怎麽了?”

趙霞在聽到“裴娜”二字時,雙手明顯顫抖了一下,露出的一絲害怕被唐寒雨捕捉到了。她直視對麵的三雙目光,皺著眉頭,用手扇了扇鼻尖,嘲諷道:“我沒有害她!她不幹淨!她的鑽戒肯定是某個男人送的吧?居然還和我的一樣,真晦氣!”

薑雲凡忽然笑了笑,眼看陸明飛又要發火,連忙撞了撞他那肌肉結實的手臂,示意自己有話要問:“你能用一句話形容她不幹淨嗎?”

趙霞朝他微微一笑,隨後搖了搖頭,眼神似乎在告訴薑雲凡,她不會上當。

薑雲凡目不轉睛地盯住她的鑽戒,慢慢地說:“裴娜要走的時候,你拉住她不許離開,還看見了她手上的鑽戒與自己的一模一樣,你應該是這個時候起了恨意。”

趙霞下意識地看了看自己的鑽戒,不禁蜷縮著左手,把手慢慢地縮回桌下。她一臉淡然地看著薑雲凡,眼角卻微微一緊,露出了一絲不安。

“而她一意要離開,使你怒火中燒。你們開始吵起來,因為某件事起了很大的矛盾,並展開了搏鬥。而這個矛盾,就是你把她害死的原因之一。到底是什麽事情,能讓你下如此狠手?”

趙霞瞪著雙眼,神色冰冷到了極點,卻隻吐出了幾個字:“我說過了,我沒有害她!”

陸明飛見她嘴硬,怒氣衝衝地說:“你別得意。等我們找到那個包,你就等著坐牢吧!”

趙霞不理會他,像是知道他在嚇唬自己一樣。特案組三人見對方不肯坦白,便走出了審訊室商量對策,最終決定由唐寒雨這個心理師去和趙霞對談,套出對方死死守住的秘密。

“我總覺得哪裏有點不對?你有沒有新的發現?”薑雲凡拉住要去審訊室的唐寒雨。

“有,我覺得論資曆和智商,趙霞比不過裴娜。她一個女人能想出這種驚心的手法,實在不簡單。”唐寒雨見薑雲凡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又說,“我想,等會兒我進去和她談一談婚禮,可能會有新的線索。”

這時,陸明飛接到一個電話,急匆匆地往外走。薑雲凡站在窗外,盯著審訊室裏麵的兩個女人。隻見趙霞瞪了一眼他,很快將目光移向了唐寒雨,因為唐寒雨提了一個她很感興趣的話題:“趙霞,你的未婚夫長得如何?你們交往幾年了?”

趙霞一聽就笑了,盯著自己手上的鑽戒說道:“他呀,長得可帥了!我們交往半年,他說明天就把我娶回家。我們的婚禮特別浪漫,不信明天你們可以去參加!”

唐寒雨發現對方很重視這個未婚夫,不禁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她故意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提醒道:“現在已經11點了,你的未婚夫怎麽還沒來找你?你要不要用我的手機打個電話給他?省得他擔驚受怕!”

趙霞一聽也慌起來,連忙接過對方的手機,慌慌張張地撥打號碼。可她撥了好幾次,那頭都無人接聽。下一秒,她開始哭起來:“你們快放我回家,否則瀧威又不要我了!他說過,隻要我拿到錢,就會娶我,這輩子隻愛我。”

雖然唐寒雨臉上露出了生厭的神色,卻沒有打斷對方,依舊默默地聽對方訴說著那些煩人的男女之情:“不對,裴娜已經死了,不可能再勾引我的瀧威!不可能!”

陸明飛此時提著一個雙肩背包回來了,他打開審訊室的門,將雙肩包丟到審訊桌上。趙霞猛地一抬頭,錯愕不已。陸明飛看著那對濕潤的眼眸,不禁覺得眼前的女人有點可憐。但他很快抹滅了對她的惻隱之心,不屑地哼了一聲:“趙霞,有個不好的消息要告訴你,這個背包上全是你的指紋!法醫已經證實這個包裏的東西與裴娜有關!”

薑雲凡則扯出趙霞藏在桌下的右手,看見她右手手背上那條深深的牙印,補了一句:“這是裴娜掙紮時咬的吧?還有,你的話透露了,是馬瀧威讓你處理掉裴娜的!”

趙霞心頭一驚,瞳孔因恐懼而放大。她猛地搖頭,大喊“他不是”三個字。見特案組三人不打算聽她解釋,她激動地站了起來,眉毛朝下緊皺,上眼瞼揚起,眼周繃緊。唐寒雨注意到她情緒可能失控,還想要襲擊別人,本想提醒薑雲凡他們,沒想到趙霞的行動能力非常強。

下一秒,趙霞猛地推了沒有防備的薑雲凡一把,把他狠狠地推倒在地。陸明飛立刻抓住了趙霞的雙手,而唐寒雨扶著薑雲凡走出了審訊室。

趙霞很快就被陸明飛給製伏了,重新坐在了椅子上,並被警察用繩索綁了起來。

嫉妒基因

天蒙蒙亮,警車來到市裏最著名的別墅區,以陸明飛為首的數名警察包圍了一棟白色的別墅。陸明飛悄悄地打開了前院的鐵門,圍著這棟別墅看了一圈,發現隻有一樓廚房開著窗戶,裏麵靜悄悄的,餐桌上還擺著未清洗的酒杯和餐具,沙發上的毛毯和抱枕也被隨意擺放。他便與三名警察從廚房的窗口跳進了室內,輕輕地打開了一樓的房間,發現是一間書房和儲存室,裏麵沒有任何人。

陸明飛指了指上麵,示意大家上二樓,這才聽見樓上傳來嘩啦啦的水聲。由於是木質樓梯,他們便走得很輕。然而,就在要到二樓時,有人的腳下還是發出了“嘎吱”的聲響。

樓上的水聲忽然停止了,陸明飛眉頭一皺,難道被發現了?

他們舉著槍靠近了二樓的門口,分別站在門的兩側。陸明飛往裏頭看了看,見客廳沒人,便甩了甩頭,示意大夥繼續前進。

“趙霞,是你嗎?”左邊臥室的門被打開了,一個正在用毛巾擦濕漉漉的頭發的男人走了出來。

門很快被撞開了,他害怕地回頭一望,連忙跳下窗來,訕笑道:“警察同誌,你們怎麽來我家了?”

警察立刻包圍了這個皮笑肉不笑的男人,陸明飛用手銬銬住了他的手,在他耳旁宣布:“馬瀧威,我懷疑你與裴娜的死有關,現在要逮捕你去進行審訊!”

馬瀧威佯裝出驚訝的神情,猛地搖頭道:“怎麽可能?你們抓錯人了!我和裴娜今天還要舉行婚禮,昨晚我在家裏,還叮囑她早點回家,她怎麽可能死了?”

馬瀧威的臉色因怒氣而漲得通紅,齜牙咧嘴地反駁陸明飛,還拚命地掙紮。陸明飛不耐煩地扣住他的肩膀,隻聽到骨頭發出“咯咯”的聲音,馬瀧威的臉上立刻露出了痛苦的神色,便不敢再反抗。

陸明飛得意地押著他上了警車,對自己的同事說:“老何,回局裏。”

而此時的審訊室,靠在桌邊的唐寒雨接過薑雲凡泡好的藍山咖啡。在陸明飛等人去別墅區之前,趙霞在唐寒雨的分析下,不但坦白交代了一切,還說出了馬瀧威是這宗案子的策劃人,以及他的公司和住宅地址。

唐寒雨的腦海中不斷回放著當時的場景。趙霞認罪後,她沒有直視對方,隻是淡淡地說道:“你以為自己這樣做,他就能帶你走和對你好嗎?趙霞,你錯了,他是個被金錢蒙蔽了雙眼的敗類!他在借你的手達成目的,如果你被抓了,他肯定會拿著錢逃走!而且,他能為了財產來害裴娜,你覺得下一個會輪到誰?”

趙霞被唐寒雨的話嚇得心頭一緊,仿佛有人掐住了她的脖子一樣,兩眼瞪得老大,一下子說不出話來。過了一會兒,她猛地搖頭:“不可能!那都是因為他不愛裴娜!”

“對,他不愛裴娜,因為他最愛的人是自己!而你,雖然你和裴娜是好朋友,但你的家境並不富裕,可以說是很窘迫。你幻想有一天,也能像裴娜一樣漂亮、工作出色。但你臉上的麻疹讓你自卑,內向的性格使你缺少人際交往,朋友應該也不多吧?盡管你工作很努力,但你的上司還是不重視你。而這時,裴娜已經愛情和事業都雙豐收,你卻還是這麽落魄。”

趙霞望著唐寒雨那雙冰冷的眼眸,像是看著自己的知己一樣,忍不住哭了出來:“對!所以我羨慕她,甚至還特別嫉妒她。但最可恨的是我和馬瀧威是真心相愛,她卻不願成全我們。”

審訊室裏,充斥著女人抽泣的聲音。過了好一會兒,趙霞才平靜下來,徒手抹幹了臉上的淚。她承認薑雲凡之前在現場所模擬的情況,並說出了剩下的一部分過程。

但裴娜很快就相信了——她看見了趙霞手上的那一枚鑽戒。她忽然覺得自己的臉仿佛被對方狠狠地扇了一巴掌,心中瞬間起了怒火,向趙霞宣布自己會和馬瀧威結婚,不會成全他們這對狗男女。

趙霞就是這時起了歹念,最終將裴娜殘忍殺害。

“你給我老實點!”室外傳來了陸明飛的聲音。唐寒雨回過神來,望見陸明飛押著馬瀧威來到了審訊室。

特案組三人再次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每一張臉都像冬天的冰霜一樣,仿佛室內降了十幾度。他們的眼中充滿了厭惡和鄙夷,被盯著的馬瀧威不禁打了個寒戰,下意識地摸了摸脖子,喊道:“警察同誌,你們真的抓錯人了!裴娜是我的未婚妻,我怎麽可能會害她?”

陸明飛冷眼看著馬瀧威,像是聽到了一個笑話般,發出了冷冷的笑聲:“你不心虛的話,為什麽要跑?”

馬瀧威一時語噎,過了幾十秒才支支吾吾地說:“第一次有警察來我家,我膽小……”

薑雲凡不願再聽對方編造的謊言,按下了錄音器的一個按鈕,趙霞的聲音傳了出來:“是,這宗案子是馬瀧威策劃的。他意外發現裴娜立的一份遺囑,其中有一條就是她死後的所有財產都歸她丈夫所有。婚禮舉行之前,裴娜和瀧威已經領了結婚證,法律上已經是夫妻。瀧威策劃案子的時候,還告訴我,那個手法絕無紕漏……”

聲音戛然而止,唐寒雨丟了一包照片給對麵的人。馬瀧威取出袋中的照片,看見那一張張案發現場的畫麵,沒有露出一絲驚訝或愧疚的神色,反倒是看著浴缸的那一張照片時,臉上充滿了厭惡、輕視,甚至有一絲害怕。

“真凶在看到死者時,臉上表現出來的表情與你此刻的完全相同。人證物證都在,你還有什麽要說的嗎?”

馬瀧威驚訝地看著說話一針見血的唐寒雨,忽然仰頭笑了,笑了足足一分鍾。他漸漸平靜下來,垂著腦袋,將自己作案的動機一一道出來。

馬瀧威與裴娜在生意上是合作夥伴,她是個工作狂,各方麵都非常出色,卻令很多男士望而卻步。馬瀧威絲毫不膽怯,追了裴娜半年,用盡了各種浪漫的手段,終於在她的生日那晚表白成功。之後,馬瀧威想要在清邁開家公司。裴娜站在投資者的角度,對市場進行了調查和風險評估,勸他這兩年最好都不要開此類的公司,否則會虧損很多錢。馬瀧威根本不以為然,以他在市場的調研結果來看,他覺得自己的想法很好。於是,兩人出現了分歧,冷戰過一段時間。馬瀧威從那時起,感到裴娜這樣的女強人,或許看不起他。

特案組聽他說完後,並沒有感到意外,因為金錢確實能讓人陷入迷途,走上不歸路。

“你認識一個叫‘鐵玫瑰’的家夥?這是我們的同事在你家後院發現的玫瑰花。”陸明飛拿出一個裝了很多照片的透明袋。薑雲凡主動拆開一看,那些照片上都是用玫瑰花寫成的一句話——GAME IS ON。“還有,那件旗袍是怎麽回事兒?”唐寒雨補充道。

馬瀧威仔細想了想,堅定地說:“玫瑰花是我一個住在清邁的朋友送給我的新婚禮物。清邁自古以來有‘北國玫瑰’的雅稱,最著名的就是玫瑰花。不久前,我告訴了他我在感情上遇到的問題後,他就給我郵來了那件旗袍和含有作案手法的信件。但是,我不認識你們說的‘鐵玫瑰’。”

“那你的手法中,為何倒入了玫瑰精油?”薑雲凡一臉質疑。

馬瀧威不禁有些詫異,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並不知情,還流下了懺悔的淚水。

浴缸新娘案的結局讓人唏噓不已,金錢還真是萬惡之源,有多少人死在錢上!馬瀧威和趙霞都將受到相應的法律製裁。案子雖然破了,但特案組三人依然一頭霧水,難道玫瑰花組成的那句英文和玫瑰精油都是“鐵玫瑰”的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