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妖孽

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八點多了,因為曲建海的緣故,我覺得今天特別累。家裏並沒有開燈,黑漆漆的伸手不見五指,我叫了聲:“老婆!”但沒有人回答我,老婆不在家嗎?她怎麽了?我頓時感到一陣不安,趕緊衝到開關的位置把燈打開。看到老婆定定地坐在我對麵時,我才鬆了一口氣,不禁笑道:“老婆,你明明在家,幹嗎不開燈?都快把我給嚇死了。”

我把外套脫掉,走到老婆麵前看著她。她的臉非常憔悴,我看著她腿間,心裏挺不是滋味的。因為半年前的一場車禍,老婆癱瘓了。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也沒什麽好抱怨的。她很可憐,車禍之後不僅走動不了,說話也顯得有些困難。醫生說她腦部受到重創,記憶變得模糊,跟智障兒童差不多。我撫摸了一下她的秀發,彎下腰親了親她的臉,然後笑道:“老婆,肚子餓了吧?今天寫報告寫得晚了一點,我馬上給你做飯吃。”我說完正想走進廚房,老婆卻拉住了我,她轉過臉來一直盯著我看。我愣住了,問道:“怎麽了?”

“妹妹回來了……妹妹回來了……”老婆的話說得莫名其妙。

我環視左右,家裏並沒有什麽異樣。我妹妹胡小艾三年前就死了,我找到她的時候,她的身體除了眼睛之外已經完全腐爛。我到現在還記得她那雙清澈的眼眸,似乎無時無刻不在盯著我,無時無刻不跟在我身後看著我,提醒著我幫她找出凶手。胡小艾可以說是媽媽送給我的意外驚喜,媽媽和爸爸離婚之前,居然已經懷上了妹妹。後來媽媽一直帶著妹妹生活,但這事我並不知道。後來胡小艾找到我說媽媽患病去世了,死前叮囑她來找我,讓我照顧她,我這才知道她的存在。對於一個突然冒出來的妹妹,我感到很無奈,對她也一直沒有上心,結果,她出事了。

那件事是我這一生中最大的遺憾,我沒能把她救回來。剛才老婆突然說小艾回來了,我渾身上下都湧出了寒意。在這個冷清的房子裏,我不知道該怎樣用我一個人的溫暖去抗拒這些從四麵八方擠過來的冰涼。我和老婆結婚三年了,但我們一直沒有孩子。老婆現在變成這個樣子,我哪還敢想孩子的事情?小艾的事情更讓我心寒至今,我想我這一輩子算是倒黴到家了。

我摸了摸老婆的臉說:“老婆,你說什麽呢?小艾已經死很多年了。”

但老婆顯得很恐慌:“妹妹真的回來了……相信我……妹妹回來了……”

“老婆,你別這樣。”我有些無話可說,老婆卻渾身哆嗦地揪住我不放。她伸手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照片遞給我,一臉害怕地看著我說:“妹妹回來了……相信我……她真的回來了。”說著說著,淚水就滑落在了她的臉頰。我接過照片,上麵果然是妹妹。那年她才邁進大一,卻不幸地遇到死神,被人無情殺害了。我不知道這照片老婆是從哪裏得來的,但看著小艾一臉天真,我心酸不已,淚水也滾了出來。我很內疚,又很無奈。

“沒事了,妹妹她已經走了。”我伸手擦幹了老婆臉上的淚珠,然後將照片收進自己的褲兜。自從小艾出事之後,我就再也不想提起這件事了,老婆今天是怎麽了?我看著她,她也定定地盯著我,最後我笑了笑說:“我還是去做晚飯吧!老婆,你先看會兒電視。”我說著就去打開了電視,把老婆推到了電視機前,然後便往廚房走去。

以前我忙的時候都是老婆幫著做飯菜,現在已經不像以前了,少了很多歡樂。我每天處理完工作之後都會第一時間趕回家做飯,照顧老婆的一切需要。今晚因為曲建海被送到醫院以後一直在搶救,我耽誤了很久的時間。做好飯菜之後,老婆吃了一碗飯便開始不停地流淚,我看著她說:“老婆,不要這樣。”她呆呆地看著我,口齒不清地說:“我想……做飯……但是我……做不了……我討厭我自己……”她試過做飯給我,可惜每一次都搞砸了。

“沒事了,不哭了,好不好?你再不乖一點我可要丟下你不管了。”我一麵說著一麵給她夾菜,她哭得更厲害了,聲嘶力竭地叫道:“不要……丟下我……”我站起來拍拍她的腦袋說:“別傻了,我怎麽舍得丟下你呢!來,吃飯吧!”她這才止住哭泣重新還是吃飯。我看著她,心裏一陣酸楚,但是想想,這又有什麽呢?我吃完飯,洗完澡,本來打算上床睡覺了,柯小夏卻在這時給我來了一個電話。

“還沒有睡嗎?”我問她,這丫頭至於那麽拚命嗎?

“大叔,你還沒睡吧?我跟你說件事,林點點活過來了。”柯小夏在電話裏的語氣很著急又很奇怪。林點點活過來了?這怎麽可能?白安樂都已經證實了她死亡的結果,她怎麽可能又活過來了?這不是搞笑嗎?我罵道:“柯小夏,你逗我玩吧?”柯小夏用認真而詭異的調子說:“我沒逗你,不信你自己來看看,林點點真的活過來了。她告訴我,真正的殺人凶手是一個叫胡黎的人。”她說完之後哈哈地樂得不行,我卻出了一身冷汗,說:“柯小夏,我說你是不是吃飽了沒事幹?”

柯小夏說:“怎麽?嚇到你了嗎?”

“得了,我要睡覺了,你也早點睡吧!”我不想再聊下去了。

“喂,胡黎,你還真就這麽不懂風情啊?”她還想跟我扯。

“什麽叫不懂風情?都那麽晚了打個電話來嚇人算是懂風情嗎?”

“真無趣,人家是想你了才給你打電話。再說,今天在那個什麽整容中心裏,你叫的我那一聲’老婆‘,實在令我魂牽夢繞。要不你再叫一聲吧,不然我今晚就要失眠了。”她竟然敢向我提出這麽無理的要求,我簡直快氣死了,這種人臉皮怎麽就這麽厚?我掛掉了電話,關於林點點的案情一點進展都沒有,我可沒時間跟她開玩笑。再說,她明知道我是有老婆的人,幹嗎還要搞曖昧?本來就不合拍,她這不是要我天天瞪著她過日子嗎?我心裏越想越氣,卻不想掛掉她的電話後,她還是不停地打過來,我隻好把手機關機了。這丫頭是不是瘋了?難怪那麽老了連個男朋友都沒有。我心裏暗暗想,等明天一定要好好教訓她一頓。

第二天早上,柯小夏的電話又匆匆地來了。我本來不想接,但是心裏煩躁,又想一次性把這個瘋女人的事情解決,否則她就會像惡鬼纏身一樣總跟我糾纏不清。我猜她一定是因為昨晚我掛了她電話而生氣,所以今早就來找我麻煩。女人總是這麽小氣嗎?真到了忍無可忍的時候,我可要翻臉了。

“林點點活過來了。”當柯小夏跟我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我立刻氣得七竅生煙,還來這個?我罵道:“柯小夏,你是不是欠揍?信不信我去了給你倆耳光?你幹嗎老纏著我不放?”柯小夏聽到我罵她,便叫道:“你不相信我?好,不相信就算了。你個王八蛋還想打我?打女人算男人嗎?”說完她就把電話掛了,我愣住了。

我到了隊裏,路過會議室的時候,看見柯小夏正板著臉聽著隊友的分析和見解。她看到我來了,瞪了我一眼然後就大搖大擺地離開了會議室。我問隊友:“怎麽回事?”隊裏的小熊告訴我,林點點的屍體不見了。我如同遇到了晴天霹靂,這是在開玩笑嗎?柯小夏要跟刑偵大隊裏的人合夥逗我玩嗎?但我看大家的表情都很認真,又不像是假的。我問小熊:“這是什麽時候的事情?”小熊撓撓頭說:“聽停屍處的保安大哥說,他就打了一會兒的盹,結果醒來的時候已經天亮了,林點點的停屍處隻剩下了停屍床。”

我問:“那林點點呢?”

小熊說:“至今下落不明,我們已經分派人手去附近找了,他們還沒有消息。”

“怎麽會這樣?”我不明白,很不明白。

“頭兒,說真的,我聽人說是林點點活過來自己走了。”小熊低聲跟我說。

“誰傳的謠言?”我掃視了大家一番,這又跟柯小夏有關吧?

“其實那個保安大哥並沒有睡著,他還說是他親眼看到林點點的屍體從停屍處走出來的,走到外麵就消失了。我們的人還在問那個保安大哥,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撒謊。他和林點點沒有半點瓜葛,應該不至於編故事。”小熊說。

“那他到底有沒有睡覺?說打盹又睡到了天亮,還見到死者的屍體走動,他不是喝多了就是在做夢。再說了,他怎麽能讓別人去他的管轄範圍之內把屍體抬走?”我剛說完,身後就有個聲音說:“林點點的屍體不是被抬走的,她的的確確是自己走出停屍處的。”

“柯小夏,你又在胡說八道了。”我轉過頭,看到柯小夏正端著一杯茶靠在會議室門框上,優哉遊哉地反駁著我的話。她呷了一口茶,咧嘴一笑說:“胡黎,我這怎麽算是胡說八道了?你都沒去過現場,怎麽就知道你自己不是在胡說八道?我可是今天一大早就去了停屍處看了,嘿嘿。看過現場之後我斷定,保安根本就沒有犯糊塗說假話,林點點的的確確是自己走出了停屍處,不信你可以去看看,停屍處滿地都是她的腳印。”

“不可能!”我呆住了,這怎麽可能?林點點明明已經死了,怎麽會還能在停屍處走動?然而柯小夏確實是這麽說的,她會說謊嗎?不會。我看著柯小夏,她也得意揚揚地看著我。

我問道:“那林點點的屍體走到哪裏去了?”我怎麽覺得這案情有點像喪屍片、鬼故事?我心裏很不安,會議室裏則是一片嘩然。柯小夏說的這些不像是假話,但大家都是唯物主義者,都是無神論者。這時柯小夏笑道:“林點點的屍體已經被發現了,她摔倒在停屍處外麵百合街的臭水溝裏了。”大家自然又是一番議論,我問道:“你怎麽知道的?”柯小夏端著茶杯走進屋來,到我麵前微微一笑說:“你們不會懷疑是我對林點點的屍體動了手腳吧?哈哈,放心吧!我可沒時間跟屍體過不去,她的屍體是我們的人剛剛找到的。”

柯小夏話音剛落,一個協警已經來到門口,他跟我們說林點點的屍體已經被發現了。我帶著大家往外走,看見林點點的屍體正被扛進來。我轉眼看著柯小夏,這個女人為什麽每一次都比我早一步?我這個大隊長的臉都快被丟盡了。林點點的屍體渾身上下都散發著臭水溝的味道,大家忙捂鼻躲開。看來柯小夏說得沒錯,林點點確實活過來了,她走出了停屍處然後摔在了臭水溝裏,這算是二度死亡嗎?林點點的樣子沒有很大的改變,臉還是那麽醜陋。柯小夏這時候笑道:“胡黎,你自己瞧瞧吧!我是胡說八道嗎?”

“隊長,這事真詭異!”小熊走到我身邊歎著氣說。

“妖孽啊!我們這一次的對手真邪門。”柯小夏一臉壞笑,這個女人到底還知道些什麽?作為荔香市刑偵大隊的副隊長,她好像根本不想融入刑偵大隊這個群體裏。但她表麵上用滿不在乎的態度對待大家,暗地裏又偷偷地努力調查真相。林點點的死亡,曲建海的昏迷,這兩件事一定有著莫大的聯係。當然最詭異的是林點點竟然死而複活,這真的讓我難以接受。

林點點的屍體沒有遭受什麽損傷,看來並沒有外人移動屍體。要真是有人故意移走屍體試圖毀屍滅跡,我們哪兒還有機會把林點點找回來?按照柯小夏的說法,昨晚停屍處裏隻有林點點自己的腳印,想到這兒,我立刻向白安樂的辦公室走去。白安樂正在處理一些化驗儀器,看到我出現,他笑了笑說:“為了林點點的事嗎?”

“老白,這一次你失誤了。”我說。

“你懷疑林點點沒有徹底死亡對嗎?你認為是二度死亡對嗎?胡隊長,說實話,這事我自己也弄不清楚。”

“你是法醫啊!久經沙場的法醫,你怎麽能弄不清楚呢?”

“如果我跟你說,像我這樣的老油條也被欺騙了,你會鄙視我嗎?”白安樂摘下鼻梁上的眼鏡,拿出紙巾擦了擦鏡片後說。

我說:“你說我會不會鄙視你?”

白安樂嗬嗬一笑,衝我攤開了手掌,他手心裏正躺著一粒白色的藥片。我愣了一下說:“安眠藥?”白安樂搖搖頭:“這不是安眠藥,至於是什麽藥我就不清楚了。我想,林點點會死而複生,出現二度死亡這樣的現象,多半和它有關。”

“啊!難道林點點自殺的時候吃的不是安眠藥?”我驚訝不已。

“不,她吃的的確是安眠藥,隻是她吃的那些不全是安眠藥。有別的藥以假亂真、掩人耳目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嗎?”白安樂說著,收起了那粒白色小藥片。我恍然大悟,這不就意味著林點點並非自殺而是他殺嗎?不過以她吃安眠藥的量而言,凶手完全不需要添加其他的藥啊,為什麽還要加入這枚不知名的藥呢?我問道:“老白,化驗結果怎麽樣?”

“隻能說很難。這種魚目混珠的藥片,我花了很長時間才從林點點沒吃完的安眠藥裏找到兩粒。這種藥很難化驗,第一粒在化驗儀器裏蒸發了,也沒得到任何我需要的答案,所以現在手上這粒藥已經是算是唯一了。現在若是沒有百分之百的信心,我是絕對不敢再把它放進化驗儀器裏了,我不想連最後的一線希望都失去。”白安樂說得很嚴重,我的心都跟著急速跳動起來。凶手哪裏來的這種藥片?他又是出於什麽目的讓林點點吃下這種藥?總不能隻是為了讓她二度死亡裝神弄鬼吧?我看著白安樂說:“老白,對手很複雜,來路不明,這次你一定要抓住機會了。你說凶手到底想幹嗎?”

白安樂搖搖頭說:“我可不知道,我能幫你做的就是查清楚這粒奇怪藥片的來源和作用。”

“看你的了。”我拍了拍白安樂的胸膛說。走出白安樂辦公室的時候,我看見柯小夏雙手插著褲袋站在門外,好像已經等我很久了。看到我走出來,她眯著眼睛笑道:“昨晚睡得好嗎?”我不理她,隻顧埋頭往會議室走去,她就跟在我後麵叫道:“喂!幹嗎不理人?好像說句話你就會死一樣。”

我轉頭看著她說:“你不要再煩我了,好嗎?我昨晚被一個瘋女人騷擾了,你說我會睡得好嗎?”柯小夏叫道:“瘋女人?胡黎,你怎麽說話呢?我是誠心誠意地想你了。”見她還想胡扯下去,我伸手抓住她的領子,一把將她按在了牆上狠狠地說:“柯小夏,你再這樣,小心我的拳頭!”我在她麵前揮了揮拳頭才把她鬆開,她好像被我這個舉動嚇到了,不停地咳嗽,最後說:“胡黎,你能不這麽恐怖、不這麽暴力嗎?”

“行啊!那要看對誰了。”我絲毫沒有感到抱歉。

“狗娘養的,哼!”柯小夏爆了一句粗口,繞過我走進了會議室。

“什麽人嘛?”我輕聲哼了一句,跟著柯小夏進了會議室。鄒林鄒局長正在會議室裏組織大家開關於林點點案情的會議,見我走進來,局長就叫我去分析案情並製定接下來的計劃。但麵對大家的時候我竟啞口無言,我該說什麽?林點點隻是普通的自殺身亡,我要陳述些什麽?說案子就此結束嗎?我看著局長,他正不停地使眼色鼓勵我,好像是在說,你不是很能吹牛嗎?那你也吹吹林點點的案子吧!可是我挖空心思也不知道該說什麽,案子大家都清楚,林點點的死因是吞食了大量的安眠藥。安眠藥是她自己的,怪就怪在她的臉在死前被人整成了一張狗臉。不僅如此,她竟然還死而複活,自己走出了停屍處。既然眾人皆知,我還有什麽必要做那煩瑣的案件報告?這個案件和三年前一樣嗎?我感覺大同小異,卻又說不清楚,真可謂剪不斷,理還亂。

“胡大隊長好像沒有什麽要說的了,不過,我倒是想說幾句。”柯小夏突然出現在了我的身邊,一本正經地向在座的人說道。我瞥了柯小夏一眼,她說:“林點點並非是自殺而是他殺。按理說,她的確是想自殺的,一個貌美如花的女人被整成一個醜八怪,這誰能承受得了?所以當她發現自己那漂亮的臉蛋被整成了一張沙皮狗狗臉後,她幾乎要發瘋了。她想自殺,她覺得沒臉活下去,所以她吞食了大量的安眠藥。我想,安眠藥應該是凶手一早就準備好了的,他知道林點點會因承受不住打擊而自殺。你們可能不知道吧?林點點吞食的安眠藥裏不全是安眠藥,還混著一種說不出名字的藥片,這種藥的外形和安眠藥十分相似。我問過白法醫,他說林點點吞食的安眠藥分量還不至於要她的命,真正殺死她的是這種不知名的藥片。所以她的死看上去是自殺,實際上是一場蓄謀已久的他殺。”

柯小夏說完之後,場下一片嘩然。我目不轉睛地看著柯小夏,為什麽她知道的比我還多?她去找過白安樂了嗎?這是蓄謀已久的他殺嗎?我有些不屑,不屑於柯小夏的推論,但我沒有能力去反駁,我也不會去反駁。可能我是嫉妒柯小夏吧,我在她麵前竟顯得如此綿軟無力。

“陳述的時候能不能不要這麽大聲啊!”我說了她一句便走下了講台,她對著我的背影回了句:“我不大聲點你聽得到嗎?”

我沒有再回答她,她似乎就是在針對我。在座的人肯定也很意外吧,他們應該都在猜測我這個大隊長是不是跟柯小夏這個副隊長不和,而把林點點的死給忘記了吧?我苦笑不已,走到鄒林局長身邊低聲問道:“這個女人挺犀利的,你從哪兒帶來的?”

“她是我一個遠房親戚,還得叫我表舅呢。”局長笑嗬嗬地說道。

“表舅嗎?”我瞪大眼睛看著局長。

“她挺能幹的,胡隊長,剛剛你也看到了吧?希望你以後多照顧照顧她。”

我心想:“我多照顧她?我還想讓她多照顧照顧我,不要再來找我的麻煩呢!”表麵上卻跟局長說:“這沒問題,柯小夏她很賣力,不過她這麽衝動也不是件好事。”

“所以我把她弄到你這兒來讓你****。”聽局長說完這些,我總算明白柯小夏這個“小辣椒”為什麽出現在我的大隊裏了,原來是局長搞的鬼。我低著頭想,真是孽緣啊!柯小夏需要被**嗎?她會任由別人**嗎?她這種人不去**別人就萬萬歲了。

我對局長說:“那我先去忙點事,會議讓柯小夏主持吧!”局長點點頭。我跟他算是熟人,當年我剛剛進隊的時候,他便是我的大隊長;等我混上了大隊長,他已經升到局長的位置了。說來說去,我既是他一手提拔起來的,也是他一手帶出來的。我走出會議室時,小熊正匆匆忙忙地從外往裏走,他看到我的時候愣了一下,我趕緊問道:“怎麽了?”

“曲建海醒了。”他站到我麵前說。

小熊這是正想來報告曲建海的狀況吧?我聽到曲建海醒了,心裏不禁激動了起來。林點點的死跟曲建海的聯係好像很深,要是能抓住他這條線,破案也許就指日可待了,況且他很有可能就是凶手。我問:“他有沒有說什麽?”小熊搖搖頭說:“醫生說他能活下來已經很不容易了,他現在變得很癡呆,不僅神誌不清、行動不便,還變成了個啞巴。”

“啊!怎麽回事?醫生有沒有說怎麽了?”我頓時感到烏雲壓頂,曲建海竟然落了如此下場,他到底怎麽了?他是想在殺死林點點之後自殺嗎?為什麽?殉情嗎?林點點一個人來荔香市做生意,創建的“紅森林”服裝店有模有樣,生意還不錯,更何況她人長得還漂亮,曲建海看上她也不是不可能。加上林點點熱衷於整容,女人嘛,眼光挑剔,無論怎樣都覺得自己不夠完美。或許她跟曲建海有過多次整容交易,所謂日久生情……好吧!我俗套了,也不一定就是這個原因。我問小熊的時候,他很無奈地看著我:“醫生還沒有找到原因,初步判斷是一種突發性疾病把他弄成這樣的。”

“突發性疾病?”我快暈了。

“隊長,我先去給副隊報告了。”小熊說完就鑽進了會議室。

我走到會議室外麵的小草坪,坐在長椅上點了一根煙。我現在抽煙越來越嚴重了,自小艾被害、老婆出車禍以來,我就變成了一個煙鬼。抽煙真的不是什麽好事,但對於我這樣的男人而言,除了煙酒,我還能依賴什麽呢?吐著煙圈,我回憶著從看到林點點屍體到現在的點點滴滴。這個案子似乎已經被凶手做得天衣無縫,我不知道白安樂是否能把那藥物化驗出來,而且,化驗出來了又怎麽樣?我的腦子有些沉重,案子越來越詭異了,林點點明明可以成功自殺,凶手為什麽還要多此一舉地加上一片藥讓她二度死亡呢?簡直太詭異了,林點點死而複生之後又去了哪裏?她還有自己的意識嗎?曲建海是被凶手陷害的嗎?或者他就是凶手呢?看曲建海現在這個熊樣,他還能設計出這麽完美的殺局嗎?如果有第三者,那麽凶手是第三個人嗎?會是誰呢?

“喂,給我一根煙。”一隻手按住了我的肩膀,是柯小夏。

“女人抽什麽煙?”我拒絕了她。

“我煩躁我不爽,我想抽煙,你給不給?”她搭在我肩膀上的手突然用力地扯住了我的左耳,耳根傳來陣陣疼痛,我掙開她的手站起來說:“瘋婆子,你想幹嗎?”

柯小夏伸出一隻手:“能幹嗎?拿根煙給我抽抽。”

我白了她一眼,掏出口袋裏的煙給了她一根並幫她點上,她吸了一口就被嗆得咳嗽不已。我說:“明明就不會抽,還非要浪費我一根煙,你什麽意思?”

柯小夏咳嗽完之後並沒有再吸夾在手指間的煙,而是紅著眼睛盯著我:“胡黎,你就那麽小氣嗎?不就是一根煙嗎?”

“我懶得跟你扯。”我說完就要走開。

她叫住我:“喂,不想知道凶手下一個想殺誰嗎?”

我頓住了,她的話在我的心裏不停地繞著。凶手下一個想殺誰?他是否還會殺人?我回頭看著她說:“你怎麽知道凶手下一個殺誰?殺你嗎?你別再無理取鬧了行嗎?”柯小夏扔掉手裏的煙走到我的麵前說:“胡黎斷案的時候永遠都是那麽深藏不露,那麽淡定從容嗎?你不想知道是誰把林點點的臉弄成那個樣子嗎?你不想知道死而複活的林點點到底去做了什麽嗎?難道你相信曲建海就是凶手嗎?不,你心裏充滿了疑惑。胡黎,其實你心裏早就在等待凶手的再一次出現了。”

她說得對,我對林點點的死一直有另外的看法,林點點被謀殺這個觀點一直沒有離開過我的思路。凶手如此費盡心思地將事情安排得這麽妥當,他肯定是有什麽目的。林點點死得那麽的高調,凶手肯定還有後招。曲建海和林點點的關係至今還模糊不清,凶手把他卷進來,或許是想嫁禍給他,又或許是因為他也在凶手的殺人名單裏。林點點的屍體被發現之後,曲建海就突發急症,這隻是個巧合嗎?我想沒有那麽簡單吧?柯小夏說話的時候,我的心裏已經湧起一絲波瀾了,她跟我想的一樣,那就是凶手還會再殺人。

我冷笑著對柯小夏說:“你亂講什麽?”

“我沒有亂講,如果你真以為這個案子就這麽過去了,你就不是胡黎了。”

“那你怎麽知道凶手還會殺人?這或許就是自殺,林點點自殺,曲建海也想自殺。或許根本就沒有凶手,搞不好還是林點點跟曲建海約好了的。”

“得了吧,你不覺得你這個理由很牽強嗎?林點點的臉又怎麽說?我就好奇你一直在提防著什麽?你就不能把心中的想法分享給別人聽嗎?”

“沒什麽好說的。”我冷冷地回了一句。

“好,你喜歡單幹是吧?那我也不找你了,真是自討沒趣。”柯小夏很生氣。

“隨便你,不要以為有個表舅當局長就覺得自己很了不起,別忘了我也曾跟你那個表舅出生入死。”我好像有些不滿柯小夏和鄒林局長之間的關係,局長讓我**惡劣的柯小夏,我心裏全是抵觸之意。

當聽到我說出了她跟局長之間的表親關係後,柯小夏嘟嘟嘴巴笑了,然後一個拳頭遞到我的麵前:“胡黎,我真想一拳把你打成豬頭。我靠的是個人能力,我實力很強的,你就別嫉妒我了。雖然你這種話很傷人,但我不會在意的,有你胡黎嫉妒,我爽得很。”

“隨便你。”我不想再聊下去了。

“其實,在停屍處那裏留下來的不僅僅是林點點死而複活後行走的腳印……”

“你還有什麽沒告訴我?”

“停屍處還出現了一個數字。”

“什麽數字?”我知道她又有事情瞞著我,她好像又比我快了一步。

“'12’,這個數字寫得遍地都是。”她說完之後,我立馬就往停屍處跑,她在後麵追著我叫道:“你這個隊長也太大意了吧?那麽久都不去停屍處看看。”她這是在諷刺我,我也知道自己疏忽了,我本來就該去停放林點點屍體的房間看看,可是一直被別的事情耽擱著就沒去成。柯小夏跟我說停屍處的時候也隻說了腳印的事情,我還以為不會有其他的東西。我還真是蠢,現在被她將了一軍,心裏著實很不爽。

停屍處已經被清理幹淨了,應該也拍過照片了。我站在停放林點點屍體的地方,心裏滿是“12”這個數字。“12”指的是什麽?這個數字可以代表很多種東西吧?柯小夏慢悠悠地走進來,笑嘻嘻地說:“你一定是在想‘12’代表什麽吧?”

我冷哼一聲:“我可沒時間想這種無趣的問題。”

“‘12’是指十二個將要被殺死的人。”柯小夏冷漠地說。

“十二個將要被殺死的人?”我被這個數字驚到了,凶手還要再殺人,而且不隻是一個。

“你身為刑偵人員,一定很喜歡看推理小說吧?知道殺人預告這個東西吧?嘿嘿!當然,‘12’這個數字是誰留下的我不知道,不過按我的猜測,這應該是林點點自己寫下來的。她好像知道凶手還要殺人,也知道他還要殺幾個人,不過她似乎是被控製了,在寫的時候有些慌張。她想告訴我們凶手還要殺人,最直接最快的辦法就是寫個數字,所以她寫了一大堆的‘12’。”

“是嗎?那她幹嗎不告訴我們那些即將被害的人的名字?或者寫凶手的名字也行,她都寫了那麽多數字了,寫個名字應該不難。”

“除了她時間緊迫來不及之外,應該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她雖然知道凶手要殺十二個人,但並不知道其餘十一個人的名字,甚至那十一個人和凶手她全都不認識。為什麽一下寫那麽多的‘12’?我猜她是想引起我們的注意,因為如果隻寫一個‘12’,我們未必看得到,看到了也未必會重視。”

“說得好,那你憑什麽說‘12’代表十二個被害人?”

“我知道你又懷疑我在瞎說,林點點死而複活後,在停屍處潦潦草草地寫滿了‘12’這個數字。我想很多人都看不明白‘12’是指什麽,其實不難,因為林點點寫的不僅僅是‘12’這個數字,後麵還有一個‘人’字。因為現場很亂,她的字跡又潦草,不認真看是根本看不出‘人’字的。我不知道這是不是她在死而複活後潛意識裏想幫那些沒有被殺的人,也有可能是凶手故意讓她這麽做的。凶手肯定還會再殺人,而且跟殺害林點點一樣,他不會親自出手,說不定會和三年前的案子一樣。”

“好吧!那你有什麽高見?去查林點點身邊的朋友嗎?”

“不,這跟林點點身邊的朋友好像沒多大關係,凶手接下來殺的肯定不會是林點點身邊的人。”柯小夏搖搖頭,她不讚成去查林點點身邊的人或許是有道理的,如果凶手會害林點點身邊的人,林點點完全可以留下身邊朋友的訊息。但她最後留下的隻有“12”,隻有一個數字,我們根本就無從下手,這回真犯難了。柯小夏緩緩地閉上眼睛,好像在深思著什麽。我吐了一口氣說:“接下來就隻等凶手出現了嗎?”

“對,明知凶手還要殺人,我們卻根本無法阻止,真是令人心裏難受。”柯小夏說完之後,整個人看起來很困乏很不悅,她這是在心疼那些即將和死神見麵的人嗎?如果真如她所說,凶手還會出現,除了林點點之外還有十一個人等著被謀殺。這十一個人就在白沙區,除了凶手跟死去的林點點,沒有人知道接下來的這十一個被害者的情況。

“或許不是這樣的呢?”我試圖幫柯小夏解惑,她好像已經深深地陷進自己的推論裏無法自拔了,心裏總是想著自己推論出來的十一個人即將被殺害,她應該是很難受的。作為一個刑偵人員,感覺對了之後就很難從自己的推論裏走出來,說什麽舉一反三、一鼓作氣,實在不容易。

“我想凶手早已經行動了,他就像一個無形的鬼魅,或許就在你我身邊。”柯小夏說著說著突然睜開眼睛盯著我,她那淩厲的眼神使我感到一陣寒意。我不以為然地笑了笑,“12”真的是指十二個凶手即將殺害的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