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草窩

“你說什麽!”我們聽了她的話大吃一驚。

“李槐的兒子死了!”小英又重複了一遍:“快跟我來!”

我們剛出派出所大門,就見遠處一大群人正向我們這邊走來,最前麵兒四個人抬著一塊木板,木板上躺著一個孩子,渾身上下漆黑一團,一看就知道被火燒過。

當先一個人正是李槐,滿臉通紅,臉上都是眼淚,正怒氣衝衝地向我們走來,他旁邊還有兩個人,這倆人我非常熟悉,是黃德公的兩個孫子,黃奇和黃林,黃林就是黃德公家死的兩個孩子的父親,而黃奇則是小英的父親。

“張烔,你給我個解釋!”李槐見我出來了,指著我大聲喊道。

我看了看身旁的廖宇和黃衝心想完戲了,這下他們把這筆賬又算到我頭上了。

果然這群人一下子把我們幾個圍住,李槐上來抓住我的脖領子喊道:“張烔,你不是已經找到凶手了嗎?為什麽我兒子會這樣?為什麽!”

“你等等,讓我先檢查一下你兒子的屍體行不行?”我心裏也是一團火,可不得不強行使自己鎮定下來,對李槐說道。

“你去看吧!”李槐使勁把我摔到地上,那四個抬屍體的人把門板放在我麵前,我上前仔細檢查了一下孩子的屍身。

確實是那天我們從墳裏刨出來的孩子,本來我們打算等他醒過來再去問他到底是什麽人把他抓走的,他可是個非常關鍵的人證,結果還沒等我們去問,就已經死了。

“這是為什麽……不可能,明明已經把八指婆抓起來了,怎麽還有孩子被殺!”我心裏好像刀絞一樣,如果不是我這麽粗心大意以為沒事兒了,放鬆了警惕,如果我把孩子們好好保護起來,這孩子就不會死,我又想起了八指婆看我的眼神和她說過的話。她沒有承認是自己殺人,而且還說過這件事沒有結束,一瞬間我後背上的汗毛都立了起來,一陣陣冷汗從我身上冒出。

“張烔,就是你媽害死我們的孩子,現在還隨便抓人,企圖掩蓋你們自己的罪行,我今天要替孩子們報仇!”

就在我愣神的時候,身旁的黃林衝上來給了我一腳,把我踹倒在地上,我疼得直咬牙,卻無力反駁。不隻是黃林,黃奇也衝了上來,連帶著李悅、李槐等人,還有他們的親戚全都上來了,衝著我就是一頓拳打腳踢。

“不要打人,大家不要衝動。”廖宇和黃衝見了趕忙上來勸,可他們兩個勢單力孤,哪能勸得開這麽多人,片刻間我就被打得滿地打滾兒,連遮擋都辦不到了,如果再這麽下去,估計用不了多長時間,我的小命也就玩完了。

“別打他!”就在這時小英衝了上來,一下子撲到我身上,把我死死地抱住,眾人的拳腳全都落在了她身上。

見了小英這樣,黃奇和黃林停了手,其他人也不好意思再打,黃林上來拉了小英說:“別添亂,你跟這小子的事兒已經完了,今天我非打死他不可,替你弟弟報仇!”

黃奇也上來拽小英,任憑他倆怎麽拽也拽不開。

“我不鬆手,我相信烔哥和阿姨都是無辜的,你們千萬不能錯傷好人。”小英大聲喊道。

“你知道什麽,趕緊回家去!”黃奇聽了臉都紅了,開始用力拉扯小英的胳膊。

小英死活就是不鬆手,就在這時,廖宇突然大聲喊道:“德公來了!都住手。”

聽了廖宇的話,所有人都回頭看去,果不其然,黃德公正滿臉凝重向這裏走來。

人群呼啦分開,把黃德公讓了進來。

“小英,快起來,成何體統!”見了小英的樣子,黃德公臉色一沉說道。

小英見我沒危險了,臉色一紅,趕忙從我身上起來,然後乖乖地站到黃德公身旁。

“張烔,這件事你要給我一個解釋。”黃德公看了看我說。

“德公,這件事確實是我的錯,麻痹大意,凶手可能不止八指婆和黃姑子,責任我來承擔,想怎麽處置我,您說話!”我歎了口氣,對黃德公說。

“現在懲罰你已經沒必要了,人都已經死了,說什麽都晚了,我還是那句,你要給我一個交代,給風鈴鎮一個交代,一個月的期限還有20多天,到時候如果你查不出凶手,這筆賬自然會落在你母親頭上。”

“多謝德公,我一定會盡力的!”我點點頭說。

他既然還是以以前的約定為準,自然是給了我一個機會,也好讓我在這段時間裏查出真凶。

“不過今天的事不能這樣算了,我要帶你的母親回去,從今天開始她不能離開我家,直到你找到凶手為止,換句話說一個月之後,如果你還不能把真凶交到我手裏,你就再也見不到你母親了,這樣的話我想在場的人也無話可說,你可以放手去查案了!”黃德公麵無表情地說。

“這……”我聽了以後眉頭一皺。

還沒等我說話,遠處突然有人冷笑了一聲說道:“居然拿我來威脅我兒子,好,既然您說出來了,我就跟您回去!”

我一聽這人的聲音立馬心頭一緊,來人不是別人正是我媽。

分開眾人,她走到我們麵前,冷冷地看了一眼黃德公,又看了看李悅、黃奇、黃林等人,眼神裏全是冷漠。

“媽,您不能去!”我上前拉住我媽的手說。

“孩子放心,你媽我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這算什麽,記住我的話,一定要把真凶查出來,替我洗清冤屈,也別忘了我交代你的事!”一邊說著,我媽將一個包袱遞到我手裏。

我接過來問:“這是什麽?”

“你回去自己看,這是我能教你的最後一點兒能耐了,好了,我走了!”說完之後,我媽對黃德公點點頭,然後徑直朝街尾黃德公的府邸走去。

黃德公沒有說話,臉上一絲表情都沒有,跟在我媽身後,其他人也無話可說了,隻好散了。

“小英跟我回去,省得在這給我丟人現眼。”黃奇瞪了一眼小英說道。

沒辦法,小英現在不用再看著我媽,隻好跟她爸回家了。

我和廖宇黃衝把地上的屍體抬進派出所,李槐沒有說什麽,畢竟是查案需要。

把屍體放到停屍間,我們三個沮喪地回了裏屋,坐在沙發上,誰也沒有說話,臉色鐵青地生悶氣,一直坐到天色擦黑。

“哎?今天傻三兒怎麽沒吵吵著吃飯。”就在這時廖宇突然站起來說道。

“是呀,這小子平時一頓飯不吃就嗷嗷直叫,今天午飯和晚飯都沒給他,怎麽這家夥一點動靜都沒有?”黃衝也有些納悶,我們三個互相看了一下,向旁邊鎖著傻三兒的屋子跑去。

結果發現屋裏空空如也,傻三兒已經不知去向了,靠在床頭上的手銬已經被破壞了。

“這個愣小子。跑了就跑了吧,反正這家夥也神誌不清。”廖宇說。

“他可不愣,如果我猜得不錯,黃姑子肯定也不見了。”我說。

聽了我的話,廖宇跑出去,一會兒又跑了回來,臉色比剛才更難看了,看來被我說中了。

“這家夥,媳婦比娘都親,把黃姑子救走了,把他老娘扔在這兒不管。”廖宇攤攤手說道。

“現在八指婆已經被抓了,按說鎮子上會紮紙人的隻有我媽,如果不是我媽和八指婆又是誰紮紙人害人呢?看來風鈴鎮的高手,可不少啊……”我苦笑著說,從小到大,在我心裏紮紙人隻是我們張家的手藝,沒想到現在突然冒出來這麽多人,這是我萬萬沒想到的。

“那咱們該從哪入手?”黃衝接著問道。

我想了想從口袋裏掏出那個裝有白色油乎乎東西的小瓶說:“現在這東西才是關鍵,隻要找到會做這東西的人,應該就能查出幕後凶手,我媽雖然會紮紙人,可她紮的紙人燃燒起來對身體沒有多大的傷害,那種火我親自試過,根本不能傷人,最多讓皮膚發紅,這幾次咱們遇到的不一樣,雖然說這些火也和我媽那種是一樣的,也不會灼傷身體,但是這些孩子身上卻漆黑一團,這是最奇怪的地方,我想一定是這種東西在作怪。”我開始給他們兩個詳細地講了起來。

廖宇和黃衝聽了全都悶不作聲,思索片刻後,黃衝說:“咱們這裏比較偏僻,上次拿去市裏化驗的東西要好幾天後才能去取,再加上這東西,恐怕拖的時間就太長了,這樣吧,明天我再去一趟市裏,在那裏等著,然後找朋友幫幫忙,盡量快點出結果,拿到結果之後我再回來,你們繼續調查,怎麽樣?”黃衝想了想說。

現在隻能這樣了,沒別的辦法,雖然說正是用人之際。

我點點頭,把小瓶子給了黃衝,簡單地吃了點東西,然後端著一碗麵來到銬著八指婆的房間,我把麵遞給她說:“李槐家的孩子死了,八指婆,這些孩子都是您看著長大的,每一個跟您都特別親,你就忍心看著他們一個個死掉嗎?如果你再不說出是誰。肯定還會有更多孩子遇害!”

八指婆聽了我的話後,冷冷地看了我一眼,一句話也沒說。她現在的樣子和我印象裏那個慈祥的八指婆判若兩人,本來我不太相信那些孩子都是她殺的,但是在證據麵前又不得不承認她和這件事有關,而現在她表現出來的居然是冷漠,對孩子的冷漠,這讓我心裏越來越不舒服。

見八指婆不說話,我隻好退了出來,廖宇和黃衝見我臉色不好,問我怎麽回事。

“先休息吧,有事明天再商量。”我說。

廖宇和黃衝點點頭,回去休息了,我獨自一人拿著包袱,從派出所出來,回到店鋪裏,因為派出所已經沒有地方睡覺了,那裏有他們倆看著,我也比較放心,而且我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那就是我媽白天的時候給我的包袱。

回到我的房間,把包袱打開,裏麵是一大堆東西,各種各樣的翎管,有粗有細,但是這些翎管不知道是什麽材料製成的,很輕,跟羽毛一樣,還夾雜著十幾張紙。

我把那幾張紙拿起來看了看,上麵沒有字,畫的是很複雜的圖形,看起來是用這些翎管穿插起來的,一張圖是一個部位,組合起來就是一個人的形狀。

“這到底是什麽東西?”我看著這些東西有些奇怪,按說我媽應該告訴我這東西的用處,卻一個字都沒寫。

我想了半天最後才明白,我媽肯定是想讓我自己研究,這樣才能更好地掌握每一個部件的妙用,既然是紮成人的形狀,那他就應該是紙人內部的東西。

想到這裏,我開始把這些東西按照圖紙上的方法拚湊起來,一開始我還覺得沒什麽,以為按部就班就可以了,結果一上手卻發現稍不注意就會前功盡棄,我拚了一整晚才算稍有成效。

第二天我去派出所的時候,黃衝已經走了,就剩下廖宇一個人,見我來了,廖宇過來說道:“烔哥,昨天晚上好像有人來過。我猜應該是傻三兒,後來我被驚醒了,就出去看了看,讓那小子跑了,你要說他傻吧,屁事不懂,你要說他不傻吧,他還整天嘻嘻哈哈的,也不知道在琢磨什麽。”

“我想他這次來肯定是黃姑子讓來的,為了救他媽!”我笑了笑說。

“那怎麽辦?要不要找找他們,傻三兒無關緊要,可那個黃姑子太容易壞事兒了,一肚子壞水兒。”廖宇接著問道。

“當然找,我想他應該不會罷休,今天晚上可能還會來,不管怎麽說,他倆也是案子裏比較關鍵的人物,尤其是黃姑子,以前不知道幫八指婆做了多少壞事,還是把他們抓回來的好。”

“行,那就按你說的吧,抓人,甕中捉鱉這種事我比較拿手,你就別管了。”廖宇笑著說。

我點點頭,進去看了看八指婆,她老人家態度還是那麽強硬,我隻好放棄了說服她的念頭。

這一天,廖宇開始在院子裏布置了起來,我也不知道他弄了些,什麽東西,總之全是些盆盆罐罐,磚頭瓦塊兒這些東西。

吃了晚飯後,廖宇叫我藏到了東院兒的牆根兒底下,這裏有一牆的爬山虎,我們兩個藏在裏麵很隱蔽,而且還能看到整個院子的情況。

我倆一直等到夜裏11點多,幸好現在蚊子已經少了,否則不把我們兩個咬死才怪,院子裏靜悄悄的,一點聲音都沒有。

廖宇用手捅了捅我說:“難道這小子變聰明了,今晚上不來了?”

我想了想說:“不會,他腦筋沒那麽靈光,應該是黃姑子的主意,黃姑子肯定知道咱們在等他,就算是他們另改日子也沒用,咱們也會天天在這兒盯著,所以今天晚上應該是她認為最安全的一天,我想應該會等到咱倆都困乏了,然後才會讓傻三兒來搶人,你先休息會兒吧,我盯著,估計要到後半夜去了。

“好吧,那我一會兒換你。”廖宇說完後靠在牆上休息,我自己盯著。

真像我猜的那樣,一直等了三個小時,院子裏還是沒動靜,沒想到傻三兒和黃姑子的耐心會這麽好,這時廖宇醒了,讓我休息一會兒,我也確實太困了,也學著他的樣子靠在牆上閉目養神。

大概休息了兩個小時左右,眼看著天就快亮了,廖宇突然捏了捏我小腿,我心頭一緊,睜眼向院子裏看去,隻見西邊兒牆頭上有個黑影慢慢爬了上來,然後趴在牆頭上向院子裏張望。

“來了!”我和廖宇不敢有一絲一毫放鬆,死死地盯著他,就這樣他不動,我們也不動,這樣僵持了大概五分鍾,這家夥才慢慢從牆頭上溜下來。

接著這家夥又蹲在牆根兒向院子裏張望了一會兒,確認了安全後,他才貼著牆根站起來,慢慢地向裏屋靠近,從他瘦小的身形來看,這人應該就是傻三兒,隻見他來到裏屋門口,先向裏麵看了看,見沒人,一掀門簾兒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