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綁架

刑事偵查卷宗

正卷)

案件名稱:玫瑰別墅謀殺案

案件編號:A51565221620060722

犯罪嫌疑人姓名:XXX

立案時間:2006.7.22

結案時間:2006.9.16

立卷單位:青陽市公安局

1

這天早上,青陽市市委宣傳部部長兼青陽日報社社長林國棟上班來得特別遲。

已經上午九點半了,他才開著自己那輛奧迪轎車緩緩地駛進市委宣傳部的大門。

他剛走進自己的辦公室,還沒來得及坐下,辦公室的玻璃門就被人“梆梆梆”地敲了幾下,抬頭一看,兩個身著綠色警服的警察已經大步走進來。

林國棟心裏微微一驚,這兩個警察他認識,前麵的黑大個叫範澤天,市公安局刑偵大隊大隊長,後麵的小夥子叫羅哲,是刑偵大隊一名刑警。

林國棟知道他倆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但還是伸出手與兩人握了一下,打了個哈哈說:“哎喲,今天是什麽風把兩位大神探給吹來了?請坐請坐。不知兩位到我宣傳部這清水衙門有何貴幹?”

範澤天坐下來笑了笑說:“我們到這裏來,是想打聽一下昨天晚上林部長在哪裏過夜?”

林國棟臉色一沉,盯著他道:“範隊長這話是什麽意思?”

範澤天身後的羅哲有些沉不住氣,看著他說:“我們是想知道你昨天夜裏去了哪裏?”

“你……”林國棟臉都氣白了,想要發作,但見範澤天那銳利的目光正向自己射來,隻得忍住心中火氣,坐下來不快地說,“昨晚我哪兒也沒去,一直呆在家裏。兩位該不是懷疑我昨晚出去做了什麽驚天大案吧?”

羅哲盯著他冷冷一笑說:“可是據我們調查,昨天夜裏你根本沒有回家。”

林國棟的臉頓時黑了下來:“放肆!我沒回家?那你說我去了哪裏?簡直豈有此理!你們居然敢暗中調查我?是誰給了你們這個權力?你們局長呢?我要給你們局長打電話。”

範澤天緩和了一下語氣說:“林部長不必動怒,我們已經跟咱們局長請示過了,要不然也不敢到宣傳部來打擾您。昨晚市裏出了一樁案子,我們此行隻是例行調查,並無他意,請您配合一下。”說完,他拿出兩張照片擺在林國棟的辦公桌上,然後指著第一張照片說,“林部長,您看一下,您去過這個地方嗎?”

林國棟極不情願地低頭看了一眼,照片上是一幢三層高的別墅小洋樓,紅牆綠頂,從外麵看去,顯得漂亮而豪華。門前貼著一塊門牌,仔細辨認,隻見上麵寫著:玫瑰莊園別墅小區18號。他眉頭微皺,搖搖頭說:“我不認識這個地方,也從來沒去過這裏。”

“你撒謊。”羅哲忽然提高聲音說,“小區裏的人說,昨晚明明看見你的奧迪轎車停在這裏。”

“那一定是他們看錯了。”林國棟扭頭冷笑著說,“再說全市開奧迪轎車的大有人在,又不止我一個人。”

範澤天鷹隼般的目光一直盯在他臉上,又指了指第二張照片問:“那這個人您認識嗎?”

林國棟一看,照片上是一位妙齡女子,二十多歲年紀,玉石般潔白的鵝蛋臉透著嫵媚的笑意,披肩長發在末端燙成了波浪的形狀,彎彎的柳葉眉,水汪汪的大眼睛,長裙下露出潔白修長性感迷人的大腿……他眼裏掠過一絲驚異之色,眉頭皺得更緊了,搖頭說:“我不認識她。她是誰?她怎麽了?”

範澤天收起照片說:“她叫羅嫣紅,四川綿陽人,今年二十三歲,來青陽市打工已有四年時間,先是在青陽賓館做服務員,後來辭了工,在全市最豪華的玫瑰莊園別墅小區買了一幢別墅樓,一直居住至今……今天早上八點鍾,每天早上定時給她送早餐的那家早餐店老板娘從窗戶裏瞧見她一動不動地橫躺在**,鮮血染得滿床皆是,她急忙撥打110報了警。我們趕到時,發現羅嫣紅早已死去多時,身上並無明顯傷痕,但鮮血卻流了一床,房間裏並無打鬥痕跡,桌上有一聽喝完了的飲料……死亡原因正在進一步調查當中。”

林國棟的臉刷地一下白了:“難、難道你們懷疑我……?”

範澤天看著他說:“我們在羅嫣紅的手機裏找到了她儲存下來的惟一一個電話號碼,經過我們調查,那正是你的手機號碼。如果你無法準確地說明你昨晚去了哪裏,那你的處境就不太妙了。”

林國棟額頭上的冷汗一下就冒了出來,咬咬牙說:“好吧,我說!我昨晚的確沒有回家,我告訴你們我昨晚去了哪裏,但你們千萬要替我保密。星期四市委就要召開常委會討論提升我為市委副書記的事,如果這件事傳揚出去,那我的前途就完了。”

範澤天和羅哲對視了一眼,點頭說:“你放心吧,我們隻關心與這件案子有關的線索,其他的事一概不理,也沒有功夫去理。”

林國棟看看他倆,壓低聲音說:“實話對你們說吧,我昨晚一晚沒回家,我被人綁架了,今天淩晨六點多鍾我愛人才向綁匪交了贖金將我救出來。我的手提包也被綁匪拿走了,我的手機就放在手提包裏。我說的千真萬確,不信我可以帶你們去人民醫院問我愛人。”

2

範澤天、羅哲和林國棟三人走出宣傳部的大門時,時間已經是上午十點四十分了,初夏的太陽已經漸漸炎熱起來。

在開車去人民醫院的路上,範澤天的手機響了,是刑偵大隊的女警文麗打來的。

他今天早上曾吩咐她盡快與死者羅嫣紅的老家綿陽警方取得聯係,看能否從她家人身上找到什麽線索。

文麗在電話中報告說,綿陽警方已經回電:羅嫣紅家住綿陽市郊,家裏還有父母親和弟弟妹妹共四口人,家庭情況原本不太好,但由於近年羅嫣紅在外省青陽市打工時交了一個有錢的男朋友,不但她自己在外麵花幾十萬買了一幢別墅,而且還寄了十來萬回家,讓她的家人一夜之間都奔上了小康……”

範澤天不由濃眉微皺:“羅嫣紅還有男朋友?”

文麗說:“據她的家人說,從來沒有見過她的男朋友。但是據她的鄰居私下裏議論說,羅嫣紅根本就沒有男朋友,她是在外麵被一個大款包了,所以才會如此闊綽。”

範澤天掛了手機說:“這倒與我的推測相吻合。”

十來分鍾後,警車在市人民醫院門口停了下來。

林國棟領著範澤天和羅哲很快就找到了他那做護士的老婆姚玉蘭,為避嫌,他很快又離開了人民醫院,回宣傳部上班去了。

姚玉蘭四十多歲年紀,由於保養得好,皮膚很白,一點也不顯老,穿著潔白的護士服,十分惹眼。

看見兩個警察來找自己,她似乎一點也不感到意外,放下手裏邊的工作,把範澤天和羅哲領到一個沒有人的空病房裏,說:“兩位是為我們家老林昨晚被綁架的事來的吧?”

範澤天點點頭說:“對不起,姚護士,打擾您了。你能說說當時的情況麽?”

姚玉蘭說:“好吧。事情是這樣的,昨天晚上十一點多鍾,我們家老林仍然沒有回家,我以為他在外麵有應酬,又回不了家了。誰知半夜十二點鍾,我正準備上床睡覺的時候電話響了,我一看來電顯示,是我老公的手機號碼,我一接聽,打電話的卻是一個陌生男人。他在電話裏問我是不是林國棟的老婆,我說是。他就惡狠狠地說你老公林國棟現在被我們綁架了,你趕快拿二十萬塊現金放到環南路第二個拐彎處的垃圾筒裏,我們收到錢後馬上就放人。如果你不肯給錢或者敢報警,那就等著替你老公收屍吧。說完他就掛了電話。”

範澤天看著她問:“當時家裏就你一個人嗎?”

姚玉蘭點點頭說:“就我一個人,我兒子到北京念大學去了,家裏除了我老公,就隻剩下我一個人了。我接到綁匪打來的電話,當時就嚇傻了,顫顫抖抖地打開家裏的保險櫃,可裏麵隻有十幾萬塊現金,距綁匪要求的二十萬塊還差著幾萬呢。三更半夜的,銀行的門又關了,有存折也取不到錢,我束手無策,急得直哭。”

羅哲問:“那後來又是怎麽湊夠錢將林部長贖回來的呢?”

姚玉蘭說:“我在家裏翻了半天,最後總算找到了兩張銀行卡,卡上共存著十幾萬塊錢。我急忙跑到附近銀行的自動提款機那裏去取錢,可自動取款機裏每次隻能取兩千元,等我慌裏慌張手忙腳亂地從兩張卡裏取出幾萬塊現金,湊夠二十萬塊錢時,天都快亮了。我又急急忙忙趕到環南路,在第二個拐彎處找到綁匪指定的那個垃圾筒,把錢包好扔了進去……”

範澤天忽然問:“當時你看見周圍還有其他人嗎?”

姚玉蘭搖頭說:“當時四周一個人也沒有,我也不敢在那裏逗留,隻好跑回家等消息……總算他們說話算話,淩晨六點多的時候,我老公平安回家了……我當時一心隻想救我老公,所以也沒有想到報警,想不到我老公今天卻把你們帶來了……”

羅哲本想告訴她他們此來,並不完全是為了調查林國棟被綁架的事,但看見範澤天給了他一個製止的眼色,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範澤天又問:“你老公的手提包也被綁匪拿走了,是嗎?裏麵除了手機,還有些什麽東西,你知道嗎?”

姚玉蘭想了想說:“還有一盒名片,另外……可能還有兩三千元現金,這是老林後來告訴我的。”

範澤天問:“林部長的手機號碼是多少,你能告訴我們嗎?”

姚玉蘭說:“是130058507XX。”

羅哲用筆記了下來,與羅嫣紅手機中儲存的號碼一對照,完全相同。

十一點半鍾,範澤天知道姚玉蘭要下班了,便和羅哲告辭出來,離開了人民醫院。

兩人在外麵吃過午飯,返回公安局時,早上被委派出去調查情況的幾個刑警都回來了,女警文麗也在其中。

大家匯報了各自的調查結果,然後開了一個小小的總結會議,布署下一步的行動。

羅哲說:“羅嫣紅之死,她手機裏儲存的這個手機號碼成了最重要的破案線索,而由這個號碼牽扯出來的林國棟也是目前最值得懷疑的嫌疑人。但是他卻有昨晚不在現場而且也不具有作案時間的證據,從他老婆的神態上看,毫無破綻,最重要的是我們調查過他家裏的電話記錄和她在銀行自動取款機上取款的記錄,完全不差,她說謊的可能性不大。”

文麗柳眉微皺,說:“如此一來,那林國棟這條線索豈不是斷了?範隊,你說下一步我們該怎麽辦呢?”大家一齊把目光投向正在沉思中的範澤天。

範澤天瞧了瞧大家,說:“林國棟是咱們目前所掌握的惟一的線索,這條線索絕不能斷,而且玫瑰莊園裏的居民也反映說昨晚確實曾看見他在別墅小區出現過,但他卻說自己昨晚遭人綁架,根本沒去過玫瑰莊園別墅小區。到底他昨晚是在玫瑰莊園別墅小區裏過夜,還是在綁匪手中度過,咱們隻要找到他所說的那個‘綁匪’一切就都明白了。”

羅哲不禁皺眉道:“要抓綁匪,談何容易。中午吃飯時我打電話問過林國棟,他說他昨晚被人打暈了,什麽也不知道,既沒看清綁匪的麵貌,也不知被綁何處,總之今早一醒來就躺在自家門前的大街上了。咱們對那綁匪一無所知,要想抓他,無從下手呀。再說此事茲事體大,市委星期四就要開會討論提升他為市委副書記的事,今天已經星期二了,在這兩天之內要破不了案,讓殺人凶手當上了市委副書記,那笑話就鬧大了。”

文麗點頭說:“不錯。但是反過來說,他如果不是殺人凶手咱們卻把他當成殺人凶手來調查,萬一影響了他升官,那這個責任咱們也承不起。”

“其實咱們對綁匪的情況也並非一無所知。”範澤天看了大家一眼,說,“至少咱們知道他手中拿著林國棟的手機,而且林國棟的手機號碼咱們也是知道的。”

“那又有什麽用呢?”羅哲說,“我早就撥打過這個號碼,第一次是占線,顯示對方正在通話,但過了兩分鍾我再打時,對方已經關機,一直到現在都還沒有開機呢。”

範澤天笑了,說:“他的手機現在是開機還是關機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今天使用過這部手機,隻要他今天用這部手機跟別人通過話,那咱們就有辦法找到他。”他把頭扭向女警文麗,“林國棟的手機號碼以130開頭,是在中國聯通上的戶。文麗,你馬上到聯通青陽分公司去一趟,請他們將130058507XX這個號碼今天的通話記錄打印一份給我們。”

羅哲和其他刑警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都拍手道:“對呀,我們怎麽沒有想到呢?咱們找不到綁匪,但可以通過他曾撥打過的這個電話號碼找到線索呀。”

文麗高興地領命而去。半個小時後,她從聯通公司帶回來了130058507XX這個號碼今天的通話記錄。

記錄顯示,這個號碼曾在今天早上7:55分撥通過一部固定電話,被叫方號碼為4438185,通話時間為1分59秒。

“馬上查清楚4438185是哪裏的電話。”範澤天用鉛筆重重地在這個電話號碼上畫了一個圈,說道。

“是!”羅哲也興奮起來,急忙抓起桌上的電話,撥通了“114”查號台。通過查詢得知,這個號碼是青陽市海石加油站的辦公電話。

“大夥在這裏等候命令。”範澤天抓起桌上的帽子一邊往頭上扣一邊朝門外奔去,“羅哲,咱們馬上趕去海石加油站。”

3

海石加油站坐落在城西的城郊結合處,距市公安局約有二十分鍾車程,但羅哲隻用了十五分鍾就把車開到了加油站門口。

範澤天下車後,直奔加油站辦公室,找到了加油站站長。

站長是一個五十來歲一臉和氣的老頭,姓周。

周站長一見兩個警察闖進辦公室,不由嚇了一跳,不知出什麽事了。

範澤天掏出警官證,向他表明身份,道明來意,他這才稍稍放下心來,急忙請兩人坐下。

範澤天沒有坐,看看辦公桌上的電話,開門見山地問:“周站長,加油站辦公室的電話號碼是4438185嗎?平時誰負責在辦公室聽電話?”

周站長點點頭說:“正是這個電話號碼。加油站人手少,沒有專門接電話的人,一般情況下都是由我來接聽電話。”

範澤天看著他問:“那您還記得今天早上7點55分接聽過的一個電話嗎?”

周站長眉頭微皺,搖搖頭說:“早上電話太多,隻怕記不得了。”

羅哲急了,忙走上前說:“周站長,您再想一想,這個對我們十分重要。”

周站長把手背在背後,來回踱了幾步,仔細想了想,忽然眉頭一展,說:“我記起來了,7點55分,好像是廖強打電話過來,對,就是他,他打電話請假,說是有點頭痛,今天就不來上班了。”

範澤天認真地聽著,邊聽邊點頭,然後又問:“能詳細介紹一下他的情況嗎?”

周站長說:“廖強今年二十八歲,父母早亡,至今單身,住在青雲路青雲巷7號,平時也沒啥缺點,就是喜歡喝點酒……”

“多謝您給我們提供這麽多情況。”範澤天向周站長握手道謝之後,便急忙和羅哲驅車向青雲巷駛去。

按常理推測,廖強拿著林國棟的手機,而且今天又請假沒有上班,行為異常,如果林國棟昨晚真的被綁架了,那麽他就極有可能是那個綁匪。

想到歹徒近在咫尺,即將被擒,而羅嫣紅的死因也極有可能因此而逐漸明朗起來,範澤天和羅哲兩人心裏都有些興奮,將車開得飛快,恨不得在一秒鍾之內就趕到青雲巷。

但是當警車剛駛出青雲路,拐入青雲巷時,他倆卻發現巷口圍了一大群人,嘰嘰喳喳熙熙攘攘地不知在幹什麽。

羅哲按了半天喇叭也是枉然,根本沒有人讓路,警車寸步難行。

他不由火昌三丈,跟範澤天一同跳下了車。

兩人好奇地鑽進人群,隻見人群中央停著一輛小貨車,整個駕駛室都被撞得不成樣子了,地上流著一大灘血跡,觸目驚心。

幾個交警正在現場忙碌著。

範澤天吃了一驚,走上前拉住一個熟識的交警問:“兄弟,出啥事了?”

交警一邊在記錄本上寫著什麽一邊告訴他說:“車禍,小貨車撞了一個人,頭都撞開了,真慘,人還沒到醫院就斷氣了。司機也夠嗆,下身受重傷,正在醫院搶救,估計一時半會醒不來。”

範澤天心裏湧起一種不祥之兆,忙問:“知道死者是誰嗎?”

交警說:“從他身上搜出的證件看,好像叫廖強吧。”

“什麽?”

範澤天和羅哲不由倒吸一口涼氣,呆住了。

“為什麽咱們剛追查到廖強頭上,他就遇上了車禍呢?”鑽出人群後,羅哲皺著眉頭說,“這世上不會有這麽湊巧的事吧!”

“我看這裏麵一定有鬼。”範澤天皺著眉頭想了想說,“羅哲,咱們分頭行事,你去調查一下肇事司機,我得再回加油站一趟。”

兩人分手後,範澤天開著警車再次來到了海石加油站,找到了周站長,將廖強遭遇車禍的事簡單地告訴了他,他聽了不由大為震驚。

然後範澤天又問他:“周站長,您知道加油站裏誰與廖強的關係最好嗎?”

周站長不假思索地說:“鄧剛,他和廖強都是加油工,平時兩人無話不談,號稱是一對鐵哥們。你要找他是吧?我馬上把他叫來。”

鄧剛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小夥子,戴著一副眼鏡,顯得文質彬彬的樣子。走進辦公室時,他眼圈紅紅的,顯然是周站長將廖強遭遇車禍的事告訴他了。

範澤天朝他做了一個請坐的手勢,然後詢問道:“能告訴我你最後一次見到廖強是什麽時候嗎?當時的情形是怎樣的呢?”

鄧剛稍微想了想,說:“我最後一次見到他,是在昨天晚上,當時……”

原來,昨天晚上,鄧剛和廖強都上晚班,鄧剛在一號加油台,廖強在二號加油台。

晚上九點鍾的時候,兩人同時下班,在換衣服時,廖強忽然說今晚要請鄧剛喝酒。

鄧剛問他遇上什麽好事了要請他喝酒?

廖強看看旁邊還有人,就笑嘻嘻地不說話。

直到兩人坐在大排檔裏喝酒時,鄧剛才得知,原來今晚廖強在加油機旁撿了一個手提包。

鄧剛不好意思打聽包裏有些什麽東西,不過看廖強那一臉興奮的樣子,他想提包裏一定有不少好東西。

當時廖強的心情很好,點了不少好菜,喝了三瓶啤酒,又加了一瓶白酒,最後醉得一塌糊塗,連路也走不了,根本沒辦法回家。

鄧剛隻好幫他叫了一輛出租車,把他連拖帶拽地弄上了車。

誰知廖強實在喝得太多了,一上車就哇哇哇地大吐特吐,吐了一車的穢物,弄得整個出租車裏臭氣衝天。

那位開出租車的“的哥”不由火冒三丈,對著他一通大罵,叫他趕快滾下車。

後來,鄧剛站在出租車外,看見醉醺醺的廖強從撿來的手提包裏掏出兩張百元鈔票大方地甩給司機,司機這才換上一副笑臉。

出租車剛剛啟動時,他又看見廖強迷迷糊糊地將一張名片甩到司機麵前,打著酒嗝拍著胸脯說:“哥們,別、別這麽小氣,以後有什麽麻煩,隻管來找我……”

鄧剛直看得莫名其妙,不知這家夥啥時候印了名片。

出租車開走後,鄧剛也回家了,但他還是不放心廖強,不知他是否平安回家。

廖強沒有手機。半夜十二點多的時候,鄧剛打電話到廖強家門外五十米遠處的一個公共電話亭,讓電話亭裏的老婆婆叫廖強接電話,但她叫了半天,也不見他出來。

今天早上鄧剛又打電話找他,廖強總算跑到公共電話亭接了他的電話。

廖強在電話裏罵罵咧咧地說昨天那個出租車司機太缺德了,居然趁他在車上睡著了的時候把他扔到郊區的草地上睡了一夜的“地鋪”,他早上回家頭還痛呢……

範澤天認真地聽著鄧剛的講述,最後他問:“你還記得那輛出租車的車牌號碼嗎?還記得那個司機的相貌嗎?”

鄧剛一臉茫然地搖了搖頭,說:“不記得了。”

傍晚時分,範澤天回到局裏,剛好法醫蘇敏打電話過來。

蘇敏在電話裏告訴他說:“經過屍檢發現,死者羅嫣紅已有三個月身孕,死亡原因是藥流不當造成子宮大出血而昏迷至死。經化驗,她桌上的飲料中含有過濃過量的米非司酮。米非司酮是一種打胎藥,服用的劑量是有嚴格限製的。而據檢測分析,這罐飲料中溶入的劑量,至少是人體一次所能接受的三倍以上。”

範澤天問:“有醫生叫她把這種打胎藥溶入飲料中服用的可能嗎?”

蘇敏說:“甚本上可以排除這種可能性。”

範澤天掛下電話後,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回頭一看,原來是去調查撞死廖強的肇事司機的羅哲回來了。

“情況怎麽樣?”他忙問。

羅哲喝了幾口水,搖搖頭說:“應該說沒什麽收獲。

那司機叫劉青山,三十二歲,三年前從外地搬到青陽市居住,已有十多年駕齡,家境不太好,他的小貨車還是借錢買的。在這次車禍中,他受傷也不輕,雙腿幾乎被夾斷,肋骨斷了兩根,腰部受了重創,正在人民醫院搶救,估計死不了,但一時半會也醒轉不過來。他老婆苗娟娟得了白血病,由於拿不出十幾萬的治療費,隻好呆在家裏等死。據說他很愛他老婆……唉,真是一對苦命鴛鴦!你呢,範隊,情況如何?”

範澤天把第二次去加油站了解到的情況向大家說了一遍。

廖強已死,線索看起來似乎已經斷了,所以大家都有些泄氣。

範澤天明白大家的心思,掃了他們一眼說:“大家別泄氣,雖然廖強已經死了,但我們又找到了許多新的線索,形勢對咱們越來越有利了。我來說說我所發現的兩個最大的疑點:其一,林國棟的手提包和提包裏的手機明明是他自己不小心弄丟了剛好被加油站的加油工人廖強撿到了,他為什麽要撒謊說是被綁匪拿走了呢?其二,廖強顯然並不是那個綁架林國棟的人,你們見過醉得連站也站不穩的人去綁架別人嗎?”

眾人仔細一想,紛紛點頭稱是。文麗問:“那麽究竟誰是綁匪呢?”

範澤天笑了笑說:“如果我猜得不錯,應該就是昨晚載廖強回家的那位‘的哥’。至於為什麽會是他,謎底還是等將他抓獲歸案之後再揭開吧。”

羅哲皺眉說:“全市開出租車的司機這麽多,咱們又不知道那家夥的車牌號碼,怎麽找?”

範澤天說:“其實很容易。廖強昨晚不是在那輛出租車上吐了許多穢物嗎?事後,那司機一定會去洗車場洗車,咱們就從全市三十多家洗車場查起,把昨晚凡是去洗車場洗過車、車上有嘔吐物的車全部記錄下來,一一追查。”他看看表,摸了摸肚子笑著說,“不過在展開行動之前,咱們得想辦法先填飽肚子。”

4

星期三的早上,忙碌了一個通宵的刑警們來不及打個盹兒便在公安局刑警大隊辦公室裏碰頭,匯報了各自的調查情況,最後總結發現,全市共有五輛出租車曾因車內被乘客嘔吐而去洗車,其中有兩輛車的洗車時間是在晚上九點半以前,時間不符,故可以排除,還有一輛出租車的司機是一位“的姐”,也可以排除。

剩下的兩輛出租車中,有一輛是在半夜十二點左右洗的車,洗完車後,司機就和女朋友一起去電影院看通宵電影去了,不可能在下半夜去環南路的垃圾筒裏取那二十萬元贖金,所以也可以排除。

最後,大家把目光停留在了僅剩的一位出租車司機身上。

洗車場在記帳時順便記下了這輛出租車的車牌號碼,通過車牌號碼,刑警們查到這輛紅色的夏利出租車是屬於青陽市出租車公司的車,該車現由一個叫肖黎明的司機租用著。

肖黎明,男,現年二十五歲,湖北省黃石市人,曾因賭博罪和故意傷害罪入獄三年,出獄後在老家沒法呆下去,便跑到青陽市來開出租車。在青陽市,也曾有過因聚眾賭博而被青陽警方拘留罰款的記錄。

正在大夥討論之時,桌上的電話響了,打電話的正是昨天晚上刑警曾找其調查過情況的青陽市出租車公司保安部的負責人。

他把肖黎明的照片傳真了一份過來,然後在電話裏說:“肖黎明已於昨天下午到出租車公司辦理了退租手續,將車還給了公司。他說他要回湖北老家,火車票都買好了……”

掛斷電話後,範澤天又急忙撥通了火車站的電話,問從青陽到湖北黃石市的火車一天有幾趟,什麽時候發車?

火車站的工作人員說:“每天一趟,早上八點二十分發車。”

“是時候抓人了!”範澤天看看表,時針指向八點整。他威嚴地掃了大家一眼,命令道:“羅哲,你帶五個人立即趕到火車站抓捕肖黎明,如果我沒估計錯,他乘坐的應該就是今天上午的這趟火車。文麗,你帶幾個人跟我一起去宣傳部,把林國棟‘請’到公安局來。行動!”

……

半個小時之後,兩組人馬分別用手銬銬著各自的“目標”,在市公安局勝利“會師”。

林國棟雖然極力保持著“宣傳部長”的風度,強作鎮定,但臉色蒼白,額頭上的冷汗不爭氣地冒了出來;而肖黎明卻東張西望,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

範澤天坐下來喝了口水,首先盯著肖黎明開門見山地問:“星期一晚上,你綁架勒索的事,是要我來複述一遍呢,還是你自己主動交待出來?”

肖黎明是公安局的常客,這種場麵早已見慣不驚,看著他一臉無辜地說:“大哥,這可真是天大的冤枉,我肖黎明什麽時候幹過綁架勒索這麽缺德的事了?”

範澤天早已料到他會狡辯,走到他麵前盯著他冷冷一笑說:“既然你這麽不給麵子,那我也用不著給你留麵子了,現在就讓我來揭穿你的老底吧。星期一晚上十點多的時候,你開著出租車在海石加油站附近的一個大排檔門口載了一個喝醉了酒的客人。這個客人一上車就吐了你一車的穢物,不過你看在他出手闊綽甩手就給了你兩百元‘洗車費’的份上,還是讓他坐了你的車。隨後,這個醉客為了在你麵前炫耀自己,還從手提包裏掏出一張名片遞給了你。你一看這個人的名片上寫著‘青陽市市委宣傳部長林國棟’,就料定必定是個有錢的主兒,手頭上正缺錢花的你頓時心生歹意,決定將其綁架狠狠敲他一筆錢花花——事實上這個人喝得連自己姓什麽都不知道了,此時正倒在坐位上睡得像頭死豬,所以根本不用你費多少手腳他就成了你的囊中之物。然後你就從他的手提包裏翻出他的手機,按照名片上的家庭電話給林部長的老婆,勒索人民幣二十萬元。而恰巧這個晚上林部長沒回家,他老婆信以為真,就真的照你的要求去做了。贖金到手之後,你又把車開到郊外,把一直躺在你車上睡大覺的‘林部長’扔在了草地上,然後才去洗車場洗盡車上的穢物……但你卻一定沒有想到,你煞費苦心綁架的那個人並不是名片上的那個宣傳部長林國棟,真正的林國棟在這裏。”他用手指了指林國棟,接下去說,“你綁架的那個醉鬼叫廖強,隻不過因為撿了林國棟的手提包,無意中從手提包裏掏了張名片給你,你就財迷心竅,把他當成林國棟給綁架了,而且居然還歪打正著讓你得逞了。當然,你不想多惹麻煩,所以你並沒有順手牽羊拿走‘林部長’的手提包。”

“沒、沒有的事。”肖黎明的臉色頓時白了,虛汗從額頭上刷的一下冒了出來,好像一隻被抓住了尾巴的老狐狸,目光慌亂,聲音微微發抖,“你、你們不要血口噴人!你、你說我勒索了人家二十萬塊錢,那錢呢?你們看見我身上帶錢了麽?”

“你就不用再狡辯了。像你這麽聰明的人,當然不會蠢到把那二十萬塊錢帶在身上提在手裏讓我們輕而易舉的抓住把柄。這二十萬,你早已從銀行電匯回老家了。不過你不用高興太早,我們已經通過銀行查扣了這筆贓款。”

“啊!”肖黎明臉色煞白,如同一隻鬥敗的公雞,垂頭喪氣地坐在地上,再也說不出話來。

範澤天臉上露出了一絲勝利的微笑,目光一轉,又箭一般朝林國棟射了過去。

林國棟的神色有些慌亂,但很快就鎮定下來,看著他厲聲道:“範澤天,你、你憑什麽抓我?我勸你趕快放了我,否則,哼哼,我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範澤天並不惱怒,看著他微微一笑說:“林部長,您又何必嚇唬我呢。你身犯數罪,吃不了兜著走的人隻怕是你吧。”

“我、我犯什麽罪了?你說,你說!”

“你的犯罪經過若要細說起來,話可就長了。不過既然有人想聽,那我就長話短說吧。這事還得從三年前說起。三年前,你在青陽賓館邂逅了那裏的服務員羅嫣紅,並且為之著迷,深深的陷在她的美貌和溫柔之中不能自拔,隨後,為了達到長期而安全地占有她的目的,你在玫瑰莊園別墅小區內為她買了一幢別墅樓,將她包養了下來。這幢豪華的別墅樓當時價值百餘萬,我已請反貪局的同誌仔細調查過青陽日報社的一切帳目,發現這幾年來,報社的廣告收入帳目上至少有近四百萬元的廣告費去向不明。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些錢都落到了你的口袋裏了吧?買這幢別墅樓的錢隻是其中的一部分,是不是?今年以來,你仕途順暢,很快就將提升為市委副書記。就在你感覺到前途一片光明的時候,羅嫣紅被檢查出懷孕了,這個消息令你寢食難安。你這個人辦事一向老謀深算,與羅嫣紅交往這麽久一直小心謹慎處處設防,自問沒有任何把柄落入任何人手中,但若是讓羅嫣紅生下這個孩子,這個孩子必將成為你和她有過的這種非正常關係的鐵證,也必將成為你進軍仕途的一個隨時隨地都有可能爆炸隨時隨地都有可能令你身敗名裂的定時炸彈。你當然不能讓羅嫣紅生下這個‘定時炸彈’,但羅嫣紅卻過厭了這種無名無分難見天日的生活,她想通過孩子來要挾你跟你老婆姚玉蘭離婚娶她,所以她堅決要生下這個孩子。這一點,在廖強被車撞死之後,我們從他家裏找到的你的手機裏麵所保存的那條你尚未來得及刪除的短信息中完全可以推測出來。你既不能拖著羅嫣紅強行讓她去醫院墮胎,也不能容忍她生下這個‘定時炸彈’,無奈之下,隻好決定暗中下藥讓她在不知不覺中把胎墮了。於是你通過關係,搞到了一種叫米非司酮的墮胎藥。星期一這天下班之後,你揣著這包打胎藥開車前往玫瑰莊園別墅小區羅嫣紅的住處,半路上在海石加油站加油時,你一不留神將手提包落在了加油機旁。你並不在乎這個手提包和手提包裏的那點東西,所以事後並沒有返回加油站尋找。星期一的晚上,你在羅嫣紅那裏過夜。星期二淩晨,起床回家時,你趁羅嫣紅尚在熟睡之中,將帶來的那包墮胎藥溶在了一聽她最喜歡喝的飲料裏,就回家去了。但是你忙中出錯,將一包本應分三次服用的墮胎藥全部放在了飲料中讓羅嫣紅在不知不覺中一次全部喝了下去,引起她身體極度不適,最終因子宮大出血且救治不及時而導致她命喪黃泉。”

範澤天說到這裏,喝了一口水,看了一眼滿頭大汗臉無血色的林國棟,接下去說:“星期二早上,你回到家裏,正欲為昨晚夜不歸宿找借口時,你老婆姚玉蘭卻因見到你平安回來而萬分高興。你甚覺奇怪,後來通過你老婆的講述你才弄明白,原來昨晚有人給你老婆打電話聲稱綁架了你而勒索了你們二十萬元現金。你猜想一定是撿了你手提包和手機的那個人搞的鬼,為了你昨晚的去向不被暴露,你隻好違心的承認昨夜你確實被人綁架了。後來因為羅嫣紅之死,我們調查到你頭上時,你正好利用這次綁架事件來證明你不在案發現場,打消我們的懷疑。但你知道我們一定不會就這樣輕易放棄,一定會想辦法找到那個撿了你手機的綁匪,隻要我們找到那個綁匪,你被綁架的事就一定會穿幫。所以你趕在我們之前找到了那個人,那人就是加油站的廖強。然後,你用一大筆錢收買了妻子重病正急需錢來救命的外地小貨車司機劉青山,讓他開車‘意外’撞死廖強,並且叮囑劉青山,為了不引起警方懷疑,他在撞死對方的同時自己也一定要受傷,劉青山為了賺錢救他心愛的妻子,隻好咬牙一試。但是有一件事你卻萬萬沒有想到,那天晚上打電話勒索你老婆的人並不是被劉青山撞死的廖強,而是另有其人。於是我們順著這條線索追查下去,最終找出了兩個人間敗類……”

林國棟還沒聽完,就臉如灰死,全身軟癱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