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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裏再次陷入了沉重的寧靜。這時,巴頓打破了寂靜,他的語氣小心遲緩:“比爾·切斯難道連自己的妻子都不認識嗎?這樣的說法真讓人難以理解,不是嗎?”

“在水裏浸泡一個月之後呢?金色的頭發在水裏泡過後,跟他的妻子是一樣的,而且那張臉幾乎沒辦法辨認,再加上穿著他妻子的衣服,佩戴著他妻子的首飾,他又為什麽要懷疑呢?”我說道,“他們之間發生過爭執,她跑掉了,還有她的衣服、汽車全都不見了。她留下紙條,應該是為了表示要自殺。她跑走的那個月,他沒有關於她的任何消息,他根本不清楚,她到底在哪裏。而這時,從水底浮上了一具屍體,這個女人的身高和他的妻子相差無幾,身上還穿著穆裏爾·切斯的衣服。如果有人懷疑她是假冒的,這些不一樣的地方就會被查出來,但是人們根本沒有任何理由去懷疑的。克裏斯德爾是和克裏斯私奔了,她沒有死,在聖貝拉蒂諾的時候,她把汽車丟下,然後在艾爾帕索給她的丈夫發了一封電報。無論是從哪方麵,對比爾·切斯來講,這都跟他毫無關係,他壓根兒就不會想到會是她。她跟他沒有什麽關係,他又怎麽會想到這就是她呢?”

“我應該想到這點的。”巴頓說道,“但即便是想到了,我也會迅速排除掉,因為太難以置信了。”

“這隻不過是表象罷了,乍看之下是這樣的。”我說道,“假如那具屍體在湖裏一年都沒有浮上來,或者是永遠都不能浮上來,那麽穆裏爾·切斯就會消失,也不會有人去花費時間找她,我們應該也不會有她的消息了,除非大家夥專門去打撈她。但金斯利太太很有錢,還有著各種社會關係以及一個很著急的丈夫,她的情況完全不一樣。到最後,她還是會被找出來,就和已經發生了的事情一樣。隻不過速度不是很快,想要揭露真相,需要好幾個月的時間。也許等到幾個月後,人們發現了些什麽,那時他們有可能會在這湖裏打撈,可是如果人們沿著她的路線找下去,就會證實她從湖那裏離開,並且下山了,甚至可能在聖貝拉蒂諾,或者從那裏坐火車向東駛去。這樣一來,永遠不會有人在那個湖裏尋找了,即便去找了,而且發現了屍體,也失去準確辨別屍體的機會了。比爾·切斯被抓了,罪名是殺害妻子,據我所知,他很有可能會招認,這樣,湖裏麵的屍體就會被確認。而克裏斯德爾依然會失蹤,最後,人們就會感覺她肯定是出了什麽事,然後死掉了,但這是在什麽時間、什麽地點、怎麽發生的,沒有人會清楚,這會成為一個無法解開的謎題。克裏斯是這件事情的關鍵,我們之所以能談論這些,也是因為克裏斯。克裏斯德爾被認為從這裏離開的那晚,他在聖貝拉蒂諾的旅店看到一個女人穿著克裏斯德爾的衣服,還開著她的汽車,他非常清楚這個人是誰。他根本就不需要知道這些事情有什麽不對勁的,也不需要知道,那身衣服是克裏斯德爾的,或者克裏斯德爾的車被那個女人停在旅店的停車場裏。他隻要知道,他遇到的那個人,是穆裏爾·切斯就可以了,穆裏爾·切斯把剩下的事都安排好了。”

我停了下來,想等等看有誰要講話。巴頓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裏,他那肥胖沒毛的手舒服地抱著肚子。金斯利也一動不動地仰麵躺在椅子上,半閉著眼睛。徳加默像是一個心機很深的硬漢,臉色慘白,表情淡漠地靠在火爐旁邊的牆壁上。

我又繼續說道:“好吧,讓我們來驗證一下。假如裝扮成克裏斯德爾的人,是穆裏爾·切斯,很明顯,就是她殺死了她。我們都知道她究竟是誰,是個什麽樣的女人。她以前在奧爾默診所當過護士,還是奧爾默的情人,她在遇到比爾·切斯,並和他結婚之前,就已經殺過人了。她把奧爾默大夫的妻子巧妙地殺害了,而奧爾默大夫卻不得不為她遮掩。另外,她還曾跟一個男人結過婚,是灣城警察局裏的人,這個男人同樣也幫她掩蓋了罪行,實在是愚蠢至極。她對付男人很有辦法,讓他們幹什麽,他們就幹什麽。我根本就不知道她究竟是怎麽辦到的,我對她了解得不是很深,不過她的經曆,還有她對克裏斯做過的事情,都可以證實——隻要有誰妨礙她,她就會把那個人幹掉,這點非常明顯。金斯利太太就是因為妨礙了她,這些事情,我不是故意要說的,不過現在已經無所謂了。克裏斯德爾同樣對男人有一套,於是,她找上了比爾·切斯,但比爾·切斯的妻子可咽不下去這口氣。再加上她已經過了很久山上的日子,所以她厭煩了,想要逃跑,可是她需要金錢。於是她試圖向奧爾默大夫索要,可沒想到,徳加默會上來找她,這讓她感到害怕。她對徳加默不是很放心,因為他那種人,讓人永遠無法琢磨。徳加默,我說得對不對?”

徳加默挪動了一下,“趁現在還能說,就趕緊說吧,你的時間不多了。”他語氣冰冷地說道。

“克裏斯德爾的汽車、衣服、證件等這些東西,哈維蘭德並不是非拿不可,隻不過這些東西,對她來說,還是有些用處的。金斯利說克裏斯德爾習慣在身上攜帶大量的現金,其中肯定也會有一些珠寶首飾可以變賣,所以克裏斯德爾手裏的錢,對她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克裏斯德爾被殺死的原因,也因此變得合情合理。”

“現在動機說完了,我們再來說一說方法和時機。”我又接著說道,“她跟比爾發生了爭執,他跑去買酒喝,所以時機就這樣到了。她很了解比爾,很清楚他會離開多長時間,醉到什麽程度。最基本的條件就是,她需要時間,假設的時間必須夠用,否則,整件事情就會搞砸。她收拾好自己的衣服,放在自己的車裏,她必須要把這些衣服藏好,所以她駛向浣熊湖,打算藏在那裏。她是走路回來的,然後殺死克裏斯德爾,並給她穿上穆裏爾·切斯的衣服,最後把她沉到湖底。而做這些事情,都是需要時間的。至於殺人的方法,我猜測應該非常簡單合理,她先是將她灌醉,然後打她的頭部,最後在這木屋的浴缸裏把她淹死。因為她是個護士,所以很了解怎麽處理屍體。要知道,一具淹死的屍體是會下沉的,而她要做的事情就是把屍體帶到她想要的水深處,她做到了這點,這對一個會遊泳的女人來說,是非常輕鬆的。更何況我們從比爾那兒得知,她會遊泳,而且水性非常好。她把克裏斯德爾的衣服穿在了身上,然後把她想要的東西,全都裝進了行李箱裏,放進了克裏斯德爾的汽車裏,最後離開了。但在聖貝拉蒂諾的時候,她遇到了克裏斯,這是她的第一個阻礙。”

我繼續說道:“克裏斯在山上見過她,知道她就是穆裏爾·切斯。但我們沒有任何理由,或者有證據來懷疑他知道她的其他身份。這一次有可能是克裏斯在去往山上的路上碰到她的,但很顯然,她並不希望這件事發生。因為這樣一來,克裏斯就會發現被鎖上的木屋,他可能就會去找比爾談話。在她的計劃中,她離開鹿湖這件事,是絕對不能讓比爾知道的,不然的話,如果到時候屍體被發現了,他就會辨認出來。所以,她立刻開始**克裏斯,而對於克裏斯,我們可以確定一點,那就是他離不開女人,而且希望越多越好,所以這對她來說,是件非常容易的事。像哈維蘭德這樣聰慧的女人,搞定他是輕而易舉的事。她愚弄他,帶他遠走高飛,然後去艾爾帕索發了封電報,最後再跟他一起回到了灣城。她這麽做,應該也是沒有辦法,克裏斯想要回家,但她又不能讓他走遠,因為這對她來說,實在是太危險了。克裏斯一個人就可以完全推翻克裏斯德爾從鹿湖離開的跡象,隻要大家去尋找克裏斯德爾,那就一定會去詢問克裏斯,到那時候,克裏斯就會非常危險,他的命也會變得一文不值。即便人們不相信他在剛開始的否認,但隻要他說出所有的事情,那就會被接受,因為這完全可以被證實。所以她再次出手,在我要找他談話的那天晚上,她在浴室裏槍殺了克裏斯。事情大概就是這個樣子。至於第二天早晨,她為什麽又要回到那房子裏,這應該是凶手一貫的作風。她跟我說,克裏斯把她的錢都拿走了,但我不相信,我覺得是她認為克裏斯私藏了一些存款,又或者是她想要確定這一切沒有問題,全都滴水不漏,想要把事情都布置完美;還有種可能,就如她自己所說的,把報紙、牛奶拿到屋裏,這些都有可能。她回去後,我發現了她,為了堵住我的嘴,她就導演了一場戲。”

“那她又是被誰殺死的?”巴頓說道,“你應該不會說是金斯利做的吧。”

“你說你沒有跟她通過電話。”我看著金斯利,說道,“那安德莉安娜·弗洛姆塞特呢?難不成,她是在夢中跟你的妻子通話的嗎?”

“我懷疑,想要把她誆騙過去,並不是件容易的事。她隻是說她的聲音很低沉,好像有很大的變化。來這兒之前,我還沒有懷疑過,但昨天晚上,我進到這間木屋時,就感覺到了不對勁。克裏斯德爾離開的時候,不會是這個樣子,這裏實在是太利索、太整潔了。臥室裏應該到處堆著衣服,屋裏應該到處都是煙蒂,廚房裏也應該到處都是酒瓶和酒杯,還有螞蟻、蒼蠅,以及沒有清洗的碟子。剛開始我還以為是比爾太太清理幹淨的,但接著我想到,他的妻子是不會幹這些的。因為在這段時間,她都忙著跟比爾爭吵,然後還被殺死了,又或者是自殺了。這些事情,我稀裏糊塗地都想起來了,我的腦子非常亂,根本沒有什麽頭緒。”

巴頓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朝外麵的門廊走去,然後拿手絹擦了擦嘴,最後又走進屋裏坐下。他朝著左側坐著,因為他的屁股右邊有個槍套。他看著徳加默,好像在思考著什麽。徳加默的右手依然垂在側麵,手指彎曲,表情非常僵硬,他靠著牆壁站著,就像石頭一樣。

“穆裏爾·切斯究竟被誰殺死的,我還是沒有聽到。”巴頓說道,“你是不打算對我們講呢?還是想繼續調查?”

“這個人很愛穆裏爾·切斯,但同時又恨她,認為她該死。作為警察,他一點兒也不合格,這個人不能把她依法捉拿歸案,也不能讓所有的事情水落石出。”我說道,“但他也不能再讓她繼續逃脫殺人的罪責了,這實在是很奇怪。這個人就是徳加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