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陰陽白玉棺

犬熊已然撲近,它們張開了大嘴,隨時準備撕咬前麵的食物。

“師父,快想辦法!”葛青輝急了,看著犬熊撲近,他甚至開始懷疑這位被自己崇拜的師父的能力,“再晚我們就真要被它們吃了!”

不對,不對!李駱穀的腦子急速地轉動著,八方在側,九方居中,從這裏的風水來看,絕對是夜郎的都城所在,若隻是一個藏寶地,完全沒必要選如此一個風水絕佳之地,那麽如果此地是皇城,城門在哪裏呢?

犬熊率先衝到,厲嚎一聲,朝著大家撲過來。“走啊!”葛青輝大喊一聲,身體一縱,往旁邊跳開去。其他人自是不敢怠慢,紛紛施展輕功,往旁邊縱躍,李駱穀也顧不上思考了,跟著大夥兒跑。

那些犬熊跳躍能力也不差,隻是衝過來時,勁兒使得太大,一時刹不住,跑在最前麵的那隻幾“砰、砰、砰”撞在石壁上。犬熊體型巨大,衝擊力足有千鈞,撞上正南方的那道石壁上時,但聽得一聲怪響,石壁居然裂開一道大大的縫隙。

那道山體巨大,實際上是座千仞之懸崖,按道理說任憑犬熊的衝擊力再大,也沒有將懸崖下的石壁撞裂的道理。唯一能說得通的是,那裏本來就有裂痕,或者說是道門戶。

李駱穀見狀,兩眼發光,也顧不上危險,便衝了過去。奎尼大喊:“掩護他!”其餘人會意,衝過去抵擋犬熊的襲擊,保證李駱穀的周全。

李頗黎拔劍出鞘,他的遊龍劍法已得裴旻真傳,端的是劍若遊龍,青龍閃爍之時,劍尖斜著從一隻犬熊的腹部拉過,雙方力量相抵時,犬熊的腹部豁然拉開,五髒六腑往地上掉,“砰”的一聲落地身亡。是時,恰好後麵的巨蜥蜴趕到,張開嘴就吃地上的髒腑。

李駱穀走近那道石縫時,發現果然是道門戶,用力一拉,不曾動得分毫,李白也上來幫忙,兩人合力一拉,石門“軋軋”響了兩聲,縫隙大了一些。李白回頭見犬熊和蜥蜴不斷地攻擊,那些人抵擋不了多少時間,咬著牙道:“再來!”

李駱穀自也知道生死一線,當下使出吃奶的力氣用力拉,兩人合力下,門縫又大了些,李白見人已可擠進去,也顧不上有沒有機關,沉肩縮臂往裏鑽。

“走!”李駱穀喊了一聲,跟著李白鑽了進去。

“讓女人先走!”李頗黎推開了把裴小小,把腳下的那隻巨蜥蜴踢飛時,躍到肖如梅身邊,替她擋了眼前的犬熊,“走!”

肖如梅感激地看了他一眼,道:“小心!”翻身與裴小小一道鑽入了門縫。杜嘯林隨著兩個女人入了裏麵。

五人先後入內,餘下的三人壓力陡增,葛青輝罵道:“姥姥的,跑得倒是快!”

“你們先走!”李頗黎喊了一聲,長劍往橫裏一劃,劃出一道長長的驚虹,那些犬熊和蜥蜴見狀,一時不敢接近。

“多謝了!”奎尼告聲謝,帶著葛青輝就走。

李頗黎殺紅了眼,他並非不想逃,隻是師父從小教他,所謂“俠之大者為國為民”,隻是學武者的一種境界,並非每人都有機會為國為民,為此,我們要時刻記得一條,那便是舍己為人,用你的一己之力,拯救了他人,這恐怕是習得這一身功夫最值得驕傲之處。李頗黎從小在這樣一種思想的耳濡目染之下,“你們先走”幾乎是他衝口而出的一句話,一如習慣,順手而為。但他很快發現,麵對這些餓得兩眼通紅的畜生,他委實有些托大了,它們的蠻勁兒,以及前仆後繼地襲擊,非是他的能力所能擋得了的。

回頭見大家都已入了門縫,李頗黎一聲虎嘯,長劍“嗡”的一聲,宛如龍吟,挑翻麵前的一隻犬熊,頎長的身體一縱,及至半空中,一個倒躍,準確地落在門戶的頂端,順勢往裏一滑,滑入了裏麵。

裴小小早在門旁邊等著了,見李頗黎進來,擔心地問道:“師兄,你沒事吧?”

李頗黎道:“不礙事。”說話時,看了眼同樣站在門邊的肖如梅,見她也是一臉的擔憂,便向她報以一笑。

這時,聽得一聲厲嘯,兩隻犬熊已然把頭探了進來,拚命地往裏擠,而地上已有一隻蜥蜴爬入裏麵。李頗黎眼敏手快,呼地一劍揮出,兩隻犬熊的頭落地。劍尖順勢往下一挑,將蜥蜴削作兩截。李白和李駱穀趕上來,他倆最先入得裏麵,摸清了門後有隻很大的拉環,一拉門,將門關上了。

“我兒可好?”李白上上下下地打量了番李頗黎,生怕他受了傷。李頗黎忙道:“阿爹放心,那些畜生傷不了我。”

總算是逃過一劫,眾人都鬆了口氣,觀察裏麵的情形時,發現此地又是一個長長的甬道,與外麵的甬道不同,這裏頗是幹淨,地上亦無灰塵。

李駱穀道:“我們走吧,這裏有人進來過,卻不見屍體,應無機關。”

杜嘯林疑心重,問道:“何以見得?”

李駱穀道:“這座巨大的石門原是有機關的,但被人打開過,未曾全部合攏,這才讓犬熊一撞給撞開了,不然的話,我等可能沒這麽容易進來。”

“怪不得!”肖如梅想起外麵數百具屍骨,依然不寒而栗,“外麵死了那麽多人,原來是為了打開這道門。”

“不錯。”李駱穀道,“若非有前人開道,我等難逃一死。”

想通了這一層,大家再無疑慮,依舊由李駱穀拿著火把開道,步步為營,往前走去。大家都知道,他們可能已經進入了夜郎國的腹地,無論前麵是古皇城、墓地還是藏寶地,通過這條甬道,將有可能看到前所未見的景象。

甬道並不長,盡頭處又有道門,但已經被打開了,此門並不大,隻有普通的門戶大小,李駱穀探頭往裏看了看,有風吹來,風中夾著股奇怪的味道。李駱穀心頭一震,這味道有些熟悉,為了證實自己所想,慢慢地走入門裏去。

裏麵是個普通的山洞,洞頂有一道天然的縫隙,有光透入,故並不見黑。四周洞壁山石嶙峋,犬牙交錯,無人工打造之痕跡,也沒有奇特之處。唯獨在西南方,建造了一座平台,平台所處的位置很高,有石階直通那裏。

平台的中央,有一座祭台,布置得很簡陋,隻一張石桌,桌上有一副燭台,僅此而已。從祭台再往裏看,似乎還有空間,但由於那邊的光線不好,裏端的景物看不真切。

李駱穀見無異狀,便大膽走了進去,眾人依次而入,見到裏邊的情景時,大失所望,漫說什麽皇城,就算以墓地的規格而論,亦顯得寒酸了。

裴小小道:“這裏就是藏神龍令的所在嗎?”

杜嘯林冷冷地道:“隻怕沒如此簡單。”

裴小小看向他:“你如何知道?”

杜嘯林也看了他一眼,似乎不屑於跟這小姑娘討論,沒再言語。葛青輝走上去,問道:“師父,神龍令會藏在何處?”

李駱穀看著祭台,道:“到上麵去看看,大家小心些。”

眾人拾階而上,石階不太長,約二三十階,逐漸接近祭台時,其裏端的情景亦漸漸清晰起來,那裏麵居然還有道門戶,隻不過有些矮,普通人需要彎腰方能通過。

大家走到平台上,環視一圈,並無異狀,便打算往那道矮門走,而這時李駱穀反而停下了,兩眼怔怔地盯著某個角落,仿似靈魂出了竅一般。

奎尼見狀,暗吃一驚,朝他推了一把,問道:“怎麽了?”

李駱穀如夢初醒,道:“可聞到了什麽?”

奎尼嗅了嗅,褐色的瞳孔裏閃出一股驚慌之色:“是血腥味嗎?”

李駱穀沉重地點了點頭:“進門的時候我便聞到了,隻是此地未見屍體,故不敢斷定。現在看來,這股腥味是來自裏麵。”

李頗黎上前走了兩步,果然離那道矮門越近,腥臭味就越濃,也是吃驚不小,回過頭來道:“裏麵會是什麽?”

“不好說。”李駱穀道,“在這種地方什麽事都有可能發生。”

肖如梅、裴小小兩人不免又開始緊張起來,李頗黎朝她倆道:“你倆跟在我後麵便是,無須害怕。”當下由李駱穀先行,李頗黎護著兩個姑娘隨後跟進,其他人殿後,往那道矮門走過去。

越是接近那裏,血腥味越濃。大家都無法想象裏麵會是怎樣的場景,心頭怦怦直跳。

李駱穀率先彎腰通過,李頗黎怕有什麽意外,握緊了劍,緊隨而入。

矮門裏麵的情景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此地乃一個巨大的天然溶洞,洞頂掛著上百盞天燈,也不知用的是何燈油,至今未滅,星星點點,宛若星辰。在溶洞的四周,放置了許多尊形態各異的神像,他們並非是寺廟中常見的神靈,更像是冥府的惡鬼,一個個麵目猙獰,很是可怖。他們有的跪著,有的蹲著,有的站立著,但無論是何種姿勢,其眼神或表情都帶著股虔誠或尊敬。

在那些神像的中間,有一座很大的石台,東南西北四個方向設了四道台階,周圍有護欄,欄杆乃白玉石所砌,玉石之上雕有雲紋和騰飛的龍形,在天燈下,玉石晶瑩,燈火映著雲紋,便有了一層淡淡的霞光,飛龍也越發有神韻了。

石台中間有一道長方形的凹槽,由於角度的關係,站在石台下的人尚看不到凹槽裏麵究竟是什麽,隻能隱隱看出似乎躺了個人。

石台周圍,密密麻麻地躺滿了屍體,他們的裝扮如山穀裏發現的那批屍骨一樣,應是江湖中人,故可以斷言,這些人的死亡時間應與山穀裏的那些相差無幾。然奇怪的是,洞內的這些屍體並沒腐爛,像是在某種特定的環境下被烘幹了似的,成了一具具幹癟的皮囊,暗灰色的皮依附於骨頭之上,看上去很是瘮人。

肖如梅、裴小小第一次看到如此恐懼的場麵,忙扭轉頭,不敢去看。葛青輝忍不住問道:“這是怎麽回事?”

“這是怎麽回事?”

葛青輝的話剛落時,不知是誰是又重複地問了一句,但那聲音很奇怪,尖尖的有些含糊不清,在他們的這些人之中,似乎並沒有這樣的聲音。葛青輝意識到這一點時,急忙朝眾人看過去,問道:“剛才誰在說話?”

“剛才誰在說話?”

這一回葛青輝看得分明,他們之中誰也沒有說話,一個個表情驚訝,震驚萬分。

“誰!”葛青輝隻覺頭皮發麻,霍地回頭朝石台下麵那些密密麻麻的屍體看過去。

“誰!”又是一個尖尖的、含糊不清的怪聲響起,聲音正是來自屍體叢中,難不成這些屍體之中還有活人?葛青輝抬腿要往那邊去看個究竟,李駱穀卻一把將他拉住了,向他搖頭示意:莫要魯莽。

穩住葛青輝後,李駱穀轉身朝大家打手語暗示,意思是說學聲的可能不是人,大家須提高警惕。

“不是……”肖如梅本想說:不是人,那是什麽?如果說先前遇到的厲鬼是有人使的幻術的話,那麽眼前這不倫不類、陰陽怪氣、學人說話的是什麽,也是幻術嗎?但當她吐出那兩字時,便後悔了。

果然,那尖尖的含糊不清的聲音再次響起,“不是……”隻不過這次似乎是為了學女人的聲音,變得清脆了些。

“放肆!”魏長河被孟幽蘭激怒了,他不管對方說得是真是假,隻要是敢汙蔑皇上的,他都有責任去懲治,“你裝神弄鬼倒也還罷了,居然敢滿嘴胡言,向皇上潑髒水,受死吧!”佩刀一揮,率先發起攻擊,其餘例竟門的人亦不敢怠慢,紛紛揮刀而上。

孟幽蘭“哈哈”一聲厲笑:“又想殺人滅口嗎?”身形一動,白紗飄舞間,鐵手套往前一探,抓住其中一名禁衛,手臂一用力,將其拋上半空。後麵的六個鬼麵人各自揮著兵器,加了戰團。

武月娘見例竟門想要殺人滅口,欲現身出去,卻讓那中年人攔下了,便急道:“攔我作甚?”

那中年人道:“幽冥教也非是什麽正道,讓他們多死幾個何妨?”

武月娘一愣,隨即明白了那中年人的心思,反正雙方都不是什麽好東西,便讓他們打個夠,隻要孟幽蘭不死,屆時抓了她問個明白即可。武月娘一想也對,這老渾蛋滿腦子的邪心思用在那些邪派人物身上,倒是合適得很。

例竟門雖是大內禁衛,但他們的武功在江湖上也是排得上號的,加之十餘人對陣七人,圍攻之下,很快占了上風。孟幽蘭作為幽冥教的教主,在來赴會之前豈能沒想到這一點?見形勢不妙,尖叫一聲,咬破舌尖,身子滴溜溜一轉,倏地躍上半空。就在她的身體旋轉著騰空而起之時,空中霍地幻化出八個白色的人影來,那些白色人影本來就是孟幽蘭的化身,個個都長得與她一模一樣,在空中飄來**去,難分虛實。

淡淡的清冷的月下,空中莫名地多出八個白衣長發的女鬼,那情景端的是奇詭無比。有兩三個禁衛,一則是恐懼,二則是分不清虛實,俱死於孟幽蘭的鐵手套之下。

這下魏長河也不禁慌了,一聲虎嘯,縱身便往空中的一個女鬼砍過去,怎料是虛像,刀身砍落時,對方倏忽不見。落地時,右側白影一晃,橫刀便砍,誰曾想又是幻影。如此反複,全然無功,倒是自己的手下又有兩人倒地,魏長河越戰越驚,招式漸亂。

孟幽蘭知道時機已到,痛下殺手,招招都指向魏長河要害。高手對招,除了武學高低外,更講究心態心境。魏長河心思已亂,節節敗退。

武月娘扭頭朝那中年人看了一眼,意思是:救嗎?

那中年人搖頭歎息:“真是沒有想到,李亨居然養了群廢物,養豬都比他們合算。”

“救嗎?”武月娘忍不住問。

那中年人動了動灰白的眉頭,神色間頗有些得意:“你是在征詢老子的意見嗎?”

見到他那樣子,武月娘怒火上湧:“你覺得我身邊還有別人嗎?”

“倒也是。”那中年人捂著嘴笑了笑,“老子以為,單憑那裝神弄鬼的女鬼一麵之詞,尚不足信。李亨養的雖是群廢物,但好歹是些生命,死了可惜。”

“那就是救了!”武月娘霍地起身,“沒想到你這老渾蛋碎嘴起來,比老太婆還教人心煩!”話猶未了,縱身而起,人尚在空中,大片的劍光便已灑了出去。

“老娘兒們越發無禮了,敢說老子碎嘴!”那中年人騰空而起,雙足在廟牆上一點,再次躍起,快速地落在幽冥教的那些鬼麵人中間。他手裏雖捏了柄古樸的劍,但劍從不出鞘,隻以劍鞘當作武器,隻是其招式十分古怪,往往能從意想不到的角度,陡然出招,待對方意識到時,想躲已然晚了。不到二十招,那些鬼麵人個個都被他打趴在地上,動彈不得。

魏長河見狀,想要報複,厲喝一聲,便往孟幽蘭身上招呼。那中年人劍鞘往前一伸,擋了他的刀:“這裏已經沒你的事了,滾!”

魏長河一時蒙了,方才他還幫他們打了幽冥教的人,何以倏然倒戈?不由得問道:“你究竟是何人?”

那中年人道:“你且記好了,我姓老名子,就叫老子。”

魏長河一愣:“老子?”

那中年人應了一聲,笑道:“兒子乖,快退下!”

魏長河乃當朝例竟門副統領,人見人畏,情知吃了暗虧,心下大怒,揮刀就砍。那中年人無心跟他纏鬥,擋了他一刀後,道:“你小子且聽仔細了,若李亨沒做雞鳴狗盜之事便住手,若繼續糾纏,休怪老子當真不客氣了。”

魏長河不過禁軍副統領罷了,自然不知李亨做沒做那種事,但他看得出來,那中年人應是友非敵,他似乎也在追查此事,既然目標一致,就沒必要動手了,當下便停了手。

“老娘兒們,老子幫你來了!”那中年人“呼”的一聲,劍鞘直指孟幽蘭要害。孟幽蘭吃過他的虧,不敢硬接他的招式,一跳跳開,收了半空中嚇唬人的那些幻象,想要撤退。可那中年人卻沒給她這個機會,劍鞘一點,落在她的小腿上。孟幽蘭隻覺腿一麻,行動受阻。

“不要再打了。”那中年人叫住武月娘,朝孟幽蘭道:“回答老子三個問題就放你走。如若不然,脫光了衣服,教你原形畢露。”

武月娘橫了他一眼,“老沒正經的渾蛋!”

那中年人卻沒去理會她,問道:“眼下各方勢力都派了人手前去夜郎,據他們傳來的消息說,有人暗中使用幻術,那使幻術之人可是你派去的?”

孟幽蘭冷哼道:“本教的人在李亨的追殺之下,已所剩無幾,我哪還有心思去做這等事?”

那中年人又問道:“李亨果然曾支使過你去夜郎尋找神龍令?”

此話一落,在場之人雖然看不到她的臉,卻依然能感覺得到從她身上透露出來的怨氣:“沒錯!”

那中年人停頓了下,問道:“好,既然你說李亨派了幽冥教和金吾衛去探尋神龍令,並且在得到神龍令後過河拆橋,慘殺去尋神龍令之人,那麽你倒與老子說說,神龍令究竟是什麽東西?”

在場人等聽了此話,心頭驟然緊張起來,人人都在說神龍令,且不遺餘力地追尋它,然它究為何物,卻是沒人知曉,故當那中年人問出此話時,大家的目光都不約而同地往孟幽蘭看去。

“哈哈……”孟幽蘭忽然仰首一聲尖笑,那笑聲聽上去淒厲無比,“你覺得我有機會目睹神龍令嗎?”

那中年人一聽,忽然也笑了。如果孟幽蘭說的是真的,那她的確沒有機會目睹神龍令。它從夜郎國被取出後,定然是馬不停蹄地送往京師。而那些人已全部被滅口。孟幽蘭並沒親自去夜郎國,自然是無法知曉了。

“三個問題我都已回答,告辭!”孟幽蘭話音落時,腳下一點,往廟外縱躍,那些原本倒在地上的鬼麵人,不過是被那中年人打中了要穴,暫時失去自由而已,是時業已恢複,跟著孟幽蘭往外跑。

“就這樣放他們走了嗎?”魏長河顯然並不甘心,沒把他們抓到皇上麵前,他可無法交差。

“你覺得還能問出什麽來嗎?”那中年人道,“脫光了她衣服,讓她原形畢露了,估計也就是那幾句話。”

魏長河是例竟門高手,刑訊逼供是他的拿手本事,並不認為隨便問幾句話,便能使對方吐出真言,然事已至此,說什麽都沒用了,隻得道聲“告辭”,率人離開。

武月娘轉了個身,徑直往外走。那中年人見她似乎也生氣了,便追上去問道:“你也覺得老子做得不對?”

武月娘倒是並沒覺得他不對,臨出行時連太上皇都認為是李亨所為,已讓李璘揮師北上,現在又經孟幽蘭證實,多半是不會有錯的了。現在她要做的是查明神龍令究是何物,好讓太上皇有所防備。見那中年人自作多情地追上來問,冷冷一笑,隻送了他兩個字:“你滾!”

那中年人一愣:“好心又讓你這老娘兒們當成驢肝肺了!如果老子沒看錯的話,你使的劍法應是梅花衛的梅花劍法,從你這老娘兒們的年紀來看,理應就是梅花衛的老妖婆武月娘。”

武月娘從沒從他嘴裏聽到過句人話,奈何論胡攪蠻纏,更非他的對手,隻悶頭往前走,唯望能快些擺脫了那老無賴。那中年人又追了幾步,湊上去道:“你覺得那女鬼所言,真的可信?”

武月娘聞言,停下腳步來:“她說的是假的嗎?”

“女人說話向來沒幾句是真的,特別是有野心的女人,她說的話更是信不得。”那中年人振振有詞,“想要把此事查實了,還得從李亨那裏著手。”

武月娘本就是打算上靈武查尋神龍令下落的,見他也沒說出更好的主意來,便又往前走。

那中年人問道:“你要去作甚?”

武月娘道:“我隻想要你滾。”

那中年人望著她漸行漸遠的背影,拿起酒葫蘆喝了幾口,搖頭歎息:“這老娘兒們如此凶蠻無理,哪個男人都消受不了,合該隻身行走江湖!”

肖如梅不敢再說話,恐慌地望著那邊幹癟的屍體,若非身邊有多人在場,估計便是要瘋了,如果學人說話的不是人,難不成屍體還能說話?

杜嘯林也不敢魯莽,打著手勢向李駱穀征詢意見,問:要不要過去看看?李駱穀則向他指了指石台上的那個凹槽,意思是:先弄清楚那個凹槽裏麵是什麽再說。

杜嘯林經此提醒,大覺在理。這裏並沒劇烈打鬥的跡象,然石台下卻密密麻麻地堆了這許多屍體,說不定問題就出在那凹槽。從這邊看過去,地勢太低,看不到槽裏麵究竟是什麽,杜嘯林縱身一躍,跳上了一尊神像。他本身所管理的便是若地獄般的例竟門,百無禁忌,其餘人見他將雙腳踏在神像上,不免有些怪異和驚恐,在這樣的環境下什麽事都有可能發生,若真惹出事端來,那可就真麻煩了。心念未已,下麵的人看到,他的臉色變了。

以杜嘯林的閱曆和膽色,一般的事情決計嚇不著他。而此時他看到的,則是前所未見且無比驚恐的一幕,隻覺頭發陣陣發麻。

準確地說,那個凹槽其實是具造型別致的石棺,與整座石台渾然一體,但凹槽的裏麵則是一塊長方形的羊脂白玉,和凹槽無縫契合。那羊脂白玉晶瑩剔透,在天燈的映照下似乎隱隱湧動著一股乳白色的白暈,應是塊罕見的寶玉。

羊脂白玉棺裏麵,直挺挺地躺了一具男屍,渾身**,皮膚白得幾近透明,甚至還能依稀看到流動的血液。

實在是太詭異了,白玉中間躺著的屍體,其血液竟然在流動,難不成他是活人?

這個念頭在杜嘯林的腦海裏產生的時候,連他自己也嚇了一跳。如果他是活人,何以躺在那裏?更加不可思議的是,他的身體上從頭到腳,密密麻麻地停了一層紅頭蒼蠅,幾乎將他的皮膚都覆蓋了。饒是杜嘯林膽子大,依然不免起了層雞皮疙瘩。

那些蒼蠅個頭很大,足有成人拇指大小,不停地蠕動著屁股,有些還時不時地扇動幾下翅膀,看上去像是在吸那具屍體的血液。

杜嘯林看不下去了,時間一長他擔心自己會嘔吐,便縱身跳了下來,比著手勢、說著唇語跟李駱穀描述了下。

李駱玉看著他的手勢和唇語,倒吸了口涼氣。他深諳堪輿之道,對古老的傳統以及一些神秘的習俗等,自也有所了解。杜嘯林看到的應是陰陽白玉棺,屍體上密密麻麻的蒼蠅乃是吸血蠅,這是一種極為古老的追求長生的方法,當有人即將死亡時,在彌留之際,親人或手下遵照其遺囑,將身體放入羊脂白玉棺裏麵。玉在傳說中乃是有靈性的,可凝聚精血,使之魂魄不散。

所謂陰陽白玉棺,一則是通過羊脂白玉來鎖住魂魄,二則就是利用吸血蠅,吸取活人身上的新鮮血液,注入屍體裏麵,使其血液一直保持新鮮並流通。傳說這種吸血蠅是可以飼養的,像蜜蜂一樣可一直為其主人服務。然而這也僅僅是傳說而已,一般人慢說是飼養吸血蠅,見都極難見到,沒想到在這兒遇上了。

看來石台下麵密密麻麻的幹癟的屍體,應該是被吸血蠅活活吸幹了鮮血致死的。現在對李駱穀等人來說,須在不驚動吸血蠅的前提下,繞過石台繼續往前,當下把他的意思跟大家說了。

裴小小聽說還要往前走,嚇得嬌軀一抖,因為要往前走,就必須經過石台下的那些屍體,剛才分明聽到屍體那邊有東西在學人說話,那是什麽東西,過去時會否有危險呢?想到此處,忙咬著李頗黎的耳光,把自己的擔心說了。

李頗黎亦覺有理,如果不搞清楚學人話的是什麽東西,誰敢擔保過去時不出意外?便把這層意思傳達給了李駱穀。

李駱穀拿過李頗黎手中的劍,在地上寫了三字:應聲蟲。

旁邊的李白見狀,吃了一驚,有一本《國朝傳記》(今書名作《隋唐嘉話》)的書記載了應聲蟲,此乃上古異獸,說是有人得了應聲蟲病,他說什麽,肚子裏便會傳出同樣的話,尋醫無果,後來讀藥書,說“雷丸”可治此病,服此丸後果愈。然而,應聲蟲長什麽樣子,何以會進入人的體內,書中卻不曾提及。

李白讀此書時,不過當作一則奇聞,誰曾想居然在此地遇上了,且是從屍體的腹中發出來的聲音。若是一會兒過去時,它從屍體裏麵跳出來,鑽入活人體內,如何是好?

心念電動間,正要說話,便見李駱穀在地上寫道:無他路,硬闖。李白見狀,便打消了說話的念頭,此間確無他途,若不冒險,便止步不前了。

奎尼揮手示意,讓李駱穀開路,其餘人依次跟進,若發生意外,就往前跑。李駱穀暗吸了口氣,往前仔細打量了下地形,左側的屍體相對較少,從那邊過去風險相對會小些,通過那裏後,便到了石台的正北方,再往前沒多遠有道門,雖不知通向何方,卻是唯一的出口。

李駱穀正準備行動時,忽聽到一陣絲絲聲響傳來,那聲音很輕,但是在這種空曠的溶洞中聽來,卻異常清晰,像是某種有很多腳的昆蟲爬行時所發出來的,聽得直教人心裏打戰。

沒一會兒,從屍體叢中探出許多頭來,旋即便露出了長長的身體,眾人見狀,大吃一驚,肖如梅、裴小小兩位姑娘生平最怕那種東西,忍不住“啊”的尖叫出聲。

“啊!”應聲蟲也跟著叫了一聲。

那是蜈蚣,足有扁擔樣大小,它們原本潛藏在屍體底下,估計是聞到了人體的味道,俱皆出來了,很快爬滿了屍體,密密麻麻昂著頭,蠕動著身體往這邊爬來。更要命的是,隨著兩位姑娘的尖叫,原本停在那具屍體身上的吸血蠅亦被驚動,發出“嗡”的一聲響,由於數量巨大,翅膀扇風的聲音大作,一股腦兒朝這邊蜂擁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