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謊言

第二天中午，曹陽在急診室裏忙著給一名騎電動車摔傷的女孩處理傷口，忽見一個小護士急急忙忙地跑過來，說外麵有個人找他，情況非常緊急。

曹陽有些納悶，心想這個時間能有什麽人來找他。如果是患者，直接掛號看病就行了，何必要專門叫他呢？他讓一個女醫生接手了他的工作，趕緊出來查看狀況。在急診室外麵的走廊上，他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十幾個小時前他們還坐在一起喝酒聊天，而現在，對方的臉色看上去十分不好，似乎隨時都有可能一頭栽倒在他麵前。

見狼煙身體狀況不妙，曹陽立刻過去扶住他並問道：“怎麽回事？你臉色怎麽這麽差？”

狼煙有些尷尬地衝曹陽笑了一下說：“沒想到我們這麽快又見麵了。我感覺我這次恐怕……”

“進來再說。”曹陽不由分說將狼煙帶進了診室，讓其躺在一張病**，立即開始進行檢查。

經過曹陽的初步了解，狼煙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胃部不適了。尤其是最近兩個月，他經常胃疼，食欲減退，偶爾還會有嘔吐的現象。他的作息時間跟平常人不太一樣，基本上都是白天睡覺，晚上才起來活動，所以也沒找到個機會好好來醫院看看病。一遇到不適他就自己買藥亂吃，直到現在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得了什麽毛病。

狼煙的生活很不規律，飲食方麵也從不注意，更可怕的是他明知道自己身體不好還嗜酒如命。每次喝完酒，他或多或少都會感覺到身體不舒服。他的解決辦法是要麽強忍著，要麽吃藥。昨天晚上也是如此，他本以為用不了多久就能熬過那陣疼痛，結果一直等到天亮，疼痛感不但沒有消減，反而越發嚴重起來。迫不得已，狼煙隻好到醫院找曹陽幫忙。

盡管曹陽不是消化內科的專家，但依經驗判斷，狼煙的身體狀況已經不是很樂觀了。他答應狼煙會盡快幫忙安排一係列的檢查，以便盡早確認病情。

狼煙來醫院前早就做好了充分的心理準備，盡管曹醫生沒有把話說得很明確，他也多少猜到了一些可能性。

“搞不好我這次真的要掛了，看來遺囑那件事還真的沒白費力氣。”

“什麽遺囑？”

“沒什麽。”狼煙無奈地搖搖頭，慘然地笑了一下問道，“曹醫生，你覺得我還能活多長時間？”

一聽患者說出這種消極的話，曹陽不禁皺起了眉頭，用略帶說教的語氣回答道：“你別胡思亂想了，當前情況也沒有你自己想得那麽糟糕。你要做的就是好好糾正你的作息時間，按時吃飯，按時睡覺，積極來醫院治療。還有，你從現在開始不能再喝酒了，要是我昨天晚上就知道你的身體狀況，肯定會製止你的愚蠢行為。總之隻要你不再繼續作死，應該沒那麽容易就掛掉的。”

“話是這麽說，我心裏也明白，但要讓我徹底改變生活習慣，這恐怕有點困難啊！”

“必須改變，這件事沒得商量。”曹陽用強硬的態度再次叮囑狼煙，隨後又轉為正常的口吻說，“我幫你聯係一下消化內科的熟人，你一會兒就過去等著做檢查吧。”

無論從醫生還是從朋友的角度來講，曹陽都已經盡了自己最大的能力幫助狼煙，且該說的話都說過了，但他總覺得狼煙的生活態度很不積極，好像不是很在乎自己的生命一樣。從醫多年，他接觸過無數患者，每名患者在麵對病魔時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擔憂、恐懼甚至絕望的情緒，他絲毫沒有從狼煙身上感受到半分。這難道隻是內心堅強的表現嗎？不，恐怕不是。如果狼煙不是一個感情徹底麻木的人，那他也太擅長在外人麵前偽裝了。

思來想去，曹陽還是覺得對狼煙的事情處理得不夠妥當。若是不能勸狼煙改掉生活中的那些壞習慣，再先進的醫療技術也拿他沒轍。

趁著休息的工夫，曹陽給狄安打了個電話，簡單說明了狼煙的身體狀況，讓狄安找時間好好勸勸狼煙，一要讓他徹底戒酒，二要讓他回歸正常人的作息生活。這兩點要是做不到，接下來的治療就會變得非常困難。

得知這個消息以後，狄安的心情萬分沉重。他先是懷疑曹陽會不會小題大做了，也許狼煙隻是得了普通的胃病而已。曹陽則坦言道：“如果是我想多了，那當然最好。可我了解過狼煙的家族病史，他的奶奶不到六十歲就得了絕症而死，他父親患病去世的時候也剛剛五十歲出頭，所以相對其他人而言，狼煙患重病的可能性會偏大一些。不過你也不用過分擔心，隻要你好好說服他，讓他做出一些改變，情況是可以逆轉的。你是他最好的朋友，我相信他一定會聽你的話。”

狄安早就知道狼煙的身體狀況不太好，2014年12月20日上午，他們在醫院裏久別重逢的時候，狼煙曾向他抱怨過身體因長期過著黑白顛倒的生活開始發出抗議了，狄安從來沒想過會是現在這樣的結果。可是，狼煙那次去醫院不是去看病的嗎？為什麽曹醫生卻又說狼煙從來沒有看過醫生呢？

想到這兒，狄安突然意識到哪個地方有點不對。如果狼煙那次不是去醫院看病的，那他出現在醫院裏究竟是為了……

盡管還沒到下班時間，狄安卻一秒鍾都不想再耽擱下去。他匆忙跟領導請了個事假，借口說自己的家人出事了，隨後分秒必爭地前往第二人民醫院。

無論如何他都得弄清楚狼煙出現在那家醫院的真實目的。如果事情真如他猜測的那樣，那狼煙的作案嫌疑恐怕要一下子攀升好幾個等級了。

因為是背著警方私自進行調查，狄安沒有權利查看病人的就醫記錄，也不能隨意調取醫院的監控錄像。迫於無奈，他隻能利用同在一家醫院負責保護楊子菡人身安全的李林警官。他編了一個俗套卻極具效果的故事，謊稱女友瞞著他到醫院做墮胎手術，如此不負責任的行為令他備受打擊。為了確認事情的真偽，他必須要親自查一查女友的就醫記錄，希望李警官能抽出一些時間幫他這個小忙。

李林聽了這個請求後露出一臉為難的表情，他倒不是不願意幫狄安的忙，而是任務壓身實在走不開。他跟另外一名警察輪流負責保護幸存者的人身安全，雖然隻是一個簡單又枯燥的任務，他還是一點都不敢怠慢。

這個狀況完全在狄安的意料之中，其實他也不想讓李林出麵調查，隻想找個借口將李林的警官證騙到手而已。

經過一番懇求，對方終於“繳械投降”，狄安拿到證件後就迅速展開了調查。

他以辦案為由讓院方為他提供唐澤楓的就醫記錄。經過查實，此人至少在醫院係統更新近三年內沒有留下過任何醫療記錄。隻是看個病而已，狼煙沒有必要隱姓埋名，編造出一個假的身份，如此看來，狼煙很可能根本就沒在這家醫院看過病。那麽，狄安猜測狼煙出現在醫院是另有目的的，這一點基本得到了證實。

隨後，狄安又調查了12月20日上午的監控錄像。準確找到自己到達醫院的時間，11點03分，狄安順著這個時間仔細往後觀察，就在狄安步行走進醫院大門的幾秒鍾後，狼煙的身影也出現在了監控錄像中。狄安由此推測狼煙之所以來到醫院是事先對他進行了跟蹤，這樣做的目的也跟著有了較為合理的解釋：

如果狼煙就是案發那晚與他擦肩而過的凶手，必定在案發當時或事後了解到了他的身份，否則不會無緣無故對他進行跟蹤。跟蹤他的目的應該是為了找到幸存者的下落。盡管媒體報道說幸存者神誌不清，無法為警方提供有用的線索，但對凶手而言，幸存者無疑是一顆不定時炸彈，需要盡快排除。如此一來，凶手就要通過某種方式接近幸存者。暗中監視並跟蹤目擊者顯然是個簡單快捷的好方法。

關於狼煙為什麽要在醫院裏製造那場偶遇，狄安猜測狼煙肯定想利用這樣的方式了解案件的最新進展，同時製訂自己的下一步計劃。

狼煙的犯罪嫌疑越來越大，這對狄安來說無疑是個沉重的打擊，但讓他困擾的事情還不僅僅是這些。案件還有很多蹊蹺的地方，凶手的遊戲貌似還在繼續。

真相是什麽，狄安並不知道，可他隱約感覺到自己已經掉進了一個布滿荊棘的陷阱。在真相來臨之前，他還會向更深的地方墜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