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節 動了真情
她點點頭,眼淚流了出來。
我能體會在一個貧窮的家庭裏,兩個相依為命的姐妹的感情有多真摯。我輕輕給她擦了擦眼淚,然後鄭重叮囑她,千萬不要把這件事跟孫大癩子說。
她點了點頭,沒有問為什麽。
這會兒孫大癩子來了,嘻嘻哈哈地跟我們聊了會兒天,手術的時間就到了。
把小師娘推進手術室的那一刻,我和孫大癩子的臉色都是陰沉的。
等了整整一下午,我倆抽了兩盒煙,期間,孫大癩子跟我說了一句話,讓我思考了很長時間。
“小子,你覺得,你活著是為了什麽?”
我一愣,但立即堅定地回答:“為了我爸媽和弟弟妹妹能過上好日子。”
他哈哈大笑。
“傻小子,你就不為自己活著?不想給自己找個如花似玉的媳婦?”
他說完後,我木訥地搖了搖頭。
“叔,說實話,我到現在也沒覺得娶漂亮媳婦有啥好的,你看我師父,這兩個媳婦都夠漂亮的吧?可也麻煩啊,鬧了半天,誰跟他也不是真心的,你說,要這樣的媳婦圖啥?”
孫大癩子聽我這麽一說,樂得哈哈大笑。他指著我說:“小子,那你覺得,什麽樣的媳婦好?”
我想了想,說:“媳婦嘛,就應該是我娘那樣的,雖說長得不漂亮,但是會過日子,會養娃,最重要的是,不管我爹有多窮,我娘都不會離開他。”
說到這裏,孫大癩子猛地就鼓起掌來。
“好小子,好小子,你說得好啊。不愧是我看中的人,說得好,說得好啊。”
說著,他竟然哭了起來。
四十來歲一個大老爺們兒,哭起來跟個孩子似的。
我之前一直沒搞懂孫大癩子這個人,現在更搞不懂了。
我不知道到底說了什麽觸及他傷心事的話。
他哭了一會兒就不哭了,也不再說話,吧嗒吧嗒地抽著煙。
天色黑的時候,小師娘被推了出來。
醫生說,“檢查很順利,過幾天出了結果,才可以確定治療方案。別太擔心,不一定就是惡性的。”
我心裏惦記著大莉莉,走得快,孫大癩子非拽著我讓我跟他一起走,路上好說說話。
協和醫院離我們小區不近,我倆一前一後騎著車子,我總催他快點,快點,他總是騎不快。
快到小區門口的時候,他突然拽著我說:“今天老張中彩票了,一萬塊錢,請客喝酒,走,去我那兒喝酒去。”
我說不去了,今天不舒服,回去睡覺了。
他說不舒服喝點酒就好了,喝完睡覺才舒坦,走,喝酒去!
說著,我倆就到了小區門口,幾個保安也堅持讓我去喝,拽著我就去了孫大癩子家。
我不放心大莉莉,她那裏連個手機都沒有,我出來一天了,她那邊到底安不安全?那個黑衣人有沒有去騷擾她?
不過我實在架不住那幾個保安,我就跟他們說好,去了我隻喝三杯,喝完就走。
到了那兒就由不得我了,中彩票的老張買了不少好菜,他已經喝多了,非要讓我喝,一來二去,我就喝多了。
我掙紮著爬起來,不顧他們的攔阻,離開了孫大癩子家。
出來吹了吹風,我覺得舒服多了,騎上車子就往43號樓去了。
一進43號樓樓道,我就感覺到一陣風吹了過來。
我一下子清醒多了。
突然想到,上次孫大癩子就是喝完酒來到這裏後,被上身的。
如今我也喝多了,那旗袍女就會趁虛而入。
不過可能是喝了酒的緣故,我一點都不覺得害怕,甚至,我還做出了一個平時絕對不會做的決定。
我走進了電梯。
電梯的門一直開著,我覺得沒什麽事,就走了進去。
剛一進去,電梯門就關上了。
我靠在電梯角落裏,盡量讓自己清醒點,感覺到電梯在上升。電梯指示燈到了19層的時候,門開了。
我心裏稍微放鬆了點,走出門,覺得有點冷。
除了有點冷,並沒有什麽異樣,我緊走兩步,來到大莉莉門前。
還沒敲門的時候,門就開了。
大莉莉站在屋子裏麵。
我覺得有點不對勁兒,今天早上離開的時候,她的身體還很虛弱,怎麽這才過了不到一天的時間,就站起來了?
她衝我笑笑,然後撲了過來。
“你怎麽才來啊,人家想死你了。”
她說著,竟然在我懷裏撒嬌。
我覺得特別別扭,大莉莉可從來沒跟我這麽嬌滴滴地說過話,更沒有這麽撒嬌過,這是怎麽回事?
我覺得有點站不穩了,把她推開,然後坐在地上,不好意思地說:“今天晚上被人叫去喝酒了,實在走不開,真對不起啊,讓你一個人在這裏待了這麽長時間。”
出乎我的意料,她把嘴巴撅起來,然後哼了一聲,轉過身去,不理我了。
我無比詫異。之前不管我做錯什麽事,大莉莉是絕對不會跟我使臉色的。
不過想到確實是自己不對,我就跟她道了歉,但她還是不理我。
我覺得有點腦袋疼,想睡覺,突然發現,她並沒有蓋被子。
不對啊,她早晨的時候身上冷得發抖,蓋著被子都抖得厲害,為什麽現在?
想到這裏,我輕輕碰了她一下。
“莉莉,你還冷嗎?”
她渾身一哆嗦,然後拽過被子,蓋在她身上,說:“冷啊,人家特別冷。”
大莉莉從來都沒跟我用過“人家”這個詞!
我越來越覺得不對勁兒,仔細觀察屋子裏的各種陳設,並沒有什麽異樣。
莫非是我多想了?
這時,我隱隱聽到一個聲音。
這個聲音很小,似乎是一個女孩子呼救的聲音。
我愣了一下,我想認真去聽,但是隨即這聲音就消失了。
正當我以為是自己產生幻覺的時候,那個聲音再次出現了。
聲音很小,像是從樓上傳來的。
這棟樓裏,除了我們兩個,還住著其他人?
我轉身站起來,一邊拉門一邊說:“你先在屋裏待著啊,我去看看外麵怎麽了。”
這個時候,大莉莉突然衝過來,拽住我的手。
“你不能出去!”
她說話的神態特別像一個人,非常潑辣,完全不像是大莉莉。
我仔細回憶了一下,終於明白她像誰了。
大莉莉的神情,特別像旗袍女!
我被騙了!
想到這裏,我猛地把她推開,然後打開門,往外麵跑去。
跑到電梯口的時候我才發現,這裏是13樓,而不是19樓!
電梯還在一層,我知道等電梯上來還需要一段時間,最重要的是,我怕電梯上再次出現意外,所以果斷轉身,往樓梯處跑去。
旗袍女的聲音在後麵響起:“你別走,你回來!”
不過她並沒有追過來,不知道是在害怕什麽。
我一邊爬樓梯,一邊聽到樓上有那個女孩子的叫聲,越來越近。
我知道,那肯定是大莉莉的聲音!有人在欺負她!
此時我心裏後悔萬分,心想如果我今天沒有坐電梯,很可能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了。
剛才的事情很明顯,我在坐電梯的時候出現了幻覺,從13樓就下了,然後遇到了旗袍女假扮的大莉莉,幸虧我最後反應了過來。
我爬到了19樓,聲音從樓上傳來。
我知道,大莉莉又被人給帶到樓頂去了!
等我跑到樓頂的時候,看到一個黑衣人正拽著大莉莉往邊上移動。
黑衣人穿著寬大的黑袍子,根本看不清他的身材,臉上戴著黑布,也看不清長相。
我熱血上湧,猛地撿起地上的一塊磚,砸了過去。
在村裏的時候,我們最喜歡的遊戲就是用石頭砸鳥,我一向是百發百中,所以這一下子直接就砸到了黑衣人的後腦勺上。
板磚很重,他悶吭一聲,鬆開大莉莉,就往遠處的樓梯口跑去。
樓頂上四通八達,四個樓道口的頂層都和這裏相連,從哪兒都能上下,我知道我抓不到他,趕緊過去抱起大莉莉。
如果我再晚到一點,估計她就被推下去了。
我抱著她,她一直在發抖,哆嗦得不成樣子,話都說不出來。
我知道她在樓頂或者離開這棟樓的地方都會變得特別虛弱,就趕緊把她抱了下去。
進屋後,她身子才不這麽抖了,我把她放在被窩裏,想著自己該給她買個電暖氣,這樣她就不會這麽受罪了。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能正常說話。
“是黑衣人,這次又是那個黑衣人。不過他這次好像行動有點不方便,所以沒把我直接打暈。”
大莉莉說著,眉頭皺了起來。
“而且,我覺得他身上有一股特別的味道。”
味道?
我對大莉莉提供的這個信息很感興趣,說不定這能幫我查出這個人的身份。
“嗯,特殊的香味,像是很劣質的香水的味道,很刺鼻,可是香水裏麵還有一股別的味道,像是煙味和……酒味兒!對,是酒味兒!”
煙酒的味道?
聯係到大莉莉剛才跟我說的,黑衣人行動有點不便,又聯係到那是一個男人,我突然做出了一個大膽的假設。
那個人喝了很多的酒,他擔心莉莉聞出來,所以用了很多香水!
莫非這個人我認識,他擔心我知道他喝酒了?
我突然就想起來了孫大癩子,以及今天在他家裏一起喝酒的幾個保安裏的誰。
我說今天他們怎麽這麽瘋狂地灌我酒啊,原來有陰謀!
隻是不知道那個黑衣人是孫大癩子,還是別的幾個保安裏的誰。
不管是誰,這件事都讓我無比心驚!
整個晚上,我都是抱著大莉莉睡的,她睡得特別香甜,像嬰兒一樣。
我則一夜未眠。
天亮的時候,我輕輕地把大莉莉放下,給她蓋好,然後起身,鎖好門,離開了這裏。
臨走,我拎了一根棍子。
我直奔孫大癩子的家。
到了孫大癩子家門口,我用木棍狠狠地敲門,門開了,孫大癩子穿著睡衣,一臉迷茫地看著我。
我二話不說,進門就往他後腦勺看。
如果昨晚真的是他,那後腦勺上會有被板磚拍的傷疤。
沒有。
莫非是我冤枉他了?
他被我搞得莫名其妙,笑著說:“你小子咋了?拎著棍子來,是想揍我?”
我還真是想揍人,不過現在看來,不是他。
我拎著棍子就往裏邊走。
昨晚在這裏喝酒的人有好幾個,我看看是不是他們。
**躺著兩個,地上躺著一個,沙發上躺著一個,都是昨晚在這裏喝酒,喝多了沒回家的。
我挨個檢查了一遍,後腦勺上都沒有傷口。
怪了。
這時,我突然發現少了一個人。
請客的老張不見了!
我趕緊問孫大癩子,他說昨晚我剛離開,老張就走了。
我一拍桌子,拽著孫大癩子要他帶我去找老張。
如果沒有猜錯的話,肯定是老張!
孫大癩子無奈,隻好帶著我去了老張的住處,敲開門,我一下子就把老張按倒。
老張的後腦勺上,果然有一塊新鮮的傷痕!
我把他按在地上,用棍子指著他,問他為什麽要傷害莉莉。
他被我按在地上也不掙紮,一個勁兒地衝著我笑。
不是正常的笑,是傻笑!
我被他搞懵了,拍怕他的臉,他還是傻笑。
這個人瘋了?
孫大癩子把我拽開,問我到底怎麽了,讓我有話好好說。
我坐在地上,看著老張傻嗬嗬地一直衝我笑。
我分不清楚他是真瘋還是假瘋,可這件事也不能報警,如果報警,警察就會發現大莉莉。
一個有著兩個記憶的人,肯定會被當成神經病。
孫大癩子在旁邊不停地問我:“小子,你玩兒夠了沒?我看老張是喝酒喝糊塗了,你別為難他啊。”
我轉身站起來,在老張屋子裏麵轉了一圈,從陽台上找出了一個鬥篷還有口罩。
沒錯了,昨晚就是他幹的!
可老張還是一副呆呆傻傻的樣子,不管我說什麽,他都衝著我傻樂。
我覺得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一樣,不管多用力,都沒有效果。
孫大癩子把其他的幾個保安叫來,幾個人把老張帶去醫院看病了。
我一直緊緊地跟著,同時,我對所有的保安都產生了懷疑。
昨晚那幾個人都勸我喝酒,目的就是讓我喝多了產生幻覺,然後老張趁機去襲擊莉莉。
他們為什麽要襲擊莉莉?
盡管孫大癩子一直裝成無辜的樣子,但我覺得,他和這件事一定脫不了幹係!
到醫院後,醫生給老張做了檢查後,說:“他腦袋被砸後,精神出現了不穩定的因素,目前處於精神失常狀態,也可以說是‘瘋了’。”
這麽巧?
檢查完後,老張蹲在牆角,一直衝我嘿嘿嘿地笑著。
我走過去,盯著他的眼睛看,他也盯著我的眼睛,一會兒傻笑一下。
孫大癩子給他辦了住院手續,然後湊過來,似乎想跟我說什麽,卻一直在搓手。
“那個,三狗,你也知道叔工資不高,我們幾個保安想給老張辦住院,不過費用挺多的,你能不能先給湊一點?”
我看了他一眼,對於他,我是越來越搞不懂了,孫大癩子為人特別仗義,可是似乎很多事情都和他有關係。
見我不吭聲,他尷尬地笑笑,說:“如果不方便就算了,我們再去湊湊,加上老張中獎的那一萬塊錢,應該差不太多了。”
我死死盯著孫大癩子的眼睛,說:“叔,你不打算跟我解釋一下?”
他一愣,無辜地笑笑,說:“解釋?有什麽好解釋的?”
“解釋一下,為什麽你昨晚堅持要拉著我去喝酒,還有,老張為什麽會突然瘋掉。你覺得這其中沒有必然的聯係嗎?”
我一邊跟孫大癩子說話,一邊觀察著他的眼神。
他無奈地笑笑,說:“聯係?是啊,我也納悶呢,老張為什麽突然就瘋了,你知道?”
孫大癩子還在跟我裝傻。
我了解孫大癩子的性格,如果他不想說,我肯定套不出話來。
所以我給他留下了點錢,就離開了。
出來後,我打了一輛出租車,去超市買了一大堆東西,然後來到了43號樓。
看樣子,孫大癩子和師娘都已經知道大莉莉的存在了,所以我決定不再隱瞞,把一切事情都擺在明麵上。
拎著大包小包上到19樓,敲開門,我把莉莉嚇了一跳。
她看我往屋子裏搬了好幾個包,驚訝地問我怎麽回事。
我挨個把包打開,一樣一樣的跟她說著。
“這個是電暖氣,這個是新被子,這個是燒雞,你不能總吃泡麵,那東西沒營養。”
大莉莉眼淚流了下來。
“三哥,其實你不用管我的死活,我是個不該活著的人,就讓我一個人自生自滅好了。”
她哭起來,本來就嬌弱的身子顫抖著,梨花帶雨的樣子讓人心疼。
我拉著她的手,說:“你放心,隻要有我在,絕對不會讓你受一點委屈的。”
她笑笑,突然,咳嗽了起來。
她把手放到嘴上,咳嗽幾聲後,我從她手的縫隙裏,看到了血!
咳了一會兒後,她暈了過去。
我趕緊抱起她來,往外跑。
抱起她的時候,我才發現,她是如此的輕。
抱著她往樓下跑的時候,她悠悠醒來,說:“三狗哥,我沒事兒,你把我放回去吧,我不想離開這兒。”
我猶豫了,大莉莉身體太虛弱了,如果不去醫院的話,估計活不了多久了。
可是如果她離開這裏,身體也受不了,這該怎麽辦?
思來想去,我隻好把她放回去,給她弄了點吃的,希望她的身體能好起來。
這一晚上,我們過得特別溫暖,我抱著她,蓋著兩床被子,旁邊是溫暖的電暖氣,她睡得特別香甜。
天明,我睜開眼,看到大莉莉那張蒼白的臉。
白得瘮人。
我嚇了一跳,輕輕拍拍她的臉,沒有醒。
摸摸她的身體,溫度很低。
有氣息,但是很弱。
我猛地跳起來,抱起她就往外麵衝。
盡管我知道,她離開這裏後會很痛苦,可如果眼睜睜看著她死在我身邊,我會後悔一輩子的!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狂奔到樓下的,也不知道累,一口氣跑出了小區。
我一邊跑,一邊跟莉莉說:“你堅持住,一會兒就到醫院了,一會兒就好了,一定要堅持住啊!”
到門崗的時候,我看到孫大癩子驚訝地看著我,我也沒管他,上了門口的出租車,往協和醫院趕去。
到了協和醫院,我直接抱到急診室,醫生看了一眼,說:“怎麽才抱來?”然後就推進了搶救室。
我在搶救室外坐著,心急如焚,心裏很清楚,大莉莉這次,很可能搶救不過來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門開了,一個男醫生拉著臉走了出來。
“你是病人家屬嗎?給病人準備後事吧。”
他這句話一說出口,我就覺得腦袋裏一下子空了。
我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上前緊緊抓住他的手,說:“大夫,求求你,想辦法救救她,花多少錢都行啊。”
他把我的手甩開,無奈地說:“我們真的盡力了,可病人的身體幾乎沒有恢複能力,真不知道好好的一個小姑娘怎麽會虛弱成這個樣子。讓她在重症監護室住著吧,病人隨時都會有生命危險。”
說完,他就走了。
我一個人站在走廊裏,覺得天都要塌下來了。
重症監護室不讓我進去,好說歹說,才允許我進去待五分鍾。
我站在病床旁邊,看著臉色蒼白手上插上輸液針的大莉莉,心裏說不出的難過。
她已經醒了,眼皮隻睜開一絲縫隙,看著我,努力擠出一點笑容。
“三哥,我本,本就不該活下去,這段時間有,有你陪我,我很開心,非常開心。我有一個要求,你要,答應我。”
她擠出這幾個字後,似乎再也沒有力氣說話了。
我抓著她的手,輕輕問她有什麽要求。
緩了一會兒,她輕輕說道:“我想回到43號樓去,那裏,有我最痛苦的回憶,但是,也有我,最美好的回憶。和你,在一起,是最美好的日子。”
聽她吃力地說完這些話,我的心都碎了,麵對這麽一個堅強勇敢的姑娘,我真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這時,我的手機響了。
一個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上麵隻有四個字:“我能救她。”
我想也不想,直接給那個號碼打了過去。
對方掛掉了我的電話。
然後,一條短信又發了過來。
“你抱著她到43號樓的電梯裏去。”
我看著這條短信,心裏在猶豫,到底是誰給我發的短信?他不接我電話,是怕我聽出他的聲音?這個人我認識?
猶豫了一會兒,我下定了決心,辦理了出院手續,抱著大莉莉就離開了這裏。
既然醫院已經確定沒有辦法了,那我就死馬當活馬醫吧。
打車來到43號樓,路過門崗的時候,孫大癩子不在門崗。
我越發相信,孫大癩子、師娘這兩個人和43號樓有關係,甚至和大莉莉也有很大的關係。
一進43號樓電梯,電梯門就關上了。
然後,電梯下降。
我抱著大莉莉,心裏一丁點害怕都沒有,為了讓她活下來,今天就是讓我去闖刀山火海,我都幹了!
電梯持續下降了好長時間,終於停了下來。
門一開,寒氣撲麵而來。
我知道自己來到了那個“地下十八層”,隻是不知道那個人讓我來這裏,到底有什麽目的。
一出門,外麵的景象讓我大吃一驚。
前兩次來到這裏的時候,外麵黑洞洞的,什麽都看不清,可這次,我看到外麵有一條條綠色的光帶,到處都是。
目光所及,是幾個隔開的空間。熒光綠的光帶,照得木質隔斷也變成了綠色,顯得格外詭異。
我往前走了兩步,想起來了傳說中的地獄,莫非,這裏就是地獄,那個電梯,就是通往地獄的電梯?
如果說我之前一直在懷疑這裏到底有沒有鬼的話,現在眼前看到的一切顛覆了我的認知。
莫非,真的是鬼神在作怪?
我走到第一個木屋旁邊,耳邊突然傳來了細微的聲音。
“前走十五步,右手邊有個水坑,把人放進去,你,出去。”
我一聽那個聲音,頓時愣住了。
我記得那個聲音了,那是前兩次我陷入困境的時候,提醒我的那個聲音!
不過我四處看了看,連個人影都沒有。
我按照她的指示往前走了十五步,果然右手邊有個水坑。
不過奇怪的是,我隱隱從水坑中聞到了一股怪異的藥水味道。
這股藥水味道我之前聞到過,在出現幻覺看到一屋子屍體的時候聞到過。
這裏的地板是大理石做的,突然間就出現了一個水坑,而且這個水坑麵積不大,似乎像是人工做的浴缸一樣。
不過我沒有猶豫,輕輕把大莉莉放了進去。
水坑不深,似乎是專門為大莉莉打造的一樣,放進去後,正好淹到脖子處,腦袋露在外麵。
我在放她的時候,手觸到了水坑裏的水,黏黏的,像鼻涕一樣。
低頭的時候,那種古怪的藥味更加強烈。
剛把大莉莉放好,那個聲音再次響起。
“出去,她恢複後,我會通知你。”
那聲音冷冰冰的,下了逐客令。
我在離開之前仔細看了看這裏的布局,覺得怪怪的,明明是大理石地板,卻在上麵建了幾個木屋,看不清遠處是什麽,似乎很大的樣子。
我滿腦子都是疑問,想不明白在這麽深的地下,怎麽會有這樣一個冷庫一樣的地方。
我站回電梯裏,電梯快速關門,上升。
半個小時後,我回到了1樓。
電梯門打開的瞬間,我就聽到手機的短信聲叮咚叮咚地響了起來。
我打開手機,全是師娘發來的。
最新的一條短信上寫著:“你被人騙了,如果要知道真相,來12號樓一單元301,我給你看錄像。”
12號樓一單元301?
師娘果然沒走!
我想了一下,騎上車子就往12號樓去了。
自從我把大莉莉抱到協和醫院開始,我就沒打算跟這幫人藏著掖著了,即便她不找我,我也要找她問個清楚!
到了12號樓一單元,我把車子停下,深吸一口氣,往樓上走去。
師娘跟我說,讓我來這裏,給我看錄像,是看三年前43號樓電梯裏的錄像嗎?
看來,她早就知道我在找這盤錄像帶,或者說,我的一舉一動都在她的掌控中。
師娘到底是什麽人?
她真的隻是旗袍女的妹妹嗎?
想起師娘這些天對我的溫柔,莫非,這些都是假的?
我痛苦地抓抓頭發。應該不會,應該不全是假的,我能感受到她眼神中對我的關切,這種關切,我隻在我媽的眼神中看到過,是做不得假的!
可是,師娘到底在做什麽?她想讓我幹什麽?
我站在301的門口,突然喪失了敲門的勇氣。
如果我進門後,師娘告訴我,她接近我就是為了利用我,對我所有的好,全都是假的,我該怎麽辦?
靜靜地站了幾分鍾後,門打開了。
師娘溫柔的笑容又出現在我眼前,她笑著說:“來了怎麽不敲門?快進來。”
不管是聲音還是笑容,都是那麽的熟悉,沒錯,這就是我熟悉的師娘。
最初站在這裏的時候,我特別害怕見到一張冷冰冰的麵孔,然後告訴我,之前對我所有的好,都是假裝的。
萬幸,她沒有這樣做。
我進門後,感覺特別溫暖,這個房子比師娘之前的房子還要簡陋,不過被師娘收拾得特別幹淨整潔。
“冷吧?這個天,都立春了還這麽冷。”
她給我倒了杯水,和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坐在我旁邊。
我看著她,心裏歎息了一聲,小聲說:“你不是,要讓我來看錄像嗎?”
她點點頭,用遙控器打開了電視。
電視畫麵出現了一個電梯,裏麵空空的沒有人。
師娘坐在我的旁邊,身上有淡淡的香皂味,讓人很舒服。
“三狗,師娘先跟你道個歉。其實,最早接觸你的時候,師娘是想利用你來著。”
她緩緩開口,聲音很平淡,沒有一絲愧疚的意思。
“不過後來,是你把師娘的步驟打亂了,因為師娘發現,如果我當時讓你去死,你也會為我去的。”
我沒吭聲,看著電視上的空電梯,一直沒有任何動靜,畫麵右上角顯示的時間正好是三年前的那一天。
“我利用了你幾次,都成功了。隻是有一點我太大意了,就是沒想到,你竟然會對那個東西動了感情!”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情緒稍微有一點失控。
“老張是我的同伴,幾次對那個東西動手,都是我讓老張去做的,隻是被孫大癩子從中作梗,都沒有得手。當然,你對那個東西的保護也非常好,所以我才不得不在你衣服上動了手腳,傷了那東西的真身。隻可惜,你又聽了別人的話,把那東西送回了家。”
她這句話信息量非常大,不過我還是聽明白了。
她說的東西,就是大莉莉!
她說的老張,就是現在已經發瘋了的老張!她和老張是同夥!
按她的說法,孫大癩子和他們是對立的!
我突然想起來,大莉莉第一次被吊在頂層後,我確實發現孫大癩子走路有點不正常,當時還懷疑是不是他害了大莉莉,現在看來,是他暗中保護了大莉莉!
還有最近這一次,莫非孫大癩子也在暗中幫我了?
剛想到這裏,師娘笑了。
“你是不是覺得,孫大癩子是在幫你?傻小子,你還真是傻得可愛。你知道你喜歡的那個小女孩是個什麽東西嗎?她是個比鬼還要可怕的東西!你看完錄像就明白了。”
說著,電視畫麵裏的電梯已經打開了。
十幾個人從外麵走進電梯,我一眼就認出來,第一個進來的就是莉莉!
她手裏抱著娃娃,很興奮,大概是覺得自己馬上要見到媽媽的緣故,她第一個衝進電梯,在她身後,站著一個中年人,戴著墨鏡,看不清模樣。
在她身邊,站著一個老太太,一個年輕姑娘和一個年輕小夥子,電梯裏麵擠了13個人,滿滿當當。
電梯門關上了。
我屏住呼吸,認真地盯著電視屏幕,我知道,揭開真相的一刻到了。
電梯上升,裏麵的人很安靜。
我突然覺得有點不對勁兒。
這十三個人裏,除了小女孩外,所有人都是一副格外虔誠的表情。
這種表情,我在廟裏見過,來上香的人都是這個樣子。
根據之前得到的資料,這些人都不是這棟樓的住戶,為什麽他們會來到這裏?
這時,電梯到了9層。
小女孩很興奮,抱著娃娃衝著那個戴墨鏡的男人說了一些話,因為沒有錄音,所以不知道說話的內容,不過看小女孩興奮的表情,應該是在問那個男人,是不是已經到了。
莉莉是來找媽媽的,她應該是在想,自己的媽媽會不會就在9樓住。
戴墨鏡的男人沒有搭理她。
更加詭異的是,電梯門也沒有開。
電梯不動了。
電梯裏麵,隻有莉莉在動。
她從最裏麵擠到了中間,她應該是感覺到了不對勁兒,想出去。
可是,那些人好像生了根一樣,讓她擠到中間後,就再也不動了,她根本沒辦法擠到門口,更沒辦法打開電梯。
她開始大哭起來。
看到一個抱著娃娃的小女孩哭,正常人應該會報以同情和關心,但電梯裏的這些人全都無動於衷。在莉莉開始哭的一瞬間,他們全都麵向她,所有人整齊劃一地做出了一個動作!
他們同時舉起了雙手,朝著正上方,手心朝前,齊刷刷地麵向小女孩,然後把手同時放下。
放下後,他們再次舉起雙手,還是齊刷刷的,舉了三秒鍾後,再次放下。
反複三次後,他們停了下來。
然後,最前麵的幾個男人,把小女孩舉了起來。莉莉此時反應過來了,開始掙紮,不停地叫喊著,可是她怎麽能掙脫出那些男人的大手?就這樣她被高高地舉過頭頂。
這時,電梯裏的那個老太太湊了過去,從包裏拿出一張黃紙,“啪”的一聲,貼到了莉莉的額頭上。莉莉頓時安靜了下來。老太太用一件紅顏色的東西在莉莉臉上畫著。
畫了很久之後,幾個男人把莉莉放下。
此時莉莉不再哭,也不再鬧,而是輕輕地放下娃娃,輕輕地解開了自己的衣服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