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節 最後一層

我倆再次尖叫,即便我心裏有準備,也不由自主地發出了尖叫聲。

因為這種感覺太刺激了,就和把你從樓上扔下去一樣,你根本控製不住自己。

大概八九層樓的距離,電梯再次停了下來。

剛剛停下來,稍微緩和了一下,再次下降!

我和網管都絕望了,我都後悔來這裏了。

更別提可憐的網管了,他不停地喊:“哥啊,我不玩兒了,這比過山車還刺激啊,哥啊,你讓我出去吧。”

我自始至終沒有用針紮自己,我想知道,我們到底會掉到哪裏?

電梯終於穩穩停了下來。

我倆都不敢說話,牢牢靠在身後的角落裏麵,生怕電梯再次下降。

維持了七八分鍾後,我倆終於確定,電梯不會再下降了。

網管驚魂稍定,張開嘴說:“哥,我想……”

剛說到我想兩個字的時候,電梯門一下子開了。

一股寒氣吹了進來。

他剛要說出來的話,馬上就不再說了。

電梯外麵,黑洞洞的,除了一股寒氣,撲麵而來的還有一股濃重的藥水味,別的什麽東西都看不到。

網管開始哆嗦。

“哥,這是什麽地方啊?這就是你說的那個有錢的地方啊?這裏麵到底有什麽啊……”

他說話開始發出顫音兒,渾身也在不停哆嗦著,跟篩糠一樣。

我還好一點,眯縫著眼睛往外細看著。

這裏應該就是我第一次來43號樓的時候,上了一個滿是人的電梯,然後慢慢往下降,最終停下的那個地方。

自從第一次來到這裏後,我再也沒來過這兒。

細算算,第一次來這裏的時候,電梯是用了多半個小時的時間,而這次呢,感覺電梯下墜了兩三次,如果從距離上算的話,差不多。

隻是不知道這裏到底是什麽地方。

我摸了一下兜裏的針,覺得現在身處的環境格外真實,看起來不像是幻覺,不過上次進那個裝滿屍體的房間的時候也很真實,但事實上那還是幻覺,因此我不敢大意。

思量了一下,我決定走出去,看看這裏麵到底有什麽。

直覺告訴我,我師父和孫大癩子他們兩個人應該知道這裏麵有什麽,不過他們都在裝傻,故意不說罷了。

這裏說不定藏著那十三個人死亡的秘密。

我拽了網管一下,他嚇得又哆嗦了一下。

“走,咱們出去看看,這裏有錢。”

一聽說有錢,這小子的膽氣壯了一點,不過還是沒敢往前邁步。

“咋了,怕了?不想要錢了?”

我刺激他,這小子的弱點就是錢,一看到錢,比自己的親娘還親。

他挺挺胸,擦擦鼻子,嘿嘿一笑,勉強地說:“沒事兒,哥,你放心,兄弟我懂什麽叫富貴險中求,走,咱出去。”

我點點頭,然後衝外麵指了指,說:“走。”

他一下子又怕了,嘿嘿笑著,看著我說:“哥,別鬧了,你,你先出去唄,我對這兒不熟,還是你,你領路。”

我打開諾基亞手機的手電功能,又往外瞅了一眼,說:“你磨嘰啥,讓你出去你就出去,少廢話!”

我說的這句話蠻橫無比。我們村子裏麵的惡霸都是這麽說話,很好使。

來到這裏後,我逐漸明白,有些人,你越是對他好,他越是欺負你。你越是欺負他,他越是敬著你。

果然,我這句話一說出,他苦澀地笑笑,然後勉強往前走了兩步。

電梯門一直開著,像是在等著我們出去。

諾基亞的手電光度很強,照在外麵很亮堂,我看清楚外麵是大理石的地板,很幹淨。

很幹淨,說明這裏經常有人打掃,如果不是幻覺的話,這裏會是個什麽地方?

是誰會在地下幾十層樓深的地方建房子?

網管終於勉強往外邁出了第一步。

剛走出第一步,他就把腿抽了回來。

然後雙手抱著肩膀,不停地哆嗦。

“冷,冷。哥啊,不是兄弟不想出去,實在是這鬼地方太冷了。”

我看他臉色蒼白,不像是在說謊話。

雖說我也感覺到了一股冷風,可沒覺得有這麽冷,看他這個樣子,我就把左手伸了出去。

冰涼刺骨。

手一越過電梯,立刻感受到那種深入骨髓的寒冷,讓人渾身哆嗦。

這麽冷,我們穿著普通的棉服出去,如果電梯門關上了……

那後果絕對不堪設想,我們絕對會凍死在這裏。

網管眼巴巴地看著我,嘴裏不停地說:“哥,咱回去吧,回去穿兩個軍大衣,咱再來,好不好?咱再來。”

我沒吭聲,眼睛不停看著外麵。

這裏為什麽會這麽冷呢?

拋開是幻覺的可能性不說,還會是什麽原因?

我突然開口跟網管說:“哎,通常什麽地方會這麽冷?”

網管想都不想,直接開口說:“那還用問啊,冰櫃唄!或者冰窖,冰庫!我三姨是冰糕廠的,她們的冰庫就是這麽冷!”

他這句話一說出口,我身上再次湧起一絲寒意!

冰庫?

如果這裏真的不是幻覺的話,是誰會在這麽深的地下建一個冰庫呢?

想到這裏,我毫不猶豫地掏出針,紮了一下自己的手腕。

疼,特別疼。

我紮得很深,一下子就疼得出了冷汗。

就在這個時候,電梯門猛地關上了。

然後電梯快速上升,“轟隆隆”,沒用太長時間電梯門就開了。

我們回到了一層大廳。

網管一看是一層大廳,猛地就跑了出去,哈哈大笑,蹦蹦跳跳,喊著:“爺爺活著回來了!”

我卻是一頭霧水地在電梯裏麵待著。

剛才我用針紮自己,是想看看眼前的這一切到底是不是幻覺,如果我紮了一下,外麵的冰冷還存在的話,那就說明不是。

如果外麵的冰冷不存在的話,那就說明是幻覺。

可剛紮了一下,電梯門就關了,不冷了。電梯上升,我回來了。

這是說明,我看到的全是幻覺?

不對,如果是幻覺的話,我會一下子出現在一層才對。

可如果不是幻覺,電梯的門為什麽會關上呢?

我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心情有點抑鬱。

電梯門沒有再關上,似乎在等我離開,我等了一會兒,確定莉莉和旗袍女今晚不會出來了,就和網管離開了43號樓。

一走出43號樓,網管衝著我就鞠了一躬。

我說你這是幹什麽,他一臉殷勤地說:“哥啊,我看人真的沒錯,你看你剛才那副臨危不亂的模樣,絕對是幹大事兒的料!比那個金老三強太多了,我以後不認他當大哥了,你就是我的大哥!跟著你混,前途無量啊!”

我沒理會他的吹捧,問他,那個金哥到底是什麽人。

他撇撇嘴說:“那小子也沒啥了不起的,仗著自己姐夫是個黑社會的頭目,整天橫行霸道,你別看他看起來挺牛的,還帶著兩個保鏢,其實都是糊弄人的,我知道,他就是個草包。”

我又問他,金哥為什麽想要那盤錄像帶。

網管想了想,說:“具體的我也不是很清楚,我聽說啊,好像這個金哥的姐夫,也就是那個黑社會的頭目,想要這個東西。”

我哦了一聲,不吭聲了。

網管又湊過來,說:“哥,你說咱們剛才去的那個地方,到底是什麽地方啊?”

我笑了,說:“我覺得咱們下落的距離有十八層樓,就算是‘地下十八層’吧。”

他一本正經地說:“地下十八層?聽著咋那麽像‘十八層地獄’!”

我沒搭理他,不用想,他出去後肯定會跟別人吹牛,不過也不怕他說出去,越多的人關注43號樓,局勢就越混亂,局勢越混亂,我就越能渾水摸魚。

跟他分開後,我又轉過頭來,回到43號樓,從樓梯爬了上去。

這一次,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我很順利地爬到了19層,大莉莉正在門口蹲著。

她一看到我,高興地蹦了起來。

“三哥,我還以為你不會來了呢。”

她的眼睛紅紅的,像是哭過一樣。

我知道,她自己一個人在這裏待著很無聊,肯定想讓我多來陪她,可是又不敢跟我說,所以隻好每天蹲在門口盼著我。

我進屋後,發現那個小屋子已經被她收拾得像模像樣了,有了那幾樣生活用品,她再也不會餓著了。

不過我知道這還遠遠不夠,不能總讓她吃方便麵,還要給她多弄點吃的來,隻是來這裏太不方便,我不能拎太多的東西過來。

跟她聊了會兒,我突然開口說:“莉莉,我問個問題,你別生氣啊,和你一起坐電梯的那十二個人,你覺得他們還活著嗎?”

她果然一愣,眼圈稍微紅了點,我知道戳中了她的傷心處。

不過她並沒有太在意,想了想,認真地說:“我也不知道,但是我有一種直覺,總覺得他們可能有人沒死。”

我點點頭,聽她繼續說。

“這段時間裏,我仔細回想過,我是說回想她的事情,她心裏藏著很多秘密,而且,她受的苦比我多很多。嗯……我記起來了,電梯裏麵還有一個人!”

我一愣,還有一個人?是誰?

她眼睛裏麵閃爍出很多複雜的感情,緩緩地說:“這個人給我的感覺很熟悉,雖說我沒看清楚他的長相,可我總覺得,他就是當初吃掉我的那十二個人之一。”

我點點頭,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所以我覺得,他們好像都沒有死,或者說,他們是以另外一種形式存在的,他們和小莉莉一起,在這棟樓裏麵生活了三年了……”

說到這裏,大莉莉突然一愣,隨即就站了起來。

她的表情變得很驚慌,拽住我的手說:“壞了,我感覺到,她來了,她坐著電梯來到這裏了!”

她口中的那個她,毫無疑問就是小莉莉。

我說:“你先別慌,我藏起來。”

我正說著,她就衝了出去。

我藏到了門後。

電梯門嘎吱一下開了。

其實我特別想跟過去看看,看看這一大一小兩個莉莉會說些什麽,不過這樣一來,就把大莉莉和我的關係暴露了。

在我知道小莉莉她們到底是活著還是死了之前,我不會這麽做。

外麵傳來了她們說話的聲音,剛開始聲音很小,我聽不清楚,後來逐漸大了起來。

“我跟你說了,他沒有在這裏,你為什麽不相信我!”

這是大莉莉的聲音,看來,我是暴露了。

“除非你讓我看一看,別忘了咱們兩個是一個人,咱們心靈相通,你想的事情,我都能知道,我的想法,你也能知道。”

說著,兩個人撕扯的聲音傳來,大莉莉似乎力氣不如小莉莉大,被拽倒在地上,發出一聲慘叫。

我猛地竄出來,看到她們兩個一個站著一個躺著,頓時就愣住了。

因為她們兩個簡直太像了,絕對是同一個人的不同年齡階段。

小莉莉穿著裙子,我隱約看到,她似乎真的沒有腳。

莫非她真的是鬼?

一想到她真的可能是鬼,我心裏就稍微緊張了一下。

不過這種緊張很快一掃而光。

我就是個村裏來的孩子,能在這裏紮根特別不容易,誰阻攔我在這裏紮根,我就跟誰對著幹!管他是人是鬼!

這麽一想,我的氣勢就上來了。

果然,小莉莉感覺到我的這種氣勢,和大莉莉停止了撕扯。

她冷冷看著我,平淡地說:“你,過來。”

我不知她為什麽要讓我過去,隻好故作鎮定地說:“你必須要告訴我,你所經曆的一切,還有這個43號樓的秘密,說出來這些,我就聽你的話。”

我說這句話的時候,大莉莉一直衝我使眼色,搖頭,意思是讓我不要這樣。

果然,我這麽一說,小莉莉突然憤怒了起來。

我感覺到一股陰風吹了過來,小莉莉的頭發往後麵吹起,裙子在不停擺動。

她的臉色也瞬間變得更加蒼白,低著頭,翻著白眼看著我。

我心裏一陣害怕。

從小在村子裏麵就聽人說過,鬼的真正厲害之處在於有怨氣,怨氣越強的鬼,就越會害人。

莉莉死的時候,是被人活生生給吃了,這種鬼,怨氣應該很強。

不知道是幻覺,還是心理作用,我的腳步不聽使喚一樣往那邊走去,漸漸接近她。這種感覺就像是有一隻手在拽著我一樣,盡管我十分不情願,可根本控製不住自己的腳。

漸漸地,我走到了她麵前,距離她隻有幾厘米的距離,我和她麵對麵,感受到一股冰冷的氣息,和一種怪異的味道。

她嘴角露出一絲詭異的笑,逐漸伸出手,摸到了我的左臂。

隨後,她整個人就往後飛去。

真的是飛出去,她像是被一個人重重地打了一拳,飛起來,然後重重摔到地板上,發出了“砰”的一聲。

伴隨著小莉莉摔倒,大莉莉似乎也覺得不舒服,靠在牆上。

我沒鬧明白是怎麽回事,她不是要傷害我嗎?為什麽她碰到了我,自己反而會受傷?

這時,小莉莉突然消失了。

我不知道是什麽時候消失的,總之她摔倒在地上後,我看了一眼大莉莉,再回頭看她的時候,就已經看不到人了。

我趕緊去扶大莉莉,手一摸她的身子,滾燙。

我趕緊摸了摸她的額頭,更燙。

她剛開始還靠在牆上,後來連靠在牆上的力氣都沒有了,就歪在地上。

我趕緊抱起她來,她身子特別燙,像小火爐一樣。

把她抱到了屋子裏,蓋上被子,她嘴裏不停嘟囔著:“冷……冷……”

我把所有的被子都給她蓋好,她還在不停地說冷。

我把自己的衣服脫下來,蓋上去,她還是說冷。

實在沒辦法了,我隻好自己鑽進被子去,緊緊抱住她,她才不說冷了。

就這樣她沉沉地睡了過去。

剛才發生的一切我都不知道為什麽,小莉莉為什麽會飛出去?還有,大莉莉這是怎麽了?

這一切,都要等大莉莉醒來,才可能知道。

這時已經是深夜了,我抱著她,不敢睡,就這樣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她突然醒了過來。

“水……水……”她嗓音嘶啞地說。我趕緊起身去倒水,好在這裏有熱得快,我燒了點熱水,用方便麵盒給她喂了一點。

喝了幾口水後,她終於睜開了眼睛。

屋子裏的燈一直沒有關,電是我從電梯的線上接來的。

她清醒一點了,我特別高興,抱著她輕聲呼喚她的名字。

她看了看我,特別疲憊,張張嘴,好半天後,才說出一句話。

“你的衣服,你的衣服……有問題。”

我的衣服有問題?衣服怎麽會有問題呢?

等等,我在師娘家的時候,師娘曾經讓我把衣服脫下來過,莫非……

師娘當時幫我脫衣服,其實並不是在勾搭我!而是在對我的衣服做手腳!

一想到這些,我突然覺得後背冰涼。

師娘這麽做當然有理由,小莉莉正在和旗袍女鬥,旗袍女是師娘的姐姐,從之前的幾件事就能看得出來,師娘為了幫助她姐姐,什麽事情都做得出來。

這一次,師娘仗著我和她的關係,非常完美地把我給利用了。

我突然覺得自己是那麽的傻,師娘利用我已經不是一次了,可我總是那麽信任她。

其實想想,我對師娘的信任,主要原因是她對我的溫柔。我們家孩子多,我娘從小給我的母愛有限,我一直希望能有一個對自己特別溫柔的女人。

師娘在這個時候出現在我的人生裏,所以我選擇了無條件地相信她,不管她之前是不是有可疑之處,我都相信她。

大莉莉又喝了一些水,才慢慢恢複了點精神,靠在我懷裏,可憐巴巴地看著我。

我特別不好意思,低頭輕聲說:“對不起,是我被人騙了,害了你。”

她嘴角揚起一絲笑容,輕聲說:“沒事兒,其實這樣也好,我一直不喜歡她們之間的爭鬥,這下,小莉莉起碼這幾天不會再來糾纏你了。”

我點點頭,這時,電梯門開門的聲音響了起來。

我的精神一下子緊繃了起來。

大莉莉衝我搖搖頭,說:“不是小莉莉。”

不是小莉莉,這棟樓裏麵能來到19樓,並且知道她在這裏住著的,我估計就隻有旗袍女了。

想到這裏,我輕輕把她放在**,用被子蓋好,轉身站了起來。

順手我就把在門口放著的木棍拎了起來。

如果真的是旗袍女來趁火打劫了,那我就跟她拚了。

我管她是鬼還是人,我對她已經仁至義盡了,她要還跟我沒完沒了,大不了就同歸於盡!

大莉莉在我身後輕聲說:“你跑吧,別管我,我沒事兒。”

我沒吭聲,打開門,鑽了出去。

樓道裏沒燈,電梯門開了,裏麵發出微弱的燈光。

走廊和電梯裏都沒有人。

我早就做好任何心理準備,拎著棍子站在門口,靜靜等著。

突然,身後傳來了一陣咯咯笑聲。

我猛地回頭,身後沒人。

咯咯笑聲又出現在電梯門口。

我一聽那笑聲就知道,是旗袍女的聲音。

我走到電梯門口,沒有著急走進電梯,而是用木棍輕輕敲了一下門。

然後我就大聲說:“我跟你無冤無仇,你三番五次地糾纏我,來吧,大不了咱們同歸於盡!”

咯咯笑聲再次響起。

這次,是從電梯裏麵發出來的。

我不斷地告訴自己,世上沒有鬼,大莉莉是人,這些所有的鬼全都是人,她嚇唬不到我!

就在這個時候,咯咯笑聲停止了。

電梯門突然關上了,差點把我手裏的木棍卡住。

我眉頭一皺,心想這是怎麽回事?旗袍女還沒把我騙到電梯上,怎麽就關電梯走了?

突然,我意識到不對,趕緊往莉莉所在的屋子跑去。

被子還在,大莉莉卻不見了。

我氣得直跺腳。

旗袍女的目的不是我,是大莉莉!

我從來沒有如此氣急敗壞過,大莉莉現在還發著燒,也不知道被他們給弄到哪裏去了,她可是一個正常的人,如果身體出現狀況怎麽辦?

更何況她走的時候連棉被都沒有帶,會不會冷?

我扭頭出去。剛才我站在電梯的方向,說明大莉莉隻有一個去處,就是樓梯。

我跑到樓梯處往上下都看了看,在通往上麵的樓梯處發現了一個方便麵的小叉子。

這是大莉莉留下的!

我二話不說就追了上去。

這裏距離樓頂已經不遠了,爬了幾層後,就是樓頂。

這棟樓的樓頂是有台階直接相連的,我跑了上去,上麵黑洞洞的,什麽都看不清。

突然,我在角落裏聽到了一個聲音。

“嘎吱”。

我猛地跑了過去。借著微弱的月光,我看到了一根繩子。

這根繩子拴在樓頂的鐵柵欄上,還在輕微晃動。

我伸手就把繩子拽住,然後瘋狂往後拉。

繩子下麵綴著的東西很重,每拽一下,我就感覺到繩子在晃動。

拽了三下之後,一個頭露了出來。

正是大莉莉!

我趕緊把她拽了上來,心裏一陣後怕。

她的脖子上係著一根繩子,那根繩子拴得死死的,另外一頭拴在鐵柵欄上。

如果我晚來一步,大莉莉非得活活吊死在樓頂!

她還有點呼吸,不過很微弱了,我趕緊給她把繩子鬆開。

我學著電視上的樣子一邊給她做人工呼吸,一邊給她輕輕地拍著胸脯。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終於睜開了眼睛。

一看到她睜開了眼睛,我眼淚都流了出來。

“莉莉,莉莉,對不起,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她輕輕伸出手,摸摸我的臉,擠出一個微笑,說:“我沒事兒,你放心吧。”

樓頂特別冷,我抱著她下來,放進被窩裏麵,自己也鑽了進去給她暖身子。

過了好久,她的臉色才恢複了過來。

我一直抱著她,不停地說對不起,我不該這麽大意,不該讓她自己置身於危險之中。

她喝了幾口熱水,基本上脫離了危險。

“三狗哥,你不用這麽自責,我剛才看到了一個人,一個穿著黑色披風的人,把我抱起來,然後用繩子拴住我的脖子,吊了下去。”

我讓她盡量說得具體點,那個人是男人還是女人,身高多少,有什麽特征。

她認真想了想,說:“那應該是個男人,穿著一雙特別輕的鞋子,所以他進來的時候,我都沒有發現。那男人力氣特別大,直接用一隻手捂住我的嘴巴,另一隻手鉗製住我,然後一把抱起我,就迅速地跑開了。”

她說,這個過程特別快,以至於她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人已經上到天台了。

然後她就被吊了起來。

至於這個男人是怎麽離開樓頂的,她就不知道了。

不過她能判斷出來的是,就在那個男人離開後很短的時間內,我就到了。

否則她早就被吊死了。

一說到這裏,我就有點後怕。剛才如果我晚去一會兒,大莉莉可能就永遠離開我了。

她還在哆嗦著,我知道她的身子已經虛弱到了極致,這段時間她本來就沒怎麽吃飯,再加上病了一場,又經曆了這一場風波,身子一定受不了。

現在最合適的方法,就是背著她下樓,去醫院治療。

可是,現在哪個醫院都講究身份核實,她又不想讓人知道。

大醫院不能去,隻能去小醫院了。

我拿定主意,就跟她說:“你跟我離開這裏,這裏太危險了,不能再在這裏待著了!”

我原以為她會很開心地答應我,萬萬沒想到的是,她輕輕搖了搖頭。

“三狗哥,我不能離開這裏,我之前嚐試過,隻要我一離開這棟樓,就會感覺到特別地虛弱。剛才我上到樓頂後,也是這個感覺。我以前即便是出去找吃的,也不敢走太遠。”

經她這麽一說,我著實吃了一驚。

不能離開這裏?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在騙我,看樣子不太像,而且這是關係到她切身利益的事情。

“我讓你離開這裏不單單是為了治病,主要是,現在這棟樓裏麵已經不安全了!除了那個旗袍女,大莉莉,我們又發現了一個男人!那個男人再出來怎麽辦?你拿什麽來對抗他?”

我一說這個,大莉莉就不吭聲了,她低頭乖巧地靠在我胸膛上,不說話。

我輕輕拍拍她,說:“聽話,你一定要出去,我把你放到一個安全的地方,才會安心,我不可能一直在這裏的。”

她想了想後,點點頭,算是答應了。

見她點頭,我就背著她往外走,什麽東西都沒拿。

背著她從19層到1層,我盡量讓自己走得平穩一些,她的身子還在發燙,我知道這是高燒沒退的原因,這時已經是深夜了,我盤算著怎麽把她弄到師父家裏去。

到了樓下,我看到一輛裝垃圾的小推車在不遠處的草坪裏麵放著,突然靈機一動,把她放在路邊,讓她等一下。

我推了垃圾車過來,把她放到裏麵,裏麵並不髒,似乎這輛車就是為我準備的一樣。

我推著推車往前麵走,繞過了幾個攝像頭,來到了我師父家樓下。

我抱著她上樓,進到家裏,把她放在**,這才長出一口氣。

可是這個時候,我卻發現莉莉一直不說話。

她似乎是昏迷過去了。

輕輕一摸她的額頭,好燙!

這是怎麽回事?比剛才要燙多了!

我趕緊找來了濕毛巾,給她放在額頭上。

我再摸摸她的手腳,燙,比剛才燙多了。

不管我怎麽呼喚她,她都沒有要清醒的意思。

莫非,真的和她說的一樣,她不能離開43號樓?隻要一離開,身體就會出問題?

我著急得滿屋子轉,想著到底是該把她送醫院還是送回43號樓。

小區裏的診所已經關門了,必須要去小區附近的大醫院,如果要去那裏,就必須要經過門崗,到時候,大莉莉的身份就肯定會被公開。

猶豫了一會兒後,我決定先把她送回43號樓,看看她的身體反應,再決定是不是送到醫院。

真要是在43號樓還是這樣的話,那就顧不上泄漏身份的事情了,得趕緊送到醫院,畢竟保命要緊。

想到這裏,我就背著她,到了樓下,推著裝垃圾的車子到了43號樓。

說來真是怪了,一進43號樓裏麵,她就醒了過來。

醒來後,她輕輕拉住我的手,說:“三狗哥,送我上去吧,我可能就是這個命,無緣去你家了。”

這句話讓我的眼淚掉了下來。

這孩子真是命苦,從小到大就沒有過過一天好日子。好不容易活了過來,還必須要在43號樓這個鬼地方待著。

這個時候,我心裏暗暗發誓,以後一定要讓她過得好好的,一定!

再次把她背上19層,我一點都不覺得累,因為我覺得這是我的責任,我必須要保護她。

把她放到屋裏後,她的精神好了很多,盡管身上還是很燙,但是她說不要緊,她自己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現在已經覺得自己好多了。她讓我陪她說會兒話。

我陪她聊天到天亮,兩個人蓋著被子,我跟她講我小時候在山村裏的趣事,逗得她大笑。

一直到天亮,我們兩個都不覺得困。

我讓她好好休息,我得出去買點必需品,從現在開始,我每天晚上都要住在這兒。

她聽我這麽說後,特別驚訝,說什麽也不肯。

“三狗哥,你真的不用為了我在這裏冒險。我覺得我的使命就是在43號樓裏麵,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多久。你大可不必為了我這麽一個快要死去的人耽誤你自己,你在這裏很危險的!”

我搖搖頭,安慰她不要多想,然後就起身走了出去。

這個門是可以鎖的,而且是比較結實的內鎖,可以上雙保險的那種,我叮囑她把門鎖好,除非聽到我的聲音,誰敲門也不開。

叮囑完後,我又想起來一件事,轉身回來。

“單單聽到我的聲音還不夠,這裏的東西是可以讓人產生幻覺的,你聽到我的聲音,還要聽到三長兩短的敲門聲才能開門,知道了嗎?”

她乖巧地點點頭。

我這才放心地離開。

天色剛剛亮,我出門直奔師娘的家。

我必須要盡快解決我的事情,而我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找師娘算賬!

對於師娘,我寄予了太多的情感,我跟她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心話,我甚至可以肯定,隻要她問我關於大莉莉的秘密,我都會告訴她。

可是她卻利用了我。

我重重地敲門,敲了好半天後,和她同居的女人開了門。

那女人一見是我,打了個哈欠說:“你師娘昨晚上沒回來。”

我不信,非要往裏麵闖,她沒攔住我。

我衝進去後,看到師娘房間裏麵確實沒人。

不但沒人,她房間裏一些重要東西沒有了。

師娘跑了?

不過我隨即就聽到旁邊的屋子裏麵發出一陣動靜。

我不顧那女人的攔阻,猛地衝了進去。

一個男人正趴在另外一個女人身上,那個女人我沒見過。

和師娘同居的女人無奈地聳聳肩,然後拽著我出來。

“小子,你師娘真的走了,連房子都轉租給我了,以後這裏就是我一個人的住處了,如果你想玩兒,那老娘隨時歡迎你,不收你的錢。可是你要是來找事兒,那就趕緊給我滾蛋!”

說著,她就把我推出了門。

我站在門口,覺得自己徹頭徹尾地被耍了。

這種被人耍了的感覺特別難受。我把心都掏給了師娘,沒想到她卻一直把我當做一條狗,利用完了,說踹就踹。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離開師娘家的,腦子裏混混沌沌的。

突然,我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是孫大癩子。

“嘿,小子,你咋了?魂不守舍的,從你師娘家裏出來的?昨晚跟她大戰三百回合了?怎麽樣,你師娘的本事夠厲害吧?”

他興高采烈地說著,一說起這種東西,他總是很興奮。

我看了他一眼,冷漠地說:“師娘走了。”

他沒反應過來,問我:“什麽?”

我再次重複了一遍:“師娘走了。”

他笑著說:“你別逗了,你師娘怎麽會走呢,昨晚我還見到她了呢,背著一個小包……哎呀!她可能真的走了!她走得特別匆忙,我跟她說話她都沒搭理我!”

我看著孫大癩子的表情,不像是裝的。

孫大癩子撓撓頭,說:“她為啥走啊,是不是你滿足不了她?早說啊,我還是可以的,雖說年齡大了點。”

我白了他一眼,沒搭理他。

他嘿嘿笑了笑,然後把手搭在我肩膀上,說:“沒事兒,你老師娘走了,還有小師娘啊,今天跟我去看看你小師娘吧?她今天做檢查,需要你陪著啊。”

我一聽,趕緊點頭答應了,不管我這裏再忙,小師娘那裏還是不敢耽誤的,她的病需要我們的照顧。

孫大癩子跟我商量好中午在協和醫院見麵,就轉身離開了。

我注意到他離開的時候,腿有點一瘸一拐的。

我沒太在意,繼續盤算著自己的事情。

師娘離開這裏後,會去哪裏呢?盡管她利用我把小莉莉給害了,但是我覺得小莉莉應該還不會死,她姐姐旗袍女還沒有報仇,她真的會離開嗎?

我突然想到了一個可能,師娘隻是離開了這個小區,但是在附近找地方住了下來,她一定還會再來43號樓的。

想到了這裏,我就給網管打了個電話。

電話接通了。

“哥啊,你找我啥事兒啊?”

自從經曆了43號樓那件事後,這小子對我越來越恭敬了。

我直接跟他說:“你拿筆記一下,你聯係你們周圍的這些小兄弟,幫我找一個人,找到她後,不要驚動她,隻要告訴我她的居住地和生活起居就可以。搞定這件事兒,我給你兩千塊錢。”

他一聽就高興了,趕緊跟我拍著胸脯保證:“哥,你放心,就咱們這關係,你就是不給我錢,我都得給你幹啊!不過既然你給錢,那我就全部給兄弟們分了,讓他們盡快給你找到!”

我知道他手下沒有兄弟,但是他認識很多周圍的無業遊民,這群人每天在網吧混跡,隻要給他們錢,讓他們幹什麽都行。

我把師娘的姓名、穿著、長相等細節跟他說了,他一聽就明白了。

“哦,我知道我知道,這個人在咱們周圍很出名啊,是KTV裏麵很火的公主,你放心吧哥,我一定給您辦得利利索索的。”

掛掉電話後,我隨便吃了點飯,就往協和醫院走去。

病房裏,小師娘正在睡覺,我來得早,孫大癩子還沒來,我就搬了個凳子,坐在小師娘旁邊。

剛坐下,小師娘就醒了。

她一見我,馬上翻了個身,掙紮著想坐起來,被我攔住了。

我回頭把門鎖上,然後小聲跟她說:“你別動,我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

她一愣,安靜地聽著。

我就把我遇見大莉莉的事情告訴了她。

之所以跟她說這個,是想給她求生的信念,醫生說了,這種病治療是一方麵,病人求生的意念更重要。

果然,我跟她說完後,她的眼睛頓時就有了神采。

“我妹妹的記憶?你確定隻是有記憶,而不是我妹妹?不,她肯定是我妹妹。”

我笑著說:“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怎麽回事兒,不過我可以肯定地告訴你,她確實有你妹妹的記憶。她現在還不能來看你,因為有點小麻煩。等那件事兒過去後,我肯定帶著她來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