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奪命佛

1 秘術

走進女孩的店,我心間惴惴。女孩和我說想要向我借錢開店做生意的時候,我本以為她會開一家服裝店,或者咖啡館、水果店、奶茶店什麽的,我想是我想得太文藝了。女孩的店裏擺著各種稀奇古怪的東西,我甚至不知道她從哪兒獲得這些東西。畸形扭曲的羊角、白森森的牛頭顱骨、麵目猙獰的佛像、顏色各異的小棺材、已經成為幹屍的蝙蝠、貓的骸骨、死亡的食鳥蛛,還有許許多多我說不出來的骸骨以及形形色色的盒子、牌子、飾品。

除此之外,貨架上還陳列著兩排瓶瓶罐罐,大大小小都有,陶製的、鐵製的、玻璃的。靠近的時候,容器透著陣陣惡臭,不懂女孩在裏邊放了什麽。那些透明玻璃的容器,裏麵則泡著半瓶紫紅色的**,散發著百合花的香味,不懂是啥?我被這個看似陰暗的店鋪震懾住了,麵對我僵硬的表情,女孩微笑著請我坐下,說:“你一定很好奇,我現在可以向你坦白,其實,我是一個小女巫。”

“女巫?”我眯著眼盯著她,她經過修整已然不再是那個邋遢小女孩,穿著一件雪白色襯衫,底下則是一條黃綠色的短裙。她皮膚很白,看著像是藏在一片綠色葉子裏麵含苞待放的雪蓮花。我盯著她看,她神采奕奕地望著我,自信又爽朗,氣質淩人。她給我倒了一杯水,說:“壓壓驚。”我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很甜,清冽可口。她接著說:“我是一個擁有魔力的女孩,自幼如此,村子裏的人都叫我瘋丫頭。我和很多女孩都不一樣,這是第一次離開村子,想要生存下去,我得拿出點兒本事。我一個小女孩,什麽都不會,還好我對這些有些天賦。”她說完揮手指著店子裏擺放的詭奇物品。

“你這是打算幫人求求神算算命嗎?”我直言。

“我想讓我親手製作的這些小玩意兒給人帶來福祉。”女孩揚唇一笑。算了,至少她走的路和洛傑不一樣,洛傑淪為地下拳選手,殺人無數。她做這事,開這種店,盡管我不太喜歡,但是這類店在泰國這個詭異國度特別受歡迎,我隻能祝福她。我沉默下來,女孩抬頭問我:“你還有一個問題沒有說出來,你不打算問了嗎?”我隨即想了想,確實還差一個問題,她向我借錢開店的時候,她答應了我,店鋪一旦開張,她會告訴我她的名字。

“梵緹婭可,我的名字叫梵緹婭可。”女孩輕聲說著,聲音很脆,像是一隻靈動夜鶯發出來的妙音。我向她點點頭說:“總算知道你的名字,我還以為你這輩子也不會告訴我。”

“我有個禮物送給你,感謝你對我的照顧,你是個好人,換作別人,隻怕已經把我給賣了吧!”她一麵說著一麵在抽屜裏麵找尋什麽。幾分鍾後,她拿出一隻已經包裝好的紅色小盒子遞給我,像個戒指盒,不知道裏麵裝的是什麽?我想打開,她不給。“你回去再看看,千萬不要嫌棄,我是個窮女孩,這裏麵不是金銀珠寶,隻是我小小的心意罷了。”

聽了梵緹婭可的話,我隻能把小盒子塞進褲兜。她說:“對了,還有那位姐姐的。”她又彎下腰去尋找,找了一會兒才拿出一個方形盒子遞給我,“替我謝謝她。”這個盒子比我的大多了,我有些嫉妒地說:“你對她還真好。”她隻是點頭笑笑。我隻好把盒子收好,喝了一口水,我問她:“你真的能起死回生嗎?”這個問題相當滑稽可笑,但我又不能不問她。聽醫生們和同事們說,他們把我和利希美從崩塌的大樓中挖掘出來後,我們都快斷氣了。她能救活我們倆,想必有什麽過人之處。梵緹婭可看著單純可愛,她會是滿肚子陰謀的人嗎?聽了我的問題,她“撲哧”一聲笑出來:“這是秘術。”“秘術?”我詫異地問。

“嗯,不可告人的秘術。”梵緹婭可似乎不打算把真相說出來,我感到鬱悶,話匣子都打開了,何必憋著不說呢?此時,店裏來了兩個胖女人,她們進門後便找店主。我不想打攪梵緹婭可做生意,隻好帶著她送我和利希美的禮物離開。梵緹婭可也沒有挽留的意思,知道我要離開,她叮囑我,要是遇到什麽危險,遇到什麽難題,隨時可以來找她聊聊。

回到酒店,一開門,利希美正在我**上網,我走過來,瞥了一眼電腦屏幕,她似乎在看美劇,一個偵凶破案劇。見到我回來,她懶洋洋地說:“我還以為你不會回來了。”我笑道:“別亂想。”利希美說:“我可沒有亂想,那個女孩很漂亮,你到底是個男人,見到那麽漂亮的女孩,能不動心嗎?人家找你借錢,隨便開個口,數目可不小,你居然答應了,魂都被人給迷了。”

“我是見到她著實可憐,一個人孤零零的。”我解釋著。

利希美笑道:“得了吧!她雖說孤零零一個人,以她的能力,絕對可以把自己照顧得很好,又不是王室中童話裏走出來的病怏怏的嬌氣公主。”她意見還真不少,我顯得有些無語。利希美還想說什麽,我把梵緹婭可送給她的禮物擺在她麵前,說:“人家還給你送禮物了。”

“喲,懂事,看來我得積點兒口德。”見到禮物,利希美那些爛話說到喉嚨又咽了下去,抱著那個裝禮物的盒子,忙著拆禮物去了。我在一旁的沙發上坐下來,伸手在褲兜裏掏了掏。奇怪了,梵緹婭可送我的禮物居然不見了。我找了找,找遍身上所有的口袋都沒有找到。利希美突然慘叫說:“切,我還以為她能送什麽好東西給我,想不到是這玩意兒。”

“什麽玩意兒?”我走到利希美前麵,低頭看了一眼梵緹婭可送給利希美的禮物,那是一尊四麵佛佛俑,佛俑呈金黃色,麵目威嚴,莊嚴優雅,手持各種法器。四麵佛是泰國相對獨特的文化之一。所謂四麵佛,它屬於神,而不是佛,它是婆羅門教三大主神之一,名為婆羅賀摩。四麵佛擁有四張臉孔,所謂慈、悲、喜、舍,也就是仁愛、悲憫、吉祥、施惠。泰國人在朝拜四麵佛的時候,必須做到每一麵都拜祭,要不然你許的任何願望都會失敗。梵緹婭可居然送了一尊四麵佛佛像給利希美,這點著實讓人想不到。利希美對四麵佛可沒有什麽好感,聽說有禮物,人還精神不已,見到禮物是一尊佛像,她整個人耷拉著,麵對佛像嘀咕著:“想不到是你這玩意兒,那丫頭她瘋了吧?”

“有禮物已經不錯了,你就別嫌棄了,你看我,我都借錢給她了,她什麽都沒有給我。”我把梵緹婭可送的禮物弄丟了,隻好拿這個來安慰不大開心的利希美。利希美嘟著嘴說:“算了,當作個玩笑。”她把四麵佛佛像收回那個盒子然後抱起來下床朝門外走去。我沒有攔下她,而是幫忙關電腦。關了電腦,我在房間尋找梵緹婭可送給我的那個類似戒指盒的盒子。不在我身上,也不在我的房間,那個盒子到底丟哪兒了?找不到,心裏不由得有些煩躁。坐下來喝了一杯白開水,利希美推門進來說:“咱們有事做了。”

我掏出腕表看了一眼,已經下午六點多了。看到我發愣,利希美罵道:“柯叻拳場的大老板帕朗被殺了,總部叫我們過去看看,他們覺得洛傑的案子還在繼續。”我心裏咯噔一下,帕朗這個人狡猾無比,身邊保鏢眾多,這個世界上最會保護自己的人無非是帕朗這種有錢有勢的人,連他都被殺了,我不由得心寒一陣。起身跟著利希美下樓,見著我恍恍惚惚的,利希美主動提出她開車。我上車後不忘在車裏找一下那個盒子,可惜沒有找到。利希美坐在駕駛座上問我:“你到底怎麽了?魂不守舍的,那個女孩把你魂勾走了嗎?她有那麽好嗎?你都一把年紀了,人家未必看得上你,老老實實跟著我去查案吧!那丫頭別看她清純可愛,她可邪了,不適合你的。”

她竟然誤會我,我閉嘴不說話,憋死她。

案發現場已經被曼穀警方用黃線封鎖起來,這是在帕朗的家裏,別看帕朗腰纏萬貫,他住的地方實在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和普通貧民家差不多,家裏的家具大多都是舊跡斑斑。帕朗這人低調,隻怕沒人能想得到他會住在貧民區。我和利希美進入現場,利希美不停地感慨著,帕朗這人到底是裝的還是真心低調?我沒有理會她的嘮叨和感慨而是直接走到帕朗的屍體麵前。屋子隻有一具屍體,萬幸的是帕朗被殺的時候,他的妻兒沒有在家。帕朗死在他家的客廳中間,身體僵直,頭南腳北,一隻手還抓著茶幾的腿兒。

帕朗頭部被人狠狠地敲了一榔頭,整張臉埋在血泊之中,法醫說他死於腦顱損傷,凶器應該屬於一把鐵錘,現場沒有找到,看來被凶手帶走了。除此之外,帕朗的舌頭被人割掉了,不是被拔掉而是被割掉,一枚薄如紙的刀片在他的舌頭中間一劃而過,舌尖被帶走,隻留下帕朗一口汙血。凶手很冷靜,也很熟練,現在沒有留下任何有用的東西,哪怕一根毛,更別說指痕、腳印什麽的。出了黃線,利希美對我說:“拔舌可是殺玉狼的最愛。”

“殺玉狼已經被火化了,我們親眼所見,他不可能再活過來,誰會殺掉帕朗?凶手在模仿殺玉狼嗎?”我說完,利希美從手裏的一堆照片中抽取一張遞給我看,這是法醫們現場拍攝的照片。利希美遞給我的這張,內容是帕朗的左臂,他左臂上麵有個刺青,刺青不大,但是很清晰,這是我們久違的比薩符號,三個赤身**的人,頭交尾形成一個“0”。這個被曼穀青年刑警斯裏潘命名為“比薩符號”的東西已經不止一次出現在我的視野,我回頭看著利希美,利希美一臉茫然地說:“想不到帕朗與這個符號息息相關,它到底代表著什麽?”

“除了帕朗之外,蒙沙旺手上也有這個圖案,我想這或許是一個龐大的組織,這是他們的徽章和標記,敵暗我明,這事麻煩了。你接觸過薩克達,你會想起什麽嗎?”我溫和地說著,我深知利希美手腕上同樣有著這麽一個符號,但我不會輕易說破,因為她一直在掩藏,我想她總有一天會親口告訴我。利希美搖搖頭說:“我遇到薩克達的時候,這個瘋子的一舉一動都把我嚇壞了,我根本沒法集中精神。”在薩克達白骨工作室裏發生的一切還曆曆在目,她根本沒辦法注意到對破案有用的東西。我不想強迫她,她比我還焦慮不安。我笑著說:“也許我猜錯了,帕朗的死亡,估計和他們內部有關,我們得瞧瞧是誰來接管柯叻拳場。”

三天之後,一個讓我永遠也無法猜到的事情出現了。因為帕朗的死亡,我混進了柯叻拳場,我成為萬千賭徒中的一個, 因為在這個晚上,柯叻拳場將會迎來它的新主人。我對這名新主人很感興趣,能控製整個拳場的人除了帕朗之外,還能有誰呢?在泰國,打黑拳的人很多,玩地下拳場的老板也不少,男子黑拳、女子黑拳、少年黑拳、女子**黑拳等,這些都是禁不住的,管理者大多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柯叻拳場,這座極為隱秘的拳場,每個周末,賭拳者的盛宴便會在這兒展開,可以說這是曼穀最大的地下拳場,能經營這個地方的人自然不會是泛泛之輩。

前任拳場老板帕朗,我看過他的資料,販毒起家,做事果斷,說一不二,狡猾無比,洗白自己毒販子的身份後,他花錢打通黑白兩道開了這家拳場。他很聰明,知道賭徒們喜歡什麽,他把這家拳場經營為一家花式拳場,經常策劃出一些令賭徒們徹底瘋狂的活動,諸如“爆頭之夜”、“餓漢血戰”、“囚籠鬥獸”等,鮮血和金錢充斥這個肮髒的地方。我對黑拳這一塊不大了解,我隻想知道帕朗死後,最大的獲利者會是誰?

帕朗這種身份的人,死亡多半是因為利益糾紛,再說殺死他的凶手太職業了,儼然是一件買凶殺人事件。我希望我沒有判斷錯誤。我坐在觀眾席裏麵,周邊全是一群瘋子,為了迎接新上任的老板,拳場舉辦了一場死亡拳賽,由拳場新晉拳師“猛虎”頌猜對陣老派拳王“惡鯊魚”阿倫,盡管殺玉狼已經不在,這一場血戰依然引人注目,在地下拳這一行,鐵打的賭徒流水的拳師,拳師總有被殺死敗下陣、死亡的時候,賭徒則不會因為輸了點兒錢就不賭了。

“猛虎”頌猜在第三輪趁阿倫一時大意偷襲阿倫,阿倫被頌猜壓著打。頌猜一頓狂揍,阿倫最後被打成豬頭,吐血身亡。場下已然一片歡呼,我盡力使自己安靜下來,麵對死亡,我第一次感到恐懼,對於那些不畏生死的拳師,他們難道一點兒也不珍惜的生命嗎?阿倫的屍體被拖走了,頌猜獲得了鮮花和喝彩。

一個頭發斑白的老者在一群美少女相擁下走向擂台,老者麵目慈祥,拿過話筒後用泰語跟大家打招呼:“歡迎大家來到柯叻拳場觀看拳場,我代表拳場全體人員表示感謝。”

我抬頭看著這位老者,心中湧出一層又一層的波瀾,怎麽會是他?

“大家好,我就是新來的老板。我叫蒙沙旺。接下來的日子裏,柯叻拳場將會在我的帶領下給大家獻上一場又一場的死亡表演。”老者聲音雄渾壯氣,整個拳場都安靜下來,唯有他這極有厚度的嗓門兒不停地繞著。等他說完,拳場一片掌聲。

我不安地站起來,耳邊響起梵緹婭可帶著我們逃離傣村那時候不經意說出的一句話:“這都是騙局。”

2 佛牌

從柯叻拳場走出來,天色已晚,華燈初上,這一帶並沒有那麽繁華,過往的車輛也不多,街道上大多數都是夜間出來散步的平民百姓。夜風習習,比起白天熱辣辣的太陽,人們更喜歡趁著夜色燈光晚風出來溜達溜達。賭徒們還在拳場裏麵為新上任的拳場老板蒙沙旺搖旗呐喊,我已經沒有閑心待下去。走出來後,我順著前麵的大街走去,隻有走到街口我才能攔到的士。由於拳場裏還熱鬧著,賭徒們遲遲沒有退場,街道上顯得人跡寥寥。我拖著疲憊的身體一步一步走著,腦子裏很亂,一把大火燒掉蒙沙旺的房子,蒙沙旺卻成了柯叻拳場的新老板,他和帕朗之間一定存在著某種不可告人的聯係。

咚咚咚,一個黑色的玻璃珠子從我前麵滾出來,珠子跳躍著朝我滾過來,滾到我腳邊的時候,珠子停了下來。我低頭看了一眼珠子,咚咚咚,前麵又跳出一粒珠子,黑色的珠子頑皮地跳動著,發出一陣陣響聲。我抬起頭順著珠子的方向看去,前麵一個陰暗角落裏,梵緹婭可靠著牆壁,戴著一頂白色鴨舌帽,一隻腳撐地,一隻腳往後踩在牆壁上,手裏還玩著兩枚黑色玻璃珠。我看向她的時候,她朝我招招手。我彎腰撿起她向我扔過來的黑色玻璃珠後大步朝她走去。

“你一定很奇怪。”我沒有問她,梵緹婭可已經開聲說話。

“確實很奇怪。”我應和著。梵緹婭可伸手扯了扯鴨舌帽,她把手裏玩耍著的兩粒玻璃珠扔進短褲的褲兜說:“蒙沙旺和帕朗之間,你想到什麽呢?”我隻能搖頭,這件事讓我痛苦不堪,完全沒有任何頭緒,非要說有什麽線索,我隻能說蒙沙旺和帕朗身上均有比薩符號“銜尾蛇”狀刺青。梵緹婭可笑道:“跟我來吧!”她朝巷子裏麵走去,我跟著她穿過巷子。巷子口是一條繁華的街道,這邊開著不少的咖啡店、清吧、水吧、休閑吧、K歌廳。我跟著梵緹婭可進入一家咖啡館,她給我點了一杯雀巢,自己則要了一杯卡布奇諾。

坐下來後,她對我說:“蒙沙旺五年前才到我們村子,老村長在森林狩獵的時候遇到了他,那時候的他好像就快死了。聽人說,蒙沙旺那時身上一共有三十六道傷口。老村長心腸好,他把蒙沙旺帶回村子並且用草藥治好了他。所以說,蒙沙旺並非村子的人,他是個外來者,村裏人對他很好奇,也願意跟他交流。活下來的蒙沙旺倒也懂得報恩,他把外麵的事物說給大家聽,大家都被他所說的外界迷惑了。蒙沙旺是個能說會道的人,他還在村子辦學,洛傑和我就是在他的學校學會泰語,他知道外麵的一切。”梵緹婭可說到這兒,她喝了一口咖啡。我皺著眉頭,想不到蒙沙旺和那個無名村幾乎沒有任何關係,我差點兒被他騙了。梵緹婭可看著我說:“後來老村長死掉了,已經獲得人心的蒙沙旺順利成為新任村長。嗬嗬,看著眾望所歸,其實不是這樣子。洛傑的爸媽和師父早就看出蒙沙旺心懷鬼胎,不安好心,他們發現了一個秘密。”聽到這兒,我忍不住打斷:“什麽秘密?”梵緹婭可接著說:“老村長是被蒙沙旺給毒死的。”

“蒙沙旺他到底是什麽人?”我愣住了,梵緹婭可居然對這些所謂的秘密一清二楚。梵緹婭可莞爾一笑,說:“他是什麽人我不知道,為了保住他的身份和秘密,他讓洛傑進入聖地拳壇,結果洛傑遇到拳精白牙,白牙操控洛傑殺死自己的親人。蒙沙旺這是在殺人滅口,為了保住自己的秘密,蒙沙旺不會放過洛傑,他們圍住洛傑,抓住洛傑。但他們肯定想不到是我偷偷地把洛傑放走。”她說完,臉上憤懣不已。看她的樣子,她似乎不會放過蒙沙旺。

我問她:“蒙沙旺與洛傑的死有關嗎?”

梵緹婭可又喝了一口咖啡,說:“我不知道。”

“怎麽會呢?你肯定知道不少東西,帕朗呢?”我問道。梵緹婭可低下頭,揉揉臉蛋,歎息一聲:“蒙沙旺肯定有什麽陰謀,他也許在複仇,為了掩飾自己的秘密,他不惜一把火燒掉自己家,他讓村子裏的人都以為他死掉了。誰知道他已經離開村子,還成了柯叻拳場的主人。帕朗的死也許跟他有關,我想,他想要殺死的人可不止帕朗一個。”

“不止帕朗一個嗎?”梵緹婭可的話使我心弦緊繃。梵緹婭可堅定地說:“別看蒙沙旺一把年紀,他在我們村子裏麵學到了不少本事,殺人對他來說,再簡單不過了。”

說到這兒,利希美突然來電話,我本不打算接,想和梵緹婭可好好聊聊。電話一直響著,梵緹婭可也不好意思了,笑道:“接電話吧!你要是忙,就去忙吧!我也得回店子去了,我今晚約了一個客人,這個客人經常夢到她死去的丈夫纏著她要和她生孩子,你說奇怪不奇怪?”她說起身走了。我自己反倒不好意思,趕緊去結賬。結完賬,梵緹婭可已經走出咖啡館不知道往哪一個方向去了。我給利希美回撥電話,利希美在電話裏罵道:“相守宮,你個王八蛋,你死了沒有?沒有就快點滾過來,又有人被殺了。”

我把手機移得遠一點兒,利希美發飆的聲音老霸道了,她的髒話不堪入耳,隻能遠離。等利希美罵完,我才和和氣氣地問她命案所在地。曼穀,已然被一股死亡的氣息所籠罩,路上的行人們也許沒有察覺到,但我已經被這股死亡氣息弄得快要窒息了。打車來到利希美所說的地方,這是一個高檔會所,由於發生命案,會所已經被封鎖起來。我拿出警員證順利進入現場,利希美見到我之後,幽怨地望著我說:“你是不是又跟那個小丫頭黏在一起了?”她的口吻有點兒像我內人,我低頭苦笑道:“沒,我剛剛從柯叻拳場出來。”

“真的?”利希美將信將疑地看著我。

我說:“啥時候騙過你?得了,你別問了,死者在哪裏?”

利希美擺擺手說:“你來晚了,死者已經被運走。”

“哦!那我還不如別來了。”我抱怨起來。利希美提起一個塑料袋,袋子裏麵裝著一塊血紅色的牌子,如果我沒有看錯,這應該是一塊泰國佛牌。利希美告訴我,死者名字叫亞鬆,他是柯叻拳場老板的副手。這人好色,喜歡在各大高級會所出沒,帕朗被殺後,他不知收斂,所以著了凶手的道。至於血紅色佛牌,亞鬆被殺後,凶手塞在他嘴巴,意義何在?沒人知道。

我連著塑料袋拿起血紅色佛牌,佛牌三根手指並攏著那麽大小,橢圓形,背麵沒有任何圖案,正麵則是“銜尾蛇”的圖案,三個赤身**的男人頭交尾,血色的佛牌,詭異的符號,看得我膽戰心驚。利希美拍拍我的肩膀說:“我看到這個圖案,才申請把這玩意兒留下來給你瞧瞧。據我所知,曼穀潘提市場所銷售的佛牌種類繁多、形式萬千,但我從來沒有見過這種佛牌。這是一枚新式佛牌,你我都知道,製作一枚新佛牌並非是一件簡單的事情,這需要得道高人的幫忙。所以說,凶手把這枚新款佛牌塞進死者嘴巴,真叫人百思不得其解。”

利希美道出我的疑惑,佛牌屬於泰國特有的文化之一,佛牌的製作並非隨便,我也見過不少佛牌,澤度金、必打、人緣鳥、蝴蝶牌、藥師佛、二哥豐、崇迪、拍前拉住、坤平、省卡寨等,“銜尾蛇”款式的倒是第一次見到。

隨後的三天,我和利希美拿著這枚凶手留下的佛牌走訪不少佛牌大師和白衣阿讚,他們都說第一次見到這種佛牌,根本摸不透這種佛牌的來曆和寓意。最終,我們隻能白白浪費了三天的時間,自帕朗和亞鬆死後,死亡並沒有終止。

帕朗的財務空勒在自己家的浴室被殺害,一根七厘米長的棺材釘子刺穿他的喉嚨,他的舌頭沒有被割走,嘴巴裏反而含著一枚“銜尾蛇”狀血色佛牌。除了亞鬆和空勒,帕朗的秘密情婦尤格達塔的屍體被漁民在湄公河河岸發現,溺水死亡的她,嘴巴裏同樣含著一枚“銜尾蛇”佛牌。

佛牌殺人事件不斷蔓延,死者均是帕朗身邊的熟人,這件事矛頭直指蒙沙旺。我曾多次想約蒙沙旺出來談一談,每次總是吃閉門羹。蒙沙旺這個人行蹤隱秘,除了接任帕朗那天晚上出現了一次,之後就再也沒有人知道他的行蹤了。這是蒙沙旺醞釀多年的複仇計劃。我心裏堅信,蒙沙旺肯定不會那麽快收手,斯裏潘所記錄的比薩符號和他必然有著很大的關係。

“解開蒙沙旺的身份,比薩符號的謎題就能破解了,對嗎?”吃完飯的時候,利希美問了我一句。自從比薩符號出現之後,利希美似乎過得很難受,這個圖案幾乎與死亡畫等號,圖案一旦出現,總會有人死亡。這個圖案到底代表什麽?來自什麽?蒙沙旺能否解釋清楚呢?我自己也不清楚,但我知道,我們離答案越來越近了。

“我們要先把蒙沙旺找出來。”我說。

利希美堅定地點點頭,為了獲得比薩符號的線索,她不會錯過任何人。蒙沙旺的出現,對於破解這個符號太重要了。她說:“蒙沙旺既然已經離開曼穀多年,他到底藏在哪兒呢?曼穀變化那麽多,物是人非,有人在幫他嗎?”

“一個惡魔的形成總少不了幾隻助紂為虐的小鬼,我最近查到一個人,他跟在帕朗身邊已經七八年了。帕朗被殺之後,他的親信幾乎都被殺了,唯獨他,他活了下來。”我一邊吃著一邊翻著自己手裏的文件夾。利希美伸手搶過我手裏的文件夾看了一眼,說:“蒙克爾,帕朗的貼身保鏢,他有嫌疑嗎?”我隻能說不知道。蒙克爾本來是柯叻拳場的一名黑拳選手,後來被帕朗看中成為帕朗的貼身保鏢。據了解,蒙克爾還在打黑拳的時候,他創造了柯叻黑拳拳場連續八十八場不敗的紀錄,這個紀錄直到殺玉狼出現才打破。蒙克爾絕對是一名極為恐怖的人物,他變成帕朗的保鏢後,人收斂不少,逐漸地淡出賭徒們的視野。

“我們要拜訪他嗎?”利希美指著文件夾上麵蒙克爾霸氣的一寸照問我。答案是當然。吃完晚飯後,我開車載著利希美往蒙克爾家的方向去。在調查帕朗身邊的人期間,我早就覺得蒙克爾有點兒不對頭。在柯叻拳場調查的時候,我聽到有人談起蒙克爾,蒙克爾最喜歡的招式便是用七厘米長的棺材釘刺穿對手的喉嚨。看來打黑拳的人都有著與眾不同的癖好,或者自己喜歡的殺人方式。蒙克爾住的地方很偏僻,他是一個喜歡安靜的人。在他家的周圍幾乎沒有任何的住戶,隻有一片茂密的綠化帶。我們驅車直入,順著水泥路來到他家門口。

蒙克爾家裏亮著燈,看樣子他沒有離開。根據資料顯示,蒙克爾至今單身,沒有老婆也沒有兒女,也沒有什麽朋友,他獨居於此,性格孤僻。我和利希美下車後打量了一下四周,四周全是高木林蔭,寂靜無比。我去敲門,利希美則走到窗邊朝裏麵窺探。蒙克爾一直沒有出現,我隻能加大力度,大門被我拍得啪啪直響,屋內還是沒人回應。我感到納悶兒時,利希美已經從後門繞進去替給我開門,說:“一樓沒有一個人。”

“蒙克爾,你在家嗎?”我朝樓上喊了一聲,燈火明亮,屋中無人,我和利希美都感到不對勁兒。這時候,樓上突然發出一陣“乒乒乓乓”的響聲,跟著是一陣又急又亂的腳步聲。我和利希美搶著朝二樓跑上去。來到二樓,二樓的燈火突然熄滅,利希美大喊一聲:“誰?”隻聽到玻璃被砸開的聲音,一條黑影竄了出去。利希美快步追著黑影,一路追到窗邊。我則去尋找開關。燈火重新明亮起來,利希美站在窗邊破口大罵:“讓他給跑了。”

我走過去,窗口已經被砸爛,地毯上掉著幾塊碎玻璃片。黑影從窗口一躍而去,我們根本來不及阻止。回頭看著屋子,利希美遺憾地說了一聲:“我們來晚了。”

蒙克爾死在我們的麵前。

他跪在地上,雙手撐著身體,頭低著,臉朝地,像是在拜神。他身上沒有任何傷痕,脖子上沒有插著七厘米長的棺材釘子,舌頭也沒有被割走。遇到如此離奇的死亡,我趕緊給曼穀警察局和總部打電話。利希美在蒙克爾周圍繞了一圈,屋子沒有任何打鬥跡象,一切完好無損,她冷笑道:“他這是甘願受死嗎?”

“是呀!死亡竟然如此虔誠。”我歎著氣說,死亡最終找到了蒙克爾,隻是他的死亡讓我無法理解,以他的能力,凶手哪裏能近得了他的身,殺死他這樣子的泰拳高手也得花點兒功夫吧!誰想到他死得如此安詳,像是自己吞食安眠藥自殺一樣無聲無息。

“快看看他的手掌心,好像墊著什麽。”利希美敏銳地察覺到蒙克爾撐著地麵的左手不對勁兒。我蹲下來挪開蒙克爾的左手,在他左手下麵,一枚滴著血的雕刻著“銜尾蛇”模樣的佛牌緊緊地被他摁在地上。利希美伸手抽出佛牌,望著佛牌上麵三個**環狀的男子,“又是它,怎麽又是它?”

“剛剛逃跑的人難道是蒙沙旺?”我朝著已經被砸爛的窗口看去,這時候再去追凶已然來不及。利希美倒抽一口涼氣,門外已經響起了警笛。同事們趕來了。看著同事們提著犯罪現場勘驗的工具箱上來,我跟利希美說:“交給他們吧!但願他們有所發現。”

“畢竟凶手沒有想到我們會突然出現,他也許留下了來不及處理的線索。”利希美自我安慰著。

把現場和滴血的佛牌交給同事後,我攙扶著利希美往樓下走去。

回到所住的酒店,洗了個澡,疲軟地躺在**,手機“嘀嘀”地來了一條短信,梵緹婭可在短信裏麵說:“相守宮先生,我想我知道佛牌的秘密。”

3 頭顱

夜深人靜,街頭上已然沒什麽人影,幾隻黑色的流浪貓踮著腳尖就著茫茫夜色尋找著自己的獵物。下著雨,地上濕漉漉的,我撐著一把淺藍色雨傘踩著坑坑窪窪的積水走向梵緹婭可那間詭異的鋪子。梵緹婭可對於我所調查的案子至關重要,她主動給我發短信,我顯得很興奮,至少我知道這一趟不會白去。她知道太多東西了,哪怕她神經兮兮,說話總有點顛三倒四。

天空陰沉,霹靂如同一條火鏈子接連天地,雷鳴轟轟,令人心悚。我加快腳步,來到梵緹婭可的鋪子麵前,鋪子沒有亮燈,門虛掩著。我在門外喊了一聲梵緹婭可,一條纖瘦的身子從門裏麵蹦出來一把摟住我,說:“我好害怕。”

低頭看到是梵緹婭可,我沒有推開她而是捂著她的肩膀問:“怎麽了?你沒事吧?”梵緹婭可把頭埋入我胸口,她似乎很驚慌。我不知道她遇到了什麽,抬頭看了一眼沒有亮燈的鋪子,好像也沒有任何奇怪的地方。

我安慰著她:“沒事了,沒事了。”

“你真好,還好你能來看我。”梵緹婭可語氣裏麵多了幾分欣慰。她鬆開我,我盯著她,她臉很蒼白,麵容憔悴,似乎受到不小的驚嚇。我想問有關佛牌的事情,梵緹婭可那雙水汪汪的眼睛卻滴下了淚珠,兩顆圓溜溜瑩瑩閃動的淚珠從她蒼白如紙的麵膛滑落,她的聲音細如蚊子,說:“我殺人了。”

這話如同一根針,這根針狠狠地紮進我的耳膜,刺痛了我全身的神經。梵緹婭可回頭指著她的店子,說:“屍體就在裏麵。”我有點兒不相信,但是梵緹婭可沒有半點兒開玩笑的意思。我越過她快步衝進店鋪,伸手擰開店鋪裏的燈,一具血淋淋的屍體趴在我麵前。屍體身形很瘦、白發蒼蒼,穿著一件灰黑色的長衫。屍體還在**著,血液慢慢地染紅了整片地毯。我認得這個身形,這是蒙沙旺。蒙沙旺被梵緹婭可殺死在她的店鋪中。我驚恐萬分,走過去把蒙沙旺扶起來,蒙沙旺氣若遊絲,雙目惡狠狠地瞪著門外的梵緹婭可,嘴巴裏麵想說點兒什麽,痛苦使得他說不出話來。我看到他胸口插著一塊玻璃,玻璃如同一把匕首,上麵刻著一個文案,三個赤身**的男人頭交尾形成一個“0”。我想做點兒急救措施,但蒙沙旺已經死掉了。

“他突然跑到我的店鋪,我被他發現了,我知道他那麽多秘密,他不會放過我。他想殺死我,我這是自衛。”梵緹婭可楚楚可憐地說著,聲音哽咽,令人心疼。我感覺很頭疼,疑犯蒙沙旺死在梵緹婭可手裏,這到底算什麽?放下蒙沙旺的屍體,我打電話給總部。一邊安慰著梵緹婭可一邊等著總部來人,我多麽想問問佛牌的事情,但是看到梵緹婭可擔驚受怕的樣子,我不忍心刺激她。總部的人接管現場後,我把梵緹婭可交給他們。

“你別擔心,我會證明你是清白的。”總部的人要帶走梵緹婭可的時候,梵緹婭可緊緊地拉著我的手,生怕我消失掉一樣牢牢抓著我的手,我說完這句話,她才肯鬆手,並在我耳邊說:“你真好,我都有點兒舍不得你了。”我耳根軟,聽了這話,心裏波瀾起伏。

回到酒店,我打開電腦,總部給我發了一個郵件,郵件裏麵寫著帕朗和蒙沙旺兩人的資料,在帕朗還是毒販子的時候,蒙沙旺和他屬於合夥人,後來黑吃黑,帕朗戰勝蒙沙旺,蒙沙旺從此下落不明。帕朗則拿著兩人的錢開了柯叻拳場,從一個毒販子變成地下拳拳場的老板。蒙沙旺和帕朗兩人關係微妙,合夥時期,他們總喜歡一個在明一個在暗,因此很多人不知道帕朗和蒙沙旺的關係。蒙沙旺這次回來,無非是想奪取屬於自己的財富。看完之後,案子總算有些眉目,殺害帕朗以及與帕朗有關的人,凶手應該就是在無名村千錘百煉、脫胎換骨後的蒙沙旺。我想把這件事告訴利希美,敲門半天,利希美一點兒動靜也沒有。以為她出去了,我打電話給她,她房門裏麵傳來她電話鈴聲。

“利希美,你睡了嗎?快開門,有事找你。”我奮力地敲擊房門。

敲得我手都疼了,利希美的房門才“嘎”的一聲打開。利希美睡眼惺忪,滿臉倦態、無精打采地看著我。我從頭到腳看了她一眼,她手裏抱著一個圓溜溜的東西,我還沒有看清楚是什麽玩意兒,她已經藏到背後去。

“你有事瞞著我,快說,你手裏拿著什麽?”我說完去拉她的手,“咚”的一聲,在我的拉扯下,她手裏拿著的那個東西摔在了地上。我睜眼看去,心中一駭,圓溜溜、白森森的正是一顆孩童的頭顱骨,頭顱骨濕淋淋的好像剛剛被洗刷過了一般。我不解地看著利希美說:“你沒事吧?”利希美沒有理會我而是迅速彎腰撿起那顆小小的頭顱骨跑進房間。我追進去,利希美已經躲進衛生間。她把衛生間的門關了,我隻能站在外麵吼道:“利希美,你哪裏弄來的那玩意兒?你老實跟我交代,你到底怎麽了?”利希美沒有回答,衛生間裏麵傳來一陣洗刷的聲音。麵對利希美這古怪的行為,我忍無可忍,喊了幾聲,利希美一句也不回答,我怒了,用力撞開衛生間那單薄的門,利希美一聲慘叫,發了瘋似的拿著自己的牙刷不停地刷手裏抱著的那顆骷髏頭。

“你先安靜下來,告訴我,你怎麽了?”我揮手讓利希美情緒穩定下來,她目光呆滯、神情恍惚,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我不想嚇到她,隻能循循善誘,可是無論我說什麽,利希美都沒有任何回答,她似乎成了一個啞巴,話都不會說了,一心隻顧用牙刷把手裏那顆頭顱刷幹淨。一旦我靠近她,她就會發出慘叫。僵持了許久,我隻能退出衛生間。活了大半輩子,哪裏遇到過這種怪事,利希美顯然魔怔了。我在外麵的沙發上坐下來,利希美一直沒有離開衛生間。我一直守著她到天亮,可能是我不大喜歡熬夜,天剛亮,我便打起盹兒來,打著打著。我居然在沙發上睡著了。等我醒過來的時候,利希美已經不在衛生間裏麵,衛生間的洗漱台上麵擺著三顆被刷得慘白慘白的頭顱骨,頭顱骨一字排開,整整齊齊地擺著。

我拿起手機打利希美的電話,電話在房子中響起來,她沒有帶電話,人也不知道去哪裏了。我跑出來,回到自己房間,衛生間傳來嘩啦啦的流水聲。我跑進去一看,浴缸的水已經被放滿,裏麵泡著一堆頭顱骨,這些頭顱骨髒兮兮的,一缸的水都被汙染了。浴缸前麵,利希美軟綿綿地躺在地上,浴缸滿出來的水不停地衝刷著她。

“利希美,利希美……”我扶起利希美,伸手拍著她的臉,她渾渾噩噩地醒來,看都不看我一眼而是拔起我的牙刷去刷浴缸中那些頭顱骨。利希美徹底瘋掉了,我想阻止她,她咆哮起來,情緒很不穩定。這種時候,我不能惹惱她,隻能任由她洗刷那些髒兮兮不知道從哪裏來的頭顱骨。我長呼一口氣,走到外麵的臥室,拿起手機給總部打了一個電話,說清楚情況後,總部說會派人來處理。我自己都沒法搞定的事情,無法想象總部裏還能有誰可以幫忙。幾個小時後,利希美把所有的頭顱骨都洗刷幹淨,她把這些頭顱骨整整齊齊地排列在浴室光滑的地板上,看著這些一閃一閃亮晶晶的頭顱骨,她臉上露著極為滿意的表情。

小夥子走進衛生間後,衛生間傳來利希美一聲慘叫。我衝進去的時候,小夥子正拿著利希美辛辛苦苦洗刷幹淨的頭顱骨摔在牆上。頭顱骨被摔碎,利希美痛苦不已,慘叫一聲便暈過去了。小夥子向我招招手,示意我幫忙一起把利希美抬到外麵去。

把利希美抬出來後,小夥子伸手撓了撓自己的腮幫子,臉上露出一副不知道怎麽辦的表情。我輕聲問了一句:“她還好嗎?”

“死不了,不過這事有點兒麻煩,她可能會一睡不醒。”小夥子很難為情地說。

“一睡不醒?怎麽可能?”我有點兒不敢相信。

“她最近沒有接觸什麽奇怪的人吧?或者接觸什麽奇怪的東西。”小夥子說完站起來開始在我房間裏麵翻箱倒櫃,不懂他在尋找什麽。奇怪的人和奇怪的事物,我和利希美幾乎每天都能遇到,一時半會兒我也說不清楚。小夥子找了半天也找不到任何東西,他如同一隻泄了氣的皮球,蔫蔫地坐在一邊,我轉身告訴他這不是利希美的房間後,他拍著自己的大腿罵道:“你怎麽不早說呢?”緊接著叫我把他帶到利希美的房間。

小夥子在利希美的房間全麵搜刮了一遍,最終拿著一個方形盒子來到我的麵前,我記得這個盒子,這是梵緹婭可送給利希美的禮物。小夥子把盒子裏麵的四麵佛拿出來擺在我麵前:“就是這玩意兒搗的鬼,誰給你們的?”

“一個朋友。”我尷尬地回答,心想著梵緹婭可沒有害我們的必要吧?

“你這個朋友真不夠朋友,要不是我及時趕到,利希美小姐肯定死得很慘,這玩意兒我得帶走了。”小夥子說完把那尊四麵佛塞進一個黑色袋子。我覺得他有點兒危言聳聽,正想反駁他,他提著嗓門兒說:“最近有人在煉佛牌,你知不知道?這人已經殺好幾個人了,我想你也清楚,血淬佛牌,這招邪門得很,你們小心點兒。還有,利希美小姐從公墓那邊挖回來的頭顱骨記得拿回去埋了。”他這話使得我心中一震,總部能派他來,他自然有點兒本事,話說得離譜,但好像又有那麽一回事。我擔心利希美,問道:“她會怎麽樣?”

回來的路上,我心情很差,梵緹婭可為什麽要害利希美?她到底想做什麽?曾聽說泰國降頭裏麵有一種情人降,這種降頭會使得自己所愛的人死心塌地地愛著自己。梵緹婭可不會是喜歡上我了吧?她把利希美當作情敵了嗎?泰國民間還有一種情人蠱毒,可以使得自己的情敵飽受萬劫不複的痛苦。我把車開到梵緹婭可的小店,店子關著門,我伸手推了推門,門居然開了,一縷陽光隨著打開的大門照射進去,屋內居然傳來梵緹婭可的聲音:“誰呀?”

“你這是要做什麽?”看到店鋪已經被梵緹婭可收拾得幹幹淨淨,那些詭異可怕的器具都被她收起來了,貨架上變得幹幹淨淨,本來琳琅滿目的店子一下子變得空****的,我有些不適應了。看到是我,梵緹婭可從櫃台後麵站起來,“你怎麽來了?”

“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想殺死利希美?”梵緹婭可的行為讓我感到奇怪,但我沒有忘記這次來的目的,算是興師問罪。梵緹婭可沒有回答我,我再問一遍,她還是沒有回答我,看了我幾眼,她又彎腰去收拾自己的東西。我走近櫃台,看到她裝滿幾箱子的東西,看來她要跑路了。我心中更加憤怒,瞪著她罵道:“為什麽?為什麽要這樣子?”說完,抑製不住心頭怒火,我抓起箱子裏的東西就往地上摔,一件又一件地摔著,直到手麻了、手酸了。

“我要走了。”梵緹婭可抬頭淚眼汪汪地看著我。

“走了?你想一走了之嗎?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麽?你這個害人精,你以為你跑得掉嗎?法律會製裁你,你別想跑掉。”在一箱箱的器具中,我抓到一枚血紅色“銜尾蛇”佛牌,我算是明白了,小夥子所說的煉製佛牌者,正是我眼前這個淚流滿麵的女孩。為了煉製一枚佛牌,以血淬牌,她一直在殺人,亞鬆、空勒、尤格達塔、蒙克爾、蒙沙旺……一切都是她。我顯得更加憤怒,怒火已然將我整個人燃燒起來。

梵緹婭可流著淚蹲下來,她把我摔壞的東西一件一件地撿起來放進自己的箱子。她小心翼翼,心疼地把她那些寶貝,已經被我摔壞摔碎的寶貝撿起來放好。我的怒罵,我的憤怒,她隻能流著淚麵對。收拾好之後,她張嘴輕聲說著:“我說我要走了。”

“相守宮,對不起,我要走了。”梵緹婭可哭得更厲害了,“你知道嗎?知道我有多舍不得嗎?你不會明白。在你眼裏,我隻是一個害人精嗎?我好舍不得,可是舍不得也得走,這是我的使命,我生下來就是為了這一天。”

“你胡說八道什麽?”我厲聲喝道。

梵緹婭可隻顧哭著,有些神誌不清地說:“救不了,都救不了,包括我自己,沒有人會珍惜我了。”

“梵緹婭可,你到底怎麽了?我知道你是個缺愛的女孩,可你不能因為你缺愛而去傷害別人,梵緹婭可,你聽到我說的話嗎?”我想梵緹婭可回頭是岸,但我說這話的時候,梵緹婭可嘴角突然湧出一絲血跡。

“相守宮,我真要走了,謝謝你曾珍惜我。”梵緹婭可破涕為笑,笑聲一出,她嘴巴嘔出一口黑血。她的表情變得很痛苦,整個人眼看就要趴下,我上前扶住她,驚慌失措地問:“你怎麽了?你吃了什麽?”梵緹婭可緩緩地閉上雙眼,安安靜靜地躺在我懷裏,她的身體變得冰涼、變得僵硬,我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她口口聲聲提到的“我要走了”會是以這種形式走。我低頭看著她的臉,她還微笑著,甜美的笑容,惹人疼愛的笑容,看著人心酸。

嘀嘀,一條遲來的短信進入我的手機。

我掏出手機,梵緹婭可死前給我發了一條短信:“對不起,我沒有選擇,死亡是我最後的救贖,而你將會踏著我的屍體找尋最終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