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兩個怪人
轉眼間到了新年，連環殺人案始終沒有突破性的進展，所有被牽扯其中的人無一不心事重重，愁眉不展，無暇享受歡樂的節日。
按理來說，狄安作為一個沒有看到凶手麵部特征的目擊者本不該為此困擾，但特殊的受害者以及特殊的犯罪嫌疑人卻讓他成為此案中最為糾結的一個。
獨自在家中度過兩天苦悶的假期，狄安的心情變得更加沉重，與此同時，不安與恐懼開始在心頭縈繞。每月一名受害者，這個規律從來沒有被打亂過。如果連環殺人魔仍然對這個遊戲樂此不疲，新一輪的虐殺風暴似乎又快要來臨了。
最近兩天，狄安每天早上睜開眼睛的第一件事就是打開手機瀏覽各大網站上的熱點新聞，隻有確認沒出現新的受害者以後，他才能夠放心地開始新一天的生活。今天也不例外。
上午10點10分，狄安懶洋洋地躺在被窩裏擺弄手機。沒有案件，沒有屍體，這一夜平安無事。然而，暴風雨前的寧靜又能持續到本月的第幾天呢？網絡上流傳著各式各樣的說法，很多人像狄安一樣對未來充滿擔憂。相關的話題再次被炒得沸沸揚揚。
如此熱鬧的時刻自然少不了那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家夥。盡管警方已經將狼煙納入了重點嫌疑人的行列並警告他收斂自己的言行，但是小說《第N+1個》仍在如火如荼地更新中。
隨著作品的火熱傳播，討論區裏的留言數量每天都在瘋狂上漲。狄安閑來無事，順手就點開了幾條留言。
煙消雲散：想在幾百萬人口的大城市中把凶手找出來？不是我潑你們的冷水，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起個名字真費勁：一年多了還沒抓到凶手，真不知道那些警察是幹什麽吃的！難道凶手就那麽牛X？智力水平和反偵查能力都爆表了？搞到最後別是警方內部人員作案。
白兔糖：看過了大家的評論，我覺得自己好像太天真了。我總覺得凶手殺了那麽多人，內心應該有負罪感，或許哪一天會去警察局自首或者畏罪自殺吧。
逃之夭夭：凶手就是個心理變態的家夥，肯定性格殘暴，長相凶狠。
Astaroth：你們都猜錯了，其實凶手隻不過是個毫不起眼的普通人罷了。他平時就隱沒在人群中，像我們一樣正常地生活，正常地工作，也許曾在某處與我們擦肩而過。
……
千奇百怪的評論看得人眼花繚亂，有些評論的精彩程度已經堪比小說的內容。而在所有的評論當中，點擊最高回複最多的無疑是這一條：據我推斷，作者本人就是凶手。
短短幾個字，沒有附加任何解釋，卻引來大量粉絲圍觀。有人表示讚同，有人提出抗議，有人詢問留言者為何得出這樣的結論，但那個人卻不再發表任何言論了。
狼煙向來不逃避任何犀利的問題，他不但沒有刪除這條對自己不利的評論，反而將它置頂到評論區的頭條，並半開玩笑地回答道：真糟糕啊，貌似警察叔叔也懷疑我是凶手呢。如果哪一天我突然失蹤了，要麽就是我熬夜猝死了，要麽就是警察叔叔把我抓走了。
看到這條評論的時候，狄安忍不住笑了一下，但笑過之後，內心卻泛起了一絲苦澀。狼煙提到的那兩個結果，狄安一個都不想看到。他隻希望狼煙可以好好地活著，哪怕是作為凶手，狼煙也需要活著接受嚴厲的懲罰，死在正義的槍杆下才算是死得其所。
回想起最近一次跟狼煙見麵時的情景，狄安暫且無法從言談舉止中判斷出狼煙是否有作案嫌疑，畢竟像狼煙那種行為古怪的人，做出任何常人無法理解的事情都不算稀奇。真要是哪一天，狼煙突然以一個正常人的形象一本正經地出現在他的麵前，他反倒覺得那樣的場景有些怪異。
手中的電話振動了幾下，將狄安淩亂的思緒拉回現實。看到佟瀟的號碼，狄安的心情瞬間有了一絲好轉。他忙按下接聽鍵，欣喜地問道：“親愛的，你上飛機了嗎？我們今天晚上終於可以見麵了吧？”新年的時候，佟瀟陪著她父母一起去了海南度假，狄安因為最近經曆太多事，身心狀況並不是太好，因此沒有和佟瀟一起出去旅遊。
“狄安……”沉默了片刻，電話另一邊傳來佟瀟失落的聲音，“三亞這邊一直在下大暴雨，電閃雷鳴的，估計今天的航班要取消了。”
“啊，怎麽會這樣……”
“是啊，看來今天晚上不能陪你吃飯了，真是對不起！”
“沒關係的。”狄安雖然也有些失望，但還是笑著安慰佟瀟說，“你就不用惦記我了，好好陪你爸媽，注意安全。”
“嗯，我知道了。飛機起飛前我再給你打電話吧。”
“好的，那我們就暫定新年之後再見吧。我這邊天氣還不錯，我也該起來活動活動了。”
放下電話，狄安立刻從**坐了起來。約會雖然泡湯了，可他也不能賴在被窩裏無所事事地度過最後一天新年假期。想著自己也有好些天沒去看望子菡了，狄安決定到醫院裏消磨一下時間，順便也把之前從曹陽那裏借來的衣服還掉。
醫院六樓的特殊看護病房裏，子菡正端坐在窗邊的椅子上看書。狄安打了聲招呼，徑直走到對麵的病**坐下。看到狄安，子菡露出了十分罕見的燦爛笑容。她從桌子上拿起一個蘋果扔給狄安，看上去心情非常愉快。
狄安接住蘋果說了聲謝謝，無意識地張望了一下病房四周的情況。
花瓶裏幾枝鮮紅的玫瑰吸引了狄安的目光。他揚了下眉毛，半開玩笑地說道：“喲，好漂亮的花啊，哪個帥哥送給你的？”
子菡看著玫瑰，笑而不語，狄安則接著說道：“我猜是那個律師送給你的吧？”狄安不需要子菡的回答就可以肯定這個答案。從這幾枝鮮豔的玫瑰花以及前段時間送來的愛心水果籃就可以看出，遲源來醫院的頻率很高，這一點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子菡明明不能再提供更多的破案線索了，為什麽他還如此執著呢？
關於這個疑問，狄安暫時隻能想到三個答案：第一，遲源跟遲嶽明兄弟情深，遲源是真心想套出一些線索，幫助遲警官盡快破案；第二，遲源也許是喜歡上楊子菡了，盡管這個猜測毫無根據，但美麗善良的楊子菡確實很討異性喜歡；第三，遲源在打另外的算盤，具體是什麽狄安還猜不出，他隻希望自己的擔憂是多餘的。
通過子菡剛才的表情，狄安確定子菡對遲源有好感。想到這兒，狄安忍不住調侃道：“你啊，還真是一看到帥哥就開心得一塌糊塗呢。我記得你以前好像喜歡我來著，怎麽這麽快就變心了？”
聽到這話，子菡羞得臉紅了一下，咬著嘴唇想要解釋什麽，但支支吾吾了半天還是沒能表達出自己的意思來。狄安並不理會子菡的尷尬，繼續開玩笑說：“你移情別戀我也沒辦法啊，誰讓遲律師長得比我帥呢，我要是女生說不定也會被他迷住。隻不過，以貌取人是個不好的習慣，看清一個男人的內心也很重要。”這是一個簡單淺顯的道理，但誰都知道，人心往往是這世上最高深莫測、最難以捉摸的東西。
結束了短暫的交談，子菡繼續低頭看書，病房裏恢複了最初的安靜。狄安一邊咬著蘋果一邊打量著子菡。透過子菡的衣領，狄安依然可以看見那道觸目驚心的勒痕，而犯下此等罪行的惡魔直到現在還逍遙法外，也許正在尋找下一個目標。
能夠解開謎團的人恐怕隻有眼前這個深受其害的幸存者。
慎重思索了片刻，狄安起身走到子菡的麵前，將雙手搭在她的肩上，神情嚴肅地說道：“子菡，我想替你報仇，但我需要你的幫助。我想知道你那天晚上究竟有沒有看到那個人的臉？”狄安並不指望子菡親口回答他的問題，但是經過一番痛苦艱難的掙紮，子菡竟出人意料地從嘴裏吐出兩個字來：“奇怪。”
“什麽奇怪？是那個人長得奇怪嗎？”子菡終於能開口說話了，這一重大突破讓狄安感到興奮不已。他激動地搖晃著子菡瘦弱的肩膀迫切追問道，“那個人到底長什麽樣子？拜托你快點告訴我呀！”見子菡沒有反應，狄安迫不得已從兜裏摸出手機，翻出一張狼煙的照片出示給子菡，“你好好回憶一下，你那天看到的人是他嗎？”
子菡被狄安的追問弄得有些緊張，她用眼角的餘光瞥了一眼照片上那個不修邊幅的男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鼓足勇氣回答道：“對不起，我沒……看到……那個人，但是……”
“但是什麽？”
“我好像……聞到……那個人……手上……味道……”
“那個人的手上有什麽奇怪的味道嗎？”狄安回想起自己跟凶手擦肩而過的時候並沒有聞到什麽特別的味道，但楊子菡遇害時曾跟凶手近距離接觸過，而且還被凶手捂壓過口鼻，如果凶手的手上有一些特殊的味道，子菡一定會對此有印象。
然而子菡努力回想了很久，卻始終沒有說出那種味道究竟是什麽，隻是用“奇怪”一詞來形容嗅覺保存的記憶。狄安讓她形容得再具體一點，她卻說不出來，最後隻是無奈地回答道：“很複雜，我形容不出……”狄安不知道子菡是真的形容不出，還是回想不出，但能收獲到這條來之不易的線索也是件鼓舞人心的事情。
“可以了，你已經做得很好了。”狄安打斷了子菡的回憶並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腦袋，示意她不要再為難自己。子菡的病情正在好轉，狄安對此感到欣慰，但與此同時，他的顧慮也越來越深。病情好轉意味著子菡將會受到更頻繁的驚擾，同時也麵臨更大的危險。
“子菡，你相信我對吧？可以認真聽我說幾句話嗎？”狄安恢複了往日的溫和，柔情似水的眼眸透射出一種能夠安撫人的力量。
子菡點了點頭，回憶所帶來的痛苦正在漸漸消散。
“我會找出凶手替你報仇的，在此之前……”狄安停頓了一下，湊到子菡的耳邊低聲說，“在此之前不要讓任何人知道你已經恢複清醒了。尤其是，那個律師。”
子菡驚訝地看著狄安，不明白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麽。狄安卻笑著回答她：“你不用明白，你隻要相信我就行了。”
因為事先問過了曹醫生的下班時間，狄安並不急著離開病房。難得子菡的病情有所好轉，心情又格外舒暢，狄安幹脆在病房裏陪子菡讀了一下午英文小說。他在外資建築事務所工作，口語自然沒問題，但讀起英文原版讀物多少還是有些吃力。遇到不認識的單詞他便向子菡請教，子菡幾乎不用思考就能將單詞在文中的意思脫口而出，這讓狄安更加深信，子菡的病很快就會痊愈了。
待到太陽漸漸落山，天邊的雲彩被夕陽染紅，狄安才意猶未盡地跟子菡告別，離開了住院部大樓。他一邊朝急診部走去，一邊琢磨著自己要不要也買一套《The Hunger Games》來看，畢竟等到最新一部電影上映還有將近一年的時間，而且改編的電影的口碑一向不是很好……
想著想著，他就看到急診部醒目的大牌子出現在眼前。
急診醫生們還是一如既往地忙碌，曹陽今天上白班，這個時間已經收拾東西準備回家了。盡管如此，狄安還是在門口耐心地等了幾分鍾，直到曹陽從裏麵走出來，才主動叫住他說：“曹醫生，這是你上次借給我的衣服，今天有空順路還回來。再次感謝之前的照顧。”說完便將手中的袋子遞了過去。
“沒什麽，小事而已。”曹陽接過袋子，淡淡地回答道，似乎並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接著又問狄安，“你女朋友怎麽樣了？後來沒出什麽狀況了吧？”
“她很好，打完針以後就活蹦亂跳的了。”
“嗯。”曹陽滿意地點了下頭，“讓她以後少吃涼的東西，注意保暖。有時間還是要到醫院來做個全麵的檢查。”
“可是，胃鏡檢查很難受吧？我女朋友最怕這些東西了。”狄安說著無奈地歎了口氣，表示自己已經勸說過很多次了，每次都以失敗告終。
曹陽聽後微微皺了下眉頭：“那也不能由著她。很多病人都有醫院恐懼症，但這並不能成為他們逃避看病的理由。你是她家人，應該對她的健康負責，哪怕用欺騙或者強硬的方式也要想辦法解決這個問題。”
狄安笑了一下說：“曹醫生，你不知道，上次來醫院就是我強行把她拖過來的。出租車司機開始還以為我要綁架她呢。”
“我覺得這方法可以，為什麽不再來一次呢？你甚至可以把她打暈了直接帶到醫院來。”曹陽很認真地提議道，一點也看不出他是在開玩笑。“什麽時候想來做檢查就跟我說一聲，我幫你安排一下，找個溫柔和藹點的女醫生，這樣她就不會太害怕了。”
“那真是太謝謝你了，簡直解決了我人生中的一大難題啊！”狄安如釋重負地說道，心想有個醫生做熟人還真是方便了不少，不如趁熱打鐵鞏固一下關係，說不定以後還能成為不錯的朋友。狄安向來擅長交際，由於自身性格的溫和善良，身邊的人也自然而然地願意跟他接近。這樣想著，狄安便對曹陽說道，“曹醫生還沒吃晚飯吧？如果有時間，我們一起吃個便飯怎麽樣？”
曹陽抬手看了下時間道：“走吧，醫院對麵有家不錯的館子，去晚了就沒地方了。”
兩個人一拍即合，穿過喧囂的馬路來到街對麵，狄安遠遠地就看到一家生意紅火的烤肉店。他們今天運氣挺好，進店時就隻剩下最後一張空桌，幾乎跟他們同時到達飯店的一對情侶不得不在外麵排隊等候起來。
點單前，狄安事先聲明這頓飯由他來請，曹陽跟他爭執了片刻，最終還是妥協了。
盡管是比較陌生的兩個人，但吃飯期間的氣氛卻出人意料地融洽，不知道是因為狄安的親和力“腐蝕作用”太強，還是兩個人原本就很聊得來。如果狄安此前就了解到曹陽平時是怎樣不善言談、性格沉悶的一個人，肯定會在心裏發出這樣的感慨：為什麽我總是能成功地跟這些脾氣古怪的家夥打交道呢？是不是我自己並沒有想象中那麽正常呢？
他們開始聊了很多醫學方麵的話題，狄安趁機收獲了不少生活中的醫學常識。後來聊到狄安的建築工作，曹陽貌似也很懂行，中西方建築史、結構力學之類的，甚至有些同行都不知道的新興建築師，哪一年在哪裏設計了什麽作品，他都能舉出不少例子。
狄安越聊越覺得曹陽這個人很神奇，而且他從小到大一直引以為豪的超強記憶力在對方麵前似乎也已經敗下陣來。更讓他感到不可思議的是，曹陽也很喜歡文學作品，尤其是懸疑推理方麵，最近還在網上讀到了一本非常不錯的小說。
“你說的該不會是連環殺人案改編的那本吧？”狄安一邊喝酒一邊半開玩笑地說道，“那作死的作者還真敢挑戰警方的耐心。”
“沒錯，就是那本，原來你也知道。”
狄安驚訝地看了曹陽一眼，沒想到自己一下就蒙對了，便又接著說道：“何止是知道啊，那不靠譜的作者是我朋友，我勸過他好幾次不要那麽高調，他不聽，好像巴不得警方把他當成犯罪嫌疑人似的。”
“還有這種事？看來你那個朋友做事很有個性啊！”曹陽淡淡地笑了一下，“如果有機會還真想見見他本人是什麽樣子的。”
“怎麽，你對那個神經病感興趣？要不我現在就把他叫來一起喝酒？”
其實狄安隻是隨口說說而已，因為他知道狼煙那家夥不喜歡跟陌生人打交道，叫他來他也未必會給麵子，而且現在才晚上八點多，狄安都不敢保證狼煙是不是已經起床了。
然而放下電話還不到半個小時，狼煙就出人意料地出現在了他們的麵前，弄得狄安反倒像見了鬼一樣，詫異了很久才開口問道：“你……你怎麽……竟然真的來了？”
“有人請喝酒為什麽不來啊？”狼煙用一種理所當然的語氣回答道，接著就看向坐在狄安對麵的曹陽，“而且你說有粉絲想見我，我不給你麵子也得給粉絲點麵子啊！”話音剛落，狼煙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麽一樣，疑惑地問狄安，“唉，不對啊，不是女粉絲啊？那你讓我來幹什麽？”
“我……”狄安被問得一時語塞，狼煙轉過身去擺了擺手說，“你們繼續，我回去了，覺還沒睡醒呢。”
這場麵弄得狄安很是尷尬，曹陽也沒料到會發生這樣的事，兩個人麵麵相覷了一下，然後都莫名其妙地看著狼煙離去的背影。就在這時，狼煙又突然快速折返回來，拖出一把椅子坐在狄安旁邊，笑著對他們兩個說道：“開玩笑的，我是那麽重色輕友的人嗎？再說我對女粉絲根本沒興趣，男粉絲才正合我的胃口。”
察覺到狼煙又要開始瞎扯，狄安在桌子底下狠狠地踢了他一腳，連忙對曹陽解釋：“曹醫生，你千萬別介意，他這個人說話很不著調。”
“狄安，是不是每次把我介紹給你朋友，你都要如此這般先給對方打個預防針呢？”
“當然，因為我總是怕你把別人嚇到。你忘了你之前是怎麽戲弄遲源的？”
“那是他太弱了，不禁折騰。”
“你還好意思說。”
“沒關係。”曹陽製止了狄安和狼煙的爭論，雖然他知道那隻是好友之間的玩笑。“你們放心，我膽子很大，沒有什麽能嚇到我。”見兩人都不再說話，曹陽就繼續說道，“狼煙，很高興見到你，我追你的書有一段時間了。如果你記得書評區裏有一個叫作Astaroth的讀者，那個人就是我。”
“阿斯塔羅特，惡魔的統治者？”狼煙的表情變得稍微認真了一些，有點意外也有點驚喜，“這麽說我們已經在網上有過簡單的交流了。說實話，我很喜歡你寫的評論，有些意見我也會在書中采納，真沒想到能在現實中跟你見麵。”
“那我要是再告訴你一件事情，你肯定還會覺得我們很有緣分。”
“哦？”狼煙饒有興趣地看著曹陽，故意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問道，“你可別告訴我，你就是連環殺人凶手啊？”
“我就猜到你會這麽問。”曹陽笑著搖搖頭，“沒那麽誇張。我是想跟你說，你作為小說的作者被警方懷疑，我呢，在第一起案件中也曾被警方調查過，我們兩個都算是被這案子牽扯進去的人。”
狄安一聽這話就忍不住替曹陽捏了把冷汗，心說你可不止是第一起案子被調查過那麽簡單，你現在已經被警方列在犯罪嫌疑人名單上了，隻是你自己還不知道而已。這樣想著，狄安突然覺得眼前的景象有些微妙，他分別看了看坐在自己身邊的兩個犯罪嫌疑人，頭一次發現自己的社交圈子確實有點不太正常。
“這麽說，你是第一起案件的犯罪嫌疑人？也跟遲嶽明警官打過交道？”狼煙對這個信息非常感興趣，連忙拿起酒杯跟曹陽碰了一下，像是找到人生知己一樣。兩個人喝過酒，狼煙立即興致勃勃地打聽道，“給我講講你知道的情況吧，多方麵搜集資料才不會有遺漏。還有，你是怎麽被扯進來的？又是怎麽被排除掉的？”
曹陽點了根煙，不緊不慢地講起了那件案子前前後後的經過，側重點放在警方如何在醫院裏排查犯罪嫌疑人上。因為最開始懷疑是感情問題引發的仇殺，醫院裏的男同事沒少被警方折騰。曹陽性格古怪，在醫院裏交友範圍不廣，跟梁冰的關係隻能算是點頭之交，完全沒有殺人動機。而且警方很快把他從犯罪嫌疑人名單中排除還有另一個原因---作案時間問題。
案發那天，梁冰離開醫院的時間是淩晨1點26分，警方判定梁冰的遇害時間就是離開醫院後的一小段時間內。凶手或是跟蹤尾隨，半路襲擊了梁冰；或是事先在途中埋伏，無論是哪一種情況，曹陽都不可能做到，因為案發那天他是淩晨2點23分才離開急診部的，與梁冰的下班時間幾乎相差了一個小時。
總之後來，警方調查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第二起案件發生，案件性質升級為連環殺人魔作案，警方才終於還醫院一個寧靜。
既然是連環殺人魔作案，凶手就有可能是這城市裏的任何一個人，範圍太廣，沒有線索就無從下手，這麽一晃，一年多的時間就過去了。
“也不是完全無從下手。”聽過了曹陽的敘述，狄安也突然來了興致，雖然他覺得當著兩個嫌疑人的麵說這些話挺奇怪的，但還是一本正經地解釋道，“警方破案不是都有那個犯罪側寫嗎，能將目標鎖定在某些特定的人群上。據說在最新的那起案子中，犯罪現場出現了一名目擊者，警方肯定會抓牢這次機會努力破案的。”
“是該努力了。”狼煙對狄安的話表示讚同，同時又有些擔憂地說道，“如果錯失良機，凶手從此銷聲匿跡，不再犯案，他們恐怕永遠也抓不到凶手了。”
“凶手不犯案就很難抓到他，犯案就意味著還要死人，這也真夠矛盾的。”狄安歎了口氣，然後問曹陽，“這都到了2015年新的月份了，你覺得凶手還會再殺人嗎？”
曹陽聳了下肩膀答道：“那可說不好，主要還得看凶手的心情吧。”接著又把問題拋給狼煙，“你覺得呢？”
“我倒是希望案子能再離奇一點，這樣我的書就又有新內容可以寫了。”
聽到這個回答，狄安瞪了狼煙一眼，沒好氣地責備他說：“你的想法太邪惡了。”曹陽對此不以為然，對狄安說道：“你不要責備狼煙的想法邪惡，我想，即使是專案組的警察，也會有人希望凶手繼續作案，這樣他們就可以收獲更多的線索，增加破案的可能性。凶手在這個時候停止作案反而對他們不利。人心都有黑暗的一麵，你，又能看到多少呢？”
吃完飯已經接近晚上十點，飯館裏的人基本上都走光了。狄安叫來服務員埋單，趁著找零錢的工夫，狼煙提議他們轉戰一個地點，找個酒吧繼續喝個痛快。
狄安有些累了，想都沒想就直接回絕道：“我不去了，明天早上還要上班呢。”說完便等著看曹陽的反應。通過短暫的接觸，狄安覺得曹醫生並不是那種愛逛夜場的人，何況還是跟兩個剛剛結識、關係並不算熟的新朋友，想必他也會拒絕狼煙的提議。然而，出乎狄安意料的是，曹陽沒有任何猶豫就一口答應了，搞得他也隻能無奈地改口，“好吧，那我也去，但我隻能陪你們待一小會兒。”
論起如何享受夜晚的生活，沒有人比狼煙更加了解這城市裏有哪些好去處。他特意挑了一家格調優雅、環境較為安靜的酒吧，大言不慚地聲稱：三個造詣頗深的文學愛好者難得有緣分聚在一起，一定要好好交流一下彼此的心得，讓作品以最好的形式展現在廣大讀者麵前。
聽到這話狄安就忍不住在心裏暗笑：什麽文學愛好者交流心得，分明就是兩個犯罪嫌疑人，加上一個案件目擊者坐在一起討論案情。負責監視的警察指不定已經在胡思亂想些什麽，甚至有可能懷疑他們聚在一起謀劃犯罪呢。
不過玩笑歸玩笑，狄安這一次硬著頭皮跟他們來湊熱鬧也不是完全沒有收獲。
酒過三巡，曹陽的話漸漸變得多了起來，而且隨著關係的拉近，曹陽似乎也願意把他掌握的信息說出來跟他們分享。因為他是第一起案件的犯罪嫌疑人，跟受害者又是同事關係，所以他所聊到的話題大多跟醫院裏的流言蜚語有關。狄安對那些八卦消息興趣不大，他相信專案組的人早已經對那些事情進行了查證。唯獨有一件事，狄安被卷進案子這麽久以來還是頭一次聽人說起。
就在第一起案件發生前不久，曹陽曾經在醫院附近的咖啡廳裏看見梁冰跟一個長相十分英俊的男人碰過麵。當時店裏人不算太多，隔著幾張桌子，曹陽聽不清那兩個人在聊什麽，但從男人不太高興的表情可以看出，兩個人似乎正在為了什麽事情而爭吵。
第一起案件發生後，曹陽如實向警方說明了這個情況，畢竟當時警方辦案的側重點還在仇殺方麵，任何衝突，哪怕隻是不起眼的爭吵都是不容錯過的線索。然而讓曹陽沒想到的是，遲嶽明聽說這件事情的時候並沒有什麽特別的反應，好像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按理來說，案件發生時遲嶽明跟梁冰已經分手好幾個月了，就算梁冰跟別的男人見麵或者約會也不是什麽稀奇的事情，何況那兩個人隻是坐在一起喝喝咖啡而已，未見任何曖昧親昵的舉動。曹陽最開始也沒怎麽在意這件事情，直到有一天，他發現那個男人竟然也跑到醫院裏來了解情況，他這才知道，那個男人竟然是遲嶽明警官的弟弟，名字叫遲源。
曹陽跟遲源並沒有過正麵的接觸，隻從幾個醫生、護士口中得知了一些零碎的信息，進而了解到遲源是為了幫哥哥破案才私下進行調查的。但是隨著案件的升級，警方逐漸將調查視線從第二人民醫院撤離，曹陽也就再沒見過那兄弟二人了。
由於生活本無交集，曹陽無法得知遲源近來異常活躍的表現，所以在講到這些事情的時候，曹陽也隻把它當成了過時的新聞，可在狄安和狼煙看來，這些信息遠比曹陽認為的要有趣多了。尤其是狄安，一直以來就對遲源的行為有些不理解，現在想想，沒準那個遲律師還真的另有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