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仙龍鄉

仙龍鄉是一個很偏僻、被大山包圍住的小山村，住戶並不多，都是彝族人，相傳是夜郎的後裔。彝族是中國第六大少數民族，主要聚居在中國西南部的雲南、四川、貴州三省。說起這個彝族，還跟我們的偉大領袖毛主席有關。因為彝族在古時候是叫“夷族”，其名源於漢史記載中的“西南夷”（西南少數民族的統稱）。在1956年破除舊社會的民族歧視時，彝族派代表進京會見毛主席，毛主席了解情況和聽取意見後給出建議，由於“夷族”有蠻夷之味，帶有貶義，於是將“夷”改為“彝”，意為房子（彑）下麵有“米”有“絲”、有吃有穿，象征興旺發達，故把“夷族”改為“彝族”。

一半情一半景，帶著探訪夜郎國的好奇心，再看著眼前彝族人的原始生活方式，一股帶著崇敬的親切感充斥著我的夜郎情懷，既熟悉又陌生。而與我的心情相反，其他人臉上冒出來的卻是一股新鮮感。特別是馬騮，他這種走南闖北的生意人雖然見多識廣，但看見這裏的民族風情，也不由感歎起來：“啊，這些彝族人的穿著實在奇特，雖然是有點奇怪，但從藝術角度來看，可比我們漢族的服飾要漂亮多了。就不知道那些彝族男人的發型叫什麽名字呢，為何都在腦門兒留綹頭發，看起來讓人覺得怪怪的。”

我對馬騮說：“這你就不知道了，他們這種穿著是烏蒙山區彝族獨有的，烏蒙山區是古代西南彝族文化的發祥地，仙龍鄉在過去由於山川險阻、交通閉塞，與外界交往很少，其服飾古樸、獨特，較完整地保留了彝族傳統風格，與東晉時期昭通霍氏墓壁上所繪彝族裝束一脈相承。而且他們這裏的男人還保留著古代遺風，在頭頂前腦門兒蓄一綹長發，象征男性的尊嚴，神聖不可侵犯，彝族俗稱‘天菩薩’。”

馬騮對我豎起大拇指說：“想不到你對這種偏門的知識都那麽了解，如果不了解你，還以為你也是彝族的人呢。還別說，鬥爺，你在頭頂腦門兒那裏搞個什麽‘天菩薩’的話，我看你跟他們也沒什麽區別啊，哈哈。”

我心裏暗暗吃驚，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了腦門兒，不管馬騮是有心還是無意，我感覺自己一走進這裏，好像一下子就可以融入他們的生活，完全沒有陌生之感。難道二叔公說的沒錯，我們金氏族人真的是彝族人，夜郎的後裔？我看看同樣姓金的九爺，他倒是也覺得這裏很親切，四處觀望打量，毫不認生，像是來探訪遠房親戚一樣。

我們一邊走，一邊向路人打聽族長的家在哪裏，很快，我們就找到仙龍鄉的族長。可能見我們是外地的遊客，他拄著拐杖出來相迎。我仔細打量一下這個老人，隻見他有八十多歲，穿著一身青藍色大襟長衫，下裝是一條黑色長褲，腰上還係著一條白布腰帶，跟彝族的其他男子的穿著沒什麽區別。老族長除了留有“天菩薩”外，下巴還蓄有斑白的胡須，個子雖然不高，長得也很和善，但言談舉止間卻非常有威勢。

寒暄幾句後，我便進入正題，對族長說：“老族長，你們這裏的黑洞天坑，是不是也有‘龍洞’這叫法？”

老族長頓了一下，隨後點點頭說：“有是有，可你們幾個是怎麽知道的？”

我笑笑說：“我們是從一些古書記載裏了解到的，想過來打聽一下。”

老族長繼續道：“哦，是這樣。這黑洞天坑至今也有幾千年曆史了，在古時候，曾經有一段時間叫作‘龍洞’，直到改革開放以後，為了破除迷信，這裏的天坑被國家命名為黑洞天坑，於是龍洞的叫法就逐漸少了。你們打聽這個是想幹嗎？”

我開門見山：“聽說這天坑自古以來，就有許多古怪之事發生，所以才想去探險一下。”

沒想到老族長一聽我說要去黑洞天坑探險，立即變了臉色，搖頭擺手連說幾個“去不得”，還說那裏是鬼仙之地，不是凡人去的地方。看見這個族長如此驚怕和受鬼神傳說影響，我一時之間也不知道怎麽繼續開口說話。

尷尬之際，隻見關靈對族長說：“老族長，其實我們去黑洞天坑，不是去冒險，而是有原因的。幾年前，不是有一支探險隊去過那裏探險遭遇不測了嗎？隊員裏麵就有我的親人，前段時間他托夢給我，說在那裏被困住了出不來，變成了孤魂野鬼，不能進入輪回之道，叫我前去解圍。你看，我連‘輪回鏡’都帶來了。”

說著，關靈真的從背包裏摸出一麵圓形的古銅鏡，我雖然不是什麽鑒寶專家，但也能感覺出那古銅鏡是一件很有曆史價值的寶物，估計關靈又是從她爺爺那裏偷來的。

老族長見關靈拿出“輪回鏡”，便伸手接過來仔細觀看，一邊看一邊嘖嘖稱讚：“這件東西估計有好長曆史呀，就不知道是哪個朝代的寶物，又是怎麽個用法……”

關靈歪了歪嘴角說：“這件寶物是秦朝時期的‘輪回鏡’，隻要找到了死者的葬身之處，便可念動咒語，用輪回鏡照其幽冥，送回輪回之道。”

老族長半信半疑的樣子：“你們幾個怎麽看都不像是道家之人啊，怎麽會使用道家之寶？”

關靈笑笑說：“老族長，不瞞您說，我叫關靈，我的爺爺就是江湖人稱‘穿山道人’的關穀山，我得以從他身上學到些皮毛功夫。不知您老聽說過‘穿山道人’沒有？”

老族長一聽，麵露驚喜之色，點點頭道：“聽說過，聽說過，因為老夫也略懂風水，所以對關道人是非常崇拜呀。想當年啊，‘穿山道人’這個名字可是威震五湖四海，後來不知為何突然退出江湖，銷聲匿跡，今天見到他的後人，真是三生有幸啊，他老人家身體無恙吧？”

關靈說：“謝謝老族長關心，他老人家身體好得很，天天練太極呢。這‘輪回鏡’也是他傳給我的，今天我們來這裏，就是受他老人家的旨意，幫天坑裏的亡魂進入輪回之道。”

老族長一邊聽一邊點頭，然後捋了捋了下巴的胡須道：“既然如此，那我加以阻攔，就變得有點不通情理了。不過，你們對此地不熟，恐怕難以尋到天坑。這樣吧，我叫我們這裏的人帶你們去一趟，你們覺得如何？”

聽到有當地人作向導，我們當然高興，當即就想出發，老族長連忙攔住道：“這天色已晚，夜間行路凶險莫測，何不在此住一宿，等天亮再出發？”

我看了看時間，已經是下午五點多了，在城市的話，時間還尚早，但在這裏，不知怎麽天色會黑得特別快。不到一陣，家家戶戶都開始炊煙嫋嫋，我們隻好等待明天再出發。

老族長吩咐家人給我們安排了兩間客房，關靈自己一間，我們三個大老爺們兒一間。馬騮趁著關靈走進房間後，便悄悄對我和九爺說：“喂，你們都瞧見那‘輪回鏡’了吧？那可是一件價值不菲的寶物啊。”

九爺壓低聲音說：“馬老弟你要知道，她隻是在騙那個老族長而已，她還說那東西是秦朝之物呢，看來也是騙人的吧。而且一個女子隨身攜帶如此貴重的東西，怎麽看都有點不尋常。”

我也跟著說：“那古銅鏡應該是件寶物，但就不知道是不是秦朝之物，我見她說謊如此了得，一時也不知哪句真哪句假。”

馬騮搖搖頭說：“不是不是，憑我多年的經驗，這東西確實是秦朝之物，我不會看錯的。我馬騮給你倆長長曆史知識吧。”馬騮清了清嗓子，接著說，“古銅鏡有很多種，雖然商代已經開始有銅鏡出現，但還是以秦朝銅鏡為最好，而且秦朝的銅鏡流傳到今天的，都是一些出土之物，傳世的沒幾個。因為在古代，銅鏡都是用來殉葬的，因為古人認為銅鏡可以照死者幽冥，令其進入輪回之道，早日投胎做人，因此古代的銅鏡大多都入土，也因為這樣，所以有些人把銅鏡稱為‘輪回鏡’。還別說，這樣的風氣一直被沿襲下來，直到清朝還有人效仿。古銅鏡的銅質非常好的，即使入土多年，挖出來的時候也不會失去其良美的質地，憑著她那把鏡子的質地和色澤，我敢肯定，關靈手上那塊古銅鏡，一定是秦朝之物。”

等馬騮拋完書包後，我對他說：“真的如你所說，那又怎樣？難道你想打她主意？”

馬騮連連擺擺手說：“別搞我，我隻是隨口說說而已，她是那個死老道的後人，我可不敢得罪。”

聽馬騮這樣的口氣，似乎裏麵大有故事。我剛想追問下去，就在這個時候，老族長的家人來叫我們出去吃飯，我隻好作罷。

趁著飯菜上來的時候，我忽然想起一些事，連忙問老族長：“老族長，您老人家有聽說過‘佛麵空心’這樣的地方名或者與之相關的事物嗎？”

老族長沉思了一陣，說：“你說的這個‘佛麵空心’沒有聽說過，不過我們這裏倒是流傳有‘佛麵赤竹’的傳說，自古就有佛祖割肉飼鷹、存血喂蛇的故事，這種竹子說的就是佛祖普度眾生，遇到蛇這種動物時，佛祖便以自身血液喂之，但蛇貪婪成性不斷索取，佛祖隻好將自身的血液保存到竹子中以供蛇來食用，此舉終將蛇感化，蛇也不再食用竹中的血液，時間一長這種竹子就被染成了赤色，也就是‘佛麵赤竹’的由來。相傳這種竹子子生長速度極慢，可千年不死，死後千年不倒，雖然生長條件要求極高，但生命力卻十分頑強。不過時至今日，也隻是傳說而已，至今還沒有人親眼看過。”

聽了老族長的一席話，我大為震驚。我的這本《藏龍訣》中第三部分靈物篇中就曾對此物輕描淡寫道：“佛麵朱竹，通人之靈，佛之品性，蘊華邪物。”我回頭一想，“佛麵空心”這不就是說的‘佛麵朱竹’嗎？

這麽說來“佛麵空心”的“佛麵”與竹有關係是極有可能的，那麽問題就落在了去哪尋找朱竹上了，找到這種竹，就離解開謎底不遠了。不過這都隻是我的猜測，至於是否真的如此還不得而知，索性還是不告訴馬騮他們為好。

我記得我曾經看過一本名叫《古夫於亭雜錄》的古書，裏麵有提到閩南及秦嶺淮河一帶有一種赤竹，色如丹砂，可以用來做禪杖，不過這種朱竹已經絕種。由於品種奇特，此竹對生長條件要求極為嚴苛，光照、濕度、氣溫以及周圍的環境都會影響到赤竹的生長，要想找到絕非易事。

不過，夜郎國就是一個崇拜竹的國家，視竹為圖騰，甚至有些地方把夜郎王叫作夜郎竹王。關於竹王的故事，最早見於古書《華陽國誌》，書中記載，在上古時候，有一女子浣於遁水（可能是今貴州西南部北盤江），看見有三節赤色巨竹漂流過來身邊，於是想把巨竹推開，但推開沒多久又漂回過來，如是者幾次，而且竹筒中還有嬰兒啼哭的聲音，女子覺得奇怪，於是將赤色巨竹拿回家裏剖開一看，裏麵竟然有一個男孩。後來，女子將男孩撫養成人，男孩長大後資性聰穎、武藝超群。有一天他出去遊玩，累了在一塊大石上休息，叫隨從做一些吃的，隨從說這地方無水。他立即抽出身上的佩劍去擊坐著那塊大石，奇跡出現了，一股水流竟然從石頭裏湧出來。由於男孩生長的地方有成片赤色竹林，而且他是在竹筒中被發現，所以便以竹為姓。再後來，他勢力強大，雄長一方，建立了夜郎國，自稱夜郎侯，所以夜郎王也叫作夜郎竹王。

夜郎的曆史文化，有著濃厚的宗教色彩，但並沒有過多去描述“赤竹”的生長位置。我想，既然老族長說黑洞天坑裏有“佛麵赤竹”，那就一定跟“佛麵空心”有關係。那麽，剩下來的“空心”就很容易解釋了，因為天坑在周圍的山群中就像是被挖空了心一樣，這正符合“空心”的定義。而且所謂空心者，竹也。這個“空心”的由來，用竹和天坑完全能對上號。

想到這裏，我心裏麵一陣興奮。吃完飯後，我們和老族長又講天說地、談古論今起來，其中老族長最為關心的還是關靈身上那麵“輪回鏡”，不斷向關靈討教。關靈這人嘴皮子功夫確實了得，天南地北亂吹一通，三兩句就能把老族長說得如學生聽教般頻頻點頭，信到十足……

第二天早上，我們剛吃完早餐，老族長就叫來了當地的一個人給我們作向導。我一看來人，心裏不禁打了個問號，心想老族長是不是老糊塗了，竟然找個小姑娘來帶我們去凶險莫測的天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