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3
間插段
羅成猶豫了一會兒，最終還是走上前去。陳羽就站在羅成的後麵，他的雙手雖然被捆綁得死死的，但他眼睛此刻瞪得老大，似乎能預料到即將發生什麽。羅成又回頭看了他一眼，確保他沒有耍花樣，又看了一下樓道裏並沒有別人，這才放下心來。
他剛要伸手去敲門，可就在此刻，他頭頂上的燈突然掉了下來，正好砸在了他的後腦勺上。頓時，樓道裏的光線更加昏暗，羅成被燈泡砸中，當即就感到一陣暈暈乎乎。
“你敢耍我？”羅成捂著頭，咆哮起來。陳羽此刻毫不退讓，上前一腳，就將羅成踢向403室的大門。就在這時，他和陳羽都突然後退，就好像憑空出現一股巨力，瞬間將羅成推倒在地。陳羽見了，隨即又上前一步，對著羅成的頭狠踢了一腳，一下便將羅成踢昏過去。
這時，王騰從五樓走了下來，笑道：“你的詭計得逞了！”
“快幫我把繩子解開。”
王騰拿出一把小刀，幫陳羽解了繩索。陳羽說道：“你幫我把他抬下去，我的手被他捆麻了。”
“沒問題，交給我。”王騰說道。
他們把羅成拖到了一樓，並用繩索把他的手腳捆住，扔進了車裏。陳羽小心翼翼地繞過了四樓，回過頭對403那戶人家說了一句：“謝謝你們了！”
“你的鬼點子真多，你找到另一個我，讓另一個我到另一個你的家裏，然後讓我躲在五樓。這樣一來，即便他把你鎖在家裏，獨自一人前來，還是會遭遇兩個我之間的斥力。”王騰說道，“不過他帶你一起來，這股斥力就更大了。”
“沒錯，幸虧EIPU3中的人都是經過了身份識別的，包括在這裏的另一個你，才沒被認為是逃犯而被殺掉，也幸虧你還在原來的地方，找到也並不難。”陳羽說道，“走吧，現在我們可以把他帶回去慢慢審問了。”
陳羽開車，王騰拿過羅成的手槍，在後麵看著羅成，羅成此刻還沒有醒來。他們並沒有回到賓館，而是一路朝著城外的荒郊野地駛去。當他們來到一片荒地裏時，時間已是淩晨一點，四下無人，周圍格外安靜。羅成這會兒已經蘇醒過來，他發現自己被綁在車後座，王騰就坐在他旁邊，正用槍對著他。他並沒有顯露出特別恐懼的樣子，相反平靜得讓一旁的王騰都有些驚訝。
車子停了下來，王騰直接將羅成從車裏拽了出來，扔到地上。陳羽下了車，兩個人站在羅成麵前。羅成的臉上此刻略微浮現出憤怒的情緒，但並不顯得那麽激烈。
“這一次你無路可走了！我們要調查關於潛行者這個組織的事情，把你知道的全都說出來！”陳羽說道。
羅成沒有說話，但是他的嘴唇卻有些顫抖，不知道是因為害怕，還是因為幾次欲言又止，但他似乎又不想說什麽，他的表情頗有些古怪。王騰上前粗暴地踢了他一腳，說道：“你們這個該死的組織是想要挑起宇宙戰爭嗎？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
羅成依舊沒有說話。陳羽說道：“告訴我，你們這個組織的老巢究竟藏在哪兒？頭目是誰？”
羅成手腳被縛，躺在地上，他看著王騰手裏的槍，知道自己絕無逃出去的可能，但是他還是什麽都沒有說。因為他知道，即便王騰開了槍也不一定會殺死他，何況他料定他們不會開槍。
陳羽見他總是以沉默應對，頓時怒氣上湧，他腦海中快速閃過了一些往事，如果沒有潛行者組織，莉迪亞或許就不會消失，如今他和莉迪亞之間隔著這個潛行者組織，他不得不一步步越過這個障礙。想到這裏，他便咬牙怒道：“看來我還得再簡單粗暴一點兒！”說完，他對羅成一陣拳打腳踢。
“快說！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
羅成被打得遍體鱗傷，身體止不住地顫抖，喘息聲和咳嗽聲此起彼伏。在一旁的王騰被陳羽突然的怒火給驚呆了，他立馬攔住了陳羽，說道：“住手！你快把他打死了！”
大約過了兩分鍾，羅成才止住了咳嗽，喘息聲也漸漸平緩下來，他無力地說道：“剛才的這頓拳腳是在報仇嗎？”
陳羽深吸了一口氣，說道：“你少廢話！回答我的問題！”
“如果我說了，你們會放我一條生路？”
“如果你說真話，我們會考慮。”陳羽說道。
“這個組織沒有固定的地方，最起碼我不知道。”羅成說道，“這個組織非常隱秘，到現在我們也不知道頭目是誰。”
“你是在耍我們？”王騰怒道。
“你可以用測謊儀，看看我有沒有說一句假話。”
“那他們給你們任務是通過什麽方式？你們每次完成一個任務，我想他們也一定會給你們相應的報酬，你們之間又是如何接頭的？”陳羽問道。
“網絡。不過你們不用白費心機了，因為這種網絡非常隱秘，沒有人知道它如何運轉。”羅成說道。
王騰和陳羽對羅成盤問了很久，但始終沒有能問出任何答案，即便陳羽用槍來威脅，羅成也並沒有說出什麽。當問到羅成自己在潛行者組織內究竟是什麽身份時，羅成語焉不詳，含糊其辭。他們費盡心機抓到了唯一一個潛行者組織內部的人，卻仍舊一無所獲。
他們把羅成帶到了另一個陳羽安排的住處裏，將其捆綁起來，安置在陽台上。他們仍試圖從羅成身上找到更多的線索，然而幾天過去了，調查潛行者的任務再一次停滯不前。
“看來這唯一的突破口，也不是那麽好突破的。”陳羽說道，“他看起來並不怕死。”
“或許可以用嚴刑逼供的方式，比如剁掉他一根手指。”王騰說道。
陳羽有氣無力地搖了搖頭，說道：“我們現在已經無路可退了，如果這個該死的組織當真那麽神通廣大，我想他們已經知道了這裏發生的事情。或許他們已經用了什麽方法，讓這個家夥知道了自己不會有事。”
“如果實在從他嘴裏問不出什麽，那就殺了他算了。”王騰說道，“否則天曉得他還會搞出什麽名堂。”
“不，還是得留著。不過有一個辦法，雖然我不是科學家，但我知道人腦的部分結構是可以通過計算機測算出來的，也就是說，如果有一個科學家能找到合適的鏈接點，可以將人腦中所儲存的東西複製到計算機中，並且解讀出最準確的意思。”陳羽說道，“就像是《哈利·波特》裏的冥想盆一樣。”
“好辦法，你是偵探，我是特種兵，我們都不懂這項技術。”王騰說道，“你打算找一個科學家來做這件事？”
“是的，十年前我就聽說有科學家已經破解了人類大腦大約百分之十三的結構，這麽多年下來這個數據應該會有所突破。”陳羽說道，“如果可以的話，我想把他送回我們那裏，因為那裏有一個科學瘋子，就算他研究的不是這個領域，我想他也一定知道這個領域的頂尖專家。”
“要知道大腦的結構比整個銀河係還要複雜，而且你剛才說的也許隻是你異想天開而已。你確定能成功嗎？”王騰說道，“要我說，還是過去先剁掉他一根手指，嚴刑逼供來得會更快一些。”
“好吧，有些事沒告訴你，我已經對他嚴刑逼供過了，我用針刺了他，雖然我不懂中醫，不知道怎麽刺穴位，但是一根中指那麽長的針刺下去，總會有痛感。可是我能看出來，他所有的痛感都是裝出來的。”陳羽說道。
“裝出來的？你的意思是他其實沒有感覺？”王騰問道。
“對，很顯然，他的演技不行，因為當我第一針刺下去的時候，他竟然在兩秒鍾之內沒有反應，然後才做出了痛苦的樣子。我想他沒有料到我會用針刺他。”陳羽說道，“所以我說要找一個科學家，不僅僅是要解讀他腦中的信息，還要檢查一下他的身體究竟是怎樣異於常人的。”
“你用針刺他的時候，為什麽不告訴我？”
“因為我怕你把他的手指剁了。”
“看起來他的身體本身就是個秘密。”王騰說道。
“是的，沒錯。”
“好吧，我再去問問他，給他最後一次機會。”王騰說道，“當然，如果他說謊，他會付出代價。”
“他會付出代價的。”陳羽說道。
王騰來到了陽台，羅成依舊被捆綁在陽台上，即便是一條被鐵鏈拴住的瘋狗，也比他要自由一些。此刻他臉上毫無表情，似乎無論將要麵對什麽，他都毫不懼怕了。
“這麽多天下來，你還是不肯說嗎？”王騰問道。
羅成雖然沒有表情，但依然有一種怒氣縈繞在他的眉宇之間，他低聲說道：“我已經把知道的都說了。”
王騰歎了口氣，說道：“如果我現在把你的手指一根根剁下來，你還是不肯說？”
“你喜歡巴赫的音樂嗎？”羅成突然問道。
王騰愣住了，問道：“你說這個幹什麽？”
“你了解巴赫的音樂嗎？”羅成再一次問道。
“知道一些，寫賦格曲的大師、路德派教徒，還有什麽？”王騰說道，“對不起，如果說到古典樂，我更喜歡貝多芬和瓦格納。”
“我也喜歡，貝多芬的**、瓦格納的磅礴、柴可夫斯基的深沉、莫紮特的靈動、肖邦的憂鬱，但隻有巴赫的音樂是幾近完美的，他是一個偉大的數學家，因為數學是最接近上帝的語言，而他能把數學轉化為音符，寫出一種能包容一切的音樂，每一個音符都是整體的一部分，換掉一個音符，整個結構就會坍塌。歌德對巴赫的評價最準確，我想你應該知道，他是最偉大的天才。”
“你幹嗎要說這個？”
“這幾天我的腦海裏全部都在回憶巴赫的音樂。精巧的結構，無法拆解，這是上帝的音樂。”羅成說道，“你能拆解嗎？”
王騰看著羅成有些神經質的表情，一時之間有些不知所措。這時陳羽走了進來，說道：“巴赫是天才音樂家，潛行者隻是一群殺人犯而已。”
羅成隻是冷笑了一聲。
“好吧，我想會有人能拆解的。”陳羽說道，“你們潛行者的事情，你不說也沒有關係，但有一些事情，我需要問你們，是關於兩個人的下落。”
“誰？”
“一個叫艾琳娜的德國女人和一個叫李耀傑的中國男人。”陳羽說道。
“能給我鬆綁嗎？”羅成問道，“我的胳膊嚴重缺血，再這樣下去就得截肢了。”
“也許你截肢之後，他們也會給你安一個幽靈手臂之類的東西。”王騰冷笑道。
陳羽見羅成插翅難飛，便解開了他身上的繩索，王騰手裏拿著槍，站在旁邊，以防萬一。羅成並沒有逃跑，而是站起身來，活動了一下筋骨，問道：“如果我告訴你們，我所受到的懲罰會減輕嗎？”
“我想有這個可能。”陳羽說道。
“我會去哪裏接受審判？”
“雖然宇宙之間還沒有引渡條款，不過我們會把你送回你殺人的地方。”陳羽說道。
“好吧，不過我記得在我殺人的那幾個宇宙中的我都已經死了，是這樣吧？”羅成問道。
“對，那時你還很小。”陳羽說道，“不過我也懶得計算兩個你之間的年齡差，隻是不確定原理而已。”
“說吧，不要再拖時間了。”王騰在一旁催促道。
“那我就告訴你們，李耀傑沒有死，不過我不知道他逃去了哪裏，但艾琳娜的確是死了，這件事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們。”
陳羽問道：“你肯定？”
“是的。不過她不是被我殺死的，而是被炸死的，我們內部都知道這件事。”羅成說道。
陳羽和王騰兩個人麵麵相覷，他們知道這個案子到這裏又卡住了，眼下他們也不知該如何繼續下去。王騰和陳羽又把羅成給鎖了起來，關在陽台上，隨後兩個人回到了客廳裏。
“我們得想辦法把他送到我們那裏。”陳羽說道，“但很顯然我們在這裏寸步難行。”
“你覺得他總是提起巴赫，這是什麽意思？是說他們的計劃就像巴赫的音樂一樣精巧嗎？”
“我想有這層意思，但也許還有別的意思。”陳羽說道。
“也許我們的調查過程也會是個完美的賦格曲。”王騰隨口說道。
“我懂了！提起巴赫，就必然會提到賦格曲，賦格曲當中會有間插段，間插段會引出曲子的主題。如果說我們抓住了羅成，成為整首賦格曲的一個間插段，那麽對於潛行者來說，引出的主題自然就是消滅我們，我想我們和羅成都麵臨著危險，所以我們應該盡早離開這裏。”陳羽說道，“但是現在我將我們調查潛行者的任務作為賦格曲，那麽眼前的這個間插段引出的主題自然就是潛行者的秘密，具體來說，就必須要把他送回我們那裏。”
“你說了這麽多，主要就是說我們繼續留在這裏會有危險。”王騰說道，“可是我們抓住羅成已經這麽多天了，也沒有遇到任何危險。這段時間羅成根本沒有機會向他的組織報信，我想他們還不知道這件事。”
“你還記得我剛才說的話嗎？你相信我，他們已經知道了。”陳羽說道。
“你怎麽能確定？僅僅憑借對巴赫音樂的了解？對賦格曲的了解？這未免也太荒唐了！”王騰說道，“也許那家夥提到巴赫，根本就是在迷惑我們。”
陳羽沒有回答。
王騰聳聳肩，說道：“好吧，我們離開，可是能去哪兒？這裏是EIPU3，是潛行者組織的地盤，這裏的國家一多半都是那幫渾蛋右派，我們出不去的，除非我們自己打通一個蟲洞。”
陳羽長歎了一口氣，說道：“潛行者應該會料到，即便是某個內部的人被抓了，也不會影響到他們整體的計劃……巴赫的音樂……”
“你覺得在我們之前來到這裏的探員，還有活著的嗎？”王騰說道。
“我找到你也是碰巧而已，陳教授當時告訴我，艾琳娜和李耀傑兩個人是非常優秀的，可是現在一個不知下落，一個被炸死了。”陳羽說道。
“我有個辦法。”王騰說道。
“什麽辦法？”
“在我們那裏發明蟲洞並把我派來的科學家叫趙參，在你們那裏，最先開發出這項技術，並把你送到這裏的人叫什麽？”王騰問道。
“是一組科學家，領頭的科學家叫陳哲。”陳羽說道。
“很好，我們找出在這裏的他們，我想他們應該會幫我們。”王騰說道。
“這是個糟糕的主意，因為不同平行宇宙裏的人是不同的，如果在這裏他們正好是潛行者的人怎麽辦？”陳羽問道，“你這個辦法太冒險了，不是誰都像一如大師那樣。”
“一如大師？”
“他是個和尚。”陳羽說道，“總之你這個辦法太冒險了。”
王騰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隨手丟在地上，焦躁地說道：“那你說我們還有什麽辦法？真見鬼！”
就在陳羽剛要開口說話之時，“砰”的一聲，大門被硬生生地撞開了，十個蒙麵人拿著槍衝了進來，將陳羽和王騰兩個人團團圍住。陳羽和王騰都被驚住了，這一切來得太突然。
“多謝你們提供的信息！我們現在就可以殺了你們，然後去你們的世界殺掉陳哲和趙參，這樣的話，我們就又能少了兩個對手。”其中一個蒙麵人說道。
另一個蒙麵人跑到陽台處，解開了羅成身上的繩索。原來這一切都是羅成設下的陷阱，陳羽和王騰此時才恍然大悟。
羅成走了出來，對著陳羽的腹部狠狠地打了一拳，說道：“你真的以為你利用斥力就能擺平我？無論我在什麽地方，他們都有能力獲取我所在的位置，至於其中的原理，你們死後去問閻王吧！”
陳羽感到腹部一陣劇痛，羅成的這一拳險些讓他暈厥過去，他不禁捂住了肚子，扶著牆才堪堪站立。周圍有十個人拿槍對著他們，這一次他們無路可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