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殺手申鹿

“不對,你的認識不夠深。參是什麽——是人命。”瘦小男人說,“參是大自然饋贈給人的無上寶物,是藥也不是藥,它根本不需要任何炮製,隻保持原生狀態就好,指甲蓋大的一小片,就能讓回光返照的人從**蹦起來。嗬嗬,世人愚昧啊,這種真理沒有幾個人聽得懂,才會出現了於家這種背信棄義之徒,隻重黃金,不重人命,可悲,可悲……”

此刻,在林風眼中,瘦小男人不再猥瑣可笑,而是變得深具智慧,仿佛大儒坐在高台上講經一般,每說一段話,都能讓自己有醍醐灌頂之感。

不知不覺中,林風的腰向著對方彎下去,神態越來越恭敬。

“參是什麽”的問題,林風不是第一次聽到。

在他剛剛懂事時,父親就曾帶著他參觀地下藥庫,麵對那些人參,提出了這個問題。

當時,林風隻知道“參可以吃”,卻無法完全理解“吊命”或者“理氣”的中醫真理。

“參是什麽”——這是一個中醫領域、中藥世界裏的天問,沒人能徹底說清楚。

如今,從瘦小男人口中,林風敏感地意識到,要想弄懂“參是什麽”的問題,就必須先明白“什麽是參”。

換句話說,世人眼中的“參”並非瘦小男人說的“參”,兩者隔著幾百個太平洋的超遠距離。

世人、庸醫接觸到的參,隻是草根或者人參的根須,其藥效到底如何,根本沒有衡量標準。相反,瘦小男人說的“參”,則是自遠古至今,神農氏界定過的“參”,那才是真正的能夠使人起死回生的寶物。

“於家的事情一定要解決——”林風深吸了一口氣,“如果雪嶺能夠放過於家,這場危機就結束了。”

“不可能,這不是你能調解的事,死了這條心吧。”瘦小男人搖頭。

“那樣,隻能火拚了。我可以提前透露給你,等謙叔來了,你隻有死路一條。我猜,於家人最簡單的解決思路就是‘人死事了’。”林風說。

他不想刻意隱瞞什麽,隻說事實。

“殺人解決不了問題,你們根本沒弄明白,隻有交出參娃,這件事才算結束,否則殺了我申鹿,殺了九姑和申河,後麵會有更多雪嶺人趕來本城,更多人被拖下水——林醫生,你願意看到這種混亂局麵嗎?”瘦小男人問。

現在,林風明白了,大辮子女人名叫申關氏,也被稱為申九姑。被雷炮挾持的女人叫申河,麵前這瘦小男人叫申鹿。

“在碼頭,你給那人帶路,後來呢?”林風問。

申鹿冷笑:“他是於家高價請來的幫手,已經徹底消失了,就像死在巷子裏的那兩人一樣。南洋奇術師清閑太久,靜極思動,所以一接到‘南洋英雄帖’就蠢蠢欲動,根本不想想要對付的是誰。我說過,不交出參娃,大家就都有大麻煩了。”

“於家三代單傳,到了這一代,要那孩子,就等於是要他們的命。”林風說。

“有人在毒誓中說的話——不交參娃,就交出於家整個家族的命。這就是結局,誰都改變不了。”申鹿說。

“我不是謙叔,不想殺人,他也不是我,做任何事,一向都不留後患。所以,你如果繼續堅持己見,我也救不了你。”林風說。

“隻要不死,我就實踐自己的諾言,送你真正的好參。”申鹿說。

林風看得出,對方說的是真話。

他不禁有些困惑,於家與雪嶺之間的善惡之分似乎沒有那麽明顯了。對方上門討債,隻是因為“於家欠債”,而不是無中生有。如果欠債者不還債,反而請了無數江湖朋友過來,一起抗擊討債者。這種做法,孰對孰錯?

“你走吧。”申鹿閉上了眼睛。

林風跺了跺已經凍僵的雙腳,緩步向外走。

“記住,年輕人,不要聽信別人的誤導,走自己的路,做自己真正認為正確的事。”申鹿在他身後叫起來。

恍惚之間,林風無法分清自己奮力幫助於樹到底是對是錯。

於樹開門,搶上來攙扶林風。

“待了那麽久,真怕你凍壞了。”於樹說。

林風低頭,把頭發上的霜花拂下來。

“謙叔已經在路上。”於樹又說。

“得手了?已經抓了那個叫申河的女人?”林風問。

於樹搖頭:“沒有,是……謙叔的家人出了事。誰都沒想到,雪嶺的人會把矛頭指向謙叔家裏人。現在,警察已經趕過去處理了。”

林風看看屏幕,申鹿仍然在打坐,外麵發生的事,跟他毫不相幹。

“敵人一直在聲東擊西——”林風突然明白。

申河引著所有人去了海邊集裝箱碼頭,申鹿襲擊診所,把林風和於樹絆住,申九姑則趁機出擊,任意搏殺,在於家的要害處動手。

“傷亡如何?”林風問。

“除了謙叔,家裏全都重傷……”於樹說到一半,林風已經明白。

“謙叔不回家,到這邊來?”他問。

於樹點頭,向屏幕指了指:“謙叔一來,這家夥就要完了。”

林風當然不希望看到謙叔在暴怒之下殺了申鹿,將矛盾再次擴大,直至無法收拾。

“誰能勸止謙叔?”他問。

“我父親能,謙叔最聽父親的,但現在,謙叔全家都沒了,如果殘虐敵方一人能夠泄憤,相信我父親在場的話,也會應允。林風,別管了,就留給謙叔處理吧。”於樹說。

“不能殺他,能不殺就不殺,殺了人就無法挽回,積怨太深,大家就都回不了頭了。於樹,你想想,我們現在做任何事,都可能影響孩子未來的命運,所以隻能息事寧人、大事化小,絕對不能火上澆油了。”林風說。

於樹猶豫了一下,取出手機來:“我給父親打電話,請他到場,把謙叔的火氣暫時壓下去。”

半小時之內,於向南和謙叔的車幾乎同時抵達了冷庫。

謙叔走進來的時候,雙眼已經變成了血紅色,手裏拎著一把短柄彎刀,步子大得驚人。

到了冷凍室門口,他親手開門。

林風上前阻攔,隨即被謙叔一把推開。

“走開,誰攔著我,我就跟誰拚命。”謙叔指著林風的鼻尖說。

“謙叔,他沒碰你的家人,放過他,再找真凶,行不行?”林風努力解釋,想為申鹿開脫。

“我家人遭到重創,如果不為他們報仇,我還有什麽臉麵活著?林風,你走開,有什麽話,都等我砍完人出來再說。”謙叔的手向前伸,幾乎碰到林風的鼻尖。

“謙叔,我不能讓你進去。”林風背靠鐵門,力阻謙叔。

“好了,別鬧了,警察已經過去,要想追查真凶,都得按部就班地來。阿謙,回去,冷靜冷靜,明天早晨醒來再說。”於向南及時地趕到,從背後叫住謙叔。

林風鬆了口氣,謙叔盛怒之下,不一定做出什麽事來。這種關鍵時刻,誰沉得住氣,誰就能堅持到最後。

“出現這種事,是誰也不想看到的。”於向南說。

謙叔低下了頭,揮手扔刀,雙手捂住臉,肩膀顫抖,無聲地哭泣。

任何事情,一旦牽扯到家人,就會變得毫無原則。即使是謙叔那樣的江湖高手,也會亂了方寸。

林風覺得很無奈,想安慰兩句,但卻找不到任何合適的詞句。

“回去吧,先回家看看,警察都在那裏。把這件事交給警察,完全獨立出去,跟我們現在做的事無關。”於向南說。

“敵人已經逼到門口了,我們再不反擊,於家就完了。”於樹說。

“不要急,還沒到最後關頭,不要輕言失敗。”於向南皺著眉說。

他比於樹更冷靜,讓林風刮目相看。

“裏麵的人怎麽樣?我進去看看。”於向南問。

“他叫申鹿,是申九姑的跟班。剛剛我們聊了一陣,沒有什麽特別線索。雪嶺來的人,要的隻是參娃。”林風回答。

“不可能,在這件事上,於家永遠不可能退步。”於向南說。

這就是矛盾的焦點,也是問題之所在。雙方在金錢、權勢上都可以後退,都可以商量,但唯獨是在參娃這件事上,任何一方都是寸步不讓。也就是說,在針鋒相對的情況下,最後隻能憑借實力和殺戮,一舉解決問題。

這才是林楓最擔心的,因為任何事一旦打成了死結,就隻能依靠利刃來解決。

“開門吧。”於向南說。

林風默默地開門,請於向南進去。

他知道,於向南的身體狀況一直不好。在極寒的環境下,也許會受凍生病。

“於伯伯,我陪您進去。”林風說。

於向南搖頭:“不用,你在外麵照顧大家,安撫大家的情緒,千萬不要衝動。另外,告訴大家,任何時候都不能報警。”

林風點點頭,讓開一步,於向南就走進了冷凍室。

於樹攙著謙叔,走到旁邊去坐。兩個工人端來了熱水,放在一邊。

情況變得如此混亂,林風也找不到機會,問問海邊集裝箱碼頭的事。不過看此情形,碼頭那邊並沒有得手。

屏幕上,於向南走到了申鹿的麵前,倒背著雙手。並沒有急於開口。

“父親想問他什麽?還有什麽好問的?這個人是跟班,又不是正頭香主,不如直接處理了,把精力轉向別處。”於樹低聲嘟囔。

這當然是一句非常短視的話,申鹿雖然不是首腦人物,但是,他被關在這裏,申九姑不會坐視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