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城西冷庫

“吃我兩顆子彈,看你還能不能恢複?”於樹再次舉槍。

看樣子,如果沒有林風攔著,他早就扣下扳機數次了。

“我們隻要那嬰兒,不管有多少人阻攔,都沒用的。不信,我們就走著瞧。”瘦小男人站起來。

於樹憤怒到極點,推開林風,右手拇指連續扣下扳機。

槍響三聲,但瘦小男人鬼魅一樣連續閃避,瞬間躲過了子彈,已經滑到門口。

“林風,宰了他,宰了他——”於樹已經失去了理智,隻想殺人泄憤。

林風按了桌子下的電鈕,門口嘩地落下一道鐵柵,封住了玻璃門。

除了那道門,診所內所有窗戶外都裝著拇指粗的防盜網,根本逃不出去。

“真的要跟雪嶺為敵嗎?”瘦小男人回頭,盯住林風。

“為了孩子,我沒有選擇。”林風再次握刀,跟於樹一起逼向對方。

他說的是實話,對方要帶走於樹的孩子,他絕對不能袖手旁觀。那孩子是於家的血脈,比於家任何一個人都重要。

於樹雙手舉槍,一直到了瘦小男人麵前,槍口頂住了對方的胸膛。

“於樹,別開槍,殺人沒用,我們的目的是解決問題。”林風冷靜地勸告。

“我把你帶回別墅去,在謙叔那裏,你保證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有什麽說什麽。”於樹麵目猙獰,大聲冷笑。

為了保護家人,他已經維持不了好青年的形象,由受害者變成了施暴者。

林風取出封口綁帶,將瘦小男人的雙腕捋到背後去,連紮了三道。

“跟我一起回別墅吧。”於樹說。

“好,馬上走,先把他交給謙叔,審訊完了,再交給警察。”林風說。

槍響之後,警察很快就到,他們必須趕緊離開。

兩人推著瘦小男人出了診所,上了於樹的車子,迅速離開木瓜浦道。不遠處,警笛長鳴,警燈亂閃,警車已經向診所這邊撲來。

林風知道謙叔還在海邊集裝箱碼頭,便提前打了個電話過去。

“抓了雪嶺來的人?很好,不要回別墅,去下麵的地址——別墅北麵,城西冷庫五號門,就說是謙叔叫你們過去的,找個零下三十度的低溫庫,先把他扔進去待兩個小時再說。”謙叔說。

林風開了手機的免提,於樹、瘦小男人都聽到了謙叔的話。

“謙叔,明白。”林風回應。

“謙叔,我們等你回來。”於樹也說。

掛斷電話後,林風稍稍鬆了口氣。集裝箱碼頭那邊形勢未明,抓了瘦小男人,也算是為謙叔減輕一些壓力。

“跟雪嶺作對,你會後悔的。”瘦小男人不理會於樹,隻是向著林風說話。

林風搖頭:“隻要能保住於家的孩子,我什麽都敢做。”

他雖然沒有結婚生子,但一直堅信,孩子是未來的希望,保住了孩子,就保住了於家的血脈。

車子到了冷庫五號門,林風報了謙叔的名字,裏麵兩個穿著黃色馬甲的工人馬上開門,讓於樹將車子開進去。

工人打開一扇鐵門,一陣冰冷的白霧撲麵而來。

“扔到裏麵吧,不用兩個小時,半個小時就能凍個半死。”工人笑著說。

林風和於樹架著瘦小男人,扔進了冰庫,然後關上鐵門。

鐵門旁邊就有監視器,裏麵的情況看得清清楚楚。

瘦小男人並沒有絕望恐慌,也沒有衝過來砸門,而是找了個角落,默默地盤膝打坐。

“還裝模作樣的?看著吧,半小時就熬不住了,得砸門求饒,哭著喊著要出來。”工人笑起來。

於樹拿出錢包,抽出兩張鈔票,分給兩個工人。

工人很殷勤,搬來兩把椅子,還有一箱啤酒,然後就悄悄退下去。

“坐吧,等謙叔。”於樹悶著頭坐下。

“打起精神來,人已經抓了,別墅那邊的危險減輕了三分之一。知道嗎?你在診所門口喝酒的時候,謙叔在海邊集裝箱碼頭埋伏,準備捕捉醫院裏留字的女人。算上她,危險減輕三分之二,隻剩那個大辮子女人。事情正在轉變,你自己得打起精神來。”林風說。

他了解於樹的脾氣,擅長打勝仗,不擅長打敗仗。士氣一旦受挫,就會很長時間提振不起來。

“沒想到會惹上這種爛事,本來跟寶鵑商量好,孩子出世之前,先去法國南部的薰衣草莊院、葡萄酒莊院待幾個月,徹底放鬆,化解她的孕期焦慮。現在倒好,不但沒放鬆,又加上這麽大的壓力,她肯定承受不住——”於樹抱著頭,語氣十分沮喪。

林風在於樹肩上拍了拍:“告訴你吧,寶鵑比你更抗壓。現在,如果你不給她壓力,她就一定能挺過去。咱們是男人,遇到困難,背後咬牙扛著,人前笑著應對,千萬別把壓力扔給女人。”

“我是於家獨子,我壓力更大,如果這孩子有事——”

林風重重地一拍,截斷於樹的話:“孩子不會有事,一定不會。這麽多大人出馬,如果連一個孩子都保護不了,那也沒臉活著了。你說呢?”

於樹的話讓他胸中怒氣勃發,孩子需要大人保護,這也是大人的職責所在。正如他說的,假如數十個大人保護不了一個孩子,任由雪嶺來客欺壓踐踏,那麽這些大人還有什麽臉麵活著呢?

他盯著屏幕,在極度寒冷的情況下,瘦小男人的頭發上很快就結了一層霜花,白茫茫的,如同戴了一頂白帽子。

雪嶺冬天極寒,那裏的人不懼嚴寒,比南方人耐凍。可是,冰庫內的溫度低至攝氏零下三十度,隻要是人,都撐不了太久的。

“林風,告訴我,於家能撐過這場災難嗎?”於樹仍舊抱著頭,語氣沮喪,毫無鬥誌。

“能,一定能。”林風回答。

此時此刻,他很希望身邊坐著的是金若蘭,而不是於樹。

與金若蘭在一起,他感受到的都是滿滿的正能量,逢山開道,遇水搭橋,一往無前,毫無畏懼。那樣的女孩子才是他生命中最需要的,仿佛傲霜而開的梅花,於白茫茫肅殺大地上灑灑脫脫地獨自開放,既美且豔,既可欣賞,又可攜遊。

“我生命裏的另一半終於出現了——”他不禁暗自感歎,嘴角抑製不住地上翹,露出微笑。

“林風,幫幫我,如果我泄氣沮喪,就幫我使勁打氣,讓我能撐起來、挺過去。”於樹慢慢地直起身子,放下了雙手。

“保護孩子是父母的責任,逃避不了,推卸不掉。最壞的最壞,跟敵人同歸於盡,也得保住孩子。”林風決絕地說。

中國人與外國人不同,父母與子女之間的關係深入骨髓,子女小時候受到父母的羽翼嗬護,長大以後,不管是到了三十歲、四十歲、五十歲,隻要父母健在,在他們眼中,孩子就永遠是孩子。任何時候,為了保護孩子,他們都不惜性命一搏。

“好,我懂了。”於樹點頭。

半小時很快過去,兩個工人走回來,盯著屏幕看。

“這家夥,還挺抗凍。”兩個人笑著低語。

“兩個小時,凍死沒關係。”於樹大聲說。

“是是,於大少,剛剛謙叔也來過電話了,跟您說的一樣。這是於家的地盤,我們是謙叔的人,一切都聽他的、聽您的。”兩個工人點頭哈腰地說。

又過了半個小時,瘦小男人仍然保持打坐姿勢,一動不動。

林風擔心出了意外,一個人開門進去,然後讓於樹從外麵關上鐵門。

室內很冷,他一進去,嘴裏嗬出的氣息就變成了一團團白霧。

他走到瘦小男人麵前,無聲地蹲下。

瘦小男人睜開眼,目光裏沒有虛弱萎靡,反而變得精光熠熠,似乎比在診所裏的時候更精神了。

“有沒有要說的?”林風問。

“我勸你,好好做你的醫生,不要跟雪嶺為敵。你是中醫,我尊重你,給你麵子,可等到九姑和申河來了,她們可沒有我這麽好心。”瘦小男人說。

“不能放過於家嗎?”林風問。

“這不是放過不放過的事,有人發下毒誓,就一定得做到。無規矩不成方圓,江湖規矩,一言九鼎,做不到就要拿命來填,是不是?這是江湖上的事,好好做你的醫生,別管了。當然,你一個人也管不了,螳臂當車,最後真會被戰車碾成爛泥,對吧?”瘦小男人微笑起來。

看得出,他說的是真心話。

“謝謝忠告,但我沒辦法,於家的事就是我的事,無論能不能行,總得試一試。”林風說。

瘦小男人咧開嘴笑:“你真是太傻了,我都說得這麽明白了,你還執迷不悟。你這樣頭腦一根筋的人,恐怕做中醫都做不好,早晚庸醫害人,嗬嗬嗬嗬……”

林風在瘦小男人對麵盤膝打坐,雙掌按在膝蓋上。

“如果你肯退出,我就送你一些東西,比金條更貴重,怎麽樣?”瘦小男人問。

“是什麽?”林風反問。

“參,真參,好參,吃一片就能延年益壽的好東西。你是中醫,隻要有了這種東西,大江南北,太行東西,任何中國人會患上的病症,隻需要一片含服,就能挺過三個月去。有了它,別說是金條了,你就是想要天上的月亮星星,也有人替你摘去。”瘦小男人壓低聲音說。

“無功受祿,寢食不安。你給我這種好東西的代價呢?不會像於家那樣,也得造個‘參娃’給你吧?”林風問。

他從來不貪,即便對方說得天花亂墜,也不會迷失本性。

“不要你付出任何代價,隻不過,我從雪嶺過來,看到很多庸醫害人,拿著草根當人參,說得頭頭是道,沒有一點療效。再這樣下去,世界上就再沒有人對‘參’心懷敬意了。林醫生,‘參’是什麽?你能用一句話告訴我嗎?”瘦小男人接著問。

“參是吊命良藥。”林風回答。

這正是林家曆代的共識,天下能夠入藥的植物雖多,可林家始終把“參”當作藥中之王,在地下藥庫裏存著幾百根年齡、形製俱佳的好參,以備將來不時之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