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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哈爾斯願意完全信任我,整件事情就會簡單許多。假如他能早些毫無保留地坦白傑克.貝利的事,並在火災過後就把他懷疑的事情告訴我的話,我們大家至少可以少過一段悲慘的日子。不過,年輕人不明白這些,他們不願意相信長輩的經驗。很多時候,他們還連累長輩在那裏擔驚受怕。
馬房失火後,我的精力幾乎快要耗盡。在葛奇爾德的堅持下,我答應跟她一起外出,也好呼吸一下新鮮的空氣。不過,我們的汽車暫時不能使用了。於是,葛奇爾德去了卡薩洛瓦馬車出租店,並在那裏租賃了一輛兩輪的輕便馬車。
就在我們的馬車從車道拐上馬路的時候,我們與一位女士擦肩而過。她放下手中的小手提箱,駐足環視“陽光居室”的主屋以及屋子前麵的草坪。因為她臉上留下了被火燒傷的疤痕,所以她引起了我的注意。
“那張臉太可怕了!我晚上準會做惡夢的!弗蘭德,快點走!”從女子身邊經過時,葛奇爾德不由得叫了出來。
“弗蘭德?這是馬的名字?”
“沒錯!它叫弗蘭德。”葛奇爾德回答道,同時用馬鞭輕輕彈動了一下馬身上的鬃毛。好一段日子她都沒有駕駛過馬車了。看樣子,此時此刻她已經把駕駛馬車當成一種樂趣了。
“這匹馬看起來不像是專門用來出租的。店主說,這匹馬是從阿姆斯特朗家裏買過來的。當時,這家人已經有好幾輛汽車了,根本不需要使用馬車了。弗蘭德聽話,快跑!”
“弗蘭德”怎麽聽也不像是馬的名字,但是,我們在瑞斯菲爾德見到的那個孩子也稱馬兒為“弗蘭德”。想到這件事情,我的大腦快速運轉起來。
因為我的要求,哈爾斯派人去找租給我們房子的代理人,並把馬房失火的事情告訴了他。傑姆遜會在晚上回到主屋,並且帶來一個幫手。在我看來,失火的事情完全沒有通知阿姆斯特朗太太的必要,她一定已經得知了此事。此外,從我拒絕搬離“陽光居室”的角度考慮,我和她之間的會麵十有八九會很不愉快。不過,馬車從華克醫生的家門口經過時,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葛奇爾德,停一下車,我有點兒事。”
“你想看看露易絲?”
“不是。我想找一下華克醫生。”
我沒有理會她滿臉的困惑,朝那間掛有“診所”字樣的屋子走去。我走進屋子的時候,候診室裏一個人也沒有。不過,兩個人的爭論聲卻從另一頭的診療室裏傳了出來。
隻聽其中一人吼道:“怎麽能這樣!能算出這樣的數字,簡直是沒有天理!”
接下來是華克醫生沉靜的聲音。他顯然沒有爭辯,隻是很客觀地解釋某一些事情。不過,我無暇去聽這些有關賬單的爭吵,因此我故意幹咳了一聲。頓時,裏麵的談話中斷下來,關門的聲音隨之響起。華克醫生穿過大廳向候診室走來,看見是我,他麵露驚訝之色。
“中午好,醫生。我有一件事情想問你,不會耽誤你太長時間的。”
“我們坐下來說吧。”
“哦,不用了。我想問一下,從今天早上到現在,你是否替人治療過槍傷?”
“槍傷?沒有。這真是一件令人震驚的事情。準是‘陽光居室’裏又發生什麽動人心魄的大事了。”他微笑著回答。
“我沒那麽說。不過,這確實是事實。假如碰到這樣的病人,可否勞煩你通知我們一下?”
“非常樂意。我聽說你那邊失火的事情了。火災和槍擊事件在昨晚一並發生,確實讓人震驚。特別是在那樣一個安靜的地方。”
“是的,那裏安靜得就像蒸氣室。”我邊回答,邊轉身離開。
“你還願意在那裏住下去嗎?”
“我會住到耗盡所有精力為止。”
我走下屋前的台階時,突然轉過了身子,順便提了一個問題。
“醫生,你認識一個名叫魯西.瓦雷斯的小孩嗎?”
盡管他非常聰敏,但他的表情還是有些僵硬。可他立馬加強了戒備。
“魯西.瓦雷斯?”他麵露驚訝之色,“沒有,這個名字我沒聽過。這附近居住的人,很多都姓瓦雷斯,不過沒有一個叫魯西的。”
他的反應讓我確信他認識魯西。要想騙過我的眼睛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很顯然,我眼前這個人想要向我欺瞞什麽。看來,就算我怎麽追問,他也不會告訴我真相。他已經開始防備我。我有些生氣,滿心挫敗地離開了。
接著,我們去拜訪了史都華醫生,這位醫生熱情款待了我們。馬車停在屋外,弗蘭德悠閑地啃食著路旁的青草。我和葛奇爾德在屋子裏喝著接骨木酒,並跟醫生簡單地談論了馬房著火的事情。一些較為關鍵的情節我們沒有提及。就在我們轉向走廊準備離開時,我向正在幫我們解開馬繩的史都華醫生提出了一個問題——我之前問過華克醫生的問題。
“老天!槍傷?我沒有見過。瑞秋小姐,那座房子裏居然出了這麽多事情!”
“馬房著火的時候,有人想趁虛而入。我們出於自衛,用槍射傷了他,他大概受了一點兒輕傷。”我把情況簡單敘述了一遍後,叮囑道,“請不要把這件事情告訴其他人,我們不想讓那麽多人知道。”
另外,我們還去求證了另外一種可能。我們去了卡薩洛瓦火車站,並見到了站長,向他詢問淩晨一點到天亮前從卡薩洛瓦發出的火車車次。可我們得到的答案是早上六點之前根本沒有發車。我需要問詢的下一個問題恐怕要使用外交手段才能解決。
“六點鍾發車的時候,你是否注意到有乘客——確切地說是個男乘客,走路的時候是個跛腳。勞煩你仔細想一下,這個對我們很重要。因為那個人很可能就是‘陽光居室’縱火案的嫌疑人。”
他全神貫注地回憶起來。
過了一會兒,他滔滔不絕地說道:“著火的時候,我也在火災現場。是的,我是消防隊員。自從夏季別墅的高爾夫球場發生了一次大火之後,這裏再沒有發生過火災。前天,我老婆還說,我省下了不少買消防頭盔和衣服的錢呢。結果,昨晚他們人手不夠,就急急地拉著警鈴把我叫走了。當時,我身上的行頭都是草草穿上的。”
他停了下來。葛奇爾德趁著他喘氣的工夫問道:“那麽,你注意到跛腳的人了嗎?”
“火車上的乘客沒有跛腳的。因為我要趕回車站,我沒有和其他消防隊員一起,而是一個人乘坐四點三刻的班車離開。當時,火災現場也沒剩多少事情,火勢已經基本上控製住了。”
聽著他的話語越來越偏題,葛奇爾德和我無奈地相視而笑。然而,我們必須耐著性子聽下去。
他接著說道:“因此,我就提前下山了。許多村民也從現場打道回府。我經過通向俱樂部的小路時,遇到了兩個人。一個人身材很矮,他當時背對著我,在一塊大石頭上坐著,還把一個白色的東西拿在手裏,看起來像是要綁腳。我走了好一段,又回頭看了一眼,我發現那個人走路的時候有點跛腳。並且嘴裏罵著一些很難聽的話。”
“他們往俱樂部的方向走了嗎?”葛奇爾德身體前傾,關切地問。
“沒有,小姐。看樣子,他們準備走回村子。我沒有注意到他們的長相。因為這裏所有的人我都認識,他們也都認識我。當時我還穿著消防服,可他們沒有跟我打招呼,所以我認定他們是外來人。”
至此,這天下午我們得到的探訪結果如下:那個被我射傷的人並沒有乘坐火車從這裏離開,也沒有去診所治療傷口。另外,華克醫生認識魯西.瓦雷斯。他拒絕承認的舉動讓我確信一點:我們在魯西.瓦雷斯這邊一定可以找到線索。
這個晚上,傑姆遜刑警就要從鎮上回到“陽光居室”,這確實是一件令人振奮的事情。這一回,葛奇爾德應該也是滿心歡喜吧。我們下午乘坐馬車回家的時候,我第一次在明朗的陽光下好好打量她。我驚訝極了,她居然這麽消瘦,而且氣色也差極了,全然不見年輕人的朝氣蓬勃。
“葛奇爾德,我覺得自己是一個自私的老女人。今天晚上你就離開這個倒黴的屋子吧。下個星期,你可以和朋友一起去英格蘭散散心。”
可是,我竟發現,她的臉因為痛苦而漲得通紅。
“瑞秋姑姑,我想留在這裏,我不想離開。”
“你應該換一個環境,調整一下你的心情。再待下去,你的健康和氣色就會越來越糟糕!”我語氣堅決地說。
“我不想去任何地方。”她用同樣堅決的語氣回答我。之後,她的語調輕柔了許多,“我需要待在這裏調停你和麗蒂的唇槍舌戰。”
那時候,我真的不知道還能再相信誰,因為我從葛奇爾德愉快的神情中覺察到偽裝的痕跡。返回“陽光居室”的路上,我不露聲色地觀察她,她蒼白的麵孔上隱隱透著兩片紅暈。我也不再堅持送她去英格蘭了,我知道她不會同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