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節 兄弟齊心
腳步聲一直離我們不遠，甚至就像是在我們周圍三五米的樣子，可是整個過道裏就我和大慶兩個人，哪裏還有第三個人？
趙子龍的腳步聲時而急促，時而緩慢，有時還著急地直跺腳，像是迷路了！
我突然就明白了過來，這不是我被困在樓道時候的樣子嗎？
莫非趙子龍也進入到自己的幻覺裏，走不出這個43號樓了？
非常有可能，他自己都說過，他師父不讓他來這裏，看來他是真的不能到這裏來。
此時我能看到樓外麵的景色了，大雪一直在下著，地麵的積雪很厚實了，我很想去雪地裏玩鬧一番，可我知道現在不行，我得去救趙子龍。
當我看看大慶，正在考慮要不要把他先送回家的時候，這小子猛地搖搖頭。
我笑了，這小子變傻了以後，反而比之前聰明了，現在隻是不會說話，不過他什麽事情都明白，還能做出非常準確的預測，那就讓他跟我一起吧，也能有個照應。
想清楚了，我就努力判斷腳步聲的來源，那腳步聲一會兒距離我近，一會兒距離我很遠，我判斷不準。
實在無語了，我就看看大慶：“哎，光頭現在在哪兒？你知道不？”
他竟然點點頭，然後他指了指距離電梯遠的那個樓梯。
我拽著他就往那邊跑。
既然大慶說是在這裏，那應該差不多。
一進這個樓梯口，樓道裏的燈突然滅了。我們陷入黑暗之中。
腳步聲越來越近了，我甚至能清晰聽到沉重的呼吸聲，腳步聲已經有些沉重了，看來他已經跑了很久了，沒有停下來過。
剛才回家的時候我已經把手機充好電了，現在掏出來，打開手電筒，然後一步一步地帶著大慶往樓上走。
走到2層拐彎處的時候，大慶突然拽了我一下。
我停下來，這才感覺到，這裏聽到的腳步聲是最響的。
莫非趙子龍就是被困在了這裏？
我四處看看，並沒有看到四周有不對勁兒的地方，趙子龍在哪兒？
看看大慶，他猛地跺腳，嘴裏不停地嘟囔著。
我聽不清他的話，但他的動作我能看懂，趙子龍在地下？
蹲在地上，我輕輕敲地板，沒發現有什麽異樣。
我站起來看看大慶，他還在不停地跺腳，聲音越來越急促，臉憋得通紅。
我也急了，拽住大慶的領子，喊：“趙子龍到底在哪兒啊！快說啊！”
他急得雙腳蹦了起來，兩隻手指著地麵，嘴裏的聲音也越來越大。
跟人無法溝通，是最痛苦的，尤其是這麽緊急的時刻，我覺得快要氣炸了，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一伸手就打到了他臉上。
大慶往後麵倒下去，咕嚕咕嚕地滾了好幾個台階。
“三哥你小子下手咋這麽黑啊。”
趴在地上的大慶嘟囔出這麽一句話，我頓時高興起來。
“大慶，你剛才說啥？再說一遍！”
我趕緊下去把他扶起來，拽著他的手，他臉上磕出了血，尤其是鼻子。
他捂著鼻子，嘟囔著：“三哥，我說你下手黑啊，你咋聽不懂人話啊。”
我哈哈笑著，一把就把他抱住，用力把他抱起來，大笑著說：“小子，你可把我給嚇壞了，老子還以為你小子傻了，哈哈哈。”
高興得我眼淚都流出來了。
他也嘿嘿笑著：“放心吧三哥，我大慶是誰啊，傻不了，傻不了。不過說實話啊，剛才如果沒你那一巴掌，我可能真就醒不過來了。”
他繼續說：“剛才就跟做了一場夢一樣，夢裏我不能說話，但是我能知道大概發生了什麽事情，於是我就不停給你喊，給你指，你也不明白我是啥意思，嘿嘿。”
我剛想說話，他又打斷了我：“我知道你要問我什麽，我在夢中看到子龍了，他就在咱們身邊，就在咱們身邊。應該，就在這裏！”
說著，他走到了剛才跺腳的那個地方。
我也走過去，跺跺腳，無奈地說：“你說子龍在這裏，可是我怎麽看不到啊？人呢？人在哪兒？”
他轉了一圈，撓撓頭，嘿嘿笑著：“哎，剛才我明明看到他就在這裏站著啊，咋沒了？”
我冷靜下來，仔細想想，我們現在應該是在幻覺中，隻是不知道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我們能聽到趙子龍發出的聲音，卻看不到趙子龍。
大慶扯開嗓子喊：“子龍，光頭，你丫的在哪兒呢？趕緊給我滾出來！別亂跑了！你小子上套了！”
大慶的聲音很大，我估計整棟樓都能聽見，可是趙子龍的腳步聲還是不停地傳來，還有粗重的喘息聲，那喘息聲比剛才還要粗重許多。
趙子龍聽不到我們的聲音，可我們卻能聽到他的聲音？
我和大慶對視了一眼，都知道事情不妙，如果任由趙子龍繼續這麽跑的話，盡管他很強壯，早晚也會力竭而死。
可是，趙子龍到底在哪兒？
不管我們怎麽找，都沒有找到趙子龍，他還在繼續跑，我們兩個差點把牆都拆了，可就是找不到人。
半小時過後，我倆累得坐到了地上。我越想越不對勁兒，跟大慶說：“慶啊，你說，咱們尋找的方向，會不會有問題呢？”
大慶一愣，撓撓頭，說：“方向？你說什麽方向？”
我想了想，不知道該怎麽說，但是心裏隱隱有種感覺，如果我們繼續這麽找下去，永遠也找不到。
從二樓下來，路過一樓電梯的時候，我停住了步子。
“大慶，你說，子龍會不會在電梯裏？”
“電梯？別逗了，電梯裏這麽狹窄，怎麽能容得下他不停奔跑呢。”
我搖搖頭，靠近電梯，我按了電梯的按鈕，電梯門開了。
我拽著大慶站了上去，電梯門迅速關上，然後開始迅速墜落。
大慶喊了起來：“我的媽啊，咋我一坐電梯就遇上這事兒，三哥啊，這咋回事兒啊。”
我緊緊靠著牆壁，膝蓋彎曲地站著。我很清楚，電梯是要降到地底下那個鬼地方。
可是那裏已經成了廢墟了，讓我們去幹什麽？
電梯跌落了幾次，終於停了。
門開了。
大慶出了一身汗，看看我，又看看電梯的門，我給他打了個手勢，自己帶頭鑽了出去。
一出電梯，我就聽到清晰的腳步聲。
我和大慶對視了一眼，這聲音和剛才我們聽到的聲音，一模一樣，隻是腳步聲和呼吸聲更加沉重了。
這一次，我能清晰分辨出聲音就在右側，忙拽著大慶往那邊跑去。
那裏黑洞洞的，我打開手機裏的電筒，這才發現，原來在電梯旁邊，還有一個很大的空間。
我真正進到這裏來兩次，第一次是送莉莉來這裏，完全被嚇蒙了。第二次來的時候沒帶手電，所以除了那個布置得像陰曹地府的地方，別的地方我沒有去過。
陰曹地府在電梯對麵，而我去的這個地方，是電梯右側，我們走了十幾步，看到了一個樓梯。
一看到這個樓梯，我心裏咯噔了一下，在這個地方竟然還有一個樓梯？
在手電的光芒下，我看到樓梯上布滿了灰塵，而在灰塵中，我看到了很多腳印。
那些腳印很淩亂，有的是往上走，有的是往下走，還有的是橫著走，錯綜複雜。
大慶隻看了一眼，就大聲說：“是，是那光頭的腳印！”
我也看清楚了，那些腳印，都是出自一個人。
此時，沉重的喘息聲從上麵傳來，我和大慶對視了一眼，瘋狂地往樓上爬去。
一邊爬，大慶一邊喊：“光頭，你丫是笨蛋，快給老子下來！”
話音一落，就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然後一個人影就從上麵的樓道直接跳了下來。
當趙子龍站在我們跟前的時候，我幾乎都要認不出他來了，他渾身上下都是灰色的，黏糊糊的，大概是不停出汗，然後腳步踩踏起的塵土落到了身上。
他依舊沉重地喘息著，但是看到我們後，身子一晃，倒了下去。
我趕緊把他抱住，他身上黏黏糊糊的，全都是汗水，身上很燙，心跳特別快。
我趕緊衝著大慶說：“快，抱著他的腿，把他給弄到電梯裏邊兒！”
大慶沒有絲毫猶豫，直接抱住趙子龍的雙腿，我倆一使勁兒，就把他給抬了起來。
趙子龍人高馬大的，我和大慶兩個人都隻有一米六多點，趙子龍足足有一米八，我倆提著一口氣兒，猛地把他抬到電梯旁邊，我迅速按了電梯開關，電梯門開了。
好不容易把他給弄到電梯裏麵，我倆不停地喘氣。我把電梯門關上，電梯開始上升。
我沒想到會這麽順，本以為這下麵還會有髒東西，不會讓我們順利地把趙子龍救走，沒想到這麽順利。
不過直到電梯回到一層，電梯門打開，趙子龍也沒有蘇醒。
我和大慶把他抱出來，這時已經是後半夜了，我倆把他抱到我的自行車後座上，大慶推著車子，我在後麵扶著。
經過這麽一折騰，我們兩個都出了一身汗，外麵出奇的冷，風一吹，我倆都哆嗦了好幾下。
大慶顫顫巍巍地說：“三哥，咱們這算是虎口拔牙吧？那地方應該是陰曹地府吧？剛才咱們算是把光頭的這條命給撿回來了，如果沒有咱們，他得活活累死在那兒吧？”
我沒吭聲，隻有我知道，那地方根本就不是什麽陰曹地府，不過我也不知道那是個什麽地方，如果可以，我這輩子都不會再去那裏。
路過小區超市的時候，大慶嘟囔著：“哎呀，我都餓了，你說這超市咋關門了？不是24小時營業嗎？”
我看著大門緊閉的超市，心裏更加沉重。光一個43號樓就讓我應接不暇，現在發現這個超市的女老板也有問題，而且，我不知道她現在藏到哪裏了，根本沒法防備。
還有小莉莉和旗袍女，我和大莉莉被關在19層的屋子裏麵時，幫我倆把門打開的人應該是小莉莉吧，當時我中了師娘的計，也不知道師娘在我衣服上到底弄了什麽，想起她抱著娃娃的樣子，還真可憐。
想到這裏，我又想起師娘，想起孫大癩子，他們這幾天沒有出現過，也不知道幹嘛去了。
不過聯想到在城南那棟樓裏聽到師娘說的話，再想到電梯下降到的那個詭異莫測地方，我覺得師娘和孫大癩子這兩方肯定有一場激烈的戰鬥。
至於結果，按照當時師娘的說法，應該是孫大癩子一方贏了，不過看來並不是這麽簡單。
我們回到家裏，廢了好大的勁兒才把趙子龍弄上樓，打開門，給他脫了衣服，簡單用毛巾擦了擦，才把他弄到**去。
一切辦好後，趙子龍還是絲毫沒有要蘇醒的意思，不過還有呼吸，我們這才略微放心。
等我倆都癱軟到沙發上時，大莉莉給我倆端了點水過來，又給我倆端來兩碗雞蛋麵，我倆都快餓瘋了，三兩下就把麵條吃光了。
“好吃，嫂子啊，你做的麵條真好吃，太香了，哎呀，你能再弄一碗不？好吃好吃。”
大慶嘟囔著，把碗遞給大莉莉。大莉莉抿著嘴，笑著說：“好，你喜歡吃就好，我再去給你做，三哥，你也再來一碗吧？”
我笑著說好，仔細想想，當時她和她爸爸兩人相依為命，肯定是小小年紀就會做飯了，再說她另一個記憶的身份也應該不是嬌慣的人。
我們正吃的時候，就聽到屋子裏的趙子龍大吼一聲：“是通的，都是通的！”
我和大慶放下筷子就往屋裏跑，推門進去，看到趙子龍坐起來喊了兩聲，又躺了下去。
不過這次是真的睡著了，不是暈倒了，呼嚕聲打得震天響，我和大慶這才鬆了一口氣。
回到外屋吃飯，我嘴裏念叨著：“他說是通的，都是通的，這是什麽意思？”
本來是隨口說的一句話，大莉莉突然接話說：“我覺得子龍說的，可能是43號樓。”
我和大慶正吃著麵條呢，全部抬頭看著大莉莉，我趕緊擦擦嘴，麵條也不吃了，認真看著大莉莉說：“你說說，為什麽可能是43號樓呢？”
大莉莉想了想，說：“因為43號樓是個特殊的地方，那裏的每個地方，都是通著的。”
大慶看了我一眼，我也看了大慶一眼，很明顯，我們兩個都沒有理解這句話。
大慶又吃了一口麵條，然後含含糊糊地說：“每個地方都是通著的？是不是有一道任意門啊，可以隨便去樓裏的任何地方。”
大莉莉竟然點點頭，說：“雖說沒有任意門，但是如果非要這樣理解的話，也是可以的。”
大慶愣了一下，麵條卡在喉嚨裏，咳嗽了老半天。
大莉莉耐心跟我們解釋道：“我對43號樓比較熟悉，沒有遇見三哥你的時候，我喜歡一個人在樓裏麵轉悠，後來我發現有時候從一樓的一個門裏進去，而出來的時候，卻是三樓。”
她這麽一說，我也想到了自己這幾天在樓裏的一些遭遇。確實是這樣的，我們19樓往下走，快到一樓的時候，卻又回到了19樓。
大慶趕緊說：“對了，咱們今天明明在二樓能聽到光頭跑步的聲音，可是咱們找不到人，後來咱們坐電梯到了最下麵的時候才發現了趙子龍，這是不是說明，43號樓的最下麵，和上麵的樓梯間，也是有某種聯係的？”
大莉莉抿抿嘴，說：“那我就不是很清楚了，我隻知道這棟樓非常特殊，當然，最特殊的就是那個電梯了，我曾經有一次坐電梯的時候，電梯開門，我走出去，卻發現自己已經不在43號樓了！”
她這句話把我們兩個都嚇到了，不在43號樓？那在哪兒？
她壓低了聲音，說：“我說出來你們肯定不信，我當時出現在城南的一個小區裏，我在那小區裏轉了一圈，身體越來越沒力氣，就趕緊往電梯處趕，坐了一會兒電梯，就又回來了。”
他這句話一下子提醒了我們兩個，大慶嘴快，馬上問道：“城南的小區？那個小區是不是合作小區？”
大莉莉認真想了想，點點頭。
我和大慶對視了一眼，都掩飾不住心中的震驚。
我說上次在合作小區見到了師娘呢，怪不得孫大癩子也找到了那裏，原來這個電梯也是可以直接通往那裏的。
仔細一想，看來孫大癩子之前是不知道電梯的這個秘密的，而師娘知道。
也就是說，那個電梯可以通往合作小區的事情，是師娘代表的勢力所掌控的，孫大癩子所掌控的勢力之前並不知情，他們也是在後來才通過孫大癩子知道的。
大莉莉說到這裏的時候，我突然想到了她的身體，她跟我說過的，她是不能離開43號樓很長時間的，如今卻已經在外麵待了很長時間了，莫非，她身體沒事了？
這時，大莉莉也突然想到這一點，捂住自己的嘴，驚訝地看著我。
我們兩個都難以掩飾興奮之情，大莉莉可以在外麵自由活動了，這是不是說明，她的身體沒事了？
既然她可以在外麵自由活動了，那我是不是該讓她去見見小師娘？
想到這裏，我就把電梯的話題放了放，抓住大莉莉的小手，欣喜地說：“莉莉，等天一亮，我帶你去見你姐姐，就是你記憶的姐姐，好不好？”
她聽我這麽一說，眼淚都流了下來，不停地點頭。
能看出來，小莉莉對她姐姐的感情非常深，每次一提到她姐姐的時候，她的關心都溢於言表，這是絕對偽裝不了的。
大慶被問蒙了，他指了指大莉莉，又指了指我，結結巴巴地說：“等等，三哥，我沒聽明白你說的話，我嫂子有個姐姐？在哪兒？是不是和嫂子一樣漂亮，嘿嘿，三哥，你看我跟著你出生入死，現在還單身著，你可得照顧照顧兄弟啊。”
我推了他一下，哈哈笑著說：“我是沒問題啊，絕對給你介紹，人長得絕對漂亮，這件事兒咱們就說定了啊，你到時候要是反悔，可別怪我收拾你小子。”
他當即就拍胸脯，自信滿滿地說：“三哥你放心，我大慶吐口吐沫是個釘，隻要嫂子的姐姐長得和嫂子差不多，我絕對娶了他！要是猶豫一下，你把我腦袋割下來當球踢！
然後，他還伸出手來，跟我拉鉤，誰後悔誰是三孫子。
說話間，我們都吃完了飯，也都困了，天色還沒有放明，我們還能睡幾個小時，今晚的收獲很大，我們不但知道大莉莉已經康複了，還知道了一些關於43號樓的秘密，而這些秘密對我們來說非常寶貴。
師父家是一室一廳，我讓大慶進屋跟趙子龍睡一張床，而我則從屋子裏麵抱出一床褥子，在外屋和大莉莉打地鋪。
等我醒來的時候，感覺到一個東西在撓我癢癢，睜眼一眼，一個光頭正在我眼前晃**，用手指給我撓癢癢。
我猛地坐起來，伸手拽住趙子龍，樂嗬嗬地說：“小子，醒了？”
趙子龍還是那副一本正經的模樣，不過神情中閃過一絲調皮，溫暖地笑笑，說：“醒了，謝謝你和大慶舍命救我。”
我站起來，給了他一個深深的擁抱。
他也還了我一個深深的擁抱。
正巧大慶從裏屋走出來，伸了個懶腰，嘻嘻笑著洗漱去了。
這時大莉莉從廚房走出來，我才聞到香味，她把飯端出來，把昨晚剩下的麵條炒了炒，放了幾個雞蛋和西紅柿，很香。
我們幾個狼吞虎咽地吃完麵條，大莉莉就特別期待地看著我，說：“三哥，咱們可以去看我姐姐了嗎？”
一聽她這麽說，我的心裏咯噔了一下，看來，是時候告訴她，她姐姐的病情了。
大莉莉聽完，眼睛都直了。
我第一次見她的神情如此失落，眼神中透著無比的絕望。之前我們兩個單獨相處的時候，不管再難的處境，她也沒有表現得如此崩潰過。
大慶看看我，又看看她，知道自己在這兒不合適，拉著趙子龍進裏屋了。
我見大莉莉這個神情，一時間竟然不知該怎麽說了，張張嘴，沒再吭聲。
過了好一會兒，大莉莉才輕輕說道：“她還能活多久？”
我終於長出一口氣，趕緊跟她解釋，小師娘的病還沒查出到底是怎麽回事，隻是檢查的時候發現了一些不尋常，醫生說了，不一定是什麽大病。
我這才想起來，其實自己已經好久沒有去醫院看小師娘了，她應該很想我吧。
聽說小師娘的病是可以治愈的，大莉莉的精神馬上就好了起來，拽住我的手就要去看她姐姐。
大慶和趙子龍一直在屋子裏麵聽著我倆說話，一見我倆和好了，推門就出來了。
我們四個簡單地收拾了一下，大慶把上次給我們開車的那個朋友又叫來了，開著麵包車，我們上車，直奔協和醫院。
他的那個朋友見到我們後很客氣，我塞給他一百塊錢，他嘿嘿笑著收了起來。
車子要出小區的時候，一個人招手把車攔住了。
我一看，是老張。
自從上次跟老張打過一次交道後，我知道他是個很好的人，就拉開車窗跟他打招呼，他一點都不拿自己當外人，拉開車門就鑽了進來。
“你這是去哪兒啊？哎呀，這個小姑娘真俊啊，是誰家的啊。你能不能把我捎到協和醫院去啊，我一個親戚在那住院，我去看看。”
他手裏拎著一箱牛奶，看來真的是要去看親戚的，我當然不介意，反正這個麵包的空間足夠大。
和老張隨便寒暄了幾句，老張問我們要去哪兒，我們說也去協和醫院看個病人，老張是個話癆，就詳細問起病情來。
我含含糊糊回答著，老張並沒有感覺到我的冷漠，又去跟大莉莉說話。
“小丫頭啊，你長得可真漂亮啊，是不是三狗小對象啊，叫啥名字啊？”
大莉莉很禮貌地說：“我叫莉莉，是三狗的朋友。”
一聽到莉莉的名字，他的臉色猛地就變了。
“你叫莉莉？哎，我咋聽莉莉這個名字這麽熟悉？我好像在哪兒聽過這個名字，等等，我想起來了，上一次咱們倆在城南的那個樓裏麵，被關起來，然後聽大癩子和你師娘說話，當時說啥來著，說大癩子拿莉莉的姐姐做實驗，是不是這個莉莉啊？”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我的整個臉是綠的。
大莉莉看著我，眼睛忽閃忽閃的。
我知道大莉莉不傻，反而很聰明，從她眼睛裏麵出現的晶瑩淚珠裏，我就能知道，她已經明白了一切。
老張見我們的表情不對勁兒，尷尬地笑了笑，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趕緊說：“我說錯了啊，我歲數大了，記性不好，記性不好，嘿嘿，嘿嘿嘿。”
他的這些話絲毫不能起到作用，我知道，莉莉已經知道了。
到了協和醫院以後，老張拎著東西灰溜溜地走了，趙子龍和大慶都看著我，他們明顯是第一次知道這件事，上次隻有我和老張兩個人被關在屋子裏麵，聽孫大癩子和師娘說話。
老張走後，大莉莉輕輕碰了我一下，說：“三哥，你跟我說實話，我姐是不是被人做實驗了？那人到底是誰，現在在哪兒。”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用了非常冰冷的語氣，她從來沒有用這種語氣跟我說過話。
我看著她，有點陌生的感覺，都說女人是善變的，果然如此，最能觸動大莉莉的事情，就是她的姐姐。
見我沒吭聲，大莉莉繼續說道：“三哥，你應該知道，沒有人比我更熟悉實驗這個詞。所以，你不用瞞著我，隻需要跟我說，把我姐當試驗品的那個人是誰就可以了。”
她的口氣出奇的冷靜，也出奇的無情。
我抿抿嘴，輕聲說：“我和老張是在一個非常奇特的場合聽到這句話的，所以這句話的真實度還沒確定。我本想等確定了再告訴你的，既然你那麽想知道，我就告訴你吧，那個人叫孫大癩子。”
大莉莉輕輕點頭，然後跟著我往醫院裏麵走。
一路上，她沒有和我們說任何一句話，一直低著頭，臉上一丁點表情都沒有。
到了小師娘所在的房間門口，我深吸一口氣，輕輕敲門。
“是三狗嗎？進來吧，門沒鎖。”
屋子裏麵傳來了小師娘的聲音，那聲音有點興奮。
我推開門，大慶在我身後，趙子龍在大慶身後，而最後麵，是大莉莉。
小師娘當然不會注意我身後跟著誰，此時正在病**躺著，見我進來，就笑著跟我打招呼。
“三狗，你來了，醫生說了我恢複得特別好，很快就可以出院。”
我笑笑，恭喜她，然後轉身指著我身後的大莉莉說：“小師娘，你猜她是誰。”
她明顯一愣，這才認真地看我身後的人，當看到大莉莉的時候，她的眼神猛地就亮堂了起來。
而此時的大莉莉，早已經泣不成聲。
“這，這，這是……”
我知道小師娘現在腦袋有點亂，這個人太像莉莉了，可是如果說她是莉莉的話，她明顯長大了好多，如果說她不是的話，長得又太像了。
過了好久，小師娘說道：“你是？”
大莉莉一直哭著，就站在那裏哭，也不擦眼淚，沒有回答小師娘的問題。
我趕緊替她回答：“這是莉莉，她長大了，你可以叫她大莉莉。”
我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萬萬沒想到小師娘的臉色猛地一沉，然後衝我厲聲說道：“她，絕對不是莉莉！”
小師娘說完這句話後，就往**一躺，冰冷地說：“三狗，如果今天你是自己來看我，我會非常開心。可是你帶著這麽個髒東西來看我，我很不開心。”
大莉莉站在門口，哭得更傷心了，她的手抓著門框，眼巴巴地看著小師娘。我看得出來，她非常想進來，非常想衝過去擁抱小師娘。
可是她沒敢這麽做。
我皺皺眉，心裏覺得是小師娘不對，不該這樣拒人於千裏之外，就坐下來，想跟她耐心地解釋。
可我剛坐下，小師娘就冷漠地說：“你讓他們先離開這裏，我才跟你說話。”
我無奈，隻好看看趙子龍和大慶，他們兩個轉身就離開了。
大莉莉一邊哭，一邊往後退，她的眼一直盯著小師娘看。
我過去把門關上，心裏非常不是滋味兒，冷聲說：“你怎麽能這樣呢？我跟你說，她真的是你的妹妹！隻不過這其中有點事情我需要跟你說清楚！”
低頭的時候，我看到小師娘的眼睛裏含著淚水。
我覺得有點不對勁兒，如果她真的覺得大莉莉不是她的妹妹，她完全沒有必要哭啊。
她這是啥意思，一邊趕走大莉莉，一邊哭得跟個淚人似的。
本以為小師娘一哭，心裏就軟了，會讓大莉莉進來，沒想到她擦擦眼淚，繼續惡狠狠地說：“三狗，你以後再也不要讓她來了，我永遠都不想見到她。我的妹妹隻有一個，還在43號樓裏麵。”
她這麽一說，我想起來了那個抱著娃娃的小女孩，還有她的那隻塑料涼鞋，那涼鞋自從被師娘給拿走後，我就沒有見過。
不過我總覺得那個小莉莉很詭異，之前一直認為她是鬼，可現在想想，包括她，包括那個旗袍女，可能都不是鬼，而是在裝鬼嚇人。
我正想著的時候，突然看到小師娘又哭了起來。
她眼淚吧嗒吧嗒地掉，還故意轉過腦袋去，不讓我看到。
我覺得這裏邊肯定有事，就抓住小師娘，讓她跟我說清楚。
小師娘被我這麽一問，哭得更凶了，幹脆直接紮進我的懷裏，嗚嗚地哭著。
我尷尬地抱著小師娘，正納悶這是怎麽回事的時候，突然，趴在我耳邊的小師娘悄悄跟我說了一句話。
“讓莉莉離開這裏，不要來見我，我被監視。”
然後，她就繼續大哭起來。
我突然就明白了，心裏一陣欣喜，我說小師娘怎麽對大莉莉這麽冷漠，我一直認為大莉莉才是真的莉莉，那個小莉莉，有點傀儡的意思。如今看來，小師娘也明白了，隻是她迫於某方麵的壓力，不能和大莉莉相認而已。
安慰了她幾句，我就轉身離開了。門外，大莉莉正蹲在地上，咬著手指。
我知道她現在心裏一定無比難受，她說過，小師娘是她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也是她活下去的唯一希望，如今她唯一的親人不認她了，她覺得活得沒有希望了。
我輕鬆地笑笑，說：“沒事兒了，咱們回去吧，今天咱們不在家吃，我帶你們開葷去！”
大慶嘿嘿笑著，趙子龍麵無表情，大莉莉還在發呆。
我讓他們稍微等我一會兒，就去了醫生的辦公室，我知道差不多該續費了。
沒想到醫生卻說，已經有人把費用續上了。
仔細一問，是孫大癩子續上的。
我問醫生關於小師娘身體的情況，醫生說，檢查結果沒看出有問題，但是她的腹部B超一直顯示有陰影，其他的體征又很正常，在醫院觀察也可以，回家修養也可以，最好過一段再重新檢查一次。
我點點頭，心裏盤算著，過兩天讓小師娘出院，再看看小師娘的反應，找機會仔細問問到底是誰在監視她。
從醫生辦公室離開，我又去了小師娘的病房，跟她表達了過兩天要接她出院的意思，小師娘倒是也沒說什麽，隻是一個勁兒強調，她不要再見到大莉莉，如果讓她回家的話，大莉莉不能在家。
我勉強答應了，出門後，心裏一直發愁，小師娘在表麵上裝出一副和大莉莉不共戴天的樣子，很明顯是為了保護大莉莉。可是到底是誰想害大莉莉呢？那人的目的到底是什麽？
我們幾個悶悶不樂地從醫院出來，大慶煙癮上來，說要去買包煙，就去了醫院門口的一家超市。
回來的時候，大慶嘟囔著：“嘿，你猜我在這兒見到誰了？打死你都猜不到！”
我白了他一眼：“你知道我猜不到，還讓我猜啥，快說，見到誰了？”
他嘿嘿一笑，故作神秘地說：“我在這兒啊，見到你們小區的那個超市老板娘了！”
我一愣，覺得身上被冷水澆了一樣。
“你猜怎麽著？她現在搖身一變，變成了這家超市的老板娘了！不過也說不定這家超市之前也是她開的，後來發現小區裏麵生意不太好，就把那邊關了，專心開這個。”
大慶的話沒有說服我，自從我來到京城後，身邊的巧合越來越多，可是我發現，每一個巧合的背後，都是精心編織的陰謀。
不能相信巧合，因為這個世界上，沒有那麽多巧合！
小師娘剛才說有人在監視她，是不是說的那個超市老板？
我早就覺得那個超市女老板不對勁兒，三年前電梯出事後，她就搬到了這裏，24小時營業。三年後，小師娘住院，她又來到這裏，這裏麵肯定有關係！
時近中午，大慶帶著我們在城北找了一家川菜館，點了八九個菜，要了一捆啤酒。
菜上來了，大莉莉卻一點要吃的意思都沒有。
趙子龍突然開口跟我說：“三狗，這裏沒人監視，你不打算把真相告訴她了？”
趙子龍這句話讓我徹底放鬆下來，既然他說沒人監視，那就肯定沒人監視。
大莉莉一直在愣神，聽趙子龍這麽說，也把腦袋抬起來，迷茫地看著我們。
我輕輕摸了摸大莉莉的頭發，心疼地說：“是不是在生你姐姐的氣？如果我告訴你，你姐姐剛才都在演戲，其實她特別想見你，你信不信？”
她愣了一下，眼淚再次流了下來。
我趕緊拿紙給她擦了擦，趙子龍很正經地說：“三狗說的話是真的，我可以用人格擔保。”
趙子龍的人格還是很值錢的，比大慶強太多了。
大莉莉這才破涕為笑，然後又特別嚴肅地看著我說:“我姐姐，不會有危險吧？”
我長出一口氣，其實我也擔心小師娘的安全，現在我知道的敵人是超市老板娘，不過看來孫大癩子也不是善茬，隻是不知道那超市的老板娘是孫大癩子一方的，還是師娘一方的。
趙子龍認真地說：“目前看來，她還沒有危險。不過等到出院的時候，肯定不會一帆風順，目前我還不知道那群人監視她的具體動機。”
趙子龍這麽一說，我們幾個人的臉色都沉了下來，大莉莉眉頭又皺了起來。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抬頭說：“我見不見我姐姐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能好好活著。”
說這句話的時候，她是咬著牙說的，我特別能理解她現在的心情，她姐姐就是她的一切，隻要她過得好，自己就非常開心了。
相信小師娘此時也是這麽想的。
這時，我的手機響了。
我一看，是小師娘打來的。
“三狗，以後千萬別帶那個女人來我這兒了，我看到她就煩，尤其是晚上，千萬別讓我再見到她了，聽到了沒？”
我愣了一下，不太明白小師娘的意思，隨即她就掛了。
一看她掛掉電話了，我突然就明白了。
小師娘這是想見大莉莉了，其實她的意思是說，讓我晚上帶著她去！
大莉莉見我愣神，就問我是誰打來的電話，我把電話內容說了，大莉莉高興得又哭了出來。
“真的嗎？我姐姐，我姐姐想見我，而且她今晚可以見我是嗎？太好了，太好了。”
她一邊說一邊哭，一邊笑，高興地不知道該怎樣好了。
趙子龍突然皺眉說道：“咦。咱們晚上不能去。”
他這麽一說，大莉莉的臉色猛地就變了，我也挺不高興。
“和尚，你說清楚，為啥不能去？小師娘打這個電話，說明她心裏有數，咱們晚上悄悄進去不就行了？”
趙子龍見我不高興，低頭沉思了一會兒，抬頭看著我，眼睛雪亮。
我還沒說話，他繼續說：“我想明白啦，他們是想讓你小師娘認為，現在的大莉莉的就是以前的莉莉。這樣看來，近兩天裏，監視她的人會有大動作，會帶你師娘去43號樓！”
然後他喝了一口氣，補充了一句：“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很可能，就是今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