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藥毒手
刑事偵查卷宗
正卷)
案件名稱:鄒扒皮命案
案件編號:A54190227120140309
犯罪嫌疑人姓名:XXX
立案時間:2014.3.9
結案時間:2014.3.18
立卷單位:青陽市公安局
1
在青陽市公安局,有一位雙目失明卻破案如神的盲探。他叫唐天,原是刑偵大隊副隊長,因為在一次緝凶過程中,被歹徒刺傷雙眼,就成了瞎子。
他雖然雙目失明,心裏卻是透亮,憑著多年的辦案經驗和過人的本領,仍然幫助警方破了不少大案。
最近,青陽城裏出了一樁離奇命案,一個名叫鄒洪財的男人,在眾目睽睽之下被人毒殺,案發現場卻找不到跟凶手有關的任何線索。
死者鄒洪財剛過而立之年,家境殷實,靠放高利貸收閻王債,賺了不少味心錢,大夥兒背地裏都叫他“鄒扒皮”。
這一天,正是鄒洪財三十歲生日,一向小氣的他並沒有大擺宴席大宴賓朋,隻是請了三個關係較好的朋友到青陽大酒店吃飯。
鄒洪財和三個朋友在包房裏吃過飯後,又吃了些水果和西瓜,正要起身結賬時,忽然倒在沙發上,口吐白沫,全身**,眾人來不及叫醫生,他就已經死在沙發上。
警察很快趕到現場,法醫察看鄒洪財的屍體,發現死者屍體呈紫紅色,口鼻間有淡淡的苦杏仁味,很明顯是氰化鉀中毒身亡。
在排除了服毒自盡的可能性後,警方認定他是被人下毒害死的。
鄒洪財毒發身亡之前,飯前飯後兩個多小時,一直呆在包房裏沒有出去。
如果他真是被人下毒謀害,那麽凶手下毒的地點,一定就在包房裏。
那間包房,自從被鄒洪財包下後,除了一名女服務員進出過之外,就隻剩下他那三個朋友了。
那名女服務員是外地人,進入酒店工作還不到一個禮拜,根本不認識鄒洪財,基本可以排除是她下毒作案的可能。
剩下的,一直與鄒洪財共處一室的那三個朋友,就成了警方的重點懷疑對象。
那三個朋友中,年紀最大的叫老帥,已經五十開外,是珍香米店的老板,另一個叫章學友,是開地下賭坊的,最年輕的一個叫齙牙燦,是個街頭混混,經常出麵幫助鄒洪財催收欠款,人們都說他是鄒扒皮的狗腿子。
聽說自己成了警方的重點懷疑對象,齙牙燦當時就嚷開了:“鄒老板吃過的飯菜,咱們也吃了,鄒老板飲過的酒水,咱們也喝了,鄒老板吃過的水果,咱們也一同吃了,如果咱們之中有人投毒害人,為什麽其他人沒中毒?再說咱們跟鄒老板關係這麽好,又為什麽要謀害他呢?”
這一番話,還真把警方給問住了。
警方認真化驗了桌上的殘湯剩菜煙茶酒水,以及所有可能被人下毒的東西,都沒有發現有人投毒的跡象。
如果鄒洪財真是被人投毒害死,為什麽在現場檢驗不到下毒痕跡?凶手是誰?他是怎樣下毒毒死鄒洪財的?
針對這些問題,警方作了詳細調查,卻沒有找到答案。
鄒扒皮之死,遂成迷案。
負責偵查鄒洪財命案的,是市公安局刑偵大隊的探長鐵頭。
鐵頭以前曾在唐天手下當過探員,唐天眼睛看不見之後,曾協助他破過幾樁要案,所以他很快就升職做了探長。
鐵頭十分欽佩和敬重唐天這位老上司,遇上棘手的案子,總要去向他請教。
唐天眼盲之後,一直過著半退休的生活,獨自一人住在一間小閣樓裏,很少出門。
鐵頭因為鄒扒皮的命案去向他請教時,他正靠在躺椅上一邊聽著收音機哼著花鼓戲,一邊喝茶。
唐天聽鐵頭敘述完案情,忽然從躺椅上站起,拄起拐杖說:“走,帶我去現場瞧瞧!”
他雖然是個瞎子,卻總喜歡說“瞧瞧”這兩個字。
他說他的眼睛雖然瞎了,但仍然看得見東西,別人用眼看,他卻是用“心”看。
鐵頭領著他來到了青陽大酒店。
雖然已經過去三天時間,因為案情一直沒有進展,案發的那間包房一直處於警方封鎖狀態,裏麵的一切都保持著案發時的原樣,就連桌子上的殘湯剩菜,雖然已經發餿發臭,但未經警方許可,酒店裏的人也不敢進來收拾。
唐天進屋後東摸摸西嗅嗅,在屋裏轉了一圈,就讓鐵頭去把酒店經理和當日服務的女服務員找來。
不大一會,鐵頭就領著兩個女人走進房來。
前麵一人,約莫二十七八歲年紀,容貌美麗,衣著得體,正是酒店經理丁婕。
丁婕本是青陽大酒店的一名女服務員,因為靈巧幹練,工作出色,很快就從領班、部長、主管,一路升到了餐飲部經理。據說她深得酒店總經理張大少的好感,兩人已經訂下婚約。
張大少既是這間酒店的老板,也是青陽首富,名下擁有包括青陽大酒店大內的十餘處產業。
走在她後麵的,則是那天在包房服務過的女服務員。
2
唐天首先問丁婕:“你認識鄒洪財嗎?”
丁婕用力點了一下頭,忽然想到對方是盲人,看不見自己的動作,趕緊又說:“認識。他經常到我們酒店吃飯,時間長了,就熟識了。”
唐天仰著頭問:“他經常到你們酒店吃飯麽?我聽說他是一個很吝嗇的人。”
丁婕麵對的雖然是個瞎子,但她卻總感覺到那雙盲眼背後似乎有兩道無形而銳利的目光,在盯視著她,自己哪怕說出半句謊話也會被對方看穿。
她故作輕鬆地笑了一下,說:“他對別人小氣,對自己還是蠻大方的。”
唐天接著問:“那天鄒洪財來酒店吃飯,房間是他親自訂下的嗎?”
丁婕說:“是的,一個星期前就已經訂好了。”
唐天問:“對於他的死,你怎麽看?”
丁婕想了一下說:“他是個放高利貸的,平時肯定得罪了不少人,有人想要殺他泄憤也是有可能的。”
唐天朝她點點頭,又把臉偏向那名女服務員:“鄒洪財請客吃飯的那天,是你負責招待的,是不是?據你觀察,當時有沒有發現什麽異常情況?”
那名女服務員還隻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臉上帶著怯怯的表情,搖搖頭說:“沒有發現。”
唐天放緩語氣說:“麻煩你把那天鄒洪財等五人進屋吃飯的情況,從頭到尾跟我說一遍,越詳細越好。”
女服務員點點頭說:“好的。”
據這名女服務員介紹,那天中午,鄒洪財先到酒店,其後他請的三位朋友才陸續來到。
客人用餐的時候,女服務員一直站在旁邊服務,並沒有發現某道菜隻有鄒洪財一個人吃而其他客人沒有下筷的。
飯是預先盛到一個大盆裏,端上桌後由她分盛給每位客人的。
酒是鄒洪財自帶的青陽玉液,每個人都喝了。
他們喝的是龍井茶,也是由她泡好倒給每個客人的。
按照酒店慣例,包房吃飯的客人,飯後都要贈送一兩樣果品。
鄒洪財他們用餐完畢,女服務員又給他們端上來一盤蘋果。
蘋果以及削蘋果的水果刀,都是女服務員預先洗滌幹淨了的。
丁婕知道鄒洪財有潔癖,每次來吃飯,都擔心酒店贈送的水果不幹淨,一定要親自削皮。她擔心這名女服務員是新手,怕她手腳不利索,還特意過來檢查過,確認她將水果已洗得十分幹淨,才叫她端上來。
果盤剛端到茶幾上,齙牙燦就大大咧咧拿起水果刀削了一個蘋果,自顧自吃起來,接著鄒洪財也自己動手削了一個蘋果吃,然後章學友和老帥也自己削了蘋果來吃。
等他們吃完蘋果,女服務員又把裏盤裏的果皮果核端出去倒掉,洗淨刀盤,再端上來一個大西瓜,給他們解暑。
西瓜是鄒洪財自己動手切開的,每個人都吃了兩塊。
吃完西瓜,五人坐在沙發上聊了一會兒天,女服務員正在收拾桌子,就看見鄒洪財突然口味白沫,全身抽搐,倒在沙發上。
唐天聽完,緊抿雙唇,坐在沙發上沉思起來。
鐵頭知道他問完話了,就揮揮手,讓丁婕帶著女服務員悄悄退出去。
唐天皺眉想了一會,說:“如果女服務員敘述準確的話,那麽問題並不是出在飯桌上。因為鄒洪財吃過的茶酒飯菜,其他人也同樣吃了,如果是在飯桌上下毒,沒有理由隻毒死他一個人而其他人卻安然無恙。”
鐵頭問:“那問題出在哪裏呢?”
“出在蘋果上。在這次請客吃飯的過程中,鄒洪財唯一沒有與人分享的東西,隻有他吃掉的那個蘋果。”
鐵頭說:“可是那些蘋果,都是被女服務員事先洗幹淨了的,而且還被經理親自檢查過,就算有人用針管把毒注射到蘋果裏麵,但那一盤蘋果端上來,鄒洪財隻是隨意拿起其中一個削皮吃了,凶手又怎麽能斷定鄒扒皮一定會吃到他下毒的那個呢?除非把一盤蘋果全部下毒,這樣一來,中毒而死的就不止鄒洪財一個人了。”
唐天道:“你說得一點不錯,凶手無法預知鄒洪財會吃哪隻蘋果,所以不可能事先下毒。我推斷,凶手是在鄒洪財拿起蘋果,確切知道他要吃哪隻蘋果之後,才針對他下毒的。”
“這怎麽可能?鄒洪財從果盤裏拿起蘋果,自己拿刀動手削皮,然後直接就吃了,期間並沒有別人碰過他吃的蘋果,怎麽下毒?”
唐天微微一笑,並不回答,隻是問他:“那天用過的果盤和水果刀,是否還在這裏?”
鐵頭說:“還放在這裏,沒有人動過。不過我們早已檢驗過,上麵都沒有投毒的痕跡。”說著將放在茶幾上的玻璃果盤和果盤裏的水果刀遞給他。
唐天摸摸那隻果盤,並無特別,又拿過水果刀,從刀柄到刀尖都小心翼翼地摸了一遍,並未發現什麽機關,又拿到鼻子下聞了聞,兩道濃眉忽然皺起來,把刀遞給鐵頭:“你聞聞,這刀有什麽味道?”
鐵頭聞了一下,莫名其妙地說:“沒什麽味道啊。”
唐天說:“看來你的鼻子還是沒有我的靈光,我嗅出來了,上麵有一股淡淡的苦杏仁味。”
鐵頭一怔:“苦杏仁味?那不就是氰化鉀的味道?不可能啊,我們已經檢驗過,上麵並沒有毒藥。”
“這刀在削完蘋果之後切西瓜之前,已經被女服務員拿去清洗過,你們事後在上麵驗不出毒來,那是自然。隻是上麵塗抹過的毒藥雖被洗淨,但那股氰化鉀特有的苦杏仁味,卻附著在刀上,揮之不去。我的眼睛雖然看不見,鼻子卻比你們靈敏些,所以一聞就聞出來了。”
“你是說這水果刀上被人抹了毒藥,拿它削蘋果時,毒藥就沾染到了蘋果上,人吃了蘋果,自然就會中毒,是不是?”
唐天點頭說:“我想應該就是這樣。”
鐵頭道:“這就奇了,拿這把刀削蘋果的,鄒洪財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為什麽其他人沒事,偏偏他就中毒了?”
唐天又拿起水果刀嗅了嗅,忽然問:“鄒洪財是左撇子吧?”
“是的。”
“這就對了,毒藥塗在刀刃右邊,別人右手持刀削蘋果時,有毒的一麵,麵向著果皮,隻有左撇子用左手拿刀時,刀刃上的毒藥才會沾染到果肉上。氰化鉀是劇毒藥,隻要沾染上一點,也足以置人於死地。恰好他們削下的果皮很快就被女服務員端出去倒掉了,所以警方事後絲毫檢驗不出下毒痕跡。”
鐵頭欽佩地點點頭,接著問:“那到底是誰在刀刃上塗抹毒藥的呢?”
唐天說:“刀在進這房間之前,已被女服務員清洗過,所以應該是進到這屋裏之後,才被人塗抹上毒藥的。”
鐵頭思索著道:“這麽說來,凶手就在鄒洪財宴請的那三個朋友之中了。”他忽然一拍大腿,“對了,凶手一定就是齙牙燦。”
“為什麽?”
“刀拿進來之後,要想在眾目睽睽之下塗抹上毒藥而不被人發現,是很難的。齙牙燦是第一個搶著削蘋果的人,隻有他才有可能借削蘋果之機,將毒藥塗抹在刀鋒外側。”
唐天想了一下,卻搖搖頭說:“齙牙燦這個人我認識,我覺得他是凶手的可能性不大。第一,他是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家夥,叫他打架催債還行,叫他用如此縝密的手法下毒害人,估計打破他的頭他也想不出如此完美的辦法。第二,他隻是個街頭混混,無業遊民,平時靠著給鄒扒皮做打手,才掙些錢財。鄒扒皮如果死了,對他隻有壞處沒有好處。”
鐵頭想了一下,又說:“聽說章學友與鄒洪財的老婆暗渡陳倉,關係曖昧,莫非是奸夫**婦勾結起來,謀害親夫?”
唐天說:“目前沒有其他線索,也隻好朝這個方向查一查了。”
鐵頭頓時來了精神:“我這就去找章學友。”
唐天用拐杖攔住他說:“不忙。這個章學友是個開賭場的,對警察特別敏感,咱們還隻是揣測,並無十足證據,你直接去找他,如果打草驚蛇,讓他有了警惕之心,反而不好。我看你不如去鄒洪財家裏轉轉,從他老婆那邊下手,也許會有些線索。”
鐵頭點頭說:“好,就聽你的。這個案子要是破了,我請你到青陽大酒店吃大餐。”
3
第二天早上,唐天正在聽濤軒茶社喝茶,忽然聽見樓梯被人踩得噔噔作響。
他一聽這腳步聲,就知道是鐵頭來了。
鐵頭在他對麵的椅子上坐下,喝口茶,喘口氣,興奮地說:“天哥,鄒扒皮的命案,終於有眉目了。”
唐天就問:“是麽,難道真是章學友幹的?”
鐵頭說:“凶手不是他,而是另有其人。”
他昨天告別唐天離開青陽大酒店後,就立即著手調查章學友與鄒洪財老婆之間的關係,發現兩人以前確曾有過不正當的男女關係,但這種關係並未維持多久。
章學友的妻子是青陽黑社會青龍幫龍頭老大的女兒,任性霸氣,是出了名的母老虎。當她偵知丈夫有外遇之後,竟然發明了一種男人貞操**強迫章學友穿上。
這種貞操**設計非常巧妙,章學友穿上之後,大小便無虞,但若想與女人發生關係,非得要用妻子手中的鑰匙開鎖才行。而且章學友的黑幫老丈人也放出狠話,要是章學友敢對不起他女兒,他就要親手閹了他。
章學友迫於內外壓力,早已與鄒扒皮的老婆斷絕關係。所以說他為情殺人,幾無可能。
但鐵頭去鄒扒皮家裏調查時,卻另有發現。
他在鄒扒皮的臥室裏找到一個半尺見方用密碼鎖鎖住的鐵匣子。
據鄒扒皮的老婆說,那個鐵匣子是鄒扒皮專門用來收藏重要票據的,隻有鄒扒皮自己才能打開。
鐵頭把這個鐵匣子帶回公安局,請技術人員打開之後發現,裏麵裝的都是鄒扒皮放高利貸的賬目和別人欠他閻王債的借據。
其中借款數目最大的一張借據,是一年多前寫下的,所借錢款竟達五十萬元。如果利滾利算下來,現在最少也得還八十萬。
而向鄒扒皮借下這筆巨款的不是別人,正是他生日酒席上宴請的三個人中的一個——珍香米店的老板老帥。
唐天喝著茶問:“所以你懷疑毒殺鄒洪財的凶手,就是老帥?”
鐵頭說:“我調查過了,老帥的米店最近資金周轉有點困難,估計鄒扒皮肯定三番五次找他催收過欠款,在這種情況下,他生出殺人逃債的念頭,就是很自然的事了。”
唐天輕輕搖一搖頭道:“我聽說珍香米鋪的生意一向紅火,現在又開了兩間分店,八十萬元雖然有點多,但老帥應該還是還得起的。像他這種謹小慎微精於算計的商人,為了一筆欠款去冒險行凶殺人,似乎不大可能。”
鐵頭有些急了:“當時在場的就隻有三個人,這個也不是,那個也不是,那你說凶手到底是誰?”
唐天淡然一笑,也回答不上來。他讓鐵頭把從鄒扒皮家找到的那個鐵匣子給他。他摸索著打開鐵匣子,拿出裏麵的一疊紙片,一張一張地“看”著。
鐵頭知道他看不見,就探過頭來,一張一張地念給他聽,某某借鄒洪財人民幣多少多少,利息幾多,三月為限,逾期不還,利息翻倍……其中借款數目最大的,果然是老帥那一張。
當唐天拿出最底下那一張紙片時,鐵頭卻停住了。
唐天問他為何不念了,鐵頭笑答:“沒法念,這是一張白紙。”
唐天奇道:“鄒扒皮怎麽會在這麽重要的鐵匣子裏放一張白紙?”
鐵頭道:“這張白紙放在最下麵,估計是用來墊盒子的,並沒有什麽用處。”
唐天在鐵匣子裏摸了摸:“不對,這鐵盒子幹幹淨淨,根本不需要用紙來墊。”
他把那張白紙鋪在桌上,用手輕輕一摸,人就怔住了:“不對,這紙上有字。”
鐵頭笑道:“天哥,我的鼻子不如你靈敏,可眼力勁總不比你差吧?這就是一張白紙,上麵一個字也沒有。”
唐天並不理會他,隻蹙著眉頭,一邊用兩根手指在那白紙上輕輕摸索著,一邊說:“我摸得出,這上麵確實有字,是用鋼筆寫的。這不是借據,而是一份保證書。”
鐵頭見他說得認真,不像開玩笑,就疑惑起來:“那您說,這上麵都寫了些什麽?”
唐天一邊摸索著紙上的字跡,一邊念道:“本人保證,結婚之後,仍與鄒洪財保持情人關係,每月至少約會兩次,如違此約,身敗名裂,不得好死。”
鐵頭不由得怔住:“這聽起來有點像鄒扒皮的情人寫給他的保證書。”
唐天說:“確實是的。”
“那你再摸摸,看看這是誰寫的?”
唐天又往落款處摸了一下,臉上露出驚奇之色,半晌才吐出一句:“署名是丁婕,時間是鄒洪財被害的前五天。”
鐵頭差點跳起來:“你老人家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這可不是開玩笑的,我怎麽覺得這就是一張白字,上麵連半個字跡也沒有呢。”
唐天翻著白眼問:“你真的看不見上麵的字跡?”
鐵頭搖頭說:“看不見。”
唐天一怔,把那張白紙放到鼻子前聞了聞:“難怪,這紙上有澱粉和碘酒的味道。據我所知,在澱粉裏加入幾滴碘酒製成藍色墨水,剛開始書寫時,字跡是藍色的,但四五天之後,字跡就會因化學反應而漸漸變淡,直到最後完全看不見。也幸虧遇上我這瞎子,要不然永遠也不會有人知道這白紙上還寫得有字。”
鐵頭這才恍然大悟:“丁婕那個女人,看起來端莊秀氣,原來暗地裏竟和鄒扒皮有一腿。隻是她給情夫寫保證書,為什麽要用隱形墨水呢?”
唐天似乎想明白了什麽,眉頭一展,說:“最合理的解釋是,因為她不想讓鄒洪財以外的人看到這份保證書,因為她知道鄒扒皮會在她寫下這份保證書的幾天後死去,如果警察看到這份保證書上的字跡,就會懷疑到她頭上。”
“她怎麽會預先知道鄒扒皮會在五天後死去呢?除非她就是……”
“對,她就是謀殺鄒扒皮的凶手。”
鐵頭一拍腦袋:“不錯,她才是謀殺鄒扒皮的凶手。她與鄒扒皮曾經有過曖昧關係,現在要跟青陽首富張大少結婚,卻無法擺脫鄒洪財的糾纏,甚至鄒洪財還得寸進尺地要求她結婚之後,仍要與他保持這種不正當關係,他怕她反悔,還叫她親筆寫下保證書。丁婕隻好先用隱形墨水寫一份保證書穩住他,然後再想辦法鏟除他這塊她成為富家少奶奶路上的絆腳石。隻是她又是怎麽在水果刀上下毒的呢?”
唐天道:“那個女服務員不是說她洗蘋果和水果刀的時候,丁婕還親自檢查過麽?我想她就是在那個時候把毒塗抹到刀刃上的。”
鐵頭興奮地跳起來:“好家夥,原來凶手竟然是她。我這就帶人逮捕她去。”
4
太陽升得老高,聽濤茶社的茶客漸漸多起來。
唐天坐在茶社裏,一邊喝著茶,一邊等候著鐵頭的消息。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茶社的服務生忽然叫他去接電話,說有人把電話打到服務台找他。
他敲著拐杖走過去,一接電話,是鐵頭打來的。他就問:“丁婕抓到了?”
鐵頭喪氣地說:“沒有,讓她給跑了。我帶人到青陽大酒店找她,把你的推理一字不漏地跟她說了,她當時就認罪了,隻是說要進屋換件衣服才能跟我們走。誰知我們在她房門口等了十幾分鍾,也沒見她出來,撞門進去一看,才知道她已翻窗逃走。我們在酒店周圍找了一圈,也沒找到她。”
唐天“哦”了一聲,說:“那就太可惜了。”
鐵頭頓了一下,說:“天哥,我看這個女人不簡單,她已經知道是你協助我們偵破這個案子的,我擔心她可能會去找你的麻煩。我馬上帶兩個兄弟趕去你那裏,你自己要小心點。”
唐天坦然一笑:“你太多心了吧?”
喝過早茶,唐天回到自己的小閣樓時,屋裏滴答作響的自鳴鍾正好敲響十下。
他剛踏進屋裏,就感覺到有些不對勁,眉頭微皺,嘴裏雖然若無其事地哼著花鼓戲,心裏卻警惕起來,忽然抬起手裏的拐杖,一按機簧,“波”的一聲,一枚銀針突然從拐杖裏激射而出,直朝擺放自鳴鍾的方位射去。
接著便聽見“哎喲”“撲通”兩聲,似乎有個女人被銀針射中腿部,站立不穩,跌倒在地。然後又是“叮當”一聲,似乎是她手中拿著的短刀或匕首掉在了地上。
唐天淡淡地問:“來者可是丁經理?”
那個女人道:“是我。”又驚詫地問,“我是翻窗進來的,我知道你雙眼雖盲,耳目卻比常人靈敏,所以一直屏氣凝神,你、你是怎麽知道我在屋裏的,甚至連方位都算得這麽準?難道你不是瞎子,你的眼睛看得見?”
唐天嗬嗬笑道:“非也非也,我可是個如假包換的瞎子。你問我是如何察覺到你的,其實很簡單,我在這屋裏住了幾十年,這裏的每一樣東西,每一個聲音,我都熟悉得跟自己的手指頭似的,當然包括桌上自鳴鍾的滴答聲。你進屋之後,雖然屏氣斂息,讓我聽不到你的呼吸聲,但你卻正好站在了自鳴鍾前。如果你做了十幾年瞎子,你就會明白自鳴鍾沒人擋住和被人擋住時,發出的滴答聲是不一樣的。”
“死瞎子,誰叫你多管閑事?我好好的計劃,都叫你給破壞了,真沒想到我竟然會輸給一個瞎子。我不甘心!我已經殺了一個人,反正已是死罪,今天若不殺你,實在難消我心頭之恨!”
丁婕臉帶殺機,彎腰拾起地上的匕首,忍住腿上被針紮中的痛,猛然朝他撲過去。
就在這時,鐵頭帶著兩名警察飛身闖入,“砰”的一聲,他手裏的槍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