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飆殺機
刑事偵查卷宗
正卷)
案件名稱:狂飆命案
案件編號:A54193423020120604
犯罪嫌疑人姓名:XXX
立案時間:2012.6.4
結案時間:無
立卷單位:青陽市公安局
1
陽旭看看牆上的掛鍾,已是晚上9點,知道郭大妮已經下了晚自習,很快就要到家,忙把課本從書包裏拿出來,工工整整擺在桌子上。
郭大妮的妹妹郭小妮朝他扮個鬼臉,跑到裏麵房間看電視去了。
郭大妮的爸爸郭德茂正挽著袖子在陽台上幫鄰居修理洗衣機,回頭看看他一本正經地坐在那裏等他的小老師,不禁暗暗好笑。
今年15歲的陽旭,是一名初中三年級學生。他父親去世得早,是母親一手將他帶大。
他們家原本也住在這幢筒子樓裏,跟郭大妮家是鄰居。
幾年前陽旭的媽媽下崗後開了一家服裝店,生意還不錯,掙了些錢,就在一街之隔的吉祥苑買了一套房子,搬出了筒子樓。
郭德茂是電鍍廠的一名老職工,妻子早年因車禍去世,三個女兒都是他一個人含辛茹苦拉扯大的。大女兒郭燕妮為了減輕父親的負擔,高中一畢業就參加了工作。二女兒郭大妮在市一中念高一,三女兒郭小妮跟陽旭同校,念初二。
陽旭跟郭家三姐妹從小玩到大,兩家人關係十分親近,尤其是郭小妮,把他當親哥哥似的,整天纏著他玩。
從這學期開始,為了減輕學生學習負擔,全市初中和小學取消了晚自習。
陽旭的媽媽擔心兒子的成績會因此而下降,便請成績優異的郭大妮每天晚自習回家後花一個小時幫他補習功課,報酬是郭大妮每個月可以去她店裏挑一件自己喜歡的衣服。
一向愛玩的陽旭這次之所以會異常聽話,每天晚上按時到郭大妮家裏來補習功課,是因為他心裏藏著一個小九九。
比他大一歲的郭大妮,長著一張白淨秀氣的鵝蛋臉,兩隻銀杏般的眼睛黑白分明,穿著淡藍色的校服,顯得既樸素文靜,又青春漂亮。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陽旭就暗暗喜歡上了這位大妮姐姐。
現在有機會每天晚上跟她一起呆上一個小時,他自然求之不得。
再說如果她幫助他提高學習成績,他考進一中,和她成了校友,那不就天天可以見到她了嗎?
市一中已經從繁華的市中心搬遷到了新城區,陽旭早就算好了,郭大妮每天騎自行車從學校回到家,大概需要15分鍾時間。
可是今天晚上,他一直等到9點半,仍然不見郭大妮回家,心裏就有些奇怪。
郭德茂搓著手說:“小旭,今晚大妮可能有什麽事在學校耽擱了,要不你先回去,明天再來吧。”
陽旭搖頭說:“沒事的,郭伯伯,我再等等。”
又等了半個小時,連在酒樓上晚班的大姐郭燕妮都下班回家了,老二郭大妮仍然不見影子。
郭德茂打電話到學校問班主任,班主任說學校晚上9點準時下晚自習,全班同學都走了呀。
郭德茂這才覺得有些不對勁,大妮這孩子十分懂事,如果臨時有事不能按時回家,一定會事先給家裏打電話的。
又耐著性子等了一會,仍然不見女兒回來,他再也坐不住了,起身說:“不行,我得去路上看看。”
陽旭說:“郭伯伯,我也跟你去。”
郭德茂走下樓,從樓梯間推出摩托車,搭上陽旭,緩緩往學校開去。
一邊開車,一邊在路上張望,生怕錯過了女兒騎車回家的身影。
他們住在舊城區,一條剛剛修建的水泥公路連接著新城區和舊城區。
新城區的建設還未完成,無人居住,所以這條公路除了平日裏上學的學生,很少有其他人行走。
郭德茂開著摩托車,沿著公路一直尋到學校,也沒有看見女兒的身影。
他又進入學校看過,確認女兒已經離校,隻好又開著摩托車往回走。
剛走不遠,就聽得身後傳來一陣刺耳的轟鳴聲,兩人嚇了一跳,正要回頭,就看見十餘輛摩托車跑車從身邊風馳電掣而過,一眨眼工夫,就跑得沒影了。
郭德茂皺皺眉頭,把自己的車開得更慢,一邊在路上尋找,一邊尋思著女兒會不會去要好的同學家玩了?
正想著,坐在後座上的陽旭忽然叫起來:“郭伯伯,快看那裏!”
郭德茂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隻見路基下的草叢中倒著一輛紅色的女式自行車,可不正是女兒的單車?
他急忙停下摩托車,跳下路基扒開草叢一看,隻見自行車下麵壓著一位穿藍色校服的少女,鮮血染紅了一片草地,正是郭大妮。
郭德茂幾乎驚呆了,叫了兩聲女兒的名字,毫無反應,急忙抱起女兒往醫院跑去。
陽旭早已用郭德茂的手機撥打了120。
醫院的急救車在路上接到郭大妮,一名醫生用手電筒照照她的眼睛,檢查一下,搖搖頭說:“已經沒救了!”
郭德茂頓時眼前一黑,一頭栽倒在地。
2
路燈下的新城區公路,顯得空****的。
夜裏9點10分的時候,靜謐的公路上忽然熱鬧起來,一群身著藍色校服、剛剛上完晚自習的高中生踩著自行車,有說有笑地從路燈下經過。
不知是因為什麽事情耽擱了,郭大妮一個人遠遠地落在了最後麵。
她正要加速追趕前麵的同學,忽然間,一束束強烈的摩托車燈光從後麵直射過來。
郭大妮略顯慌張,急忙偏轉自行車龍頭,想要靠邊騎行。
就在這時,後麵的摩托車隊伍已像閃電般疾馳而至。衝在最前麵的一輛摩托車,因為車速太快,避讓不及,竟然直直地撞上了郭大妮。
就像電影中的特技鏡頭,郭大妮連人帶車被撞飛十幾米遠,重重摔在路基下。
肇事摩托車並未停留,反而加大油門,狂飆而去……
一個星期後,當郭德茂在交警大隊看完這段女兒出事時的監控錄像時,忍不住再次淚如雨下。
他讓交警把監控畫麵放大,看到撞向女兒的,是一輛最新款日本進口的大排量川崎ZX-10R摩托車,跨在摩托車上的騎手身穿藍白色賽車服,戴著黃色頭盔黑色手套,包裹得嚴嚴實實,根本看不清相貌。
郭德茂問:“你們查到這個肇事司機了嗎?”
交警說:“我們已經通過監控設備查到了這個家夥。他叫王學富,這個月剛剛年滿16歲,輟學在家,經常糾集一幫不良少年,在新城區公路上飆車比賽,前段時間撞傷了一個老人,想不到這次……”
郭德茂咬牙罵道:“這個畜生,他撞倒我女兒,如果當時停車,及時把她送去醫院搶救,我女兒也不至於……你們一定要把他抓起來,要他坐牢,不,要他為我女兒抵命……”
交警安慰他說:“你放心,他屬無證駕駛,交通肇事致人死亡,而且情節嚴重,我們一定從嚴處理。您先回去,有什麽消息我們會及時通知你的。”
郭德茂默默地點點頭,歎口氣,離開了交警大隊。
他回到家,正要掏出鑰匙開門,忽然發現昏暗的樓道裏站著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男人,身形矮胖,西裝革履,很有派頭。看相貌,似乎有點眼熟。
胖男人問他:“你就是郭德茂?”
郭德茂疑惑地點點頭,說:“我就是。請問您是……?”
胖男人說:“我叫王三億。”
郭德茂不由大吃一驚,王三億這個名字,在這個城市裏可是無人不知呀。
他旗下的“三億房產”,是市裏數一數二的房地產開發公司,他的身家財產,已遠超“三億”。難怪覺得有點眼熟,原來是經常看見他在電視本地新聞裏露麵。
郭德茂搓著手問:“王老板,您找我有事嗎?”
王三億說:“你先開門,咱們進屋再說。”
郭德茂急忙開門,把他讓進屋。
王三億坐下後,翹著二郎腿一麵打量著屋裏的陳設一邊說:“老郭呀,一家人住這房子,有點舊,也有點擠呀。”
郭德茂皺皺眉頭說:“王老板找我到底有何貴幹,請直說。”
王三億沒有說話,打開皮包掏出一個牛皮信封,從桌子上緩緩推到他麵前說:“這個,你點一下數。”
郭德茂一頭霧水,拿起信封一看,裏麵竟然裝著十疊用橡皮筋紮好的百元大鈔,加在一起估計少說也有十來萬。
他不由一愣:“王老板這是……”
王三億說:“我是王學富的爸爸,我兒子撞死了你女兒,這是咱們私了的款子。還有,你這房子早該換了,我正在開發的幾個小區,你可以隨便選一套房子。”
“原來那個畜生,就是你兒子!”
郭德茂終於明白這位王老板的來意,“呼”地站起身,把錢丟到他臉上,喘著粗氣道,“誰要你的臭錢?我女兒的命,是錢能買回來的嗎?自古殺人償命,我要你兒子坐牢,要他為我女兒抵命。你回去叫你兒子洗幹淨屁股等著坐牢吧!”
王三億臉色一變,一邊撿著掉到地上的錢,一邊咬牙道:“郭德茂,你可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郭德茂兩眼通紅,瞪著他道:“老子敬酒罰酒都不吃,不把你兒子送進監獄絕不罷休!”
“好,咱們走著瞧!”王三億拍拍屁股,灰溜溜地走了。
幾天後,交警大隊給郭德茂打來電話,說交通事故認定書已經下來了,叫他去看看。
郭德茂急忙騎著摩托車趕到交警大隊。交警說:“你女兒的這起交通事故,我們已經調查清楚,王學富雖然無證駕駛機動車肇事致人死亡,但由於其未滿16周歲,所以不用負刑事責任,不過你可以向其監護人,也就是他的父母親提起民事賠償訴訟。”
郭德茂一呆,說:“怎麽會這樣?你們不是說那小子已經年滿16周歲了嗎?《刑法》規定,已年滿16周歲的人犯罪,應當負刑事責任。現在怎麽又說他不滿16周歲了?”
交警也有些無奈,說:“上次我們看了他的身份證,確實是在這個月,也就是5月1號,已經年滿16周歲。可是他父親說,身份證上登記的是他的農曆生日,如果換算成公曆,他的生日應是公曆6月12號,他交通肇事的那天是公曆5月12號,距離他真正的16歲生日還有整整一個月。他父親已經拿著他的出生證明和戶口簿到派出所更改了出生日期,所以現在看來,他其實還沒有滿16周歲。”
“犯了罪就去派出所把年齡改小,逃避刑責,這世上還有公道嗎?”
郭德茂蹲在地上,憤怒地扯著自己的頭發,“就算他真的沒滿16歲,那又怎麽樣?這樣的人滓,根本不值得法律對他仁慈。他是害死我女兒的凶手,我一定要他為我女兒抵命!”年輕的交警也隻能同情地看著他搖頭歎息。
3
夜裏9點鍾,一陣摩托車發動機轟鳴聲,打破了新城區公路的寧靜,一輛輛經過改裝的大排量摩托車呼嘯著從四麵八方匯聚過來,一群狂野少年不斷加大摩托車馬力,幾乎要把屁股下麵的坐騎開得飛起來。
衝在最前麵的,是一輛價值十幾萬元的川崎ZX-10R摩托車,車上那位身穿藍白色賽車服的騎手,正是王家大少爺王學富。
幾名下了晚自習踩自行車回家的高中女生,被他們追逐得大聲尖叫,飆車族們卻得意地哈哈大笑。
一名染著黃頭發的少年問:“王大少,上次你撞人的事,怎麽樣了?”
王學富不屑地撇撇嘴道:“我老爸早就花錢擺平了。”
這時前麵出現了一個彎道,隻見王學富忽然蹲下身,摩托車極力傾斜,幾乎要把整個車身都貼到地上,車身與水泥地麵高速摩擦,濺起無數火花,排氣管發出“啪啪啪”的巨響,就像一陣貼著地麵刮過的旋風,不過兩三秒針時間,摩托車就駛過長長的彎道,將眾人遠遠甩在後麵。後麵的少年忍不住齊聲喝彩。
王學富洋洋得意,正要加速表演更高難度的動作,突然從路邊黑暗中衝出一輛舊摩托車,猛地向他橫撞過來。
王學富這時的速度已經超過140碼,再加上對方的車速,兩車相撞,立時便會車毀人亡。
王學富情急中偏轉車頭,從摩托車上飛身滾下,失去控製的摩托車貼著地麵滑行數十米遠,才緩緩停下。
眾人急忙停車圍上來,把他緩緩扶起,檢查一下,還好,隻是手肘受了輕傷,摩托車也無大礙。
王學富氣乎乎摘下頭盔,回頭尋找那個不知死活的騎手,那個家夥卻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他恨恨地罵:“老家夥,下次讓我撞見你,非廢了你不可。”拍拍身上的灰塵,叫道:“來,咱們接著玩。”
騎手們又紛紛跨上摩托車,準備玩點更刺激的,排在最後麵的一個小子忽然喊:“王老大,我這車不知道為什麽,今天老跑不起速來,一個勁地打滑,油耗也比平時大,你幫我看看。”
王學富走過來朝他的車胎踹了一腳,說:“傻B,你的胎壓過高,輪胎與路麵附著力減小,輪胎打滑,速度自然快不起來,同時也會導致油耗增加。”
他擰下氣門蕊蓋,給他放掉些氣,說:“行了,故障處理完畢。”
那小子開車試了一下,果然好多了,不由對王學富佩服得五體投地。
一幫人又轟著油門,吹著口哨,追逐著前麵的女學生,狂飆而去。
而剛剛撞擊過王學富的那輛舊摩托車,卻又從路燈照不到的黑暗中開出來,不緊不慢地跟在飆車族後麵。
車上戴著頭盔的騎手不是別人,正是為女兒報仇心切的郭德茂。
他一擊不中,仍不甘心,一路遠遠地跟著飆車隊伍,暗中觀察,等待機會。
王學富帶著這夥飆車少年,在公路上橫衝直撞,炫耀車技,一直鬧騰到淩晨1點,才分頭散去。
王學富又去吃了夜宵,才開著自己的摩托車回家。
王三億住在風景優美的城東青陽山風景區旁邊,一幢三層高的洋樓裝修得豪華氣派,四麵砌著圍牆,圍起一個大大的院子。
郭德茂一直跟蹤著王學富。看見他進了自家院門,聽見他把摩托車開到了後院,便又繞行到洋樓後邊,攀上圍牆,看見王學富把摩托車停在了後院車棚下,不由暗自點頭,從圍牆上跳下,悄然離去。
4
傍晚7點,陽旭吃過晚飯,準時來到郭小妮家。
以前他到郭家,是想請郭大妮給他補習功課,現在卻是因為要給郭小妮補習功課。
自從姐姐出事以來,郭小妮傷心過度,功課落下一大截。
為了迎頭趕上,她便纏著陽旭哥哥每天晚上到她家裏來幫她補習功課。
陽旭也是打心眼裏疼愛這個鄰家小妹,就爽快地答應了,每天晚上7點鍾,準時來為她補習功課。
今晚自然也不例外。
兩人在客廳燈下補習功課,郭德茂拿著工具箱,一個人坐在陽台上,不知道在鼓搗些什麽。
郭德茂在電鍍廠上班,平時喜歡做些五金修理的活兒,加上人又熱心,常有鄰居送些壞家電來請他幫忙修理。
陽旭往陽台上瞧了一眼,以為他又在幫鄰居修理電器呢。
等他給郭小妮講解完幾道題目,中途走上陽台休息時,才發現郭德茂正拿著一個高壓打氣筒在那裏翻來覆去地搗弄著。
陽旭頗感興趣地蹲下身問他在弄什麽?
郭德茂卻像是沒有聽見似的,半晌沒有回音。
自從郭大妮出事之後,他像是一下子蒼老了十多歲,不但頭發白了一大半,人也變得沉默寡言。
後來陽旭才看明白,他似乎在用自己的技術改裝那個打氣筒。
他把打氣筒和一個塑料瓶子用一根管子連接起來,打氣筒的出氣口則夾在一個舊摩托車輪胎的氣門嘴上。
他**打氣筒,就把塑料瓶子裏的空氣抽出來,打進了摩托車胎。忙得滿頭大汗,連試幾次,終於把輪胎打滿了氣,這才滿意地點點頭。最後又把連接打氣筒的塑料瓶取下,換上另一個新的塑料瓶,小心翼翼地將這套行頭鎖進自己的工具櫃,這才鬆口氣,起身把陽台打掃幹淨,然後進屋洗澡去了。
陽旭看到郭小妮在埋頭做練習題,沒有注意自己這邊,就偷偷從郭德茂脫在浴室門口的褲子皮帶上取下鑰匙,打開工具櫃,發現那個與打氣筒連接在一起的塑料瓶上貼著一張標簽,上麵寫著“HCN”三個大寫字母。
他學過化學,自然知道“HCN”是表示氰化氫的意思,他更明白高濃度氰化氫氣體是有劇毒的,人隻要吸入一點點,即可致命。
他的心不由得懸了起來。
第二天晚上,陽旭剛給郭小妮講解完兩道習題,就看見郭德茂用一個舊帆布包背起昨晚改裝好的打氣筒和那瓶氰化氫,陰沉著臉,急匆匆出了門。
他心知不妙,急忙向郭小妮交待兩句,就跟著跑下樓,隻見郭德茂已跨上摩托車,駛上了街道。他急忙招手攔下一輛摩的,跟在郭德茂後麵。
此時夜色漸濃,華燈初上,大街上人來車往,好不嘈雜。
郭德茂一路向東,疾馳而去。
半個小時後,來到了城郊青陽山下,一幢三層高的漂亮洋樓鶴立雞群般出現在眼前。郭德茂在洋樓邊的樹林裏停下車。
陽旭也急忙下車,把摩的打發走,遠遠地跟著郭德茂。
郭德茂趁著迷蒙夜色快步繞到洋樓後麵,陽旭也小心地跟上。
忽然間,郭德茂似乎聽到了什麽響動,警覺地回頭張望。
陽旭敏捷地閃身躲進草叢。
郭德茂見四野無人,這才放心,攀著圍牆,跳進了洋樓院落。
陽旭生怕跟丟,緊跑幾步,伸手攀上圍牆,探頭朝裏一望,隻見這是一戶有錢人家的後院,種著些花草樹木,亮著一盞昏黃的路燈,燈下有一個車棚,裏麵停放著一輛外形威武的黑色摩托車。
他在學校圖書室看過摩托車雜誌,認得這是一輛最新款的進口摩托車跑車——川崎ZX-10R。
他也曾聽郭燕妮說過妹妹出事的經過,知道撞死郭大妮的,就是一輛川崎ZX-10R。
郭德茂跳進院子,見院子裏靜悄悄地空無一人,便悄然潛近那輛川崎ZX-10R,迅速將前麵輪胎的氣門嘴蓋擰下,然後從背包裏拿出自己改造過的打氣筒。
陽旭早已猜到他要幹什麽,心想小妮這丫頭已經失去一個姐姐,我絕不能讓她再失去爸爸,無論如何也要阻止郭伯伯這麽莽撞的報仇行為。情急中,掰起院牆上的一塊小石頭,用力朝院子裏擲去。
郭德茂聽見響聲,以為有人來了,不由嚇了一跳,不敢再冒險進行自己的複仇計劃,急忙擰好氣門嘴蓋,背上帆布包,快速地翻牆而出,騎上自己的摩托車,飛快離去。
直到看不見他的影子,陽旭才敢從大樹後麵閃出來,身上早已驚出一身冷汗。
一個星期很快過去了。
星期三這天,郭小妮打電話給陽旭,說今晚她有個同學聚會,可能會晚點回家,晚上的補習課暫時取消。
陽旭笑著說行,今晚我也終於可以解放了。
中午放學回家,他發現家裏的空調壞了。
媽媽說:“這麽熱的天氣,沒有空調可不行,要不你去請你郭伯伯下班後上我們家一趟,幫我們把空調修一下。上次空調壞了,不也是他修好的嗎?”
陽旭說:“行。”想了一下,又說,“媽,要不晚上你炒幾個好菜,請郭伯伯留下來吃頓飯吧。家裏不是還有一瓶好酒嗎,也奉獻給他算了。他可沒少幫咱們家的忙。”
媽媽笑嗬嗬地說:“應該的,還是咱們家小旭想得周到。”
陽旭聽了,心裏暗暗直樂。
他早已看出郭伯伯和媽媽有了那麽一層意思,隻是雙方都拖兒帶女的,誰也不敢先捅破那層窗戶紙。
這次把他們約到一起吃個飯,說不定還會有意外收獲呢。
傍晚時分,陽旭放學回到家,看見郭伯伯早就在他家的陽台上對著那台不爭氣的空調機忙開了。媽媽在一旁給他拿起子遞扳手、端茶擦汗,也忙得不亦樂乎。
郭德茂鼓搗了個把小時,那台空調機總算重新運轉起來了。
陽旭的媽媽惠芳留他在家裏吃飯,他也沒有推辭。
飯桌上,不知怎麽的,就說到了郭大妮的事,郭德茂歎口氣,就流下淚來。
惠芳忙給他倒酒,勸他多喝兩杯,酒一喝,什麽不痛快的事都忘記了。
郭德茂就端起酒杯,連幹了好幾杯。
不大一會,一瓶白酒就見了底,酒入愁腸,郭德茂也醉得迷迷糊糊,很快就趴在桌子上打起呼嚕來。
惠芳把他扶到沙發上,在他身上蓋了一件衣服,讓他好好睡,等他睡醒來,酒自然就醒了。
陽旭幫媽媽收拾完飯桌,看看牆上的掛鍾說:“媽媽,我約了同學晚上7點半下象棋,現在已經7點15分了,我得走了。”
沒待媽媽回話,他就已經噔噔噔跑下了樓。
5
星期四淩晨4點,市公安局刑偵大隊大隊長範澤天忽然被一陣刺耳的電話鈴聲驚醒,值班刑警向他報告:“範隊,市郊青陽山下的公路上出了一樁命案。”
範澤天頓時睡意全無,穿衣下床,開車直奔現場。
來到青陽山下,遠遠地便看見山腳公路中間拉起了警戒線,一隊身穿製服的同事正在路燈下忙碌著。
好在時間尚早,加上這兒地處偏僻,暫時還沒有圍觀群眾。
範澤天撩起警戒線走進現場,隻見公路中間停著一輛體型龐大的大排量摩托車,一看就知道是價格不便宜的進口貨,一名少年倒斃在前輪胎旁邊,看起來也就十六七歲的樣子,染著紅紅的頭發,一邊耳朵戴著耳環,五官因臨死前的抽搐而擠到了一起。前輪胎氣門嘴蓋掉落在一邊,現場充斥著一股苦杏仁味。
刑警小李告訴他,今天淩晨,一位上山練武的老者發現有人倒斃在公路中央,隨即報警。經法醫到場初步檢驗,死者因吸入高濃度氰化氫氣體而中毒,引發抽搐昏迷,呼吸衰竭,心跳停止而死亡。
死亡時間應在昨晚8點至12點之間。這條路地處山腳,十分偏僻,少有行人,所以直至今日淩晨才被人發現。
警方已經勘察現場。昨晚7點半左右下過一場大雨,路麵被衝刷得十分幹淨,現場一百米之內,隻有死者的車胎痕跡和腳印,還有就是報案的那位老者穿布鞋踩過的足跡,除此之外,再無任何第三者留下的痕跡。基本可以肯定,案發時現場沒有第二個人。
範澤天問:“這附近可有化工廠?”
小李知道他的意思,搖頭說:“沒有,這兒是風景區,周圍不可能建廠,更不可能存在有毒化學氣體泄露事故。”
範澤天不由皺起了眉頭:“你的意思是說,這孩子是自己吸著自己帶來的毒氣自殺的?再說現場也找不到盛放毒氣的容器呀。”
小李為難的說:“這也正是讓我們感到棘手的地方。既然案發時現場隻有死者一個人,那麽毒氣又是從哪裏來的?難道真是用毒氣自殺?”
範澤天問:“知道死者身份了嗎?”
小李說:“他身上沒有駕照,也沒帶身份證,不過我們已經通過撥打他手機裏儲存的電話號碼調查到死者姓王,叫王學富,還差幾天就年滿16周歲。說起他父親,想必你不會陌生,他父親叫王三億。”
範澤天吃了一驚,說:“三億地產的老總?”
小李說:“正是。我們已經電話聯係到他父親,王三億正和他的第二任妻子、也就是王學富的後媽在三亞旅遊,現正往回趕。”
範澤天點點頭,四下裏看看,這時天剛放亮,不遠處的青陽山在晨霧中若隱若現。山腳下,一幢高三層的洋樓突兀地立在那裏,洋樓院落大門正對著這條公路,距離死者的位置不會超過一公裏。
小李說:“那就是王三億的家。”範澤天說:“咱們去看看。”
兩人來到王三億家,按了半天門鈴,才見一個五十來歲、管家打扮的男人一邊擦著惺忪睡眼一邊出來開門。
範澤天亮出自己的警官證,管家這才知道大少爺在自己家門口出事了。
他告訴範澤天,老爺和夫人出門旅遊去了,家裏隻有大少爺和他這個管家還有一個女傭三個人住。少爺大概是昨天晚上8點半騎著摩托車出門的。他經常晚上出去飆車,徹夜不歸也是常事,所以一晚上沒回家,也沒有人覺得奇怪。不是警察找上門,還不知道已經出了這麽大的事。
範澤天見問不出什麽,就讓小李帶人進屋看看,他則背著手,在案發現場周圍轉了一圈。
下午的案情分析會上,大家整理出了幾條主要意見:
第一,像王學富這種沒心沒肺的富二代,自殺的可能性極小,用受國家嚴格管製的高濃度氰化氫氣體自殺,更是沒有可能。
第二,既然不是自殺,那剩下的就隻有兩種可能,一是毒氣泄露,剛好被他吸入,造成意外。但現場周圍並不存在毒氣源,這種可能性也被推翻。第二種可能就是他殺,有人用高濃度氰化氫氣體將其毒殺。
第三,如果是他殺,現場沒有留下任何第三者痕跡,這是為什麽?凶手是怎樣在不留下任何蛛絲馬跡的情況下靠近死者,怎樣施放毒氣的?
尤其是最後一個問題,偵察員們一直爭論不休,沒有答案。
隻有範澤天一邊不停地抽著煙,一邊一語不發地聽著大家的爭論。
小李最後問他:“範隊,你的意見呢?”
範澤天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叫技術科的同事把死者摩托車的兩個輪胎拿去檢驗一下,看看有沒有什麽新線索。”
小李不知他葫蘆裏賣什麽藥,疑惑地領命而去。
第二天一早,從技術科傳來消息,說經化驗分析,王學富摩托車前輪胎裏充注的正是氰化氫氣體。
純的氰化氫不具腐蝕性,因為車胎裏注入的氰化氫氣體濃度極高,所以基本沒對輪胎產生什麽腐蝕。
小李終於明白過來,一拍大腿說:“範隊,原來你早就看出凶手是把毒氣注入摩托車輪胎裏的呀?”
範澤天點點頭說:“我看到那隻氣門嘴蓋掉在一邊,就這麽懷疑了。凶手通過某種特製的打氣筒把氰化氫氣體注入死者摩托車輪胎,而且把氣打得很足。王學富是個賽車手,對自己摩托車的胎壓一定很敏感。他一旦發現自己的摩托車胎壓過高,肯定會停車放氣。這樣劇毒的氰化氫氣體就從輪胎裏衝出來,被他吸入鼻孔。如此高濃度的氰化氫氣體,隻要稍稍吸入一點,就足以致命。”
小李搔搔後腦勺問:“那凶手會是誰呢?”
範澤天說:“王三億不是坐飛機趕回來了嗎?咱們去問問他,或許會有線索。”
他帶著小李驅車來到王家。王三億剛從殯儀館回來,雙目通紅,一臉憔悴,聽警方說了目前所掌握的線索,就從沙發上跳起來,叫道:“是他,一定是他害死了我兒子。”
範澤天問:“你說的是誰?”
王三億道:“除了郭德茂,還能有誰?前段時間我兒子騎摩托車不小心撞死了他女兒,因為我兒子未滿16周歲,所以不用負刑責。他曾放出狠話,說一定要我兒子為他女兒抵命。我以為他隻是說說而已,想不到竟真的……對了,他在電鍍廠上班,經常跟氰化物打交道,搞點氰化氫出來,那還不是易如反掌。”
範澤天點點頭,對小李說:“這倒是一條重要線索,咱們得好好調查一下這個郭德茂。”
6
星期六中午,郭德茂下班回來,正在家裏吃午飯,忽然有幾名警察敲門進屋,將他帶進了停在樓下的警車。
同時警方在他家裏展開搜查,搜走了他藏在工具櫃裏的那隻經過改裝的打氣筒。
郭德茂被帶到公安局後,審訊工作旋即展開。範澤天開門見山地問:“撞死你女兒的那個少年摩托車手王學富,被人用氰化氫毒死,是你幹的吧?”
郭德茂大吃一驚,問道:“王學富死了?”
因為王三億有交待,警方並未對外公布王學富的死訊,報紙和電視均未報道,除了警方,知道王學富死訊的人並不多。
範澤天就把王學富遇害經過和警方所掌握的線索,跟他說了一遍。
“老天有眼,這個畜生撞死我女兒,居然篡改年齡,逃避刑責,總算老天開眼,替我報仇了。”郭德茂眼圈發紅,忽然激動得仰天哈哈大笑起來。
範澤天盯著他道:“郭德茂,你就別裝模作樣了,毒殺王學富的凶手,就是你吧?第一,你有作案動機,這個就不用我多說了。第二,我們有充分的物證。”他指著桌子上那個從郭德茂家裏搜出來的打氣筒說,“這個打氣筒改裝得挺高明的嘛,通過這個打氣筒,能很輕易的把瓶子裏的氰化氫像打氣一樣打進摩托車車胎裏吧?現在這個裝氰化氫氣體的瓶子已經空了,你作何解釋?”
郭德茂定定地看著那個打氣筒,竟說不出話來。
範澤天說:“經過我們調查,6月4日,也就是這個星期三,王學富白天開著摩托車在外麵玩,其時摩托車前輪胎胎壓並無問題。傍晚6點他回家吃飯,摩托車停在後院車棚裏,吃完晚飯大概夜裏8點30分左右,他再次騎著摩托車出門,剛駛上門前公路,就發現前輪胎胎壓過高,於是下車擰開前輪胎氣門嘴蓋,打算放氣減壓。誰知按下氣門蕊,噴出來的卻是氰化氫毒氣。他吸入高濃度的氰化氫氣體,當場中毒身亡。由此可以推斷出,凶手是在當日下午6點至晚上8點30分之間潛入王家後院,放掉王學富摩托車前輪胎裏的氣,再用特製的打氣筒將自帶的氰化氫氣體打進輪胎的。凶手應該對王學富有過較長時間的觀察,知道他對摩托車胎壓很敏感……”
“好吧,我承認,王學富是我毒殺的。”
郭德茂終於低下了頭,歎口氣說,“他撞死我女兒,不但篡改年齡逃避刑責,而且不知悔改,仍舊若無其事地糾集一幫人每天到新城區公路上飆車,甚至追逐放學回家的女生,險象環生。如此社會敗類,我若將他鏟除,不僅僅是為我女兒報仇,更是為民除害。本來我想趁他飆車的時候,開著自己的摩托車與他相撞,大不了兩人同歸於盡。但是沒有成功。後來我暗中觀察到因為經常飆車的緣故,他對摩托車的各項性能十分了解,對胎壓也很敏感,所以我心生一計。先從廠裏偷出氰化氫,再改裝一個打氣筒,將氰化氫氣體注入他的摩托車。他發現胎壓過高,下車放氣時,肯定就會因吸入氰化氫氣體而中毒身亡……”
範澤天見他終於低頭認罪,這才鬆口氣,又問了一些作案細節,就讓小李將他帶回拘留室,等他明天去指認完現場,這個案子就可以了結了。
次日早上,範澤天剛一上班,值班員就告訴他說今天早上值班室接到一個電話,說郭德茂是被冤枉的,星期三他下午下班之後,一直在吉祥苑小區一個叫惠芳的女人家裏修理空調機。
打電話的人故意改變了嗓音,所以光聽聲音,無法確認對方身份。
範澤天不由皺起了眉頭,急忙叫小李去吉祥苑找這個叫惠芳的女人調查。
小李很快回電,說匿名電話反映的情況基本屬實,據這個叫惠芳的女人回憶,星期三下午5點半左右,郭德茂下了班就到她家裏來給她修理空調,修好空調後又在她家裏吃晚飯,因為郭德茂喝醉了酒,所以在她家的沙發上睡著了。直到半夜12點,他才醒轉。因為惠芳沒有丈夫,家裏隻有一個念初中三年級的兒子,郭德茂可能覺得在一個寡婦家裏留宿會讓人說閑話,所以醒酒後堅持要回家過夜。吉祥苑是一個全封閉的高檔小區,除了大門,沒有別的出入口。警方調看了門衛室的監控錄像,發現郭德茂進入小區的時間是星期三下午5點42分,離開時是夜裏0點17分,中間並沒有出過小區。因為警方推斷凶手給王學富的摩托車注入毒氣的時間,是星期三下午6點至晚上8點30分之間,而這個時間段郭德茂正在惠芳家裏,所以他不可能有作案時間,可以排除作案嫌疑。
郭德茂愣了一下,半晌才幽幽地歎口氣說:“既然你們已經調查得這麽清楚,那我也沒什麽好隱瞞的了。王學富的死亡經過,跟我計劃中的一模一樣,現在我自製的打氣筒又被你們搜出,瓶子裏的氰化氫也空了,經過你們驗證,王學富車胎裏的毒氣確實是用我這個打氣筒打進去的。星期三的晚上,我確實沒有作案時間,王學富確實不是我殺的。那麽這件大快人心的事,會是誰幹的呢?誰能在不撬壞我家門鎖的情況下,進入我家中,拿走這個打氣筒,按我的計劃給我們家大妮報仇呢?很顯然,第一,這個人跟大妮關係很好,第二,這個人有我家的鑰匙。符合這兩個條件的人,隻有兩個,一個就是我的大女兒郭燕妮,另一個就是我們家老幺。我們家老幺年紀小,應該沒膽子這麽做,那麽最有可能的,就是大女兒為妹妹報仇了。上個星期,我曾悄悄潛入王家後院,準備實施自己的報仇計劃,在路上我就覺得身後好像有人跟蹤,後來因為聽到異動,才不得不中止計劃。現在想來,那個暗中跟蹤我的人,應該就是我的大女兒郭燕妮。她不想我這個做父親的去冒險,所以搶先出手,殺死王學富,為妹妹報了仇。”
範澤天明白了他的心思,說:“你覺得殺人凶手肯定是自己的女兒,為了不暴露她,所以你就十分幹脆的承認了自己是殺人凶手,是不是?”
郭德茂點點頭說:“是的。”
範澤天立即給小李打電話,叫他先不要回局裏,直接去南華大酒店,調查那裏一個叫郭燕妮的服務員在6月4日有沒有上班,以及上下班的準確時間。
一個小時後,小李回電,他已到南華大酒店調查過了,服務員郭燕妮當天上的是晚班,下午2點上班,晚上10點下班,根據酒店同事證明及調看酒店大堂門口的監控錄像可以確定,期間她並未離開過酒店。
範澤天把這個情況告訴郭德茂,郭德茂非但沒有鬆口氣,臉色反而顯得更加沉重,範澤天知道他在想什麽,說剛才我也叫我們的一位女同事去你小女兒的學校調查過,星期三晚上她在同學家裏聚會,一直到晚上9點都沒有離開過。所以這件事跟你兩個女兒都沒有關係。
郭德茂把身子往椅背上一靠,長舒口氣,心裏卻又疑竇叢生:既然不是我做的,也不是惠妮她們兩姊妹做的,那到底是誰幫我為大妮報仇的呢?
又經過兩天時間的詳細調查,警方確認郭德茂不是殺人凶手,郭德茂很快就被放了出來。
7
六月底的一天,陽旭剛剛考完中考,感覺考得還不錯,一身輕鬆地走出考場,忽然聽見有人叫他的名字,扭頭一看,隻見走廊邊站著一個中年男人,臉皮黝黑,留著平頭,顯得很精神的樣子,正向他招手。陽旭疑惑地走過去,問您叫我嗎?
那人掏出一本警官證朝他亮了一下,說我是公安局的,我姓範叫範澤天,你可以叫我範警官。
陽旭問範警官,您找我有事?
範澤天看他推著自行車,就說我們邊走邊聊。
陽旭推著自行車走出校園,範澤天問:“郭大妮你認識吧?”
陽旭點頭說:“認識呀,我們以前是鄰居,後來關係也處得不錯,她經常幫我補習功課。隻可惜後來她……”
範澤天忽然問:“你沒有想過為她報仇嗎?”
“為她報仇?”陽旭一怔,說,“撞死她的那小子,不是已經死了嗎?”
範澤天點點頭說:“那確實,你對這事倒是挺了解的啊。”
陽旭說:“那當然,郭伯伯把什麽都告訴我了。”
範澤天歎口氣說:“可惜現在一直找不到殺死王學富的凶手。”
陽旭說:“隻要凶手不是郭伯伯,也不是他的兩個寶貝女兒,這件事就跟我無關了。”
範澤天在路邊點燃一支煙,邊抽邊說:“現在這個案子雖然暫時擱起來了,但這幾天我一直在考慮其中的一些細節。我忽然發現了這個案子中的一個以前被忽視了的疑點。”
陽旭問:“什麽疑點?”
範澤天說:“郭德茂那個經過改裝的打氣筒,他是放在自己的工具櫃裏的,而且上了鎖,開鎖的鑰匙隻有他一個人才有,就算他的兩個女兒身上有鑰匙可以打開家門,但也沒有鑰匙打開這個櫃門。”
陽旭說:“那確實,郭伯伯整天把鑰匙串掛在屁股後麵,別人想偷也偷不到。”
範澤天說:“那也未必,比如說在他喝醉酒的時候,想借他的鑰匙一用,還是挺容易的。”
陽旭一愣,回過頭來望著他:“您這是什麽意思?”
範澤天說:“我看過6月4日王學富遇害那天晚上你們小區門口的監控錄像,本來是為了查看郭德茂的行蹤,卻意外的發現,他雖然沒有在中途離開過你家,但你卻在晚上7點22分出去過一趟,直到夜裏8點51分才回家。我問過你母親,她說你是去同學家下象棋了。我也請你們班主任幫我問過班上所有會下象棋的同學,那天晚上並沒有人約你下棋。於是我心裏就產生了一個大膽的推測:殺死王學富的凶手,會不會是你呢?郭德茂第一次潛入王家後院時,跟蹤他並阻止他的那個人,應該是你。你當時就已經猜到了他的全盤計劃。6月4日這天,郭小妮去同學家聚會,郭燕妮上晚班,隻要郭德茂不在家,郭家就沒有一個人在家。你覺得機會來了,於是故意弄壞空調,請郭德茂來修理,然後慫恿你媽媽不斷地給郭德茂敬酒,讓他喝醉之後睡在你家裏。你從他身上偷下鑰匙,去到他家偷出打氣筒,坐車趕到青陽山下,潛入王家後院在王學富的摩托車前輪胎裏注滿毒氣。還有,那個為郭德茂洗脫罪名的匿名電話,也是你打的吧?”
範澤天盯著他道:“我猜你這樣做的原因有三個,第一,你喜歡郭大妮,你想親手為她報仇;第二,郭小妮喜歡你,你也憐惜這個小妹妹,你不想讓這個可愛的小姑娘在失去一個姐姐之後,再失去爸爸。你知道再完美的殺人計劃都會有漏洞,你相信警察最後一定能找到郭德茂頭上,你覺得讓你的郭伯伯為王學富這種人抵命不值得;第三個原因,也是最重要的原因,王學富篡改年齡,肇事之後逃避刑責,你殺人之後,照樣也不用負刑責,因為你今年才15歲。”
陽旭淡淡一笑,顯出一種與他的年齡極不相符的沉穩。
他說:“範警官,我不得不佩服你豐富的想象力,如果你改行寫推理小說,肯定能紅。”
範澤天笑笑說:“當然,這一切都隻是我基於合理想象之上的推理。關於這個案子,我們還會繼續調查下去。有什麽新的線索,我們會隨時找你。”
“行,我等著您。”
陽旭跨上自行車,用力一蹬,自行車就在水泥路麵滑出好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