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烏雲仙頂傳說

杜嘯林迎刀一擋,“當”的一聲響,兩人各自退後一步。杜嘯林黑著臉喝道:“我已經說了,提出此問題,是要讓大夥兒參詳。你這般不容人議論,莫非是心裏有鬼不成?”

李頗黎聞言,越發氣憤,又待上去打。李駱穀趁機走上幾步,攔在兩人中間,朝李頗黎道:“李少俠莫惱,這次杜統領的出發點沒有錯,眼下除了我們三方勢力外,另有一股不明勢力存在,這十分可怕。先前我們曾猜測,在我們中間可能並不存在內鬼,隻有第九個人的存在,那是緣於得知有其他李唐皇室參與爭天下的實際情況考慮。現在既已明確那股不明勢力也派了人來,說明內鬼是存在的,確有必要排除嫌疑,望少俠莫要介意才是。”

李頗黎冷笑道:“現在既已明確那股不明勢力有派人前來,也就意味著內鬼就是不明勢力的人,那麽內鬼便是我的父親了?”

“李少俠多慮了,除此之外,不排除另一種可能性。”杜嘯林道,“也有可能在我們的三方勢力中出了叛徒。”

“哦?”李駱穀一驚,“何以見得?”

杜嘯林道:“天下動亂,人心思變,在權力和利益麵前,人心會變得越發的深不可測,哪個敢保證這種事情不會發生呢?”

李駱穀歎息一聲,他也不得不承認杜嘯林是對的:“那麽該怎生排除,以保證我們的安全?”

杜嘯林搖搖頭:“隻怕暫時還無法排除。不過我敢斷定,內鬼和第九個人都是存在的,並且會在神龍令麵世之時,露出他們的真麵目,與我等決一生死。走著瞧吧,神龍令近在眼前,決戰的時刻也不會遠了。”他在說完這句話的時候,有意無意地看了眼李白,這才往屋子外麵走去。

眾人聽了他這番話,均是暗暗心驚,真的到了那一刻,這裏麵的人有幾個能活著出去?因是休息得差不多了,皆往外走。肖如梅掙紮著起身,顯然她依然十分吃力,裴小小便過去攙她,她微微遲疑了一下,似乎有所顧慮,最終還是讓裴小小攙著走了。

這一細微的動作,恰好落在李頗黎的眼裏,在所有外人當中,他最是關心肖如梅的態度,即便所有人都不信任他們父子,但隻要她不懷疑,就無所謂了。可惜的是他失望了,少年的內心驀地升起股失落,苦笑一聲,跟父親打了個招呼,往屋外走去。

寒風迎麵吹來,李頗黎仰起頭,讓風順著他的領口往身體裏麵灌,這種冰冷的感覺讓他冷靜了下來。這怎能怪她呢,此行所有人都不單純,他們都帶有各自的使命,誠如杜嘯林所言,待神龍令麵世的那一刻,便是他們生死相搏的決鬥之時,誰又能真正相信誰呢?

李頗黎抬頭吸了口凜冽的空氣,在特定的環境下,人與畜生何異啊!那神龍令恰如一塊肥肉,隻要一出現,他們就會像狗一樣撲上去,露出凶惡的麵目,猙獰的獠牙,不擇手段,將對方擊倒,以使自己能將肉叼到嘴裏。

“阿爹。”李頗黎看向李白,“人活著究竟有何意義,隻是為了爭名奪利嗎?所謂的理想和抱負,是否隻是堂皇的借口,讓自己在爭搶過程中得以心安?”

李白聽兒子說出這等話,心裏一驚,他灰白的眉毛一揚,道:“從眼前的環境來說,的確如此。但是不同的環境下,理想和抱負的意義也不盡相同。以神龍令來說,如果拿到他真能平息兵燹,天下太平,讓千千萬萬的百姓安居樂業,過上平安的日子,那麽我們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兒啊,人活著不能隻看到眼前的事物,須向前看,當你的胸中藏著萬裏河山,天下黎民,你便會覺得所有的委屈、痛苦和折磨,都是值得的。”

李頗黎道:“兒明白阿爹的意思,可眼前的這一關該如何邁過去?”

李白看了眼走在前麵的肖如梅,他明白兒子心裏的痛苦:“會過去的!”再艱難的事都會過去的。至於這一關怎麽邁,既取決於自己的態度,也取決於他人的心態,任何事都是相對的,光是一廂情願,任何事都不可遂願。

李頗黎望了眼父親,嘴角一揚,既感謝父親言語的安撫,也想告訴他,兒已長大,可為你擋風遮雨。

從地理位置上來看,已將出後宮,遠遠望去,在眾多破敗房舍中間,一座宮殿峭然而獨立,猶如鶴立雞群,十分顯眼。

裴小小望著那座宮殿問道:“那是什麽地方?”

李駱穀道:“這裏已快走出後宮了,再往前走便是宮女、太監等人的居所,不過在那裏建一座如此巍峨的殿宇,端的奇怪。”

奎尼問道:“是不是說我們也快走完皇城了?”

“是的。”李駱穀道,“過了宮女、太監的居所,再往前應該就是宮門了。”

奎尼訝然道:“我們在皇城內走了一遭,何以至今未發現神龍令的蹤跡?”

杜嘯林道:“如果神龍令真的在宮裏的話,極有可能就在那座宮殿內。”

李駱穀點頭道:“杜統領說得沒錯,那座宮殿異於其他殿宇,其壯麗程度甚至超越了後宮,可見十分重要。如果傳說中的神龍令真的存在,那麽也隻能在那裏了。”

其餘人聞言,神色一振,曆經千辛萬苦,終於將要見到神龍令了。同時,內心也不由得緊張起來,神龍令會否還在,它到底是什麽,果然有顛倒乾坤的能力嗎?帶著諸多的疑問,大家加快腳步,往前走去。

確切地說,那不是座宮殿,而是供奉神祇的廟宇,匾額上寫了“女媧宮”三字。李駱穀見狀,恍然大悟,從種種跡象來看,夜郎人崇拜女性,而女媧在神話故事中則是人類之起源,她捏泥為人,這才有了繁華的人世間,從這個角度來說,女媧是人類之始祖,象征著繁榮、生生不息,夜郎國王在這裏建造一座女媧宮絲毫不奇怪,他將鎮國之寶神龍令供奉於此,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女媧宮的後麵是一座人工堆砌的山,估計是造皇宮時,需要鑿山挖湖,多出來的泥石便索性在皇城裏打造成了一道景觀,因此那山並不高,隻是無人料理,草木蔥鬱,幾已難見泥石了。

杜嘯林率先邁開步向女媧宮跑過去,神龍令近在眼前,他首先想到的自然是先人一步,入得宮去,以便能在第一時間搶到神龍令。將近宮門時,他感受到了一股異樣的氣息,回頭一看,所有人都站在後麵,此時他們就像一群觀眾,靜靜地觀看著即將發生的事情。

杜嘯林回身過來,朝著他們冷冷一笑:“尚未見到神龍令,便開始耍起心機來了嗎?想看看我會否觸發裏麵的機關,看我會不會死?或者是待我拿到了神龍令,你們在外麵合而攻之,將我置於死地?”

當大家的心裏都認為神龍令就藏在女媧宮裏時,心態都不由自主地發生了變化,一旦神龍令出現,平靜將會被打破,同舟共濟的夥伴,為了各自的任務或是理想,會變作死敵,沒有人會手下留情,在這樣的情況下,敵對的矛盾陡然尖銳,將身邊的人均當作了敵人。這一路走來,杜嘯林的舉動曾觸怒過許多人,他幾乎把所有人都得罪了,那麽你想進去就進去便了,反正即便是讓你先得了神龍令,也決計跑不出去。

看到這幕場景,看著眼前那一個個熟悉的人,饒是杜嘯林以狠辣著稱,心頭亦不禁陣陣發寒,太可怕了,為了利益可以走到一起,也可以在瞬息翻臉!

氣氛一下子凝固了,正當大家對峙的時候,山上的草忽然動起來,發出簌簌聲響,難不成又有異獸?

看著不斷晃動的草木,大家的心不由得都抽緊了。

李頗黎低喝一聲:“大家都小心了!”說話間,從肖如梅的手裏拿過劍,蓄勢待戰。那邊的杜嘯林見狀,重又走過來,看著山上的動靜,橫刀於胸,準備應付未知的危險。

“撲簌簌”一陣響,黑影一閃,從草木叢中跳出個人來。眾人見狀,雖說心頭鬆了口氣,然而驚詫之意絲毫不亞於看到上古神獸。要知道此地乃是塵封了上百年的夜郎皇城,無論其曾做出過怎樣輝煌的業績,亦早為曆史的洪流所湮沒,為神龍令而來的前兩批人,也都無一例外地死在了這裏,那麽此人是誰,為何會從女媧宮後麵的山上出來?

帶著種種疑問,大家的眼睛都向那人打量著,且各自都緊握著手裏的兵器,以防不測。那是個三四十歲左右的中年人,蓬頭垢麵,身上的衣服也是破破爛爛,幾不遮體,從外形上看,與野人無異。顯然他已在此生活很長時間了,看到生人時,同樣十分驚詫,抬起手撩了撩前麵的亂發,把一雙眼睛瞪得大大的,敢情是許久沒見過同類了,這些人的出現,反倒是教他若看到了怪物一般,滿臉的驚訝。

“你是誰,緣何在此?”裴小小見是個人,便沒那麽緊張了,出口相問。

那人的眼睛從他們身上一個一個看過去,看完之後,忽然咧嘴一笑,露出兩排黃牙,手指著眾人嘻嘻笑道:“傻子,一群傻子!”

看到那人的這副神情,大家都不約而同地放下兵器,原來是個傻子。

杜嘯林從包袱裏取出幹糧,放在手心,朝那人引誘道:“吃嗎?”

看見吃食,那人眼裏直放光,一個箭步衝過來,抓了杜嘯林手裏的食物就吃。杜嘯林見狀,暗鬆了口氣,此人沒有危險,而且從他所穿的衣服可以判定,乃是前一批來此的人當中僥幸存活下來的,運氣好的話,說不定能從他的嘴裏聽到些有用的信息。

那人極為快速地把食物吃完,抬頭眼巴巴地看向杜嘯林,眼神之中滿是期待。杜嘯林要的就是這效果,又從包袱裏拿出塊幹糧。那人見狀,嘻嘻一笑,又伸出手來拿。杜嘯林迅速把手收回,道:“你回答我幾個問題,便給你這吃的,可好?”

那人指著杜嘯林笑道:“傻子!”

杜嘯林卻也不怒:“是誰讓你到這裏來的?”

大家以為他會問這裏有什麽危險之類的,見他問起這個,心裏陡然一緊,如果真問出來了,內鬼可能很快就會現出原形。

那人歪著頭想了會兒,臉色慢慢地變了,像是想起了什麽恐懼的事,十分害怕:“他……他很凶,很凶……”

杜嘯林也緊張起來:“是誰?”

“王爺……”

“哪個王爺?”杜嘯林緊逼著問。

那人看了眼杜嘯林,忽然轉身往山上跑:“你是來殺我的……殺我的……”

那股不明勢力乃是李隆基的其中一位兒子,這是大家都知曉之事,但李隆基兒子眾多,究竟是哪一位就難說了。見那人又跑回了山上去,大家都不免有些失望。但是在這樣的環境,彼此的心裏是緊繃著的,從那人的隻言片語及舉止上,不免浮想聯翩,他看到杜嘯林便說“你是來殺我的”,莫非他指的王爺乃是李亨?

三月之前,李亨尚未登基,那人又一直沒出去過,他所說的王爺就極有可能是李亨。

奎尼一聲冷笑:“杜統領,你一直喊著要捉出內鬼,這內鬼就是你自己吧?”

“已經到終點了,我不想再與你辯論這個問題。”杜嘯林手一伸,做了個“請”的姿勢,“一起進去看看便是。”

奎尼搖搖頭:“越是到了終點,我們越得小心,你先進去吧。”

杜嘯林朝山上望了眼那人消失的方向,道:“我敢與你打賭,就算是神龍令在裏麵,也絕不會如此簡單地讓我們拿到。所以在此之前,隻怕我們還需要通力合作,不然的話,要麽死在這裏,要麽就像他那樣瘋了。”

眾人聞言,倒是聽了進去,如果這時候就各顧各的,相互算計,隻怕誰也好過不了。

李駱穀道:“教主,依屬下看,無論神龍令在沒在裏麵,不妨一起進去看看再說。”

奎尼目光一轉,看向李頗黎:“李少俠覺得呢?”

李頗黎想也沒想,道:“一起進去吧。”

“好。”奎尼瞟了眼杜嘯林,“那就一起進去,看看你能耍什麽花樣!”眾人一道舉步,往女媧宮的宮門走過去。

女媧宮很大,地麵由青石板鋪就,整體呈四方形,兩邊各立了兩根二人合抱的朱紅柱子。穹頂則為圓形,暗合天圓地方之概念,亦與古籍記載的“往古之時,四極廢,九州裂,天不兼覆,地不周載,火濫炎而不滅,水浩**而不息。猛獸食顓民、鷙鳥攫老弱。於是女媧煉五色石以補蒼天……”的女媧補天傳說相符合。牆壁上有彩繪的壁畫,所畫的是女媧娘娘的事跡,乃是漢代典型的工筆重彩,構圖以密托疏,靈秀而莊重。最是讓人驚歎的是,數百年過去了,彩繪的顏色依舊鮮豔奪目。

偌大的宮殿內,除了必要的裝飾外,別無長物,正麵擺了香案,香案前麵便是與穹頂相齊的女媧像,足足三丈有餘,雖是用巨石雕刻,但依然栩栩如生,霓裳若隨風飄動,還有那豐腴的體態,盡顯了女媧的慈悲和豐腴的母親形象。漢朝並非以豐腴為美,然而將女媧塑造為這般形象,足見世人對她的尊敬,以及在她身上所賦予的期望。

古人雲:“女媧,古之神聖女,化萬物者也。”有了她才有了一切,有了她才有了人間,於是後世之人希望她能如母親一般,繼續護佑蒼生,澤被後世,那麽將之塑造為一位豐腴的女性,也就不足為奇了。

大家在此看了許多時候,也沒有發現傳說中的神龍令,不由得升起了一個奇怪的念頭:這裏的結構並不複雜,幾無藏物之所,莫非傳說中的神龍令並不存在?此念頭一起,不禁大失所望,費了如此大的周折,如果真是個子虛烏有的傳說,失望的豈止是他們,隻怕他們背後的主人,會更加難以接受。

杜嘯林對未知的事物,似乎天生就有種不止不休的探索精神,當大家失望的時候,他兀自在四周查看,最後果然讓他發現了端倪。在兩側的牆壁以及女媧像後麵的牆上,各有一道暗門,由於女媧像後麵的暗門更加隱秘,更能勾起人的探索欲,杜嘯林便用力在門上一推,居然一把被他推開了。

其餘人見狀,都走上去看,隻見門內是一條暗道,比較狹仄,隻容一人彎腰而行,也不知通向何處,幽黑得難以見底。杜嘯林橫刀於胸,也不待跟其他人商量,頭一低便進去了。後麵的人也不甘於落後,紛紛入內。

李頗黎故意落後,讓肖如梅走在前麵,他自己則走在最後,以防她有什麽意外。肖如梅見到他這個舉動,心頭升起一陣暖意,此前她還在懷疑他的父親呢,他卻依然想著她的安危,故在感動的同時,又不免升起股愧疚,暗自歎息了一聲。怪不得山上那人會發瘋,在這種地方,經受的豈止是驚嚇,還有情感上的掙紮,如果前方真的出現了神龍令,她與他之間將如何麵對?想到此處時,心亂如麻。

越往裏走越黑,暗道也越來越窄,在這種狹仄的空間裏,極容易讓人產生恐懼和窒息感,如果出現什麽意外,連轉身逃跑的機會都沒有。李頗黎走在最後麵,能清楚地感覺到肖如梅的氣息越來越沉重,心理承受能力顯然已達到了極限。李頗黎把手伸過去,輕輕地搭在她的肩上。

肖如梅的嬌軀微微一顫,倒非因了男女有別,一則是緣於太過緊張,二則發自內心的感激。當那隻寬大的溫暖的手掌放在她的肩膀上時,隻覺一股暖流遍及全身,也是在這一刻,她暗暗地下了個決心,如果他倆之間為了神龍令,非要鬥個你死我活,她選擇讓步,當是成全這份來之不易的情誼。

一路上沒有發生危險,除了暗道頂部嶙峋的山石,把杜嘯林的頭撞了兩下外,並無遇見任何意外。這種平靜反而讓大家的內心掀起了波瀾,眼前不斷地浮現出女媧宮外出現的那個瘋子,他嘻嘻笑著,指著大家說“一群傻子”。當那瘋子的畫麵與眼前的平靜重疊交叉時,平靜帶來不是心安,而是更大的恐懼。

走了約有一頓飯工夫,前麵的杜嘯林忽然停了下來,緊跟其後的李駱穀險些撞在他背上,問道:“怎麽了?”

杜嘯林道:“到頭了。”

到頭了?大家聽到此話時,心頭一陣戰栗,什麽也沒發生,什麽也沒看到,怎麽會到頭了呢?

轟隆隆一聲沉悶的聲音響起,杜嘯林摸索了許久,確定這裏有道暗門後,用力將之推開,一道光線若箭一般射入裏麵,隨之清新凜冽的空氣席卷入內,大家猛吸了一口氣,心間浮上來一股濃濃的失落感,原來真的到頭了!

從暗門內依次走出來,發現這裏是道山穀盆地,眼前所見到處都是崇山峻嶺,以及茂密的原始森林,皇城消失了。難不成他們這趟冒險之旅,就這樣莫名其妙、不明不白地結束了?

又是“轟”的一聲響,身後的石門倏地自動關閉,仿佛在宣布他們自由了,逃出險境了,同時意味著希望破滅了。

難不成神龍令真的隻是傳說?

這樣的結果,是在場的所有人都沒有預料到的,也是無法接受的,杜嘯林回身又去推那道石門,想要再次進去,卻是怎麽也推之不動,他回過頭來,濃眉一揚,大聲道:“我們必須回去!”

大家明白他的意思,女媧宮裏還有兩道暗門,或許神龍令就在其中一道門內藏著。

李駱穀往四周看了看,說道:“這道門的機關隻能從裏往外推,在外麵是打不開的,我們找找其他入口。”

走了好幾個時辰,沒有發現任何入口,無奈之下,隻得先走出這座盆地,去高處望望,看是否還有回去的可能。

天黑時分,已走出盆地,又過了會兒,終於登上一處製高點,眾人已是筋疲力盡,俱皆坐在地上休息。肖如梅更是臉色蒼白,香汗淋漓,索性躺在地上喘息。

李駱穀走出幾步向前望了望,不望還罷了,一望之下便如見了鬼似的,渾身大震。

杜嘯林時刻都在留意著他的舉動,見到這副神色,忙問道:“怎麽了?”

李駱穀回過頭來,沮喪地道:“你自己來看。”

杜嘯林撐起身子,與李駱穀並肩而立,是時明月在天,周圍的群山在月下投出參差不齊的剪影,隻見有九座山峰高低不一地呈現在眼前,若蓮花一般聳立四周,而中間那道突出的山坪,一如蓮芯,正好矗立於九山之間。

“這是……”杜嘯林看到眼前的景象,其驚恐程度絲毫不亞於李駱穀,霍地轉身往身後望過去,隻見不遠處的武神廟赫然矗立。

眾人紛紛起身,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熟悉的景物,哭笑不得。

兜兜轉轉又回到了原點,想起他們所經曆的事,端的如夢如幻。然而再怎麽艱難,隻要挺過去了,不過是人生中難忘的一段回憶罷了。可是對他們來說卻不是,當這個噩夢一樣的經曆結束時,卻恰恰是另一個噩夢的開始,他們還需要再走一趟!

杜嘯林拔出佩刀,使勁兒地揮舞著,似乎想要借此把所有的憤怒和不快發泄出來。事實上其他人也一樣,他們也恨不得發一回瘋,或是大哭一場,此時此刻,他們似乎明白了,怪不得女媧宮的那人指著他們喊“一群傻子”,原來他們真的像傻子一樣被愚弄了。

“先回武神廟休息吧。”李白沮喪地看了眼大家,默默地往前走去。

四川一帶多山多河流,山裏濕氣重,入山後更顯陰冷,裴旻有酒倒是不怕,冷了喝些酒取暖就是,武月娘就不太好過了,山風吹來時,直凍得瑟瑟發抖,偏生又不能走得太快,免得被傅大總管等人察覺了。

裴旻見她的臉凍得發白,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委實有些心疼,把外麵罩的棉衣脫下來,道:“你穿上。”

武月娘看了他一眼,心裏一陣感動,道了聲謝,接過衣服來。隻是裴旻不怎麽洗澡,再加上日日酗酒,什麽衣服到了他身上,便有一股濃烈的臭味,武月娘受不了這股味道,又把衣服扔了過去。

“哎,你這老娘兒們!”裴旻奇怪地看著她,“好好的,想給你禦寒,莫非你還嫌棄不成?”

武月娘捂著鼻子道:“實在太臭,恕我無福消受。”

裴旻指著武月娘,氣不打一處來,若不是怕驚動傅大總管他們,他非得擁她入懷,教她好生習慣一下自己身上這股獨特的男人氣味。

行了一天,是日傍晚時分,翻過一座山,到了一個山坳裏,傅大總管等一行人停了下來。為防被發現,裴旻、武月娘躲入一個拐彎處,爬上山坡,暗暗窺探那邊的動靜。

傅大總管手指著一個方向,似乎在指示其餘人下一步的行動。裴旻朝著他手指的方向望過去,隻見那邊是道連綿的山丘,並無奇特之處。

武月娘轉過頭來問道:“他們想要做什麽?”

裴旻搖搖頭:“尚不清楚。不過看他們的架勢,似乎到了目的地,要開始行動了。”

武月娘聞言,眼睛一亮:“如此說來,很快就能知道第二計劃是什麽了!”

裴旻“嘿嘿”一聲怪笑:“但願,不然的話,此事不查清楚,早晚得出大事。”

隻見傅大總管吩咐完畢,由秦明法帶著十餘人先行,傅大總管、蕭無名、孟幽蘭、金效邦等人居中,另外十幾人則斷後,往山丘方向走過去。

裴旻起身:“我們跟過去看看。”武月娘稱好,快步往前走。及至那山坳裏時,前麵的人已到了山丘,裴旻不敢跟得太近,便在山坳裏遠遠地觀望,待那些人都走到山丘後麵去時,這才繼續往前。

剛剛接近山丘,驀然傳來“轟”的一聲大響,著實把兩人驚得跳了一跳。

武月娘臉色蒼白地道:“什麽聲音?”

裴旻的臉色也是一變:“像是山體塌方。”

武月娘聞言,嬌軀一震,雖說傅大總管那些人屬於敵對勢力,死不足惜,但在事情沒有弄清楚之前,葬身於山裏,卻是有些不甘心的,急著要過去查看。裴旻一把拉住了她手:“莫著急!”牽著她躲入草叢中。

武月娘正想問這時候躲起來作甚,忽聽得一陣雜遝的腳步聲傳來,忙不迭把身子往裏縮了縮。裴旻見她的身子靠上來,趁勢伸出一條手臂,將她攬入懷裏。武月娘一驚,想要掙紮時,便見有幾人跑過來,因恐被他們發現,壞了大事,隻有任他抱著了。

隻見跑過來的隻有五六人,想來是斷後的幾人僥幸沒被山體掩埋。他們的神色皆慌張至極,像是經曆了十分驚悚之事,恨不得插翅飛下山去。

待那些人跑過去後,武月娘迫不及待地站起身,翻身就是一腳踢在裴旻身上。裴旻正低頭聞著她身上特有的香味,完全沉浸其中,這突如其來的一腳令他猝不及防,被踢翻在草叢裏。

“你乘人之危,究竟為何?”武月娘羞紅著臉斥問。

“為何?”裴旻摸著被她踢中的胸口,齜著牙道:“老子分明是在追求你,你說為何?”

“老不死的老流氓,要是下次再敢占我便宜,非一劍刺穿了你!”武月娘惱羞成怒。

裴旻笑嘻嘻地起身:“你這老娘兒們,這麽大年紀了,有男人追求你,便是你上輩子修來的福氣,你偏生不識好歹,生生將老子往外推。”

武月娘沒想到他占了人便宜,還能說出這麽一套歪理來,氣笑道:“承蒙好意,我不需要男人,特別是不需要你這樣又臭又無賴的老男人!”

裴旻聳聳肩:“總有一天你會因為失去老子而後悔終生的。”說話間,也不去管武月娘的臉色,徑往前走。武月娘也想知道山丘後麵究竟發生了什麽,亦跟著過去。

原來,山丘的後麵有一個山洞,估計是傅大總管等人進去後不久,山體便開始塌方,除了五六人外,其他人都被埋在了裏麵。此時洞口被泥石掩得嚴嚴實實,而且塌方較為嚴重,裏麵的人即便沒死,想要出來也難了。

“他娘的!”裴旻忍不住罵了一句,“難不成真是惡人有惡報,剛進去就讓老天爺埋了?”

武月娘看著周圍,說道:“山崩是正常現象,那幾個生還的人何以會那麽害怕,急著逃下山去?”

“確實有些奇怪。”眼見得天已黑了下來,裴旻道:“我們先行離開此地,找個地方休息一晚,明日下山去,向當地人問問山裏的情況。”

沒過多久,找到了個山洞,裴旻上上下下檢查了一遍,直到沒有塌方的危險,這才同武月娘兩人進去。因來時帶足了物資,什麽東西都具備了,當下去找了些幹柴來,生了火,架起口鍋,開始做飯。

裴旻靠在石壁上,悠悠然喝著酒,時不時瞄一眼武月娘做飯的樣子,火光映著她的臉,把她的臉照得紅彤彤的,越發嫵媚撩人。這時候,洞外是冬天冰冷的寒風,而洞外則溫暖如春,身邊又有美人相伴,便想:要是在此地過一輩子,老子也認了!

武月娘能感受到他在看自己,且心裏一定在想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因此十分不自在,轉過頭去道:“你又在想什麽壞主意?”

裴旻把一口酒咽下,道:“老子就想待在這山洞裏,這輩子都不想走了。”

武月娘聞言,果然如她預料的那樣,在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便冷笑道:“這敢情好,那你就別出去了,從今往後,我定會感謝你放我一馬的大恩大德。待你死在這裏時,每年清明,保證搬兩缸酒來澆在這裏,讓你在地下喝個夠。”

裴旻裝出一副發怒的樣子,心裏卻是十分喜歡這樣的打情罵俏:“你這老娘兒們,就不能盼老子好些嗎?”

武月娘冷笑道:“你好了時,我定好不了。”

又相互間挖苦了會兒,飯菜已熟,裴旻道:“他娘的,累了一天,著實是餓了!”拿起筷子就吃,嘴裏“吧吧”直響。武月娘皺皺眉,卻沒有說話,反正說了他也不會改,隻得由他去了。

一宿無話,次日一早,兩人收拾了下,趕著驢下山。到了巫山,依然入住原來的那家酒店。點菜時,裴旻問店小二道:“小哥,這附近的山上,可有什麽古怪嗎?”

那店小二道:“客官指的是昨日有人在山裏被活埋的事嗎?”

裴旻一愣:“原來你已聽說了!”

“如此大的事,怎能沒聽說哩。”店小二道,“有六個人僥幸逃了回來,聽他們講的,實在太可怕了。”

武月娘看著店小二的臉色,問道:“區區山體崩塌,有何可怕之處?”

店小二道:“聽兩位口音是外地的吧?你們有所不知,那座山喚作烏雲頂,因傳說有仙人在那兒,故又叫作烏雲仙頂。”

裴旻道:“小哥的意思是說,那些被活埋的人是得罪了神仙?”

“可不是嘛!”店小二肯定地道,“相傳在漢朝的時候,有位仙人叫作烏雲,挑了一擔寶物,騰雲駕霧而來,路過那座山時,見風景秀麗,是個絕好的去處,便降下雲頭,把那一擔寶物埋在了山上的某一處地方。神仙為防止有人覷覦寶物,也住在山上守護。打那以後,我們巫山一帶,風調雨順,無災無害。有神仙幫咱們守護著一方土地,多好的事啊!可偏偏有人貪婪,欲獲取那一擔寶物,結果去一批死一批,這幾百年來,烏雲仙頂死了無數人。到了現在,據說山上陰氣極重,經常莫名其妙地發生一些怪事,所以後來又有人叫它鬼域。”

裴旻好奇地道:“發生了哪些莫名其妙的事,可否說一件來聽聽?”

店小二道:“客官,非是小的催著您點菜,您看時候不早了,太晚了餓的是你們,所以還是先把菜點了。待小人讓廚房先去做著,再來與兩位講故事,可好。”

“對對對!”裴旻為了打探山裏情況,極力附和著,點了菜後,取出塊碎銀子,道:“多的不需找了。”

店小二道聲謝,跑去廚房下單了,不消多時,果然如約而來。裴旻叫他坐下,道:“你慢慢講,我們慢慢聽。”

店小二應聲“好”,略微組織了下說辭,道:“那是三年前,從外麵來了十幾人,估計是聽說了烏雲仙頂有寶物,想來發筆橫財。那一日他們上山後,已是傍晚時分,本是晚霞滿天,晴空萬裏,極好的天氣,突地刮起一陣大風,頓時間天昏地暗,難辨方向,山上的草木沙沙作響,猶如千軍萬馬奔踏而至,十分嚇人。那些人生平頭一遭碰上這等奇事,自然害怕,想著往回走,哪裏料到越走越不對勁兒,身邊的樹木越來越密,昏暗中越發慌張,相互推搡踩踏,結果掉崖的掉崖,撞壁的撞壁,也有被同伴踩死的,總之無一生還。”

武月娘與裴旻對視了一眼,道:“總之那些人全死了,但沒人見到是被什麽東西害死的?”

“正是。”店小二道,“這次的事件也是如此,那六個活著回來的人,隻說抵達山丘後麵的洞口時,正好撞上洞內襲來的一股大風,嗚咽作響,分明感到風中好像有什麽東西,奇怪的是什麽也看不見。正當大家驚異時,便聽‘轟隆隆’一聲大響,山就塌了。”

裴旻搖頭歎息:“看來貪婪者,都是自食其果。”

“客官說得極是。”店小二十分讚同此話,“人啊,生死禍福,皆由命定,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

裴旻豎起大拇指:“小哥好學識,至理名言,受用匪淺。”武月娘見他口是心非、假模假樣誇人的樣子,心裏暗暗冷笑:此人油嘴滑舌之能事,端的是亙古未有!

那店小二卻是十分受用,說完故事後,淺笑著而去。這時候,酒菜上來了,裴旻迫不及待地喝了幾杯酒,過了癮後,這才抬頭問武月娘道:“你有何看法?”

武月娘邊夾著菜邊道:“神靈之事,玄之又玄,不可信其有,也不可信其無,我沒什麽看法。”

“你這老娘兒們,腦子如何不會拐彎呢?”裴旻道,“你用你吃飯的腦袋想想,方才店小二所說的故事,有幾分可信?他說當時那些人無一生還,但他描述起來卻如親眼看見一樣,這說明什麽?”

武月娘兀自不解:“說明什麽?”

裴旻道:“說明這是以訛傳訛,編的。”

武月娘道:“即便這個故事是以訛傳訛,但是昨天有人活下來了,總不能也是編的吧?”

“你如何認定不是編的呢?”裴旻冷哼一聲,“傅大總管是什麽東西,他娘的比狐狸還狡猾,老子猜他定然是利用了這一帶的神話傳說,故意製造這起事故,且還頗費心機的支使那六人跑下來,讓人大家以為他們觸怒了神靈,全死在山裏了,如此一來,便沒人去打擾他們,為順利完成第二計劃開了個好頭。”

武月娘聽他說得有幾分道理,驚道:“你是說我們的行動,早已讓傅大總管察覺了?”

“不一定。”裴旻喝下一口酒,咂咂嘴道:“那老狐狸做事滴水不漏,他來這麽一手,可能是防止山下有人猜測議論,或是斷了那些也想去山上探寶之人的念頭。”

武月娘的思路不由得也被他帶著走:“莫非他們真是去尋什麽寶物?”

裴旻笑道:“那就真的隻有鬼知道了。明天我們還得上山去,把此事查清楚。”

武月娘稱好,兩人吃飽喝足之後,各自回房歇息。次日,天剛蒙蒙亮便趕了那頭驢上路。

昨晚講故事的那店小二送出門來:“客官這就要走啊?”

為了不讓人起疑,裴旻又開始跟人胡謅:“是啊,生意人嘛,為混口飯吃,天涯漂泊。最煩人的是老子這婆娘,緊著催老子回家,生怕老子與外麵的小姑娘看對眼了。”

店小二看了眼武月娘,會意地笑笑。武月娘伸出手去,狠狠地在裴旻的大腿上掐了一把。裴旻痛得跳起來:“老子全身上下就那一塊肉最嫩,你他娘的真會掐地方啊!”回頭朝看熱鬧的店小二訕笑道:“家教太嚴,見笑見笑!”

武月娘繃著臉道:“再胡說八道亂嚼舌頭,定會讓你後悔遇見我。”

如此打打鬧鬧出了巫山城,趁著早上人少,拐入山裏去了。又行了大半天,才走到發生塌方的地方,裴旻四處踩了踩點,回來後說道:“沒發現端倪,不過如果塌方真是傅大總管使的障眼法,這個山洞就一定會有出口,我們分頭找,爭取在天黑前把它找出來。”武月娘應聲“好”,兩人分頭行事。

從這個出口往前看,是一座高聳入雲的山峰,在群山之中,它鶴立雞群,十分醒目,武月娘道:“莫非這就是烏雲仙頂嗎?”

“應該是。”裴旻說道,“我們先找個地方,把毛驢和物資安頓好,連夜上山去。”武月娘明白,如果傅大總管等人真在山上,敵暗我明的情況下,白天上去極容易讓人發現,趁著夜色行動是最好的。當下找了個隱秘的山洞,裴旻將毛驢拴好,給它喂了些草料,又將葫蘆灌滿了酒,朝著烏雲山頂進發。

因了這一帶流傳著很多傳說,且死了許多人,變成了人們口中所說的“鬼域”,平時沒人敢到這兒來,故草木茂盛,大樹參天,沒有可通行的山路,即便是大白天走進來,也是極難行走的,到了晚上,幾乎舉步維艱。不消多時,兩人身上的衣服便被枝葉掛破,好在是冬天,衣服穿得多,不然的話,便要體無完膚了。

及至後半夜,尚未爬到山腰,裴旻有些急了,躍上一棵大樹,站到樹頂,借著月光往前望,奈何這一帶都是原始森林,除了樹葉外,什麽也看不到,沮喪地下了樹。倒是武月娘在下麵發現了片被樹枝掛下來的衣袂,說道:“你料得沒錯,傅大總管確實沒死,到山上來了。莫要著急,我們走不快,他們也快不了。”

裴旻取下酒葫蘆,一陣牛飲,壓抑下浮躁之氣,繼又往上爬。直到次日淩晨,才算越過山腰,將近烏雲仙頂了。從這兒望上去,隻見山頂雲煙繚繞,霧靄蒸騰,樹木在白色的霧氣裏若隱若現,把霧氣也襯托出些許的綠意,端的宛如仙境。

看到這樣的景色,昨夜的辛苦一掃而光,兩人也知道傅大總管他們定在不遠處,相視一笑,吸了口早上清新而凜冽的空氣,一鼓作氣繼又往上。

抵達山頂的時候,太陽已掛得很高了,霧氣也淡了許多,舉目一看,在山頂居然還有一條巨大的山溝,如龍一般蜿蜒迤邐伸向遠處,望不到盡頭。山溝裏麵遒勁的樹根高高凸起,幾乎充斥了整條山溝,其間點綴了許多白色的小花,隻銅板大小,白瓣黃蕊,在風中搖曳,十分可愛,同時亦在這高山之巔勾成了一副近乎奇幻的景色。

武月娘見之心喜,欲要俯身去摘。裴旻急去阻止:“越美的花越是可能有毒,沾不得。”

武月娘抬起頭看了他一眼,見他的眼神之中似乎還隱含著其他意思,眼珠子一轉,會過意來,他說的越美的花越是可能有毒,是否在暗暗揶揄於我?想到此處,氣打心起,伸出手指熟練地在裴旻的大腿上掐了一把,痛得裴旻直翻白眼,卻又不敢大叫,“嘶嘶”倒吸著氣,壓低著聲音道:“你這老娘兒們越發狠毒了,老子怕你中毒,莫非也關心錯了嗎?”

越往下走,山溝越發開闊,山石嶙峋,亦開始有了些積水,在濕泥處明顯有傅大總管等人留下的腳印。看著周圍如此複雜的環境,再看地麵上的腳印,武月娘不覺停下腳步,回頭問裴旻道:“你看這些腳印,整齊有序,說明他們行走之時,絲毫沒有猶豫,你說他們憑什麽如此自信,不怕走錯了方向?”

裴旻先前沒有想過這個問題,被問得愣了一下,低頭想了想,眼睛一亮:“莫非有圖紙指引?”

“怪就怪在這裏。”武月娘道:“這個地方連當地人都不敢上來,他們哪來的圖紙?”

裴旻也覺得奇怪:“現在想多了也沒用,快些跟上去才是。”武月娘也想不明白,便又繼續往前走。

忽然,山林中傳來一陣哀號,那聲音十分淒慘,像是突然遭遇了變故。裴旻身法極快,迅速地躍上一棵樹,往前一看,身體不由得一震。武月娘看著他的臉色,情知不對勁兒,也躍上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