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白猿給的護身符

鳩林之設,亂鬼門以惑人心也。其聚異獸而施詭術,以實鬼門之難測。林中異獸之奇變,當世至盛,而強猖之奇,平生少見。其體長兩尺,四腳如柱,鼠首生角,猴尾長毛,目張而辨吉凶,耳立而知禍福,裹足進退,素不遇險。然其知山林之險,未知存身之道,其好山腰果,縱奇險亦往之,多殞命也。

——節選自《寺司百代·雲林卷·風物篇》

這裏的林子一片黑暗,更詭異的是此刻這裏連一點兒聲音也沒有,剛才他們為躲避那些石人在林子裏一陣狂奔,耳邊隻有呼呼的風聲,卻並未注意到林子裏其他的聲響,此刻他們停了下來才注意到林子裏是如此寂靜。不過在這樣的森林裏夜晚一般是不會有什麽聲響的,隻不過人一旦處在這樣的處境裏心中就會生出許多恐怖的想法來。

兩人在樹林裏相對而坐,隻不過紫瞳的眼前漆黑一片,她可想不到白猿此刻就坐在她的對麵,陰鷙地看著她。白猿已經見慣了這黑暗的世界,他待在這濃重的黑暗裏可一點兒也不害怕,可紫瞳從小時候開始便一直生活在穆老爹的小屋裏,這樣黑暗又寂靜的森林她可沒待過幾次。

被濃重的黑暗壓抑得久了她總要害怕起來:“白猿大哥,你在嗎?這,這裏好安靜啊。”

白猿並沒有急著回答她,在黑暗裏紫瞳的一舉一動他都看得清清楚楚,她臉上那緊張又害怕的表情他都看在眼裏,而他的眼睛裏總是不時地掠過一絲陰毒。

“是啊,到了晚上,這林子裏的野獸和鳥都睡覺了,出來活動的都是些狡猾又危險的家夥們,它們可不會弄出什麽聲響讓你發現它們。”

“白猿大哥,我好害怕,咱們還是快些離開這裏吧。”

白猿搖了搖頭道:“還不行,我還沒有想到出去的方法。你如果害怕的話,我送你個護身符吧,危險時說不準它能救你一命呢。”說著便將手裏的東西拋了過去。

紫瞳聽見自己麵前的地麵上一聲輕響,知道是白猿把東西拋了過來,便伸手撿了起來。那東西長不過一尺多,入手十分柔軟,紫瞳用手將那東西仔細摸了摸,卻發現那東西不過是一個用雜草編成的草人。那草人編得十分隨意,感覺是隨手而做。紫瞳拿著那東西問道:“這東西好難看,給我是做什麽的?”

白猿輕笑一聲道:“這是一個寶貝,留著它對你終歸是有好處的。”

紫瞳捏了捏那個草人,有些不明所以,但聽白猿說得那樣認真,隻得應了聲,將草人裝進了穆老頭兒的那個布袋裏,接著道:“接下來咱們怎麽辦,是不是該去找離皇哥哥他們了?”

白猿剛要開口,卻覺身周突有異常便不再說話。這時就聽頭頂上方傳來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此時林子裏一片黑暗,暗夜裏又是寂靜無聲,那聲音聽來竟分外清晰。頭頂上的樹枝都在晃動,連帶著“嘩啦啦”聲傳了下來,接著就聽見“梆梆”的聲響傳來,像是有什麽東西抱著樹幹爬了下來。

那樹木十分高大,那東西又爬得甚慢。白猿就坐在大樹底下,雙耳聽著那聲響,卻是大氣也不敢出。

紫瞳也聽到了聲響,她驚懼異常,聲音有些發顫地道:“白,白猿大哥,好像有什麽東西要下來了。”

白猿皺了皺眉,輕聲道:“不要出聲,它還不敢下來。”說完,他抬頭朝上麵望了望。上麵的林子裏漆黑一片,白猿仰著頭在那兒看著,但在他的頭頂上密布的枝葉卻遮擋住了他的視線,那順樹而下的東西他是看不到了。

剛才兩個人的一番對話,讓那個東西沒了動靜。兩人都不再出聲,這林子裏便又靜了下來。又過了好一會兒,樹幹上又傳來了一聲響。白猿眯著眼睛朝上麵看了看,就在那些枝葉間,他模糊地看到一個黑色的影子抱著樹幹滑下來,隻是夜色之中他看不清那家夥的樣子。

既然看清了那家夥的大體形貌,白猿稍微放寬了心。那東西既然不是什麽凶禽猛獸,而且是順樹而下,想來沒有多大能耐,如果真是動起手來白猿還是對付得了的。想到這裏,白猿便不再看他,隻是坐在樹底下凝神靜聽。

那東西抱著大樹幹往下滑,“梆梆”的聲響卻是離得愈發近了。過了有一刻鍾的工夫,就聽見“梆梆”的聲響到了耳畔,想來那人離地已不過五六尺,就聽“嘭”的一聲響,黑乎乎的一個東西落到了地麵上。這一下卻把紫瞳給嚇到了,她“啊”地驚叫一聲,身子想要站起來卻用力過猛一屁股又坐在地上。

白猿卻是坐在那裏沒有動作,隻是拿眼冷冷地看著那家夥。那東西自從落下之後便蹲在那裏一動不動,此時看起來它更像是一塊黑色的圓石。白猿皺了皺眉,心下卻是十分奇怪。這東西與先前在樹上所見的形狀卻是大不相同,這轉瞬之間怎麽會有如此大的變化。

他正自捉摸不定,那東西像是石頭上開了條縫兒,一個腦袋從縫隙裏探了出來。白猿的眼睛突然睜得大大的,他也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那個腦袋從圓石裏探出之後,那圓石上的縫隙隨即開裂,不斷向兩邊退去,逐漸露出了那人的身體。那構成圓石外表的東西也慢慢退到兩邊,變成了那家夥身上披的一件披風。

直到此刻白猿才看清這家夥的樣貌,那件披風下麵的身子穿著一身綠色的衣服,腰間係了條水藍色的帶子,那水藍色的帶子與披風和衣服的顏色絕然不同,在黑夜裏白猿也看得清清楚楚。

那人站在那裏一動不動,眼睛與白猿對視著,想來他是未料到白猿在黑夜裏也能看清東西。他見白猿也盯著他看,便伸手從地下拿了支掉落的枯枝,用手在枯枝上用力一削,那枯枝應聲而斷,火焰隨之而起。白猿瞧見了大吃一驚。

略顯昏暗的火光就像是漆黑夜空中的一盞明燈,不論它是多麽的微弱,對於在黑暗中待久的人都是一種希望,那昏暗的光將這林子照得亮了些,周圍的景致也顯了出來。紫瞳在黑暗裏待得太久了,濃重的黑暗早已將她的精神壓抑到了崩潰。那一個個、一場場接踵而至的意外讓她的心裏完全無法平靜下來,直到那崩潰就要來臨的時候,黑暗中突然閃現的一點兒火光拯救了她,雖然火光是由一個更加恐怖的家夥帶來的,但內心對於光明的渴望突然得到滿足也讓她忍不住欣喜。

火光將林子照得微亮,白猿皺了皺眉頭。這個奇怪的家夥到底是做什麽的,他又是從何處來的,還有他那身奇怪的衣服還真是讓人看不順眼。這個家夥那如圓石一樣的衣服此刻早已縮了回去,變成了一件翠綠色的披風披在他的身上。那真的是一件翠綠色的披風,因為那上麵長滿了翠綠色的葉子,那些葉子像鱗片一樣一片挨一片地貼在上麵,如同排兵布陣一般整齊而又緊湊。白猿看了看這件披風,那些葉子就像是長在上麵一樣,經風一吹竟還會微微顫動。

那人借著火光看了白猿和紫瞳一眼。微弱的火光落在他的臉上,讓白猿和紫瞳看見了他的臉。那是怎樣的一張臉呢?上麵布滿了一道道的紋路,如同皺紋一樣,可那又不是皺紋,那是樹皮的裂痕,不錯,那張臉就是樹皮一樣,除了五官所占的地方外,完全不是人類皮膚的樣子。那張臉就像是用一塊塊樹皮縫起來的一樣,在這樣的夜色裏,在那樣昏黃的火光中,那樣的景象真是十分駭人。紫瞳自是不敢看的,當火光照下來的時候,她早已驚得捂上了嘴,臉白如紙。

見到這人的臉,白猿不禁又皺了皺眉,他可沒想到這人的臉會是這樣子,不過這人渾身都透著一股奇怪的氣息,他那身披風,還有這張臉,若在白天,他和那些樹木站在一起是極難看出來的。

他的頭發都編成了一束束的小辮子,大概有十幾根,都甩在了後麵。他這身奇怪的裝扮,白猿可是從未曾見過的。那人站在那裏許久,白猿也搞不明白他要做些什麽。

那人手裏拿著那燃著的幹柴,眼睛卻閉了起來,他不用借著那微弱的火光,他隻是要借著自己那靈敏的鼻子。也許在這樣黑暗的夜裏,鼻子要比眼睛好使。

那家夥的鼻子一抽一抽的,使勁兒地在空氣中嗅了嗅,似乎要靠鼻子努力地尋找什麽東西。白猿伸手握住了自己身上的鐵鏈,心裏已經開始暗暗防備著。這個奇怪的家夥到底要做什麽,他可給這樣漆黑的夜增加了無數的詭異。在這樣的夜裏能夠在這樣的林子裏遇到他這樣一個奇怪的人已經夠怪異的了,可是這家夥既不言語也不顯露殺機隻是拿鼻子在空氣中使勁兒嗅來嗅去,這樣子更加詭異。

他的鼻子在空氣中**了半天,仔細地分辨著空氣中的氣味。白猿也試著自己嗅了嗅。那林子裏充斥著腐爛的枝葉,潮濕的土壤,新起的薄霧,它們的氣味都混雜在了一起,一股腦兒地躥進白猿的鼻子,想要分辨出什麽特殊的氣味實在是辦不到。他搖了搖頭,又看了看那個奇怪的家夥。

他已經將手裏的幹柴扔在了地上,幹柴直插入鬆軟的土壤裏,兀自燃燒著。手裏沒有了東西,他竟將兩手撐地,趴伏在了地上,俯身在地上嗅了起來。他在那地上趴伏著,用自己那靈敏的鼻子嗅著地麵。

這一幕是何其的詭異,紫瞳的身子竟是不住地向後挪動,她害怕極了。那家夥趴在地上在那裏使勁兒地嗅著,身子不住地向白猿那裏挪動。白猿可不怕他,他隻是搞不清楚這家夥到底在做什麽,他將手裏的鐵鏈抓緊了,隻要這個家夥一有動作,他的鐵葫蘆便會狠命地砸下去。

那人已經爬到了白猿的腳前,卻依然沒有發難的跡象。他伸手在白猿的腳邊抓了一把土,放在自己的鼻子前麵嗅了嗅。過了一會兒,他抬頭對著白猿笑了笑。

“嘿嘿,冥界的味道。”

白猿的眉頭猛地一皺,心如電轉,千萬個念頭從心中閃過,然後冷冷地道:“什麽?”

那人捧著那把土放在自己鼻子前麵,閉著眼睛又嗅了嗅,半晌才抬起頭來看著白猿,將那抔土朝白猿遞過去:“這土壤裏的血液,是來自冥界的。那股腐爛的氣息和這世間的枯朽味道是不同的,那股惡心的氣息凝聚在這裏,久久不肯散去,我是不會錯的。這味道是冥界的,真是久違了。”

土壤?血液?

白猿皺了皺眉,那土壤中怎麽會有來自冥界的血液呢?實在讓人搞不懂,不過片刻之間他就明白是怎麽回事了,剛才他給紫瞳編了那個草人,那上麵可有他用鮮血寫成的血符,或許不經意間滴落到了土壤中。想不到就是那麽微小的一滴,就能將這個家夥引過來。想到這裏,白猿的身子微微一動,將自己咬破的手掌移到了身後。

可是這樣就能逃過那家夥的鼻子了嗎?白猿忘了,這個家夥可不是靠眼睛來找東西的,他靠的是他那靈敏的鼻子,他握著那把土放在自己鼻子前麵嗅著。

“嗯?”他皺了皺眉頭,甚是奇怪地看了那把土一眼,接著便將它們拋在了地上。他又開始**他那靈敏的鼻子,使勁兒地嗅著,這一次他嗅到了白猿的身上。

白猿知道自己是躲不開這家夥的鼻子了,剛要伸手抓那葫蘆,那家夥卻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臂,將那咬破的手指拉到了他麵前。那上麵鮮血已經止住了,凝成了塊。那人將手掌放到了自己鼻子前麵,使勁兒嗅著,看樣子對他來說那是無上的美味。

“對,對,就是這個,就是這個味道。原來是在這裏,真不枉我大半夜裏跑出來,這一次總算讓我逮到了。”那人聞著白猿的手指自語道。

白猿猛地將自己的手掌扯了回來,怒道:“你是何人,到底要做什麽?”

那人見白猿發怒,便從地上站了起來。這下他如樹皮一樣的臉離白猿也不過一尺了,白猿看到那樣一張臉出現在眼前,身子忍不住朝後挪了挪。

那人站直身子繞著白猿轉了幾圈,嘖嘖讚道:“果不其然,果不其然,這等樣子是別人裝不來的。”

白猿將一隻鐵葫蘆抓在了手裏,回身道:“你要做什麽?”

那人嘿嘿笑道:“不做什麽,隻是太久沒有聞到過這氣味了,還真是讓人回憶啊。”

“氣味,什麽氣味?”白猿皺眉問道。

“嘿嘿,冥界的氣味,就在你的血液裏,那種腐爛的氣息不知道在裏麵待了多久,它們可都深入到你的骨髓裏了,你再怎麽掩飾也掩飾不了的,嘿嘿。”那人一臉詭笑,雙眼直勾勾地看著白猿。

白猿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腳下,過了一會兒才道:“你到底是誰,你又在說什麽?”

那人抬頭看了看頭頂上漆黑的夜空,在那裏有無數的枝葉橫亙而出。他轉身走到後麵的那株大樹旁,雙手抱著大樹的樹幹,把自己的臉貼了上去,伸著耳朵聆聽樹木的聲音,自己卻在那裏喃喃道:“我是這片樹林的主人,這裏的一切都要聽我的。”

白猿心下一愣,試探道:“你是這片樹林的主人,難道你是門鳩?”

“門鳩?”那人猛地睜開眼,有些疑惑地看著白猿,“你說的是這片廣大森林的主人,不不不,我可不是。門鳩那可是自上古時代就作為森林的主人了,他可是對於這片森林最重要的人。我可不是,我隻是我自己的這片樹林的主人,對對,就是你們進來的這個地方,今天晚上你們可是闖進了我的地盤。”

“那些石人都是被你抓住的?”白猿問道。

“石人?”那人愣了一下,想了一會兒,“你說的是那些石屍啊,這些可惡的家夥跑到我的林子裏,撞斷了我的樹,這我可不能容忍。不過它們也不好對付,這些東西要來時可是成群結隊的。”

“那,那它們到底是什麽東西?”這時紫瞳也走了過來,站在白猿身後問道。

那人搖了搖頭:“這可不好說,它們可不是神人魔之類的,我來的時候它們就待在這裏了,這麽多年還是那個樣子,一點兒也沒變過,一到晚上就出來抓人,把整個林子都搞得亂七八糟的。”

紫瞳道:“先前白天的時候我們在山壁上見到了許多雕刻而成的石像,那是它們嗎?”

那人點了點頭:“這些家夥們隻有到晚上才會出來,白天它們就會變成石人失去行動能力。當太陽的第一縷光芒照射到它們的身上,它們就會變成堅硬的岩石了,就像你們白天見到的那樣。”

紫瞳道:“先前你說它們到了晚上便會出來抓人,我們的兩個朋友不見了,會不會是被他們抓走了?”

“兩個朋友不見了,嘿嘿,這可不好說呀。”那人詭笑道,“在晚上,這些石屍可是不能碰的,任何活物要是碰了它們的身體,那可都得變成石頭,既冰冷又堅硬。”

紫瞳聞言嚇得花容失色,抓著白猿的胳膊道:“白猿大哥,離皇哥哥他們是被這些嚇人的東西抓走了嗎?”

白猿看了她一眼,過了片刻才點了點頭:“這些石屍從高處的石崗後麵爬了上來,我是很警覺的,躲過了他們,燕牙他們兩個卻被他們弄走了。”

“那,那怎麽辦?”紫瞳急道,“難道離皇哥哥他們也變成了石頭?”

“我看多半是。”那人道,“那些變成石頭的人都被拉去築牆了,要想救他們可是有些困難的。”

聽他這樣說,紫瞳急得眼淚都快要掉下來了。她眼淚汪汪地看著那人,哀求道:“你,你能帶我去找他們嗎?我要去救他們。”

“想要救他們也是可以的,隻是要等到天亮之後,那時候這些石屍都變成了石頭,咱們才好下手。不過我現在更加關心你。”說完,那人拿眼直直地看著白猿,“你到這裏來又要做什麽呢?最近這林子裏一直有傳聞,說有人從冥界裏逃了出來,那人不會是你吧,你的身上可有冥界的氣味,嘿嘿。”

白猿搖了搖頭:“你認錯人了,我未曾去過冥界,不過你說的傳聞我也聽說了,我也正在找那個人。”

“噢?”那人疑惑道,“你是為了這個才來到這魚骨嶺的,難道那個家夥會來到這裏?”

白猿點了點頭:“我確信那個家夥會到這裏來的,不過想來那家夥應該極難對付,咱們倒可以聯手。”

“聯手,這的確是個好提議,不過你怎麽才能找到那個家夥?像這種連冥界都能逃出來的人,咱們未必能摸得著他的蹤跡。”那人道。

白猿笑了笑:“我自然是有辦法的,不過在這之前咱們應該先找到一樣東西,那家夥可是衝著這個來的。”

“什麽東西?”那人好奇地道。

“血獅。”

“血獅?”那人驚道,“他要去嘎子洞。”

白猿眉頭猛地一皺,道:“你好像對什麽都十分了解。”

那人卻是冷笑一聲:“這沒什麽奇怪的,任何一個在這魚骨嶺中生存的人都應該能夠想到,血獅必然和嘎子洞聯係在一起。這魚骨嶺中一直就有傳聞,傳聞這魚骨嶺共有十一座險峰,這每一座險峰上都有一個山洞。而最為險峻的嘎子峰上的嘎子洞也最為神秘。傳聞那裏麵可是藏著探尋冥界入口的極重要的線索,如果找到了這個山洞幾乎就等於找到了冥界的入口。又有傳聞,在山洞的洞口蹲著一隻全身長滿紅毛的獅子,世人都稱其為血獅。要想進這山洞,得先過血獅這一關。不過這些都隻是傳聞。因為嘎子峰在魚骨嶺的最深處,那嘎子洞更是沒有人見過,想要找到它是很難的。”

“連你也不知道嗎?”白猿問道,原本要找嘎子洞他就沒有一點兒頭緒,想借助這人的力量將它找到,沒想到也是大失所望。

那人笑了一下:“我雖然不知道嘎子洞在哪裏,不過你如果執意要去尋找,我還是能助你一臂之力的。”

“怎麽說?”

“這片山嶺廣大之極,在門鳩的森林裏也是一處極其凶險的所在。這裏麵道路曲折,險象環生,尤其是山嶺的最深處,幾乎罕有人至,其間情況如何卻是難以知曉,外人想要進入是難上加難。不過這世間有一類生靈,它們天生能避艱險、知進退,是在這森林中行走的良伴,若能有一隻伴你而去,這一路過去能省力不少。”

白猿聞言,疑惑地道:“這世間還有這樣的生靈。如果真有,想來也是極難尋找的。怎麽,你能找得到?”

那人點了點頭:“我既然說要助你,自然是能為你找到的。你先跟我過來。”說完,那人便轉身走入了身後的林子裏。

白猿皺了皺眉,又看了一眼紫瞳:“走吧,先跟他過去看看,待明天天亮再去救離皇他們。”見他這樣說,紫瞳便放下心來,點了點頭。

兩人緊跟著走進了那黑暗的樹林裏。白猿的眼睛在黑夜中十分敏銳,紫瞳是做不到的,她將那個人留的火把拿了起來,借著微弱的光緊跟在白猿後麵。

三個人排成一線在林子裏行走,兩旁大樹的樹幹越來越粗壯,看來他們正不斷地向樹林深處走。地上堆積的枯葉也越來越厚,看來這裏已經很少有人能到達了。雙腳踩在鬆軟的樹葉上竟是毫無聲響。這林子裏本來就安靜異常,三個人都不說話,在漆黑的夜色裏,這一行人看上去肅穆異常。

三人在林子裏走了大概有半個時辰,就來到了這林子裏一株極粗壯的大樹跟前,那樹木十分高大,兩三個人是合抱不過來的。三個人就站在樹下麵,那人抬頭看了看,指了指那棵大樹對白猿道:“就在這上麵,不過要抓到它還要費些力氣。”

白猿點了點頭道:“還需要什麽東西,我去準備。”

那人搖了搖頭道:“東西是不需要的。隻是這世間凡是有靈性的東西往往都是不易得到的,你就算將它抓住卻未必能讓它臣服於你。”

這話是不假的,世間有靈性的東西,要使其屈服的確是極難的,所謂收其身易,服其心難。

白猿皺起了眉頭,半晌才道:“如此說來今天卻未必能將它抓住,你可有什麽好方法?”

那人搖了搖頭:“能否將它徹底抓住,倒要看你的機緣了。事情就這樣了,你可敢跟我走?”

白猿冷哼一聲,不屑地道:“既然來到這裏,豈有不敢之理,你在前麵領路吧。”

“不需要我帶路,那東西就在這樹上。你隻管爬到樹上去,自然會見到它的,能否將它拿住就要看你的造化了。”

白猿瞪了他一眼,不再說話,抓著那樹的主幹便爬了上去。那巨樹十分粗壯,一個人是抱不過來的。那樹的年齡已是不小,巨樹的樹皮十分厚,經過風吹日曬,厚厚的樹皮已經開裂了。白猿扳著樹皮間的裂痕爬上去。白猿爬得極為不易,他身後還背著五個布袋,脖子還掛著兩個沉重的鐵葫蘆,身子十分沉重。

這樹在這裏也不知長了多少年,看上去十分高大,抬頭上望卻見不到斜伸出的枝幹在那裏,況且那人隻說靈物就在這樹上,到底是什麽東西卻是無從知曉的,如今他隻能向上爬,到時候要隨機應變了。

白猿摳著樹皮慢慢爬了上去,身子逐漸消失在了黑暗中。紫瞳站在樹底下呆呆地看著他,直到再也看不見。那人見白猿爬了上去便對紫瞳道,“他既然上去了,咱們去上麵等著他吧,做好準備了。”

紫瞳眉頭一皺,不明白他這話是什麽意思。這時候就見一根粗壯的樹藤從上麵降了下來,準確地落到紫瞳身後。紫瞳尚未察覺,隻覺腰間一緊,一股大力襲來,把她拉向了空中,她隻是發出了一聲驚呼便消失在了黑暗裏。

在黑暗裏也不知飛了多久,就覺那樹藤猛地在空中停住了。她的身子倒像是坐到了一根粗大的樹杈上。緊接著就見身旁火光一閃,紫瞳隻覺眼前一亮,連忙伸手遮了一下,待仔細一瞧,就見先前那人正坐在自己側,借著火光看著自己。那人的臉就像樹皮一樣,在昏暗的火光下甚是嚇人,紫瞳連忙把臉扭開了。

那人見紫瞳扭過臉去,便輕聲道:“不要出聲,待會兒就有好戲看了。”說著便指了指斜下方的一截寬大的樹幹。

那樹幹十分粗壯,少說也有兩三尺粗吧,遠遠看去倒像是一座橫亙在空中的木橋,人要在上麵行走也不是什麽難事。紫瞳看著那根粗壯的樹幹,心裏想不知道將會有什麽事在這裏發生。

此時林子裏平靜異常,倒沒有什麽怪事出現。紫瞳坐在那裏,不時向斜下方的樹幹瞧一眼,隻是不經意間看見一個奇怪的果子掉到了那樹幹上。

果子樣子十分奇怪,紫瞳是從來沒有見過的。那果子的皮都裂成一塊塊的,每一塊皮上都有一根尖刺一樣的東西伸出來,不過看樣子那刺十分柔軟,並不會刺傷人,果子從上麵落下來將下麵的幾根尖刺給壓軟了。

紫瞳看著那果子,感覺十分奇怪。森林裏何曾有過這樣的果子,她可是未曾見過的。至於紫瞳所在的這株大樹,她自己是認得的,這樹上絕不會結這種果子的。這果子自然是從別處弄來的,它是不會無緣無故跑到這裏來的。紫瞳感覺有點兒奇怪,不知是誰將這果子帶到這裏來的。她抬眼朝果子上麵的枝葉處瞧了瞧,那裏十分黑暗,以她的眼力看不太清楚。她將眼睛眯了起來,仔細朝那裏瞧了瞧。這一瞧之下又將她嚇得花容失色。

隻見一條五彩斑斕的大蛇正好從樹枝裏探出頭來。那蛇的身子有碗口粗細,上麵布滿了黃色的花斑,它這樣的身子在黑夜裏十分容易看清楚。

那蛇的身子緊緊盤在一根樹枝上,想來它的身子一定很重,竟將樹枝壓得彎了下去。那條大蛇的腦袋隻在樹枝裏探了一下,瞬間便縮了回去。雖然隻有一瞬間,紫瞳就已經發現這大蛇與平日裏所見的大蛇是不同的。這蛇腦袋後麵的蛇頸上有兩片耳朵一樣的東西緊貼在那裏,樣子十分奇怪。紫瞳以前沒有見過這樣的蛇,也不知道它那兩片東西有什麽用處。

怪蛇在樹枝裏探了一下腦袋便即縮了回去,身子仍緊盤在樹枝上紋絲不動。紫瞳暗道:“那果子難不成是這怪蛇拋在這裏的?卻不知道它到底要做什麽。”

她正在那裏暗自奇怪,就見在大樹的主幹上,那根如木橋一樣的樹幹伸出的地方,一個小腦袋在那裏閃了一下。紫瞳定睛一瞧,那裏又沒有了動靜。紫瞳搖了搖頭,以為自己看錯了,便又扭頭去看那條怪蛇。

過了有一盞茶的工夫,那蛇兀自盤在那裏不動彈。紫瞳正暗自納罕,就見先前有腦袋閃動的樹幹處真的探出一個腦袋來。原來在那斜幹伸出的地方,樹的主幹上開有一個大大的樹洞,那斜幹正好從洞口伸出,如此看來,若沿著那斜幹前行卻正好進入樹洞裏。想到這些,紫瞳卻又驚歎起來。這個地方如此奇妙,卻不知是天然生成的還是後天開鑿的。

那腦袋從樹洞裏探了出來,隻在那裏閃了一下便又縮了回去。那東西極是謹慎,隻在那裏探頭試探,卻不肯把身子從洞探出來。怪蛇趴在那裏極有耐心,任那腦袋從洞裏不斷閃出,身子就是不動彈一下。樹洞裏的東西想來已經知曉這外麵非常危險,不肯輕易出來,但樹幹上放著的果子卻實在是誘人,它又舍不得。

紫瞳坐在樹幹上看著這奇怪的一幕,心裏暗暗稱奇,不曉得樹洞裏的東西是什麽生靈,而樹幹上的果實又是什麽好吃的,竟能有如此的吸引力。

那東西的腦袋在樹洞裏閃了幾下,見林子裏實在沒有什麽危險,就將自己的半個身子探了出來。借著火把上的微光,紫瞳眯起眼來將那東西看了看,那東西的腦袋如鼠首一般,隻是眼睛卻大了許多,兩個尖尖的耳朵立在腦袋上,此刻正在微微地轉動,想來是在探聽這林子裏的危險。在兩耳之間有一對小小的尖角,那尖角十分短小,幾乎隱沒在腦袋上細長的絨毛裏。那東西身上的毛極長,都整齊地在分布在身體的兩側,順著兩個前肢延伸到它的爪子上,將爪子給遮住了。不知道它的爪子長得什麽樣子,不過想來也定是十分尖利。

那小東西從樹洞裏探出半個身子,見這林子裏仍是毫無動靜,膽子愈發大了,後肢用力,身子直直地從樹洞裏跳了出來。這一下,它那毛茸茸的尾巴也露了出來。紫瞳看到,那條尾巴上長滿了棕色的毛,整條尾巴看上去毛茸茸的。

那家夥從樹洞裏跳出來,仰首朝上下四周看了看。這小獸極是敏銳,抬眼便瞧到了紫瞳蹲坐處的火光,隻見小獸身子縮了一縮想要退回去,隻是前爪動了動身子卻並未動彈。

那小獸活動著兩隻耳朵看著紫瞳他們似是猶疑不定,那隻舉起來的前爪卻並未放下。想來定是前麵的果子太過誘人,那小獸終是舍不得,把前爪放了下去,四肢活動,“吧嗒吧嗒”地跑了過去。它邊跑動還時不時朝紫瞳這邊瞧一眼,想來對他們十分戒備。

紫瞳看著它跑了過去,心卻提到了嗓子眼兒。那條怪蛇此刻可就躲在果子上方的樹枝上,這小獸若跑過去豈不正入了怪蛇的嘴裏?見小獸毫無知覺,紫瞳便要開口呼喊,身旁那人卻拉住她,輕聲道:“噓,不要出聲,等一下便有好戲看了。”

紫瞳十分焦急地回頭看了他一眼,那人隻盯著小獸奔跑,卻不再說話。紫瞳再次扭過頭去看那小獸,它已經跑到了果子旁邊,扭頭朝紫瞳這邊看了眼,見紫瞳他們仍安然地坐在那裏它才放下心來,又轉著腦袋朝四周看了看,並未發現危險。隻是這個貪吃的小家夥,它可沒想到那個巨大的危險就在它的腦袋上麵。

紫瞳緊張地伸手捂住了嘴,她感覺自己就要驚呼出來了。那小獸見沒了危險,便用前爪撥了撥那果子,那果子直滾到它嘴下麵,它張嘴咬住了果子上的梗。

而紫瞳看到,那條隱藏在黑暗中的怪蛇,它那隱藏在腦袋後麵的兩片耳朵卻是慢慢地張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