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通陰教室

1 惡童子

曼穀蓮縣一間偏僻的中學正浸泡在柔和的晨曦之中,這間學校極為簡陋,隻有一棟掉色的教學樓和一棟看似危樓的教師宿舍樓。來這上學的基本都是走讀生,白天上課,晚上回家。初二年級的學生尼魯特提著書包興致勃勃地走進404教室,同學們都沒有到,今天,他成了全班第一。尼魯特心裏特別得意,他從來沒有拿過第一,不管是考試還是其他項目。一向喜歡拖延的他不知道怎麽了,今天來得特別早,看著寬敞的教室,桌子、椅子井然有序地出現在自己眼前,他獲得了極大的滿足。把書包放好之後,他學著老師的樣子抬頭挺胸地跨步走到講台上,想著在講台上當一回老師指點江山,誰想講台上突然出現一條影子,神秘的影子把他嚇了一跳。

“你是誰?”尼魯特朝著地上的影子說,那是一條人影,確切地說,那是一個人形的影子,但這不是他自己的影子。影子靜靜地躺在講台上麵,像是一具屍體。教室除了自己並沒有其他人,影子從何而來呢?尼魯特盡管年紀不大,但他知道這事詭譎,嚇壞了的他尖叫著跑出教室。

半個小時後,學生們陸陸續續地來到404教室,經過尼魯特的指引,大家都知道講台上有個人影。他們並沒有害怕而是圍在講台這兒,對著影子指手畫腳。影子靜靜地躺著,擦不掉,抹不走,已然和地板融為一體。同學們對著影子折騰了一番,影子沒有任何動靜,他們瞬間也沒了興趣,看書的看書,打鬧的打鬧。

上課鈴響後,曆史老師拿著課本緩緩地登上講台,有點兒老花眼的他似乎沒有發現講台上有個人影。站到講台後,他一如既往地打開教科書,然後叫學生們跟著自己翻書。課程進入一半,一個學生突然尖叫起來,隨著這一聲突如其來的尖叫,全班同學開始慌亂。老師看到這一幕,拍著講桌罵道:“你們想造反嗎?”學生們已經嚇得躲成一團,幾個驚嚇過度的學生已經推門逃了出去。老師吃驚不已,同學們害怕地指著他身後的黑板,他轉過身來,一條黑色的人影趴在黑板上麵,黑影一動不動,好像已經跟黑板融為一體。

黑板雖黑,但是人影的形象極為顯眼兒,人影似乎從地板上瞬間挪到了黑板上麵。老師不以為然,指著人影罵道:“你算什麽玩意兒?”黑板裏的人影突然發出一陣瘮人的笑聲,老師抓起手裏的黑板刷狠狠地砸在人影身上,黑板痛叫一聲,砸他的老師突然翻身倒地,像是觸電一般抽搐不已。

404教室死了一個老師,學生們都說老師是被一條奇怪的人影所殺死,校方卻發通告說死者屬於猝死。教室沒有被清理,警察也沒有出現,學生們還得回到教室裏麵上課。與以往不同的是,回到404上課的孩子減少一大半,不少害怕的學生都請假拒絕回校上課。坐在404教室裏的學生戰戰兢兢、老老實實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他們的眼睛還在不停地轉動著,警惕四周,生怕那條奇怪的人影出現在自己的身邊。他們感到害怕,卻又不敢違背家長和老師,隻能冒死來上課。教室裏麵沉寂了許久,一個洪亮的女孩聲音打破這個僵局:“一定是猜卡姆迪。”

“猜卡姆迪回來了嗎?”有個男生叫道。教室裏麵一片慌亂,大家開始議論紛紛,他們都認為猜卡姆迪回來找他們報仇。坐在第一排的班長基拉雷受不了大家的言論,站起來罵道:“你們別胡說八道,好嗎?猜卡姆迪已經死了,那是意外,懂嗎?不許你們在這妖言惑眾,你們都給我閉上嘴巴。”

“它就在你腳下。”也不知道是誰說了一句,嚇得基拉雷跳到椅子上。果然,那個奇怪的影子又出現了,影子安安靜靜地躺在班長基拉雷位置下麵的地板上。全場一片嘩然,大家紛紛往後排坐去。基拉雷站在椅子上低頭朝著影子罵道:“給我滾開。”他在椅子上跺著腳,椅子搖搖晃晃地發出雜亂的響聲。那個影子似乎聽懂了他的話,忽然挪到前麵的講台上。基拉雷吐了一口氣,從椅子上走下來,嚇得臉色蒼白的他也躲到後排這兒。

這一節課是英文老師的,英文老師是一位年輕的女老師,年輕貌美,穿著時尚,吐著一口洋腔。知道教室裏麵死過人,但她並沒有害怕,進入教室,看到同學們都坐在後排,她感到很意外,詢問了幾句,沒有一個同學回答她,他們都伸手指著講台。女老師好奇地望著講台,講台那兒,一條黑色的人影如同一條狗似地趴在上麵。

“你們都有點兒大驚小怪了,快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女老師怒斥著她的學生,學生們隻能厚著臉皮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看到學生們那麽聽話,女老師顯得很愜意,打開課本正打算講課。學生們突然“哇”的一聲又退到了後排,他們指著黑板小聲地說著:“黑板……黑板……”

女老師回頭看了一眼,講台上的人影不知不覺地已經挪到了黑板上麵。女老師被這一幕嚇到了,膽子本來就不大的她拿起書本就朝黑板扔過去。黑板發出一聲慘叫,女老師身子往後一傾,摔在了地板上。等同學們把醫務處的人叫來,女老師已經斷氣了。

親眼看到過兩次死亡,學生們都害怕了,整個班級的人都請假了。學校領導經過商議,他們決定把藏著殺人影子的404教室封鎖起來。這間恐怖教室重開是因為我的到來,梵緹婭可死了之後,我在她的背後找到了一個文身,三個赤身**的男人頭交尾形成“0”的圖案如同一個火焰環牢牢地刻在她白皙的背上。梵緹婭可顯然跟薩克達、帕朗、蒙沙旺是一夥的。這讓我始料不及,除了這個文身之外,我發現文身下邊留有一個名字,一個泰文名字“蘇帕猜”。

我叫人幫忙查了一下“蘇帕猜”這個人,蘇帕猜是一位名氣很大的文身師,他居住在蓮縣,經營著一家已經有上百年曆史的文身店。我隻能這麽想,除了梵緹婭可身上的文身外,薩克達他們身上的文身同樣也是蘇帕猜所刺。我要找到蘇帕猜,他和“銜尾蛇”狀的比薩符號肯定有著很大的聯係。我驅車來到蓮縣,找到蘇帕猜的刺青工作室,令人遺憾的是我找到的並非一家文身工作室而是一個水果店。經過店主了解,蘇帕猜很早以前就結束自己的文身師生涯,至於他去了哪兒,周圍的人都不清楚,他們唯一知道的是蘇帕猜的兒子在附近的一家中學念初二。我順路來到這家學校,想通過蘇帕猜兒子找到蘇帕猜的我卻在這所學校遇到一個奇怪的案子。

我對這個案子很感興趣,影子殺人,這種事情難得一見。

在404教室轉了一圈,教室已經結起一層蜘蛛網,站在講台上,凝視著台下的一切,腦子慢慢地聯想,想著前段時間在這發生的一切。學校因為這個事件很敏感,所以一直不敢叫警察。如果不是我硬要來瞧瞧,這間教室還封閉著。校方領導對“影子殺人”這個事半信半疑,我叫他們陪我過來,他們好像還挺害怕,沒有一個老師敢陪著我一同來到這間透著濃濃的死亡氣息的404教室。

我在教室裏待了十幾分鍾,沒有任何異樣。在我想離開的時候,講台那兒突然湧出一條人影,我頓時來了興致,走到人影前麵,這條人影一米四五左右,個頭不大,不像是成年人的影子,他就好像班裏的某個學生。我凝視著人影,不一會兒,上課鈴響了。我坐在人影前麵的一個課桌上,等了一會兒,門外走進來一個中年男人,他瞥了一眼講台上的人影,之後對我說:“這間教室有鬼,學生們都不敢來上課了。”

經過了解,這個中年男人名字叫納塔波恩,他頭銜蠻多,是這所學校的體育老師、404班的班主任、學校訓導處主任。我向他表示自己的身份,他頗為無奈地掃視著教室喃喃自語:“我想我得找個法師,我想我得找個法師……”我沒有理會他而是低頭看著講台上的人影,那條人影不知道什麽時候竟然挪到了黑板上麵。

“還我學生,還給我同事的生命。”納塔波恩老師似乎發瘋了,他朝著黑板上的黑影咆哮著,像極了一頭瘋狗。我愣著的時候,他已經衝到講台上麵,他捶打著黑板,如癲如狂地在跟黑板上的影子決一死戰,扭打成一團。如果不是影子有古怪,納塔波恩這表現絕對可以送去精神病醫院了。我從課桌上下來,正要去製止與黑板上的人影瘋狂作戰的納塔波恩老師,納塔波恩老師卻軟綿綿地從黑板上滑下來,口吐白沫,手腳**著,如同發羊角風。

“納塔波恩老師,你還好嗎?”我上前來查看,納塔波恩已經完全靜止,呼吸也沒了。我抬頭看著黑板,黑板突然傳出來一個笑聲,上麵那條奇怪的人影消失不見了。我把納塔波恩老師扶起來,跟著檢查他的口腔,他的口氣有點兒重,像是吃錯了什麽。我拿起手機給總部打了一個電話,關於納塔波恩的死亡,或許要請專業的法醫來檢查才能知道死因。

走出404教室,教室外麵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圍滿了人,有學生,有老師。他們都好奇地看著我,他們肯定覺得我膽子特別大,我隻是對他們報以一笑。校長這時候氣呼呼地跑來,他把我拉到一邊說:“我本不該重開404教室,納塔波恩老師的死亡你需要負全責,這間教室必須得永久地封起來。相守宮警官,是你害死了納塔波恩老師。”他氣急敗壞地說著,我無言以對。這明明是一場謀殺,教室裏的影子明顯有人操控,雖說不知道是誰,按照以往來說,這個影子出現的情況和時間出入不大,三個老師的死法基本一樣,至於死於什麽,我暫時不知道。我從人群裏麵走出去,校園外麵已經響起了警笛。這一陣警笛提醒了我,我來這裏不是辦404教室謀殺案的。我找到一個看著年紀稍長的學生用泰語跟他說:“你認識一個叫猜卡姆迪的學生嗎?”

“猜卡姆迪?”學生撓著頭,頭皮屑都被撓徹底了,他都沒有想起什麽,反倒是他身邊一個女學生說:“猜卡姆迪?他不就是兩個星期前意外死掉的那個初二壞小子嗎?”

“初二壞小子?”我盡管找到了眉目,心裏麵還是顯得有些吃驚。女學生用懷疑的目光看著我,似乎不大想說出這個事情。我把警官證拿出來給她看,她才放鬆不少。盡管如此,她還是顯得小心翼翼,她把我帶到一個無人的校區,接著向我講述猜卡姆迪的事情。

關於猜卡姆迪死亡這件事,除了404教室裏的學生,似乎還沒有誰清楚這事。恰好女孩的妹妹屬於404教室中的一員,她和猜卡姆迪屬於同班同學。晚上姐妹倆睡前聊天的時候,妹妹告訴姐姐關於猜卡姆迪死亡的真相。猜卡姆迪是學校裏麵出了名的壞學生,打架鬥毆,欺男霸女不說,他經常帶頭整蠱老師,偷女老師的內衣**,把老鼠和蛇放進老師的宿舍,在老師的飲水機裏麵加料等,大家都知道這些事是他幹的,但是沒有證據,誰也拿他沒辦法。作惡多端的猜卡姆迪屢屢得手,他在校園裏麵越加囂張,聲稱沒有人能製服得了他。

除了以上的行為外,猜卡姆迪似乎還有毒癮,他在校外認識了一幫小混混,小混混的頭目讓他到校內發展成員和賣毒品。兩個星期前,這事被他的班主任納塔波恩發現。納塔波恩親自抓住了私自在校園裏麵賣毒品的猜卡姆迪。猜卡姆迪可不會那麽輕易被納塔波恩抓到,他咬了納塔波恩一口,接著兩人扭打起來。也許是因為猜卡姆迪之前吸了過量的毒品,他和納塔波恩扭打了一會兒後便一動不動了。納塔波恩鬆開他後,他已經沒氣了。這事被校方封鎖了,關於猜卡姆迪的死亡,他們隻說這是意外。404教室的學生卻一致認為是班主任納塔波恩親手打死了猜卡姆迪。事情看似這麽簡單,女孩後麵告訴我,猜卡姆迪死不甘心,生為惡人,死為惡鬼,頭七之後,化為陰影藏在404教室,凡是沾上他的影子,誰都會倒大黴。

“他在找學校的老師複仇。”女孩肯定地說。

“他都已經死了。”我反駁她。她搖搖頭,看了一眼四周,再次確定四周無人,她才緩緩地說:“我妹妹說,猜卡姆迪懂得法術,她曾見過猜卡姆迪指揮兩隻烏鴉去叼走英語老師的**。還有,猜卡姆迪這個人本身就很神秘,誰也不知道他住哪兒,來自哪裏,他爸媽是誰我們都不知道,有人曾親口聽他說,他來自一個巫醫家族,他父親是一位神秘的巫醫,誰也別想在他身上討到便宜。他整天跟人惡作劇,還揚言要殺光學校裏的老師。我妹妹那個班的人都稱他為來自地獄的惡童子。”

“來自地獄的惡童子?”我覺得這個綽號有點兒可笑,猜卡姆迪真有那麽難纏嗎?如果他的話都沒有錯,他父親蘇帕猜應該不是尋常之輩,這使得我對蘇帕猜一家更加感興趣。我本來還想多問點兒東西,女孩覺得自己說得已經夠多,讓我不要把這些事說出去,要不然她將會大難臨頭。我答應了她,她才安心地去找自己的小夥伴玩耍。

我回到404教室,同事們正在處理納塔波恩的屍體,見到我之後,一個同事過來跟我說:“影子殺人,你覺得科學嗎?”

“你說呢?”我不知道他想表達什麽。

同事從兜裏掏出一個微型投影儀器,“所謂的殺人影子無非是從這玩意兒裏麵弄出來的,故弄玄虛罷了。”

“納塔波恩呢?”我看到穿著白大褂的法醫已經將納塔波恩的屍體運出校門,急忙問了一句。同事收起微型投影儀,吐了一口氣說:“死於中毒,應該是氰化鉀這類的。”

“另外兩位被害的老師應該也屬於同樣的情況,這事我私下走訪一下,嘿嘿!這座學校,似乎藏著不少秘密。”我說完從口袋裏麵掏出一根煙,點了煙,吐著煙圈,環顧這座簡陋的學校,校園裏行色匆匆的學生和老師,死亡還會繼續嗎?

2 影子殺人術

警察們離開後,404教室再次被封鎖起來。我獨自一人在校園裏麵溜達著,幾次想找校長談話都被拒絕了。學校的一些領導老師都不待見我,我死纏爛打把他們惹急了,校保衛處的兩個大叔把我架到了校外。我就在校門口一直等著,下午放學的時候,學生們蜂擁而出。本來想在學校大門口攔校長的車,門口兩個保安大叔四隻眼睛卻一直沒有離開我的位置。我有些納悶兒,最可惜的是,除了學生們,老師和校長一個都沒有出來。我想闖進去,保安大叔把我推了出來。在大門口像是吃了大便一樣遊**著,硬闖進不去,他們諸多借口,煩死人了。

此時,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出現在我身後,他扯了扯我的衣角問:“你是警官嗎?”我回頭看著小孩,他沒有穿校服,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

“我叫基拉雷,404班的班長。”少年向我伸手,他想跟我握握手。我識趣地跟他握握手,404教室發生命案之後,學生們都不敢來上課,一個個請假休息。能在校門口遇到404教室的學生,還是班長,我心頭一陣激動。基拉雷似乎看穿了我的身份,我對他說:“要不我們換個地方說話。”他答應了。我帶著基拉雷來到一家小飯館,基拉雷叫了幾個他喜歡吃的小菜。上菜之後,基拉雷不管三七二十一拿起筷子狼吞虎咽起來,像已經好幾天沒吃到東西一樣。我在一邊抽著煙,眯著眼盯著基拉雷看。基拉雷吃飽之後才開口說:“404教室死了老師,我們都很害怕,我以為自己不害怕,可是還是很害怕,說真的,我們都怕死。”

“沒事,誰都怕死,我也怕死。”我拿起筷子夾了一粒小花生放到嘴巴咀嚼著說。

“你不是警察嗎?”基拉雷疑惑地望著我。我嗬嗬一笑:“警察也是人,是人都怕死。”說完我開始發現自己不該說這種話,這話毀人三觀,眼前不過是個少年。基拉雷歎了一口氣,似乎對警察很失望:“這件事,看來沒辦法了。”

“怎麽了?我雖然怕死,但是死得其所,我便不怕了。”我說完,基拉雷再次用他那異樣的目光審視我:“好,我說出來吧!不說出來我會憋死。猜卡姆迪他不是個好學生,但他也不像大家說的那麽壞,他很講義氣,也很照顧我們大家。他之所以與老師對抗,因為他發現了學校裏麵一個不可告人的秘密。”他的話使得我的心很振奮,留守那麽久,總算是找到線索了。基拉雷繼續說:“猜卡姆迪一直守著這個秘密,有個事,我必須得告訴你。猜卡姆迪死之前,他來找到我,他問我,基拉雷,我能相信你嗎?猜卡姆迪從來都是一個小惡霸,對我一直也不客氣,他突然跑來和我說話,我被他嚇壞了。我告訴他,你可以相信我。猜卡姆迪接下來告訴我,他就要被殺死了。我以為他逗我玩,誰知道他真死了。學校裏的人說他吸毒過量,我覺得不是,這是殺人滅口,好在猜卡姆迪懂得法術,他死後同自己的影子回來報仇,殺死那些可惡的老師。”

“他把他所知曉的秘密告訴你了嗎?”我一邊仔細聽著一邊問道。

基拉雷點點頭,他說:“學校後麵有一個高坡,高坡那邊有一個廁所,那個廁所下麵有人在說話。”

我怔住了:“就這個秘密嗎?”

基拉雷說:“高坡那邊曾經是亂葬崗,那個廁所,我們從來不敢用,經常有人在那邊見鬼。”我低頭喝了一杯水,這算什麽秘密?我還以為會有什麽重大線索,看來不過如此。基拉雷整個人顯得很慌張,他感覺廁所有問題,而且是個大問題。我沉默不語,基拉雷急了,抓著我的手說:“學校有個奇怪的事情,班裏的女生,每個月都有人失蹤,失蹤三天後,她們才會回來上課。”

“也許她們請假了。”我提出異議。基拉雷並不這麽認為,他說:“不對,她們重新回到教室後,整個人都變了,人沒有之前那麽活潑了,變得呆呆的,臉上毫無表情,木訥無比。最可怕的是,課間操的時候我發現她們的影子。”

“影子怎麽了?”

“她們的影子不見了。”基拉雷像是說懸疑故事一般講述。我抬頭看了他一眼,他額頭已經冒出幾顆豆大的汗珠,也不知道是他太緊張還是天氣太熱了。過了一會兒,他輕聲問了我一句:“你相信影子殺人嗎?”我搖搖頭,根本沒有什麽影子殺人,404教室裏麵出現的影子是人為的,死掉的三個老師是被人毒死的,他們邁入404教室上課之前已經中毒了。下午的時候,同事已經打電話給我說清楚了,毒死三個老師的是一根微乎其微的魚刺,魚刺蘸了烏頭草毒刺入他們的脖子,這就是傳說中的如鯁在喉吧!基拉雷遺憾地看著我說:“你會相信的。”

結賬後,基拉雷自己回去了,離開之前還不忘叮囑我千萬不要把他私下見我的事情告訴別人。離開小飯館的時候,天色已經很黑了。我順著路往事發學校的方向走去。一間死了人不報警的學校,裏麵肯定藏著不少秘密。學校的大門被保安大叔嚴守,我要從正麵進去已經完全不可能。繞到學校後麵,發生命案後,校長加強了巡邏,幾個夜巡者剛剛離去。

我翻牆進入校園內部,借著校園種植的花草樹木隱藏自己的行蹤,蛇行鼠步繞過教師宿舍樓,我朝基拉雷所說的校區後邊高坡走去。這邊顯得很陰暗,一盞路燈也沒有設置,基拉雷所說的那個詭異廁所就在高坡半腰的地方,兩間小瓦屋,周圍還纏著爬山虎這類的藤蔓。我來到廁所不遠處的一棵綠蔭後麵,仔細打量著廁所,廁所看著沒有什麽異樣。

調查過那麽多奇奇怪怪的東西,我從來沒有想到自己會去調查一間臭烘烘的廁所。打算直接往廁所走去,廁所的門卻被推開了。校長帶著幾個男老師從裏邊走出來,他們談笑風生,似乎並沒有被納塔波恩這幾個老師的死亡所影響。等校長他們離去,我趕緊躥進那個廁所。廁所就兩扇,連著校長卻走出去五個人。我進來之後,廁所中擺著兩個馬桶,看不出有什麽玄機。越是沒有玄機,這兒越有疑問。基拉雷也許說得對,這就是學校的秘密,一個無法告人的秘密。

我蹲在馬桶上麵,這邊很暗,又不能弄出點兒火光,蚊子又多,叮得我渾身瘙癢。想著白天再來打探打探,馬桶下麵有個聲音問道:“你們怎麽還沒離開?”廁所果然會說話,我隻能“嗯嗯”地叫了幾聲。那個馬桶突然震動一下,馬桶自己挪開了,一道白色微光從裏麵透出來,我看到了一條階梯。

一個胖子從馬桶底下裂開的缺口冒出一個頭問:“還有事嗎?”

藏起來的我瞬間飛身而出,一肘子將胖子擊倒。我走下缺口中的階梯並把昏倒的胖子拖進來,幾分鍾後,馬桶自己合上了。

廁所下麵是一條地道,地道亮著兩排白熾燈,通體貼著白色瓷磚,看著透亮無比。我順著地道小心翼翼地走著,除了胖子之外,我還沒有遇到其他人。如果這裏藏有秘密,肯定會有人把守。我摩拳擦掌,難免要有一場惡戰。一個看上去破破爛爛的學校,學生也沒幾個人,廁所下麵卻裝修得油光滑亮,實在難得。我緩緩走著,前麵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乖乖聽話,要不然你就跟它一樣。”

一個女孩哭著哀求說,“不要……不要傷害我。”

我熱血湧起,大步循聲而去,來到一個白色大門前麵,大門屬於透明玻璃門,似乎是單向玻璃,我站在大門這裏,把裏麵看得一清二楚,裏麵的人卻沒有察覺到我。在這個房間裏,一個卷發男人**著半身,身上畫滿了各種奇怪的符咒,他看上去年紀差不多五十歲左右,皮膚很白,如同乳豬,背麵、手臂、大腿、胸口用紅色筆跡畫著各種各樣的符咒紋案,太極、八卦、佛像、蓮花、人頭、惡魔、妖鬼等。在這個詭異的男人麵前,一張披著白色被單的雙人床橫著擺放,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女孩赤身**地躺在上麵,她的手腳都被綁起來,臉上充滿了驚惶的表情。在床邊,靠牆一點兒,一條花斑狗躺在一攤血水上麵,狗頭還在微弱地彈動,似乎剛剛被殺死。

“求求你,放過我。”女孩可憐巴巴地求著男人。我這時候才發現,這個女孩,正是今天跟我談話的那個女孩。和我聊天的時候,她表現得很開朗,這才多久,居然落到這般境地。我心裏湧出一股怒火,這間學校果然沒有表麵上看著那麽簡單。

“來,你隻要乖乖地睡一覺就好了,別害怕,我不會傷害你,你要是聽話,三天後就可以回去上課了。”男人一邊說著一邊走到女孩麵前。女孩嚇得已經發不出聲。男人在女孩的額頭輕輕一點,女孩雙眼一閉,好像暈過去了。男人開始念著奇怪的咒語,念完咒語,他回身拉過一個箱子,箱子已經被打開,箱子裏擺放著各種奇怪的東西,畫筆、針刺、手套、凡士林、文身機……這是一套刺青工具。男人拿起這些工具,他把女孩的背部翻轉過來,拿著畫筆在女孩背部畫出一個圖案。這個圖案對我來說,再熟悉不過了,三個赤身**的男人頭交尾纏成一個“0”。看到這一幕,我已經按不住心中的怒意,一腳把門踢開。男人受到驚嚇,罵了一句:“死胖子,你找死嗎?”他還以為是自己人,看到我之後,他放下手中的工具問我:“你是誰?”我沒有回答他而是一步過去拿起床邊的一塊白色床單把**女孩的身體遮掩住。那個男人顯得很淡定,伸手在地上拿起一件五顏六色的外套套在身上說:“正義使者?”

“蘇帕猜,想不到你躲在這兒。”我冷笑著說。

“你認識我?”男人感到吃驚。

“猜卡姆迪是你兒子吧?他是你親生的嗎?”我問道。

蘇帕猜臉上**了一下說:“這孩子不聽話,處於叛逆期,他想當救世主,想救這些愚蠢的女孩,無知的他死有餘辜。他想破壞我們宏偉的計劃,我保不住他。”蘇帕猜的話使得我心中疑惑不已,連蘇帕猜都保不住自己那多管閑事的兒子,難道他不是最終的幕後黑手?我一步步地緊逼著蘇帕猜:“記得梵緹婭可嗎?”蘇帕猜的臉頰再次**:“你到底是誰?為什麽知道那麽多?”他開始警惕起來,臉上的肉不停地**。我沒有回答他。他幹咳一聲,伸手揉了揉臉頰,跳動的肉不再跳動,他變得有些自我陶醉:“梵緹婭可,那個可愛的小女孩,我很喜歡她,怎麽了?你也喜歡上她了嗎?她確實很獨特,笑起來很別致……”

“所以你在她身上留下了自己的名字。”我打斷他的話。蘇帕猜伸手抓了抓頭上卷如辮子的頭發說:“我永生無法忘記她,我遇到無數的女孩,幫助無數女孩刺青文身,最愛的也是她。”

“得了,少說廢話,今晚我要把這個女孩帶走。”我回頭看了一眼**那個女孩說,女孩酣睡著,臉上已經沒有那種驚惶的神色。

蘇帕猜大笑一聲說:“不可能。”

我已經走到蘇帕猜麵前,蘇帕猜嬉皮笑臉地直立著。我討厭他這種表情,一拳把他給擊倒,他反而嗬嗬笑道:“今晚你會死在這兒。”他嘴裏突然念叨起來,像是念咒,咒文嘰裏咕嚕,我一句也聽不懂。我凝立了一會兒,門外突然響起一陣嘈雜聲,看來他在搬救兵。我卷起袖子,惡戰即將來臨。嘈雜聲越來越近,俄頃,白色玻璃門被推開,一群十四五歲的女孩赤身**地走進來,她們臉上沒有表情,像是僵屍一般。我低頭看了一眼蘇帕猜,他嘴角在流血,我剛剛對他下手有點兒重。

蘇帕猜冷笑道:“你要想出去,踏著她們稚嫩的屍體出去吧!”

“渾蛋。”我一腳把蘇帕猜踢開,他發出一陣“桀桀”的怪笑,笑聲繞著地下室,令人頭骨發麻。

我想過去控製他。他嘴巴發出咕嚕一聲,一道銀色的光芒從他口中吐出來。光芒紮在我的脖子上,我的脖子傳來一陣麻意。糟糕,想不到蘇帕猜懂得吹箭術,我這是中了蘇帕猜的毒箭了嗎?迷迷糊糊間,我倒在地上,暈睡過去了。

我做了一個夢。在夢裏,十幾個赤身小女孩走進這個房間,她們木頭一般站著,遲遲沒有發動進攻。我看了一眼地上,奇怪了,她們居然沒有影子。

“她們的影子都被我給剪掉了,我會賜予她們最厲害的影子。”他的咒語又來了,床邊那條花斑狗,它底下的影子突然站起來,影子踮著腳步來到那群女孩邊上,它鑽進一個女孩的身後,成為女孩的影子,水乳交融,天衣無縫。

女孩活過來了,臉上變得猙獰,如同一條瘋狗般朝我撲過來。我避開女孩,女孩瘋子般朝我進攻。這下我有些為難了,女孩是無辜的,該死的是蘇帕猜這個渾蛋,我不能傷害女孩,女孩卻要吃掉我。蘇帕猜得意地笑著,他似乎已經掌控了全局,一個女孩攻不下我,他吹了個口哨,一堆奇怪的烏黑色影子從床底下爬出來,它們一一鑽到女孩身後成為女孩的影子。機器般的女孩遇到這些奇怪的影子,瞬間被激活了,張牙舞爪,嗷嗷怪叫,像是饑餓的野獸一般朝我奔襲。我被這瘋狂的一切所震懾,蘇帕猜竟然做到了,他隱藏多年,為的竟是如此瘋狂的事情。想到404教室裏那條影子,我喊道:“蘇帕猜,那是你兒子的影子嗎?”

“什麽?”蘇帕猜似乎還沒有聽明白。

“殺死納塔波恩老師的影子是猜卡姆迪的吧?是你兒子的影子殺死了那些老師。”我一邊躲著女孩們瘋狗般地攻擊,一邊朝蘇帕猜喊著。蘇帕猜看到我身陷危險,已然撐不了多久,得意地說:“你快死掉了,就算是我兒子的影子殺人又如何呢?猜卡姆迪自幼跟在我身邊,我自己學到的東西,他那麽聰明,耳濡目染,總能學到一絲半毫。”

“他來了,來找你算賬。”我說完,身子一矮,躲開幾個女孩的攻擊,退縮到一邊的牆上,倚著牆壁,至少我不會背腹受敵。何況我現在得到了一個好幫手,這個幫手悄然而來,誰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他靜悄悄地躺在地上,就在床邊,死寂地聽著我和蘇帕猜之間的談話。

我被攻擊的時候,那條影子飛舞起來,像是一個武士,更像是一把利劍,一把鋒利的剪刀。我耳邊傳來“唰唰”的響聲,這是影子飄過的聲音,影子如同閃電一般迅速,它把女孩和她們身後不屬於她們的影子給剪斷了。

奇形怪狀的影子被剪掉後躲回床底,女孩們沒有了怪異的影子,木然而立。我輕輕地吐出一口氣,這一切太及時了。猜卡姆迪的影子,**漾在房間裏麵,女孩們獲救了,我也獲救了。

見勢不妙的蘇帕猜狼狽地奪門逃走了。

“惡童子”、“壞小孩”猜卡姆迪的影子追了出去。

父子之間的鬥爭還在持續,疲乏的我隻能做個忠實的旁觀者。

我醒來的時候,人躺在了一塊草地上。我渾渾噩噩地看了一眼四周,我正好躺在那間詭異廁所的隔壁。看到我醒來,一個熟悉的身影跑向我。我眯眼看了看,他來到我麵前,我才看清他是幫助利希美脫險的神秘小夥子。

“你醒了,太好了。”小夥子很高興地說。

我拍著腦袋,“我這是怎麽了?”

小夥子笑著說:“你中了蘇帕猜的迷藥,幸好你命大,被我及時發現。”

我問:“蘇帕猜呢?”

小夥子搖搖頭。

我再問:“你怎麽會在這兒?”

小夥子說道:“有個叫基拉雷的學生見到你獨闖龍潭,他打電話報警了。”

聽完我一愣,想必,基拉雷已經看穿一切。

3 疑犯追蹤

逃離那個暗藏玄機的廁所後,我用盡最後一口氣給總部撥了一個電話。由於在下麵沒有任何信號,我隻能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往外跑。女孩們最終會如何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猜卡姆迪不會放過他的父親。警察很快包圍整個學校,校長和幾個追隨他的老師被帶走了。刑訊室裏麵,校長和老師們都說自己是被逼的,但他們良心未泯,把這些年替蘇帕猜所做的一切全部招供。蘇帕猜利用校園裏稚氣未脫的女孩來修煉“影子殺人術”,這個解釋看著簡單了點兒、玄幻了點、敷衍了點,也不科學。校長和老師們又說不出其他的原因,局裏也隻能以此結案。廁所裏受迫害的那些女孩,還有其他曾經被蘇帕猜褻瀆的女孩,她們的影子還是沒有找回來,沒有影子,她們顯得很木訥,像個人偶。總部把這些著了魔的女孩交給那個幫助利希美脫險的小夥子。

小夥子趕屍一般將女孩們送上一輛橙黃色校園車。車即將開走的時候,小夥子調皮地來到我麵前:“她還好嗎?”

我說:“一點兒也不好,你還沒有找到辦法嗎?”

“放心,她會沒事的。”小夥子笑得很陽光,在他身上,總是能量滿滿,看著他傻笑的樣子,心裏踏實不少。我問他:“女孩們會怎麽樣?”車裏的女孩如同木偶一般站著,看著怪可憐的。

小夥子拍著胸脯爽朗地說:“包在我身上。”他轉身要上車,我又問一句:“你好像還沒有跟我說你的名字。”

他一拍腦袋,似乎也忘記這事了,“我叫夏泰拉坦拿古。”說完他鑽上車隨車離去。

他的名字好長,我都聽不清楚,隻聽到後麵“拿古”兩字。拿古是個神秘男,總部很信任他,希望他能把這些被蘇帕猜禍害的小女孩恢複。辦完一切後,我走在靜靄的校園裏麵,天還沒亮,還有三個小時,坐在學校那個凹凸不平的籃球場上,天空沒有星星和月亮,也沒有一朵雲,夜風柔柔地吹著。回想起被女孩們攻擊的一幕幕,死神在離我不遠的地方盯著我,它就等著我倒下,等著我沒了呼吸。對我來說,死神就是一個小偷,它會隨時偷走我的生命與靈魂。

坐了十來分鍾,一個女孩朝我走來,她醒過來了,人看著開朗不少,到我麵前後,她說:“大叔,謝謝你,送給你。”女孩舉起雙手,手掌攤開,掌心握著一粒白色的珠子。珠子看著很普通,表麵還挺粗糙的。

“你收好吧!我不會要你的東西。”我說完,女孩顯得很生氣,秀目瞪著我說:“這是我從蘇帕猜身上抓下來的,也許對你有用。”這話我愛聽,伸手拿過女孩掌心的白珠子放在眼前看了許久,珠子沒有任何破綻。看到我那麽笨拙,女孩把白珠子搶了過去,雙手使勁一摁白珠子,白珠子裂成兩半,珠子空心,裏麵藏著一張泛黃的草紙。女孩把草紙遞給我說:“這是他們互相之間聯絡用的通行珠,或許對你有所幫助。”

“你怎會知道?”我被眼前這個女孩的一舉一動嚇住了。

“我不是笨女孩,他們曾經把我妹妹帶去過一次,我妹妹本是個古靈精怪的女孩,失蹤三天後,她變得很呆,做事都是慢吞吞的,老是心不在焉,更可怕的是,我發現妹妹竟然沒有影子。我問她怎麽了?她什麽都不肯說,而且一味地疏遠我。我知道妹妹一定遇到什麽奇怪的事情,就在今晚,他們選擇了我。我不像妹妹那麽容易被迷惑,他們想用麻醉藥迷暈我,其實我早有防範,我一直清醒著,等著機會揭發他們。”

“你很勇敢,但你想不到他們會如此惡毒。”我對她讚賞有加。她噘起嘴笑了笑:“我這麽做,也是想找到治好妹妹的辦法,為了我的妹妹,我死又何妨?所以,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一路清醒著的我聽到了他們不少的秘密。”

“大佛陀”這個詞,我是第一次聽到,原來幕後黑手化名為“大佛陀”,他到底是怎樣一個人呢?年紀多大?身形如何?什麽身份?來自何地?喜歡什麽?討厭什麽?我腦子裏麵出現各種各樣關於“大佛陀”的問題。我沉思著,一聲不吭,女孩伸手拍拍我的肩膀說:“對不起,我隻聽到這麽多。”

“你已經做得很好了。”我欣慰地看著女孩,女孩臉上再次綻起一絲甜甜的笑容。我把女孩送到學校門口,她的父母已經久候多時。我送走女孩和她的家人後低頭看著手心中緊握著的那張黃紙,這是我找到“大佛陀”的唯一線索。想著打開黃紙,學校裏那棟靜靜屹立著的教學樓傳來一聲慘叫。我把黃紙藏進褲兜快步衝向教學樓,慘叫聲來自四樓,我一口氣爬上來,從401找到404,一個身影出現在我麵前。

殺人教室裏亮著燈火,一個卷發的男人捂著自己的喉嚨跪在講台前麵。我走進去的時候,卷發男人嗚嗚嚷著,臉頰上的肉急頻率**著,一會兒,他捂著喉嚨的手鬆了下來,隨後他的身體也僵硬地躺下。蘇帕猜死掉了,殺死他的不是猜卡姆迪的影子而是一根魚刺,一根淬過毒液的魚刺,魚刺細微如發,肉眼幾乎看不見。

在蘇帕猜的嘴巴中,他咬著一塊佛牌,佛牌很熟悉,刻著“銜尾蛇”形狀的血色佛牌。佛牌殺人法,這是梵緹婭可的殺人方式,她還活著嗎?魚刺又代表什麽?不是梵緹婭可嗎?那又是誰呢?我心亂如麻。白色的燈光下,蘇帕猜死狀很慘,他身上密密麻麻地刻滿了文身,什麽款式都有,亂糟糟的令人分不清東西南北。梵緹婭可的死亡提醒了我,我把蘇帕猜身上那件花花綠綠的外套扯下來,一個又一個地去研究他身上的刺青。刺青樣式很多,四麵佛、般若、佛經、虎爪、三頭象、神獸孔通、白鱔、猴子、蓮花、符咒等,令人應接不暇、眼花繚亂。

在泰國,刺符文身曆史悠久,已經有五六百年的曆史。在亞育太也王朝時期,雖說國泰平安、風調雨順,但是他們和鄰國緬甸關係很不好,常年交戰。那時候,泰國已經是一個重佛教的國度,王室和百姓都深信佛祖菩薩。戰火不斷,為了給泰國的軍隊帶來好運,泰國的高僧們製造了無數的平安符、佛牌給將士和坐騎佩戴。

泰國人所崇拜的猴神哈奴曼、虎神、象神、招財女神、雙尾鹽蛇都是大家所喜歡的圖案。現在的刺符法術獲得一些高僧的改良,除了保平安、消災解難外,它還能幫人帶來財運、桃花運、驅除小人等。我曾在辦案的時候親眼見過一位法師給人刺符,法師先是給需要刺的符開光誦經,再用神水加持符籙,法師把神靈請到受符者身上的時候,受符者突然休克,跟著像個瘋子,神力大增,手舞足蹈,完全不受控製,這事來得突然,嚇壞不少遊客。刺符這門法術,禁忌頗多,蘇帕猜把各種符號圖案都往身上刺,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他也算是百無禁忌了。

我在他身上尋找了許久,最後在他左邊臀部發現了一塊與眾不同的圖案,圖案沒有形象,不像猴子也不像老虎而是像一張地圖。這張地圖很小,上麵微雕著不少字樣,肉眼看不清楚。

“蘇帕猜,褻屍這條罪我先扛下來了。”我從身上掏出一把小刀,用小刀將蘇帕猜左臀上麵這一塊小地圖給切下來。費了不少勁兒,切到這塊皮肉後,我把它塞進褲袋。起身給蘇帕猜鞠了一躬,我發現黑板上冒出一個影子,影子搖搖晃晃地像是喝醉了。

“猜卡姆迪,你來晚了。”我朝黑板上那條人影說道。

人影如同一根蠟燭上的火光,搖曳著,不知道它怎麽了。我說完之後,那條人影越來越模糊,最後消失在黑板上。我揉了揉眼睛,看來是我自己眼花了。走出教室,吸了一口新鮮空氣,我打電話給總部讓他們來處理蘇帕猜的屍體,明天一早,學校還得開學,我不想蘇帕猜的屍體影響學生們的學習。

回到我所居住的酒店,利希美安安靜靜地躺在我的**,這個韓國來的女孩,希望她能堅持下來,梵緹婭可已經死了,但我沒有放棄救她。找到“大佛陀”,一定可以救利希美。我知道短時間內利希美不會醒過來,因此我得好好鑽研我的案子。把從通行珠裏麵獲得的黃紙跟蘇帕猜左臀的地圖拿出來放在書桌上,拉過一盞台燈和一枚放大鏡。

在橘黃色的燈光下,我把蘇帕猜左臀的那塊刻印著地圖的皮展開,圖案很小,握著放大鏡查看,上麵絲絲縷縷地畫著不少線條,曲線、直線相互繞著一個佛陀圖像,像是一座迷宮,線條纏繞著點,旁邊刻著幾個小字,這是巴利文,我一個都不認識。地圖如同一張蜘蛛網,上麵的巴利文不知道寫的是地名還是人名,總之把我看得眼都花了。中間的“佛陀”圖像代表什麽呢?幕後主腦“大佛陀”嗎?我思考著,揉揉澀楚的雙眼,一個電話打進我的手機,電話裏的同事告訴我,學校的校長和那些追隨他的老師在羈押室裏自殺了。

同事低聲說:“他們趁我們不注意,用藏在身上的一根魚刺刺穿了自己的喉嚨,魚刺有毒,毒性很猛,他們死得很快,我們毫無辦法。”我掛掉電話,這個有點兒突然,那根魚刺,是誰的把戲呢?魚刺細小,一直藏在犯人身上,同事們找不到也正常。學校的校長和那些老師做好了死亡的覺悟嗎?剛剛被抓到的時候,問他們什麽,他們回答什麽,誠心懺悔,努力回答著問題的他們,看著並不想死。難道是謀殺嗎?魚刺殺手,難道在局裏嗎?我的頭好沉重,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令人煩惱。

瞧著書桌上蘇帕猜左臀那塊皮肉,我得找一位會巴利文的人來解讀,因此把這塊皮裝進一個容器裏麵。拿出黃紙,這是我追擊犯人的最後一個線索,如果真有通行珠這回事,這張紙價值可不小。攤開黃紙,黃紙上麵居然什麽也沒有,當然,這種把戲怎麽能難倒我呢。我仔細研究了一下黃紙,這有點兒像是諜戰戲,蘇帕猜他們也太精明了。黃紙上麵塗著澱粉溶液,我找來碘酒塗在紙上,一行藍色的泰文出現在黃紙上:挽叻縣巴吞猜街金光酒吧。

曼穀挽叻縣巴吞猜街,這地方我很熟,如果不是為了辦案,打死我也不會來這種地方。這條街又被稱之為“黎明街”,這裏集中著無數的基佬酒吧,街邊隨時可以見到打扮妖豔的各種男公關。除了基佬酒吧,色情按摩院和妓院在這兒也不少。這是一個魚龍混雜的地方,不少遊客喜歡來這邊,主要也是為了欣賞人妖喜劇、豔舞、水池韻律泳、健體表演。走在這條大街上,雖說是大白天,我已經被好幾個公關騷擾。按照黃紙上的提示,我的雙眼一直盯著街道上的招牌看,除了各類男孩酒吧之外,“金光酒吧”四字一直沒有出現,心裏不由得有些急了。這條街屬於“L”字形,眼看就要走到頭了,目的地依舊深藏。

為此,我隻能在街邊把一個正在奮力拉客的人妖請過來,人妖還以為來生意,聽到我問路,臉上很不開心,想著離開,我遞給他一遝錢,他笑逐顏開。我最終從人妖嘴巴裏麵找到金光酒吧的方向。金光酒吧位於巴吞猜街拐角處,它是一個地下酒吧,平時實行會員製,因此沒有招牌,除非是本地人,不然很少有人知道巴吞猜街有這麽一個酒吧。

站在酒吧入口,這是一個往下走的階梯,走到底部,往前拐個彎,一個醬紅色的大門出現在我麵前,這就是傳說中的金光酒吧了。我走到大門麵前,酒吧白天一般不開門,這種時候隻能重拳敲門,因為這個門的門鈴已經壞了,怎麽摁都沒動靜。

在我的狂敲之下,一個瘦巴巴的泰國男人開門出來,他臉上一片紫一片紅,像是剛剛被人揍了一頓。他盯著我看了老半天,看不出我的身份後伸手想把門關上。我奮力撞門,男人和門一同被我撞開,男人鬼叫道:“我根本不認識你,你這麽粗野做什麽?”

“認識蘇帕猜嗎?”我一邊掏出手槍盯著樓上一邊問。

男人搖搖頭。

我繼續問:“帕朗?蒙沙旺?梵緹婭可?薩克達?你都認識嗎?”

男人還是搖頭,“我都不認識,我開酒吧怎麽了?我哪裏得罪你了?”

這男人還真囉唆,我一個胳膊肘把他給打暈了,瞧他又紅又紫的臉,估計就是個三流角色。我端著槍慢慢地順著樓梯往上走,樓上寂靜無比,我都快聽到自己的心跳聲了。走到樓上的時候,這裏一片漆黑,我喊了一聲:“快給我滾出來。”燈光“啪”的一聲亮起來,一男一女手裏都拿著一把長刀朝我劈過來。

“嘭嘭”兩槍,男人和女人倒了下來。

我看了一眼兩人,兩人裝扮古怪新奇,男的染著一頭紅發,臉上鼻釘、耳釘、耳環、鼻環一串串,女的胸部平平、麵貌醜陋,看著也不是貨真價實的女人。除了他們倆之外,前麵開燈的地方,一張黑色皮椅擺在那兒,皮椅上坐著一個漂亮的女人。

女人看到我,臉上先是**起一絲驚訝,跟著露出一股妖媚的笑容。我認得她,蓮花養生會所的女老板美娘。想不到會在這種地方遇到她,我朝她走過去,她的笑容更加妖媚。待我走到她麵前的時候,她臉上的笑容消失了,整個人軟綿綿地順著椅子滑落在地。

她死了,雪白的脖子露著蚊子血般的紅,一根銀針般的魚刺紮進了她的脖子,劇毒急劇地擴散她全身,直到她沒有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