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畏罪潛逃

半夜12點多,狄安被一陣急促的門鈴聲驚醒了。

刺耳的聲音惹得狄安心裏直發慌。他摸索著打開床頭的台燈,隨手扯過一件睡衣披在身上,輕手輕腳地走出房間。

透過貓眼,狄安看到了三個身材挺拔的男人,他們一個個精神緊繃,臉上帶著即將奔赴戰場的表情。站在最前麵的那個人是市刑警大隊隊長遲嶽明,他一邊不耐煩地按著門鈴,一邊小聲地跟身後的同事嘀咕著什麽。隔著一道門,狄安聽不清楚他們在談論什麽,隻是隱隱約約地聽到了兩個很要命的字:撞門!

為了避免這場莫名的災難,狄安迅速打開房門,還沒等他詢問遲警官此次前來的目的,對方就率先發話道:“把狼煙叫出來,我有話問他。”

狄安眨了眨眼睛,不明所以地看著遲警官,內心滿是疑惑,他嚴重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僵持了好一會兒,狄安才緩緩開口道:“你們……找錯地方了吧?狼煙怎麽會在我這兒呢?”

聽到這話,遲嶽明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他推開狄安,大步流星地闖進客廳,緊接著對身後的兩個人大聲發令道:“把唐澤楓給我找出來!”

狄安本想上前阻止對方的粗魯行為,不料剛一移動腳步就被遲嶽明控製了行動。無奈,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兩個人在他家裏肆無忌憚地翻箱倒櫃。短短幾十秒鍾的工夫,他的房間已經亂得像是經曆了一場大地震。

就在臥室裏傳出一聲清脆的響聲過後,狄安終於忍無可忍,他一邊掙脫遲嶽明的拉扯一邊生氣地吼道:“你們到底想幹什麽?狼煙真的不在我這裏。”話音剛落,狄安便在一片狼藉中看到佟瀟新年時剛送給他的泥塑摔碎在地上,其中的一個碎片上還刻著幾個工整漂亮的字跡:送給最親愛的安,瀟瀟。這一幕可著實把狄安給惹火了,他奮不顧身地衝上前去,扯住一個警察的胳膊,厲聲質問道:“誰讓你們隨便進我房間的,你們有搜查令嗎?”此時,這名便衣正要掀開他的被子檢查**是否藏了人,還有一名便衣竟打開窗戶確認狼煙有沒有從窗戶逃走,盡管他知道這裏是六樓,一旦摔下去非死即殘。

“摔壞的東西我會賠給你。”遲嶽明冷冷地回答道,眼神卻不放過房間裏的每一個角落。

“這可是我女朋友送的東西,你怎麽賠?”狄安抱著雙臂,憤怒地說道。

沒有人理會狄安。他無奈地歎了口氣,繼續冷眼看著他們粗魯的“表演”。

公寓的麵積不大,警方很快就完成了搜查任務。看到他們一個個神情凝重的樣子,狄安漸漸意識到了事態的嚴重性。他跟隨遲嶽明返回客廳,惴惴不安地問道:“狼煙到底犯什麽事了?你們這麽急著找他,我作為被牽連的人總得問問原因吧?”

“你先告訴我,狼煙去哪兒了?”遲嶽明沒有回答,依然固執地質問狄安。

“我不知道,這種事情你們應該比我更清楚才對。你們的人不是二十四小時都在監視著他嗎?深更半夜突然跑到我這兒來要人,我才覺得莫名其妙。”

“我們的人最後看到狼煙就是他來這棟公寓找你。”

“他確實來過,但後來又走了。”

“他什麽時候走的?”

“應該是8點左右。”

“那他的車子為什麽還停在地下車庫呢?”

“我怎麽知道,反正他沒藏在我家裏。”狄安不耐煩地回答道,思緒已經徹底被遲嶽明搞亂了。難道狼煙沒有離開?那他去哪兒了?或者,他從小門還是其他什麽地方悄悄離開了?這麽做的目的又是什麽呢?

“他沒說去哪兒?”

“沒有,我們當時鬧了點不愉快,連道別之類的話都沒說。”

“你覺得他會去哪兒?”

“我怎麽知道……”狄安緊鎖眉頭,努力回想著幾個小時前跟狼煙分開時的情景,試圖從中找出一些線索。就在這時,遲嶽明突然將一副冰冷的手銬戴在他手上說:“狄安,我們懷疑你包庇嫌犯,現在要帶你回去接受調查……”

淩晨一點半,狄安坐在市刑警大隊的審訊室裏等待被問話。從協助警方破案的關鍵目擊者淪落到這般下場,狄安的身份發生了戲劇性的改變。

如此巨大的轉變,隻能說明案件出現了重大轉變。

“狄安,包庇罪可不算是小罪。你年輕有為,前途無量,不想因為一個魔鬼自毀前程吧?你要是知道狼煙在哪兒,最好現在就說出來,我們會對你寬大處理的。”審訊剛一開始,遲嶽明就給狄安來了個下馬威,沒想到狄安不僅不吃他這一套,反而態度強硬地質疑道:“你們口口聲聲說我包庇嫌犯,好像已經認定狼煙就是殺人凶手一樣。我倒是很好奇你們究竟找到了什麽樣的關鍵證據,讓案件有了如此迅猛的進展?”

“我們找到了什麽你沒必要知道,你隻需要配合我們的工作就可以了。”

“我看很有必要吧。”狄安狡黠地笑了一下說,“你們不是想知道狼煙的下落嗎?沒有我的幫忙你們恐怕很難找到他吧。”

遲嶽明似笑非笑地說道:“狄安,你膽子不小啊,竟然敢威脅警察?”

“這不是威脅,是合作。不管你們相不相信,我確實不知道狼煙的下落。如果你們想提高工作效率,那就如實告訴我案件的最新進展情況,說不定我可以幫上你們的忙。坦白講,我現在也很想找到那個渾蛋,他害我淪落到現在這般下場,我真想衝他那張欠揍的臉狠狠地打上一拳。”

遲嶽明猶豫了一下說:“昨天晚上我們對狼煙的家裏進行了搜查,我們在他家裏找到了一枚戒指。經過證實,那枚戒指正是2013年12月22日第一起案件中受害者丟失的物品。”

遲嶽明的回答讓狄安驚詫不已,雖然他不了解案件的每一個細節,但戒指的事情卻早在第一次見到遲源的時候就有所耳聞。狼煙的小說裏也有過相關情節的描寫,凶手在聖誕將至的冬夜將受害者殘忍勒死,瘋狂鞭屍後又用石頭砸斷了受害者的手指,拿走戒指作為紀念品。如果警方在狼煙家裏發現了那枚戒指,是不是意味著……

見狄安半天不說話,遲嶽明繼續說:“我們懷疑狼煙就是殺害梁冰的凶手,也是一係列連環殺人案的……”

“等等。”狄安突然打斷遲嶽明的話,“找到戒指也不能證明狼煙是凶手吧?得到戒指的途徑不止一種,事情沒弄清楚之前,我們不能輕易下結論。”

遲嶽明並不讚同這個答案,在他看來,狼煙的離奇失蹤分明就等同於畏罪潛逃,而且這次潛逃多少還帶著挑釁的意味。狼煙明知道警方要去他家裏搜查證據,為什麽還要冒險將戒指藏在家裏?聰明狡猾的他本不該犯這種低級錯誤,除非他故意走出這步棋,大膽地向警方宣布他就是凶手,然後等著警方傾巢出動去抓他。

“先不管狼煙是不是凶手。”思考了片刻,狄安突然反客為主地說道,“有個情況我想跟你們確認一下。”

“什麽情況?”遲嶽明好奇地問道。

“十幾起案件當中是不是隻有第一名受害者丟了東西?”

“是這樣的。”

“你們堅持認為所有的案件都是同一名凶手所為?”

“最新的一起案件我們不敢肯定,但前十三起案件的受害者都是被同一件凶器傷害。你也在案發現場看到了那條紅色腰帶,那正是梁冰遇害當天佩戴的飾物。”

“我所好奇的是,為什麽凶手隻拿走了第一名受害者的物品?”

“這個問題確實困擾了我們很久。梁冰遇害以後,我們首先想到的就是報複殺人偽裝成侵財案件,但是真正的侵財案件,凶手不會將受害者的屍體弄成那副樣子。但是隨著殺人案的不斷發生,私人恩怨導致的行凶被排除了。凶手瘋狂殘忍,肆意踐踏他人的生命,他對受害者的財物不感興趣,也沒有證據表明凶手有收藏癖好。於是我們又有了第二種推測,梁冰丟失的財物並不是被凶手拿走的,而是被某個一時起了貪念的拾荒者或流浪漢趁火打劫的。然而現在,我們在狼煙家裏找到了梁冰的戒指,第三種推測隨之而來,狼煙就是殺害梁冰的凶手,雖然他沒有收藏癖好,但他拿走受害者的戒指是為了紀念第一次殺人。”

“難道狼煙就不能是那個趁火打劫的家夥?”聽完遲嶽明的解釋,狄安立刻將這個疑問脫口而出,話音剛落他又皺著眉頭否定了自己的答案。“不,不會。”狼煙那麽有錢,怎麽會貪圖這種小便宜?何況人要不是狼煙殺的,拿了東西也沒什麽意義。想到這點,狄安突然神情嚴肅地看著遲嶽明說,“我覺得還有另外一種可能。”

“還有什麽可能?”遲嶽明迫不及待地問道,他深陷在自己的推理中,難以自拔,腦子一時間有些轉不過彎來。

“那枚戒指對凶手來說可能有著不同尋常的意義。”此話一出,在場的所有人全都將目光落在了遲嶽明的身上。他們都知道,第一起案件的受害是遲嶽明的前女友,那枚戒指正是遲嶽明送給梁冰的訂婚禮物。若說那枚戒指對誰有著特殊的含義,那個人非遲嶽明莫屬。

遲嶽明有些驚訝,甚至還有點氣憤,但他並沒有表現出絲毫的慌亂。他不以為然地笑了笑,用略帶嘲諷的語氣反駁狄安:“你懷疑我是凶手?案發當晚我在東三環的一戶居民家裏調查一起入室搶劫案件,不具備作案時間。當時劉崎跟我在一起,他可以為我做證。”

“是的。”劉崎立馬坐直身子解釋道,“那起入室搶劫案造成一死一重傷,死的還是個小孩子,我到現在都對那天的事情記憶猶新。好在凶手逃跑不到兩個小時就被我們抓到了,遲隊長親自抓的人,他沒有時間殺害梁冰。”

“既然遲警官坐得端行得正,介不介意回答我幾個問題呢?”

“你問吧。”

“你跟梁冰為什麽分手?分手是誰先提出來的?”

“是她提出的。她考慮再三還是不能接受我那種聚少離多的生活。她想找個工作穩定的男人過平靜的日子,我滿足不了她的要求。”

“你恨她嗎?”

“從沒恨過,我隻希望她能幸福。”

“你們分手後,她找過其他男朋友嗎?”

“根據我的調查,沒有。”

“最後一個問題。”狄安稍微停頓了一下,似乎覺得這個問題不太好問出口。“梁冰跟遲源的關係怎麽樣?我的意思是說……”

“你懷疑他們兩個有一腿?”遲嶽明冷笑著問道,臉上頓時露出不悅的神情。

場麵有些尷尬,為了緩解氣氛,劉崎趕緊搶著解釋道:“這個問題我們已經調查過了,因為梁冰的死首先讓我們想到了情殺。作為遲隊長的弟弟,梁冰的朋友,遲源理所應當接受警方的調查,但是我們並沒有發現任何可以證明遲源跟梁冰有曖昧關係的證據。何況案件發生的當晚,遲源有不在場證明。”

“那個所謂的不在場證明真的能成立嗎?”狄安不顧遲嶽明的冷眼提出了自己的疑問。“我聽說遲源的酒量不怎麽好,案發當晚他在朋友家喝酒,沒喝幾杯就醉得不省人事,他的幾個朋友都可以證明這一點。但問題是,沒有人可以證明遲源中途是否醒過或者離開過,他們隻是依靠往常的經驗判斷,遲源喝醉酒一定會一覺睡到天亮。如果遲源根本就沒喝醉,而是故意裝醉呢?如果他在朋友的酒裏下了藥,讓朋友睡得昏天黑地呢?”

“狄安,你少胡說八道。以上那些全都是你個人的猜測,沒有任何證據。”遲嶽明板著臉說道,他已經無法再忍受對方的囂張氣焰了。

“事到如今當然無法再查明當時的情況,這完全是你們工作的失誤。”

“就算你懷疑他那天晚上的不在場證明,遲源也不可能是連環殺人魔,因為第二起案件發生的時候,遲源整個晚上都待在委托人的家裏。”

“我可沒說遲源是連環殺人凶手,我隻是懷疑他跟第一起案件有關係。畢竟他是最有可能將戒指藏在狼煙家裏,陷害狼煙的人。”

“你又想胡扯什麽?”

“我問你們,最近一段時間除了遲源,還有誰去過狼煙的家?”

劉崎想了一下,很負責任地回答道:“遲源醉酒那天晚上曾單獨去過一次,後來又跟他們事務所的一個同事去過一次,除此之外就沒有別人了。”

“所以我認為遲源有這個嫌疑。”狄安仍然堅持自己的觀點。

“你的依據是什麽?”遲嶽明不服輸地問道。

狄安深吸了一口氣,仿佛醞釀了一股巨大的能量。他並不想包庇誰,或是針對誰,他隻想快點解決心中的疑惑。他清了下嗓子,眼神中流露出慣有的冷靜,隨後一口氣說出了他的想法。“先來說說我對狼煙的了解吧。他這個人非常與眾不同,從小就性格孤僻,心理陰暗,我從來沒想過自己會跟這樣的人成為朋友。之所以被他吸引完全是因為他的創作才華。人家都說天才是上帝的寵兒,但是在我看來,狼煙更像是魔鬼的寵兒。他寫的故事總能讓人聯想到恐怖的地獄,好像不血腥、不變態就不是他的風格。

“然而狼煙的新書《第N+1個》卻是一本比較常規,甚至可以說是比較平庸的小說,我的意思不是說他寫的情節不好看,而是故事內容對他來說太保守了。因為憎恨女人,所以選擇合適的目標將她們勒死,為了發泄不滿,凶手瘋狂鞭屍,而後又拿走受害者的戒指作為戰利品,這個創意並不新鮮,幾十年前就有連環殺手這麽幹了。既然不出奇不新鮮,狼煙為什麽還要這樣寫,因為現實如此,他沒得選擇。如果他自己就是凶手,他完全可以讓案件再撲朔迷離、瘋狂大膽一些,哪怕他作案以後拿走的是女孩的手指而非戒指,我都可以勉強接受。但是現在,我完全不認為狼煙會對受害者的戒指感興趣。

“如果你們覺得我的想法太主觀,可以不當真,隨便聽聽就好,但我還想繼續把話說完。假設狼煙沒有從犯罪現場拿走戒指,戒指又是怎樣出現在他家裏的?考慮到遲源曾有機會進出狼煙的家,我懷疑遲源很可能就是那個藏戒指的人,他這麽做明擺著是要陷害狼煙,畢竟狼煙是警方列出的重點犯罪嫌疑人,戒指的出現對其非常不利。問題的關鍵在於,遲源是怎樣得到那枚戒指的?他陷害狼煙的目的又是什麽?

“前些天,我聽曹醫生說起了一件事情,他在第一起案件發生前不久,曾看見遲源和梁冰在醫院附近的咖啡廳裏見過麵,兩人當時似乎正在為了什麽事情而爭吵,我相信遲警官一定是知道這件事的。至於遲源跟梁冰之間有著怎樣的恩怨我不清楚,你們警方調查過那兩個人的關係,證明了他們的清白,但這也不能排除這其中另有隱情。

“說實話,我早就對遲源的行為有些不理解了。作為一個局外人,遲源的表現太過積極主動了。他先是故意接近我,然後又利用我潛入狼煙的家中做調查。他頻繁出入楊子菡的病房,有種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姿態。他不遺餘力地尋找線索,美其名曰為了幫助遲警官破案,可我認為他暗地裏還隱藏著其他的目的。具體是什麽我現在還不敢輕易推斷,但我覺得你們應該在遲源身上多下點功夫。另外,我們必須盡快找到狼煙,我猜那家夥十有八九掌握了我們不知道的內幕。”

一番話講完,狄安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來。他表情一怔,自言自語般地說道:“如果狼煙是被人陷害的,那他為什麽要畏罪潛逃呢?”不需要別人的回答,狄安已經隱約猜出了答案,“也許狼煙根本就沒有畏罪潛逃,有人想要造成他畏罪潛逃的假象。換句話說,狼煙很有可能被陷害他的人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