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昏昏沉沉睡了一天之後，尚珂去醫院換回方姐。半夜裏，陳珊妮過來陪尚珂。陳珊妮在醫院的一角找了張桌子，將電腦和文件一一擺開，她通宵加班，順便跟尚珂做伴。
尚珂想起早上自己對周馳遠的反擊，雖然痛快淋漓，但她語氣似乎過了頭。過後她憂心起來，不斷猜測周馳遠接下來會是什麽反應，她皺著眉，猶豫了一會兒後對陳珊妮說：“我今天好像說了不該說的話。”
“嗯？”陳珊妮專注地盯著電腦屏幕，手指在鍵盤上敲得飛快。
“我竟然對周馳遠發火了，我怎麽能對他發火呢？”自下午清醒後，尚珂在腦海裏反複回憶了她與周馳遠的對話。
“嗬，”陳珊妮笑起來，“比老板的脾氣還大，所以結果是？”
“結果……結果就是這份工作馬上就要over，我馬上又得重新找工作了。”尚珂歎了口氣。
“他炒你？”陳珊妮終於轉過頭來，得空看尚珂一眼。
“準確來說是我炒他。”尚珂將兩人的對話重複給陳珊妮聽。
明明尚珂說的是氣話，可周馳遠竟接下去了。所以眼下無論胖胖是否能治愈，尚珂都不可能繼續做這份工作了，若她仍賴著不走，那就是自己打自己的臉。
“那不正好嘛，給貓當鏟屎官又沒有什麽前途。”
“話是這樣說沒錯，可就這工作本身——養貓、喂貓、逗貓，技術難度為零，時間隨性自主，工資還高，還沒人管我，這樣的工作上哪兒去找第二個？”尚珂趴到桌子上，越想越後悔。
“喲，你沒日沒夜給貓治病，原來是操心你的工作呀。”陳珊妮打趣。
“誰忍心看著自己養了兩個月的貓就這麽得病呢？”待在玻璃箱裏麵的胖胖每一次翻身都牽動尚珂的心，她在心中默默祈禱，胖胖你快好起來吧。
“好啦，知道你心軟。不過你也別想這麽多，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你現在後悔也沒用。”
陳珊妮寫了一整夜的方案，尚珂倒在一旁睡得迷迷糊糊。夜裏胖胖上吐下瀉的情況稍有好轉，吐的次數也比之前少了。
第二天早晨，尚珂將陳珊妮送至醫院門口。陳珊妮打了車去公司，就在尚珂揉著惺忪的睡眼、打著哈欠送別陳珊妮時，她瞧見不遠處一輛黑色的車從路口拐進來。
她看著這車很熟悉，又仔細看了一眼，原來這車和周馳遠的車是同一型號。該不會真的是周馳遠的車吧？
“他怎麽會來呢？”尚珂打消了這個想法。
尚珂在治療室外站了一會兒，醫生剛給胖胖打了消炎的藥，它此刻正半眯著眼睛趴在桌上。尚珂去了醫院的洗手間，打開自己的洗漱包開始洗臉刷牙。
連續熬了好幾個晚上，尚珂的黑眼圈都快蔓延到臉頰上了。她拍了水和乳液，又抹了粉底遮蓋，等她從洗手間出來回到治療室的時候，方姐已經等在那裏了。
方姐手裏拎著滿滿兩大袋早餐，袋子上有萬香記的字樣。
“剛才在路口，我看見你站在路邊，你送誰呢？”方姐說著，將早餐從袋子裏一一拿出。
“我朋友，昨晚陪我來著。”尚珂答。
她幫著把早餐擺開，想著剛才方姐說自己也在路口，她突然就明白過來，那車真的就是周馳遠的。
“老板今天送你來的？”尚珂問。
“是的，老板今天正好順路。”
“哦。”尚珂心裏想著，這一定是順路，依周馳遠的性格，估計他將方姐放到醫院門口後自己就開車走了。
他說了不管胖胖的死活，他這麽狠心，才不會邁動他那金貴的大長腿，走進醫院裏來看胖胖一眼。
“你看，胖胖自己能吃飯了。”方姐指了指身後的玻璃。
尚珂跟著看過去，剛才還萎靡的胖胖此刻正咬著注射管，它用兩隻爪子扶住注射管，嘴裏用力吮吸著注射管裏的鮮奶。
“太好了，胖胖慢慢好起來了。”尚珂很開心。
“剛才胖胖見了老板，一下子就爬起來了，在裏頭直衝著老板叫喚。”方姐描述著，“你是沒看見，老板一來，胖胖真的好像恢複了不少。老板在外麵站著，它就在裏麵一直盯著他，醫生給它喂奶的時候，它也沒有掙紮沒有吐。你看它現在吃得多好。”
“老板進來了？”尚珂感到意外，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是啊。我原本想叫你來著，老板攔住了我，說他待一會兒就走。結果他前腳剛走，你就過來了。”
方姐把兩大袋早餐全都拿出來一一擺開了，又把每一個包裝盒揭開。每個盒裏都裝著不一樣的早餐，有豆漿、麵條、鴨血湯、牛肉餅、小籠包、水果沙拉和酸奶。
“怎麽這麽豐盛？兩個人吃得完嗎？”尚珂咽了咽口水。
“特地給你打包的，你一個女孩子熬夜太辛苦，需要補補。”方姐笑，然後把筷子塞到尚珂手裏，“都是給你吃的，我和老板在店裏吃過了。”
看著大大小小六七個打包盒，尚珂心裏默默閃過一串黑線：我又不是豬，吃得了這麽多嗎……
話是這麽說，但尚珂的胃遠比自己預想的更具包容性。不消一會兒，尚珂就解決掉了四隻湯汁飽滿、皮薄餡兒多的小籠包，她開始轉戰麵條。
這萬香記的早餐是B市出了名的，早餐種類極其豐富，上至北京的驢打滾下至柳州的螺螄粉，全國各地的美食都被收羅到了這裏。而且萬香記的各類早餐都是由專業師傅製作的，口感正宗，號稱全市最好吃的早餐。
尚珂滿足地將麵條吃下肚，又喝了鴨血湯，接著又吃了幾塊水果。她肚子已經飽了，但麵前的牛肉餅散發著致命的誘人味道。牛肉餅兩麵金黃，咬開來，裏麵的肉餡兒中夾著洋蔥，一下子就將她的口水給召喚出來了。
尚珂嘴裏慢慢嚼著牛肉餅，心裏卻一直在琢磨周馳遠今日的行為。他太不正常了，他順路送方姐來醫院這事兒，一點兒也不像他的作風。
難道他這是在主動示好？尚珂突然生出這樣一個想法。
“不不不，怎麽會呢？”尚珂否定。她尚珂算什麽，哪輪得著周老板向她示好？
不過令人欣慰的是，胖胖終於熬過了七天，而且狀態越來越好。尚珂照舊每日將胖胖的最新變化匯報給周馳遠，周馳遠還是沒有回複。
當胖胖終於不再腹瀉，並且食量一天天增加時，醫生宣布，胖胖戰勝了貓瘟熱，可以出院了！醫生開了藥，告訴尚珂用藥的注意事項，諸多囑咐之後，尚珂終於拎著胖胖出院了。
但沒過幾天，尚珂又發現胖胖出事了。
“它肚皮上、腳掌上出現了一片小紅丘疹和小水疤，我上網查了，是貓癬。”尚珂和方姐在客廳裏說話。
“貓癬？”
“嗯，不過情況還好，是初期。”尚珂說，“可能是胖胖剛得了貓瘟熱，抵抗力下降，所以感染了細菌。”
“趕緊去醫院，走，我和你一起。”方姐著急站起來。
“別，”尚珂攔住她，嘴朝二樓的方向努了努，“老板不是還在家嗎，你不得給他做午飯？”
“沒事兒，應該來得及。”方姐堅持。
尚珂跟著站起來，雙手將胖胖抱住，她對方姐搖了搖頭，拒絕道：“可別因為這個連累你，萬一老板沒吃上飯，責怪你甚至開除你怎麽辦？”
“哪有你說得這麽恐怖？”方姐覺得她想太多，接著方姐看見周馳遠從書房裏走出來。
“就是這麽恐怖！他不說話的時候看起來好嚇人，好像大家都得罪了他一樣。而且他說話的時候更恐怖，一點兒表情都沒有，我就沒見他笑過！但是呢，我可以想象他生氣的樣子，一定十分尤其特別恐怖，堪稱十級大地震！”
“哈哈，你也太誇張了。”方姐被逗笑了，她不動聲色地看了眼越走越近的周馳遠，想看看周馳遠是否滿意尚珂對他的評價。
“反正我還是跟老板保持距離為好，不然瘮得慌。”尚珂露出一副“難以忍受”的表情。
尚珂一轉身，就看到了周馳遠。“冤家路窄。”尚珂腦海裏蹦出這幾個字。她看著周馳遠，周馳遠也看著她，然後忽地一下，尚珂臉開始發燙。
欸，周馳遠是什麽時候飄來的？剛才的話，周馳遠又聽到了多少？她怎麽老是被抓現行！看來她就不該在背後議論周馳遠。
“嗯？”周馳遠的目光在尚珂、方姐、胖胖之間來回移動。
“尚珂說，胖胖得貓癬了。”方姐先開口。
“貓癬？”周馳遠的目光落在胖胖身上，接著又抬起來看尚珂，“走吧，我送你去醫院。”
尚珂簡直有苦說不出，她剛才還跟方姐說，自己跟周馳遠待在一起會瘮得慌，現在可好，她還要和周馳遠“二人獨處”。她一百個不願意，但也隻能默默跟在周馳遠後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