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腐爛

回到鎮子上,我先帶著傻三兒去買了一大包糖果,把他美得屁顛兒屁顛兒的,然後帶著他,去吃了點飯,接著就開始在街上玩,買一些他喜歡的小玩意兒,哄得傻三兒別提多高興,一直等到快天黑的時候,我帶他去了“紙人張”!

大概夜裏10點半左右,街上已經沒什麽人了,傻三兒現在站在鎮子最繁華的大街上,直勾勾地站在路中間,就他一個人。

現在的他可和平時不一樣,渾身上下貼滿了彩紙,穿著用紅紙做的大紅袍,加上這家夥身材瘦小,看上去就和紙人一模一樣。

但是從他的臉部還是可以認出他的,傻三兒就這麽直挺挺地站著,沒有一點兒動靜,因為他已經被我用高粱杆兒給紮住了,身上細線密布,整個人繃得死死的,所以他才能站住,外麵再用彩紙貼好。

過了沒一會兒,遠處一個蹣跚的身影出現,慢慢地朝這邊走了過來。

這人正是出來找兒子的八指婆,八指婆走到街中間,猛地一抬頭,一眼看見了傻三兒,隻見她渾身一顫停了下來,又仔細辨認了一下,趕忙朝傻三兒跑去。

“哎呀,這是誰弄的,孩子,你可千萬別動。”八指婆大聲喊道:“千萬別動你的右手!”

說完八指婆跑到傻三兒身前不遠的地方停了下來,一邊朝傻三兒大聲喊一邊慢慢地向他靠近,神情十分緊張。而我現在正站在街角看著,隻見八指婆慢慢走到傻三兒身前,輕輕地伸出手去,把手托在紙燈籠下麵,眼神十分凝重,動作要多慢有多慢。

“八指婆!”我冷笑一聲,從街角走了出來!

八指婆被我嚇了一跳,右手微微一顫,就聽“噗”的一聲,燈籠裏燃起一股藍色的火焰,瞬間把紙燈籠給點燃了,接著火焰向傻三兒全身蔓延了過去!

“孩子,不!”八指婆嚇壞了,大聲吼道,然後朝傻三兒撲了過去,用自己的身體死死地把傻三兒抱住,開始在地上打滾。

但即便是這樣。火勢還是很猛,把他身上的紙燒了一大半兒這才被撲滅,八指婆趕忙站起身來,把傻三兒的上半身扶起,讓他坐在地上,接著和我上次救王衝一樣坐在他身後,然後用力勒傻三兒的肚子,勒了四五次,就聽噗噗兩聲,從傻三兒的嘴和鼻子裏噴出來一攤東西,黏黏糊糊的!

見東西噴出來了,傻三兒這才長出了口氣,慢慢恢複了呼吸,見他沒什麽事兒了,八指婆才放了心,慢慢站起身來,扭過頭來看著我。

不過她沒說話,但從她的眼神裏就能看得出來,八指婆已經憤怒到了極點。

“八指婆,你露餡兒了,我沒想到你這麽狠,那幾個孩子跟你無冤無仇,你為什麽要殺他們?”我冷冷地說。

“我殺的?你有什麽證據!”八指婆聽了眯著眼睛說道。

“如果不是你的話,你為什麽知道紙燈籠不能被劇烈震動,甚至連走得快一點也會引燃裏麵的燈芯,如果不是你,你為什麽知道傻三兒的鼻子裏會塞了這個玩意兒,我一邊說一邊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小瓶,瓶裏裝著一堆糨糊一樣的東西。”

這是糯米和小米搗碎了,然後蒸出來的,很鬆軟,一旦被吸進鼻子就會粘在鼻腔和嗓子裏,最讓人不可思議的是,這東西塞進去以後,並不會馬上讓人窒息,隨著它在口腔裏吸收水分,慢慢軟化,會影響到人吸入氧氣的量,然後讓人一點點地失去意識,最後窒息而死。

我從黃衝口裏得到這種東西後特意請教過我媽,這才明白了它的妙用。

聽了我的話,八指婆狠狠地看著我說:“你說這些有什麽用,沒人會知道,也沒人會相信你。”

我冷笑了一聲,然後歎了口氣,接著我身後傳來腳步聲,一群人從街角走了出來,當先一個就是黃德公!

他身後還跟著李悅、李槐,還有鎮子上的其他人,當然還有廖宇和黃衝,這些人全是他們兩個請來的,我們在樹林的時候已經商量好了,我會在這裏利用傻三兒把八指婆引出來,讓她情急之下露出破綻。

廖宇和黃衝去請黃德公他們,這才有了剛才的一幕,見了這麽多人,八指婆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黃德公,閉上了雙眼,無奈地長歎了口氣。

“我沒想到是你!”黃德公麵無表情地說。

“德公,還有什麽好說的,打死她!”李悅已經快忍不住了,除了黃德公家的孩子,隻有他的女兒被害死了,所以這家夥二話不說,衝上去就要動手。

李槐也是一樣,如果不是我們把他兒子從墳裏刨出來,他兒子的下場恐怕也是一樣。

“打死她,打死她!”人們呼啦一下把八指婆圍了起來!

“不要打我媽!”傻三兒醒了,站起來把他媽護在身後。

見人們情緒太激動了,我和廖宇、黃衝趕緊上前把他們擋住。

“大家不要動手,既然凶手已經找到了,等我們審訊完拿到確鑿的證據之後,再處置她也不遲!”我對大家說道。

“不行,不能放過她,一定要打死她!”李悅已經快瘋了,衝上來給了八指婆一個嘴巴子,不過沒打實,如果不是我們和傻三兒攔著,這一巴掌,恐怕直接就會把他給打死,畢竟已經是80多歲的老太太了!

沒辦法,我隻好向黃德公看去,黃德公站在人圈外麵兒,神情十分激動,看他的樣子,如果不是他年歲太大,估計也已經上來動手了。

見我向他求助,黃德公咬了咬牙喊道:“住手!”

果然不愧是鎮上最有威望的人,聽到黃德公喊話所有人都停了下來,李悅和李槐也沒辦法,隻好退了下去。

黃德功走過來看了看八指婆,對我說:“你把她帶回去吧,把證據都準備好,我希望你們可以替鎮子上的人做主,將凶手繩之以法,替孩子們報仇雪恨。”

“您放心吧,德公,我一定會秉公處理的。”我點點頭說。

“大家都散了吧!張烔會給大家一個交代的。”黃德公向大家說道。

李悅他們沒辦法,一個個朝著八指婆狠狠地啐了一口,然後轉身走了。

我用手銬把八指婆銬上,黃衝拉著還有點兒虛弱的傻三兒向派出所走去。

天色已經晚了,我們把傻三兒安頓好,讓他睡覺,然後把八指婆帶到了裏屋,讓她休息,接著我們三個開始輪流守夜,盯著八指婆。

因為在這個時候是最容易出事的,一是八指婆的歲數已經大了,經不起折騰,二來心如死灰容易自殘或自盡,以前發生過不少這樣的例子,現在是最關鍵的時候,所以不能出岔子!

第二天我和廖宇去了八指婆家,果然在她家的雜物間裏發現了一個小石磨,都已經染成了紫黑色,一看就是加工紙燈籠燈芯裏的粉末用的,接著又在裏屋找到了一摞材質,一捆高粱杆兒兒,還有剪刀裁紙刀等等東西,這下可有確鑿的證據了,隻差八指婆的口供了。

回了派出所,我們把八指婆提到了審訊室!

“八指婆,這些東西都是你的吧!”

八指婆看著那些彩紙、石磨,點了點頭。

“這麽說你承認會紮紙人了,那些孩子也都是你殺的嘍?”我接著說。

“沒錯,我會紮紙人,但孩子是不是我殺的……我不會回答你!”八指婆冷笑了一聲說。

“八指婆,我有一件事兒不明白,你要老實回答我,紮紙人按說隻有我媽會,你是從哪兒學來的,難道是偷看來的?”我有些奇怪地問。

“偷學?放屁,本來“紙人張”的傳承人應該是我,你媽學得比我晚!”八指婆一聽這個,情緒一下子激動起來,大聲喊道。

這下我們就糊塗了,好像她話裏有話。

見我們三個有些詫異,八指婆冷笑了一聲說:“張烔,你知道我為什麽從小這麽疼你嗎?因為你長得像你爺爺,他本來是要娶我的,所以才教會了我紮紙人,後來不知道為什麽他變了主意,這個負心漢,居然娶了你奶奶,之後才有了你,本來我是恨你的,可你長得跟你爺爺年輕的時候一模一樣……”八指婆眼神深邃地看著我說。

我們三個聽了全都說不出話來,原來還有這事兒,如果真是如此,那她會紮紙人也就無可厚非了,而且還可以看得出來,她對我爺爺用情至深。

“這……爺爺輩兒的事兒,我也無話可說,隻能是造化弄人吧,我不明白那幾個孩子怎麽得罪你了?你為什麽要殺他們?”我苦笑了一聲說道。

“我已經跟你說了,孩子被殺的事情我不會否認,我也不會承認,而且我還可以負責任地告訴你,這件事遠沒有結束,不信咱們走著瞧。”八指婆冷哼了一聲說。

“八指婆,咱們的政策,你是清楚的,您要是把整件事交代清楚,沒準鎮子上的人還能原諒你,可如果您現在這樣的態度,恐怕連祖墳都進不了。”我接著勸道。

“祖墳?祖墳有那麽重要嗎?你知道自己的祖宗是誰嗎?咱們宗族為什麽有四大姓?你什麽都不知道,還敢跟我提祖墳!”八指婆突然大笑了起來,十分鄙夷地看著我說。

我被她說得一頭霧水,按說鎮子上的人對祖墳都看得非常重,隻有那些十惡不赦或者是犯過大錯的人死後才會禁止入祖墳,就連他們的後代也會感到恥辱,現在看八指婆的樣子,似乎並不以入祖墳為榮。

“八指婆,這些天你所做的事我們已經調查得清清楚楚,你做燈芯用的果子雞的羽毛沒有了,就讓皇姑子幫你弄,黃姑子為了不引火上身,開始蒙騙李悅,讓他去山上抓雞,這樣就算他被人看見,李悅也不會說這雞是給誰的,這些事黃姑子都已經承認了,你就別抵賴了。”我接著說。

可讓我沒想到的是八指婆瞥了我一眼後就再也不說話了,任憑我怎麽問怎麽說,她都不開口,沒辦法,我們三個隻好作罷,把八指婆又關了回去。

我們從裏屋出來,想去外麵吃點東西,順便再帶點回來給八指婆和黃姑子她們。

“烔哥,你們聞到沒有?怎麽這麽臭啊!”還沒出門,廖宇突然停了下來,然後用力吸了吸鼻子。

“是呀,昨天晚上我就聞到了,到底什麽味兒?是不是什麽東西爛了?”黃衝也點點頭說。

我聞了聞,確實是有一股腐爛的味道,於是我們三個左右看了看,順著味道開始找,結果越往西院走味道越濃,等我們到了雜貨間——也就是停屍房的時候,簡直都臭不可聞了。

“不好,屍體腐爛了!”我大吃一驚,趕忙推門衝了進去,屋子裏的味道就別提了,聞一下都能讓人背過氣去。

我趕緊忍住,把蓋住屍體的白布掀開,李悅女兒胸口上的皮膚起了大水泡,膿水正不停地往外流,一股股惡臭撲麵而來。

可奇怪的是,其他兩具屍體卻沒事兒,還是原來的樣子。

“其他屍體都沒腐爛,怎麽這具屍體為什麽會成這個樣子……”黃衝奇怪地看看我們兩個說。

“不行,受不了了,先出去再說!”廖宇幹嘔了好幾次,差點沒吐出來,拉著我和黃衝跑到院子裏,我們三個喘了半天氣才恢複過來,幸好以前都經曆過屍體腐爛的事兒,不然我們仨晚上都要做噩夢。

可現在的情況卻有些匪夷所思了,明明三個人都是同樣的死法,要爛的話早就該爛了,為什麽直到這兩天才開始有了反應,而且偏偏就她一個。

“你們說是不是跟那天晚上黃姑子在停屍房做法事有關?”我想了想說道。

“不會吧……那她能搞出什麽來?”廖宇聽了直搖頭。

黃衝也感覺不像,我又把當晚的情況仔仔細細地分析了一遍,突然一拍腦門兒:“對了,血,一定是血。”

我想到這兒,再一次衝進停屍房,仔細地觀察了一下李悅的女兒。

隻見她的胸口已經腐爛得不像樣子了,可腦袋、胳膊、腿都還完好,並沒有腐爛的跡象,當時黃姑子確實在她胸口抹了一些血,難道說這些血可以破壞皮膚上保持屍體不腐的那些東西讓她的屍體正常腐爛?

想到這兒,我咬破自己的手指,在李悅女兒的胳膊上滴了兩滴血,然後仔細觀察起來,結果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那兩滴血液落到胳膊上沒多長時間,竟然在血液周圍慢慢浸漬出來一些白花花的東西,好像白蠟,這種東西很少,應該是被血液從屍體裏浸出來的。

我見了趕忙找來一個小瓶子和一把小刀,把屍體上這些白花花的油刮下來放到小瓶裏,這才從停屍房出來。

廖宇和黃衝看了看我手裏的東西,搖搖頭,都不知道這是什麽玩意兒。

“屍體不腐肯定是這東西搞的鬼。黃衝,抽時間你再去一趟市裏化驗一下。”我把那小瓶東西交給黃衝。

黃衝答應一聲,把它收了起來,我們三個把李悅女兒的屍體用福爾馬林泡了起來,以防她繼續腐爛,這才去買吃的。

不過走著走著,我突然湧出一個想法,既然每一具屍體都會不腐,那就說明他們身上全都抹了那種白油一樣的東西,可在八指婆家為什麽沒發現呢?再有,當天晚上八指婆救傻三兒的時候,她也沒在傻子身上滴血。如果這些東西真是他們弄出來的話,八指婆不可能不知道怎麽把這些東西逼出來,難道說這裏麵還另有隱情,我越想越奇怪,就把想法說了一下,廖宇他們倆雖然也有些納悶,可還是不相信八指婆是被冤枉的,因為種種跡象表明她確實是參與者,而且八指婆已經親口承認了。

吃過飯後我們三個回到派出所,把吃的分給八指婆、黃姑子還有傻三兒,然後就在正屋做記錄給案子備案,忙活了一整天,總算把所有的事兒都弄得差不多了,就在這時,小英神色慌張地跑進了派出所!

“小英,你怎麽來了?”我有些奇怪地問。

“快跟我來,李槐的兒子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