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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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官食堂裏氣氛熱烈,人員擁擠,前來就餐的軍官們打了飯,陸續走向了不同的餐桌,三人一堆、五人一夥,一邊吃著飯,一邊聊著各自的見聞。此時,田伯濤就餐的餐桌上卻隻有他一個人,孤獨地守著一張桌子,悶聲地吃著飯。

就在這個時候,小K嬉皮笑臉地走了過來:“田主任,吃飯呢?”

田伯濤抬起頭來,不免有些驚愕:“嗯,吃飯。小K,你有事兒?”

小K索性坐下來,拿起了筷子:“沒事,怎麽,沒事兒就不能跟你一塊兒吃吃飯嗎?”

聽小K這樣說,田伯濤似乎有些受寵若驚,他趕緊回答:“好好!歡迎,歡迎,請,請!”

小K聽了,高高興興地坐下來,一邊大口地吃著,一邊說:“我真不明白,主任這兒好吃好喝的,怎麽就沒人坐呢?都在那邊擠著,那不是找罪受嗎?”

田伯濤說道:“一排長,以後你就坐在這兒吃,我讓炊事班做你最愛吃的!”

小K忙說:“好好好,那就有勞主任了!”

小K一邊說著,一邊偷偷拿出一包藥來,突然對田伯濤說:“哎,主任,那是誰來了?”

“誰呀?”田伯濤說著一回頭,小K趁機把手裏的藥下到了田伯濤的湯碗裏。

就在這個時候,田伯濤回過了頭來:“沒人啊?”

小K應道:“哦,拐過去了。他不過來吃算了,我陪著你吃飯!”

小K說完,又悶著頭大口大口吃起來。田伯濤不知道小K剛才做的貓膩兒,便一邊跟小K說著話,一邊低頭喝著湯。可誰知喝著喝著,他的眉頭就皺了起來,又過了一會兒,他突然站了起來,捂著肚子就往廁所跑。

小K一見,忍不住捂著嘴得意地笑起來。陳一鳴坐在一邊看著小K,也忍不住笑了。

單說田伯濤喝了小K放過藥的湯之後,就反複不停地上廁所,到了下午的時候,就終於挺不住被軍用救護車給拉走了。

陳一鳴看著已經虛脫的田伯濤坐車遠去,禁不住笑著對小K等人命令道:“抓緊時間準備,晚上行動!”

眾人應道:“是!”

2

黃昏,中山陵附近的路邊停著一輛轎車。

過了一會兒,陳一鳴急匆匆地走了過來。他機警地四下裏瞅了瞅,鑽進了停在路邊的轎車。

坐在駕駛位子亡的黃雲晴看了他一眼,輕聲說:“中村雄今天晚上要到軍統局本部去開會,在晚上10點鍾左右會議結束……這是他的行動路線,都標清楚了,你們在這個地方動手,我們的人會接應你們。”

陳一鳴接過黃雲晴遞過來的圖紙,臉上頓時現出了興奮:“謝謝!還有一件事,我們不在現場的證據怎麽搞?”

黃雲晴說:“已經作了安排。國防部作戰廳郭廳長今晚要宴請你們。”

陳一鳴道:“什麽,郭廳長要宴請我們?那……那我們的行動?”

黃雲晴說:“當然要照常進行。不僅如此,郭廳長還會提供你們不在現場的證據。”

黃雲晴的話令陳一鳴又一次愣住了:“郭廳長為我們做證?共產黨真是太厲害了!你說,這國軍還能有什麽秘密可言?”

陳一鳴說完,忍不住暢快地笑了,黃雲晴見狀也笑了。

黃雲晴問道:“怎麽樣,這個人證夠分量嗎?”

陳一鳴答道:“簡直是太夠分量了,沒有人會懷疑作戰廳長的證言!”

黃雲晴說:“郭廳長的真實身份,除了你,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如果你的弟兄們問起來,你就說郭廳長是出於對日本特務的憎恨,所以才願意幫助你們!”

陳一鳴答道:“我知道。”

黃雲晴說:“還有,為了方便郭廳長做證,你們在出發前和完事後都要去跟郭廳長會麵。宴請的地點就設在距離現場不太遠的酒店裏,距離你們行動的現場不超出三公裏。”

陳一鳴應道:“好,知道了。”

陳一鳴說完正要下車,黃雲晴拉住了他:“一鳴,一定要注意安全!因為,中村身邊還是有高手的。”

陳一鳴望著黃雲晴,感激地笑了笑:“放心吧,我會注意的。”

陳一鳴說完,轉身下了車,黃雲晴又補了一句:“一鳴,我等你回來!”

陳一鳴的心不禁一動,他轉過臉來看著黃雲晴,意味深長地點點頭,而後快步地走了。

黃雲晴望著陳一鳴的背影,眼裏不禁湧上了幸福的淚水:“我們終於是同誌了!”

3

夜晚,軍統局戴老板辦公室裏,幾個穿著和服的美麗女孩兒正笑吟吟地站在戴笠和中村雄的麵前。戴笠看著他們,不禁心花怒放。

中村雄望著戴笠笑了笑:“這些,都是在下精心挑選的日本女孩兒,想來應該適合戴老板的口味。”

看著眼前的女孩們,戴笠禁不住問道:“她們會說中國話嗎?”

誰知戴笠話音未落,女孩兒們便一起向戴笠鞠躬致意:“戴老板好!”

戴老板聽見了,立刻大笑起來:“好!好!發音純正,而且地道!”

中村雄聽了,趕緊在一旁介紹道:“戴局長,她們都是從小學中文的。”

戴笠歎道:“哦?是你們少年諜報學校的學生吧?”

中村雄應道:“戴局長,現在應該說是您的少年諜報學校。”

“哈……”戴笠指著中村雄,不禁大笑起來,“中村先生,你真會說話!”

中村雄:“哈……中日親善嘛,啊?”

戴笠、中村雄:“哈……”

中村雄:“戴局長,毛先生還在隔壁等著我有事情要談,我就先不奉陪了。”

中村雄說完,笑著退去了。

隔壁,毛人鳳的辦公室裏,中村雄一進來,毛人鳳就笑了:“嗬嗬!老板爽了?”

中村雄笑道:“爽了。還要謝謝毛先生提醒我怎麽伺候老板。”

毛人鳳聽了,含意深刻地笑了笑:“老板這個人,就好這一口。人有所好就好,就怕沒有所好,那就麻煩了。現在,你不用擔心你的那些蝦兵蟹將們會被追究了,你就靜下心來,好好為軍統工作吧。”

中村雄應道:“是,卑職一定盡其所能。”

毛人鳳道:“關於共黨在南京的活動情況,你能否向我提供最新的情報?”

中村雄想了想,回答:“毛先生,我一直懷疑傘兵團裏麵有共黨活動。”

毛人鳳問道:“嗯?你是說……陳一鳴的傘兵團?你懷疑誰是共黨?”

中村雄答道:“陳一鳴。”

毛人鳳聽罷愣了愣,又不以為然地笑了笑:“陳一鳴?你有證據嗎?”

中村雄說道:“如果我找到有力的證據,就不是懷疑了。”

毛人鳳笑道:“嗬嗬,中村先生,是不是因為他殺了你的兒子,所以你一直想報複他呀?除掉你兒子的命令是軍統下的,難道你也想報複嗎?”

中村雄聽了,立刻站了起來:“豈敢!軍統對我來說,過去是敵人,現在是恩人、是上司。兩國交戰,各有損失,我隻恨殺我兒子的人,而不可能去仇恨我的上司。這一點,請毛先生放心!”

毛人鳳聽罷,冷笑了一下:“你就是恨軍統,也得有這個能力呀?中村先生,知道我為什麽欣賞你嗎?識時務!”

中村雄謝道:“謝謝毛先生誇獎。”

毛人鳳說道:“唉,別站著,坐吧!你我之間,談不上誰是上司誰是下屬,中日戰爭已經結束,我們現在是朋友,正攜手走向未來!我們共同的敵人是共產主義,是共產黨!我們隻有攜起手來,才能共同剿滅這股邪惡勢力!”

中村雄應道:“毛先生所說,正是在下所想!可是陳一鳴……”

毛人鳳:“陳一鳴是不是共產黨,要看你能拿出什麽證據。他現在可不是一般人,是委座最看重的國軍新銳之一。中村先生如果拿不出有力的證據的話,想搞掉陳一鳴可是很難哪!你懂得我的意思嗎?”

中村雄:“在下明白了。”

毛人鳳:“中村先生,請喝茶!”

中村雄謝道:“謝謝。”

毛人鳳說:“中村先生,你是聰明人,陳一鳴也是我們團體的叛徒!隻是很遺憾,因為委座看好他,所以我們團體目前還沒有辦法清理門戶。如果中村先生能夠搞掉他,也算是幫了我們的團體的一個忙!”

毛人鳳說完,望著中村雄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中村雄趕緊點頭:“在下明白!”

4

天上響起了雷,悶熱了一天的南京終於下起雨來。雨水很大,距離十米之外的一切都黑蒙蒙的。

中村雄從軍統的辦公大樓裏走出來,在保鏢的護衛下匆匆地上了車。轎車鳴了兩聲喇叭,出發了。中村雄感覺有些累,便坐在車裏閉目養神。

車隊很快駛入了南京郊區。又走了一會兒,開車的士兵猛然發現車隊的前方出現了憲兵的檢查站,持槍的憲兵戴著鋼盔、穿著雨衣,威武地挺立在大雨裏。

車隊慢慢地停下來,小K把鋼盔壓得低低的,大步走了過來。

小K說道:“證件。”

開車的士兵聞聲搖下了車窗:“我們是中國戰區日本善後官兵聯絡處的。”

“證件!”小K黑著臉,仍然在大聲詢問。

開車的日本士兵無奈,隻好掏出證件來遞給小K。小K拿過證件,舉著手電筒假模假式地查驗起來。就在這時,書生和燕子六拿著手電走了過來。

燕子六說:“有重犯逃跑,每個人都拿出證件來,逐一檢查!”

燕子六說著,敲開了中村雄乘坐的後車座的車窗。中村雄無奈,也隻好掏出了本人的證件。

就在他交出證件的一瞬間,燕子六手裏的槍響了;與此同時,所有持槍憲兵手裏的槍都響了。

坐在車裏的中村雄還沒有明白過來是怎麽回事,身上便連中數槍,立刻便斷了氣。又過了十幾秒鍾,槍聲漸漸停止了。

陳一鳴問道:“都解決了沒有?”

冷鋒報告說:“全部解決!”

陳一鳴說完,快步走到中村雄坐的轎車跟前。看著倒在血泊裏中村雄,不覺吐了一口氣:“撤!”

隊員們聞聲,立刻撤出了戰場。幾分鍾以後,毛人鳳率隊趕了過來,看著滿地的屍體和破損的車隊,毛人鳳不免氣得麵色鐵青。毛人鳳下令道:“全城戒嚴!搜索凶手!”

部下:“是!”

毛人鳳說道:“給我找到傘兵團的團長陳一鳴,看看他事發的時候到底在哪裏!”

部下應道:“是!”

5

一家酒店的包間裏,氣氛熱烈。

郭廳長:“來來來,大家都滿上,我們繼續喝酒!”

郭廳長話音剛落,包間的門就被踹開了,一夥憲兵們氣勢洶洶地闖了進來。

陳一鳴等人見狀,都警惕地站起身來!

帶著憲兵進來的軍官是馮恒剛,他見到陳一鳴時,不禁一愣:“陳團座,你怎麽在這兒?”

陳一鳴看著馮恒剛笑了笑:“我們在跟長官吃飯呢!”

馮恒剛忙問道:“長官?哪個長官?”

郭廳長此時一直背對門口坐著,此刻他慢慢站起身,轉過臉來。

馮恒剛一見就愣了,急忙立正敬禮:“郭廳長好!”

郭廳長點點頭,看看馮恒剛,又看看他身後的憲兵。

馮恒剛一見,趕緊對身後的憲兵罵道:“還不放下槍!放下槍!都出去!”

憲兵們聽罷,趕緊退了出去。

馮恒剛賠笑道:“郭廳長,對不起,卑職不知道您在這裏。”

郭廳長聽罷,擺擺手:“沒關係,發生了什麽事情?”

馮恒剛說:“附近發生槍殺案,上峰要我們挨家挨戶搜查凶手。”

郭廳長問道:“哦,那你找到凶手了?”

馮恒剛答道:“這……還沒有找到。”

郭廳長笑道:“那……我就是凶手,你把我帶走吧,你可以立大功了。”

馮恒剛忙笑道:“不,長官,我怎麽可以懷疑長官呢?小的知錯,小的不再打擾,這就告退!”

郭廳長聽罷,臉色突然變了:“滾。”

馮恒剛應道:“是!”

馮恒剛答應了一聲,如釋重負地跑了。

隊員們見狀,都忍不住捂著肚子笑了起來。

6

戴笠的辦公室裏,戴笠聽了毛人鳳的匯報,不禁一陣疑惑。

戴笠問道:“跟國防部的郭廳長在一起喝酒?這是怎麽回事?”

毛人鳳答道:“老板,對郭廳長的真實身份,我一直有所懷疑,隻是苦於抓不到他通匪的證據!”

戴笠:“這個郭小鬼可是校長的得力門生,沒有確鑿證據,我們可是輕易不能惹呀!”

毛人鳳:“老板,案發的地點和他們吃飯的地方不足三裏遠,而我們派人搜查的時候,郭廳長又偏偏和陳一鳴等人在一起吃飯。這不早不晚、不遠不近,難道能是偶然的嗎?我懷疑,陳一鳴已經跟姓郭的共黨搞到了一起,這是一個預謀周密的暗殺行動!”

“唉!”戴笠聽了歎了口氣,雙眉緊皺地看著毛人鳳,“接著說。”

毛人鳳接著說:“局長,一個是國防部的作戰廳長,掌握國軍所有的軍事機密和作戰計劃;一個是國軍傘兵團的團長,掌管著三千人的精銳部隊,而且就駐紮在首都!這兩個人如果都是匪諜的話,那南京可就危在旦夕、黨國可就危在旦夕了!”

毛人鳳說完,戴笠卻遲遲地不回答,毛人鳳不禁有些急了:“老板,該動手的時候就得動手,哪怕抓錯了、殺錯了,您還等什麽呢?”

戴笠冷笑了一聲,這才說:“齊石,你剛才說了,一個是國防部作戰廳長,一個是傘兵團團長,都是國軍最重要的位置。能爬到這樣位置的,都是校長信得過的黃埔學生。別說是兩個都抓起來,就是抓其中一個,都能驚動校長,驚動整個黃埔係!”

毛人鳳聽罷,頓時無語了。

戴笠又不由得深歎了一口氣:“自古道,伴君如伴虎。我們本來就樹敵過多,在眼下沒有證據的情況下就去拔老虎嘴裏的兩顆牙,還不得讓老虎一張口就把我們兩個給咬死呀?”

毛人鳳又道:“可是局長,我們舍生忘死、鞍前馬後,還不是為了委座的江山、黨國的大業嗎?這一點,校長他——”

戴笠道:“齊石,在校長的眼裏,是誰給他打的江山呢?是我們這些鷹犬,還是軍隊?”

毛人鳳聽了,一時說不出話來。

戴笠走過去,拍拍毛人鳳的肩膀,又不由得深深地歎了口氣:“齊石呀,校長是靠黃埔係起家的。雖說我也是黃埔的學生,但是上陣打仗靠的不是我啊!我們現在要抓國防部的作戰廳長、傘兵團的團長———你知道,會惹出多少帶兵的黃埔係學生聯名上書嗎?一旦發生這種局麵,你說,校長會怎麽辦?”

毛人鳳的口氣突然軟了下來:“委座肯定會丟卒保車呀!”

戴笠說道:“到那時,你我的腦袋還在嗎?”

戴笠的話,讓毛人鳳立刻閉上了嘴。可此時此刻,他還是有些不甘心:“老板,難道……我們就不管了嗎?!”

戴笠應道:“誰說我們不管,黨國的利益是高於一切的!管,我們當然要管,問題是怎麽管——不是什麽人都可以隨便安上個罪名抓起來再說的。但是我們能找到他們勾結共黨的確鑿證據,第一個要殺他們腦袋的就是校長!你懂我的意思了嗎?!”

毛人鳳:“卑職明白了!卑職一定派人設法找到他們的證據,徹底鏟除這兩個匪諜!”

毛人鳳說完卻沒有走,戴笠見狀不禁問道:“齊石,還有什麽事嗎?”

毛人鳳回答道:“老板,中村雄被暗殺事件引起岡村寧次的關注,他剛才打電話來詢問我們是否能保證他的安全?”

戴笠聽罷笑了笑:“那你是怎麽回答的?”

毛人鳳回道:“我說,我們會全力保護他的安全。我們軍統從來不會忘記自己的朋友,前提是隻要他能繼續全力地和我們合作。”

戴笠聽罷,讚許地笑了:“齊石呀齊石,你不愧是一張鐵嘴!讓岡村寧次那個老家夥去害怕吧,他越是提心吊膽,就越得死心塌地給我們做事。好了,你去吧。”

“是!”毛人鳳答應了一聲,轉身走了。

7

單說在醫院病房裏,被小K下的藥折騰了一宿的田伯濤,此時正麵色蒼白地躺在**掛著吊瓶。就在這個時候,毛人鳳急匆匆地走了進來。守護的護土見狀,急忙退了出去。

田伯濤:“毛,毛先生……”

毛人鳳:“怎麽回事?你怎麽到醫院來了?”

田伯濤:“不知怎麽,誤吃了巴豆,就……就……”

毛人鳳:“誰幹的?”

田伯濤:“不……不知道。”

毛人鳳:“吃飯的時候,你和誰在一起了?”

田伯濤:“沒……沒有誰,就是我一個人。毛先生,我——”

毛人鳳:“別起來,你別起來!就躺在這兒說吧。中村雄被害的事兒,你知道不?”

田伯濤:“知道了,醫院裏的人早上正在議論這件事兒。到底是什麽人幹的?”

毛人鳳聽了,苦笑著搖搖頭:“不知道,如果知道了,我就不過來問你了。前些天,你發現他們有什麽密謀沒有?”

田伯濤:“沒有,他們一切都避開我,我很難接近。”

毛人鳳罵道:“飯桶!給你吃巴豆,有意把你調開,目的就是為了暗殺中村雄!”

“哦?”田伯濤聽了一驚,忍不住掙紮著坐起來,“毛先生,搜集到線索沒有?”

毛人鳳歎口氣:“唉,還沒有!可我敢斷定,中村雄的死肯定是陳一鳴那幫人幹的!”

田伯濤聽了,臉上不禁現出了愧疚之色:“毛先生,對不起,我……”

毛人鳳安慰道:“好了好了,再檢討也沒有用了,還是吸取教訓吧。我一直是怎麽告誡你的,‘要想抓住狐狸,自己就得做個好獵手’,你還是過於心慈,手段也有些低,所以才會上當!好了,抓緊養病,然後馬上回傘兵團去!”

田伯濤答道:“是,打完吊針,我馬上回去!”

毛人鳳叮囑道:“記住,不管他們有什麽可疑跡象,都要第一時間報告我!”

田伯濤答道:“是!”

毛人鳳說完,轉身走了。

田伯濤躺在**,臉上不免現出苦笑。

8

長江岸邊一個荒蕪的地界立著一座新墳。陳一鳴莊嚴肅穆地佇立在墳前。在他身後,依次佇立著冷鋒、書生、小K等弟兄們。

陳一鳴:“岩本兄弟,你不顧生死,多次救過我們兄弟。今天,我帶著我的兄弟們一起來祭奠你來了,中村雄——我們把他殺了!你……可以瞑目了。”

陳一鳴說到這兒,眼圈不覺有些紅了。在他身後的冷鋒等人,眼睛也不免都紅了。

陳一鳴:“岩本兄弟,你不是中國人,可你卻幫著中國人打贏了這場戰爭!也許以後不會有人知道你的名字,但是我們不會忘記你!黑貓敢死隊——永遠銘記著你的犧牲!我帶著我的隊員們,給您敬禮了!”

陳一鳴說完,莊嚴地舉起了右手。

在他身後的隊員們,也都莊嚴地舉起了右手!

風吹著新墳上剛剛發芽的小草在輕輕地晃動,仿佛在替岩本點頭,感謝著這些永遠不會忘他的勇士們。

9

幾個月以後,國共雙方的和談終於破裂了,國民黨軍隊趁機向中原解放區發動進攻,內戰從此開始了。

這一天,在離傘兵團駐地不遠的一家茶館的包間裏,陳一鳴見到了前來接頭的黃雲晴。

黃雲晴喝了一口茶,微笑地看著陳一鳴問道:“傘兵團最近的情況怎麽樣?”

陳一鳴答道:“情緒還算穩定,絕大多數軍官和士兵中希望在這場內戰中找到出路,隻有少部分軍官搖擺不定,思想頑固的軍官是極少數。”

黃雲晴問道:“保密局的人在你們團的活動還很活躍嗎?”

陳一鳴說:“還很活躍,有時候還很猖狂。有人說,保密局的毛先生也親自來前線了,不過我沒有見到他。”

黃雲晴聽了,點點頭:“我知道,越是天快亮的時候,反動派的活動就會越猖獗,一鳴,你要多加小心!”

聽了黃雲晴的話,陳一鳴笑了:“放心吧,我會注意的。什麽時候率領全團起義,我聽從上級的指示。”

黃雲晴說道:“我知道了,一旦上級作了傘兵團起義的決定,我會立刻通知你的!我這次來是要告訴你,你現在要注意一個代號叫‘黃鼠狼’的保密局特務,他就潛伏在你們傘兵團的內部。我們的人一直在追查‘黃鼠狼’的下落,但是至今還沒有結果。”

陳一鳴說道:“‘黃鼠狼’——不就是田伯濤那個人嗎?”

黃雲晴看著陳一鳴,笑了笑:“不是田伯濤。‘黃鼠狼’是毛人鳳直接掌控的潛伏特務,跟公開身份的田伯濤走的是兩條線,雙方沒有交叉。根據我們獲得的情報,黃鼠狼跟你們走得很近,我們懷疑——”

陳一鳴問道:“你是懷疑我的弟兄中間有他們的人?——不,這絕對不可能!”

黃雲晴反問道:“為什麽?”

陳一鳴說道:“書生早就是共產黨,這不用懷疑。我的其餘兄弟都跟著我出生入死多年,都是可以把性命托付給對方的人!再說了,如果我的人當中有討好保密局的,那通共叛變的證據早就該坐實了,那我的人頭現在還能在嗎?”

陳一鳴說得很激動,黃雲晴不好再說什麽了。過了一會兒,她輕聲說:“田伯濤雖然在保密局,但是他肯定不是‘黃鼠狼’!所以,我提醒你還是格外小心,免得讓敵人鑽了空子。”

陳一鳴聽了,不禁點點頭:“這隻‘黃鼠狼’,如果真的不是田伯濤,那我們可真的要好好對付了。”

黃雲晴聽罷,鬆了一口氣:“你能這樣考慮問題,我就放心了。好了,天就快亮了,我們在黑暗下生活的日子就要熬到頭了,一鳴,我們都多努力,多保重吧!”

黃雲晴說著站起身來,伸出了手。

陳一鳴握著雲晴的手:“雲晴,你也多保重!”

陳一鳴說完,也緊緊握住了黃雲晴的手。

10

單說陳一鳴回到傘兵團以後,立刻把冷鋒等人叫到了團部,準備商量對策。可誰知他還沒說上幾句話,團政治部主任田伯濤就笑嗬嗬地走了進來。看見冷鋒等人都在,田伯濤不禁愣了一下。

田伯濤笑道:“團座,你們這是……”

陳一鳴說道:“啊,如今戰事緊張,我把偵察連的軍官叫來商量一下如何進一步偵察敵情的事宜。田主任到這裏來,有什麽事呀?”

田伯濤說:“哦,團座,我是來送達上峰剛剛用電報發來的命令!”

陳一鳴疑惑道:“哦?”

陳一鳴聽了不禁一愣,趕緊伸手接過了電報。看著看著,他不禁眉頭擰緊了。

陳一鳴問道:“把我們傘兵團改編成總統特種警備團?這是什麽意思?”

田伯濤說:“團座,這很簡單。這就是說,委座十分關心我們傘兵團的命運,改編成警衛團就是要我們跟隨著委座一起去台灣!”

燕子六問道:“台灣?”

陳一鳴等人一聽,都愣住了。

燕子六說:“我們在大陸上待得好好的,到那個孤島上去幹啥呀?”

冷鋒說:“對,我們不能去台灣,就在徐州,參加徐蚌會戰!”

陳一鳴也說:“對,田主任,你給杜長官回電,就說我們全團官兵要求不離開徐州,並申請參加徐蚌會戰!”

田伯濤道:“團座,這可是委座親自簽發的命令。”

陳一鳴:“那……我向杜長官去陳情!”

陳一鳴說著,和田伯濤一起走了。

留下的隊員們見狀,不禁麵麵相覷。

小K望著燕子六,第一個說了話:“不會吧?要我們去台灣?”

燕子六聽罷,趕緊接過話來:“到了台灣,那還起義個屁啊?隔著那麽寬的海峽,我們能遊過去?”

蝴蝶接道:“對呀,如果真去了台灣,那不死心塌地成了國民黨了!”

藤原剛也說:“是呀,這可怎麽辦呢?”

藤原剛一邊叨念著,一邊轉向了書生。在書生身邊的冷鋒見書生一直不說話,禁不住問道:“書生,你是我們這裏唯一的共產黨,你說,到底該怎麽辦哪?”

書生看了看大夥,終於說了話:“這事兒,得看上級怎麽定。”

徐州,一個隱蔽的房間裏,昏暗的光線下,一隻手指在快速地敲擊著電台上的按鍵。

一個男人:“加急。金魚:傘兵團接到命令,改編為總統特種警備團,將離開戰場前往上海登船,目的地台灣。如何策動起義,請迅速指示。黑桃A。”

幾小時以後,在傘兵團附近的茶館裏,黃雲晴又和陳一鳴進行了緊急約見。

黃雲晴說:“上級指示你,在傘兵團乘船前往台灣的途中舉行全團起義。”

“在海上起義?!”陳一鳴聽罷,不由得愣住了。

黃雲晴答道:“對,在徐州,你們駐地的周圍都是杜聿明的部隊,一旦起義,便立刻會陷入重兵的包圍之中,而乘船就不同了——船一旦到了海上,傘兵團就衝出了敵人的包圍,真的自由了!”

陳一鳴說:“太好了!我們在海上起義以後,可以直接開船到連雲港,那裏正好是我們的解放區!”

黃雲晴說:“對,組織上已經擺好了大批漁船,到時候可以武裝開船到海上去接應你們。這個計劃,可以說是萬無一失!”

陳一鳴聽了,這才長長地吐了一口氣:“好,我們終於盼到這一天了。組織上對我們還有什麽要求嗎?”

黃雲晴想了想說:“這個計劃要絕對保密,一旦被敵人事先發現,就很可能使計劃流產。另外,我們一定要設法挖出保密局隱蔽的間諜‘黃鼠狼’,以免他破壞這次起義。”

陳一鳴答道:“是,我們一定盡快落實!”

黃雲晴說:“另外,為了確保起義成功,上級已經給‘黑桃A’發了電報,讓他協助你們破獲‘黃鼠狼’。”

陳一鳴問:“‘黑桃A’?‘黑桃A’是誰?”

黃雲晴望著陳一鳴笑了:“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11

夜晚,傘兵團的駐地裏,準備開拔的傘兵團的官兵們在探照燈的照耀下正裏裏外外地忙著裝東西。而此時在通訊排的電台室裏,排長蝴蝶坐在桌前正親自在接收著電報。

就在這時,團長陳一鳴走了進來。蝴蝶聽見了,轉過頭來向他使了個眼色,陳一鳴會意地等在了一邊。

蝴蝶翻譯完電文,立刻起身交給了他。陳一鳴拿過電文一看,立刻就笑了。

蝴蝶看著陳一鳴,不禁有些不解:“團座,怎麽了,為什麽笑?”

陳一鳴回道:“那邊,關於我們在軍艦上起義的命令下來了!搞這種行動是我們的長項,可以很快便完全控製局麵!我們把頑固分子關在船艙裏麵,隻要我們控製了局麵,他們根本就沒有還手之力,真是太好了!”

蝴蝶見狀也笑了:“團座,這回我們黑暗的日子總算是過到頭了!”

陳一鳴道:“是呀,過到頭了,我們總算盼到這一天了。明天,我們淩晨空運上海!”

蝴蝶答道:“是!”

徐州機場,C47運輸機正在一架一架地起飛,還沒有起飛的傘兵們正在一個接一個地陸續登機。

在機場的四周,正在值勤的憲兵無不投來羨慕的目光。

一憲兵說:“還是當傘兵好哇,腳底下抹油——溜了!”

另一憲兵說:“是呀,就留下了我們,在這兒當炮灰。”

又一憲兵說:“唉,共軍要是真打進來,我們該怎麽辦?”

一憲兵說:“怎麽辦?沒聽說嗎,共軍優待俘虜!像其他部隊的兄弟那樣,見了共軍兩手一舉槍,保個活命完事兒!”

那憲兵說:“對,大哥,聽你的,就這麽著!”

幾個人正說著,陳一鳴帶著幾個軍官走了過來。守衛的憲兵們見了,趕緊閉住了嘴,轉身立正敬禮。

陳一鳴隨手還了禮,而後注意地看著眼前還在等著登機的傘兵們。

站在他身邊的冷鋒向他報告:“團座,兵員空運今天晚上就能完成,物資裝備的運輸大約還需要兩天的時間。空軍說,現在空運緊張,恐怕給不了我們那麽多運輸機了。”

陳一鳴聽罷想了想,歎了口氣:“人員要全部運走,物資裝備能運多少就運多少,不要影響人員的運輸。等部隊到了上海,聯勤部還會補充給我們海上航行使用的物資。等到了目的地,就什麽都有了。”

冷鋒應道:“是!”

冷鋒應了一聲,轉身去安排了。

又一架運輸機開始發動了,陳一鳴帶著一行人登上了運輸機。他回頭望去,隻見機場上的傘兵人員已經所剩無幾,還在陸續登機;再放眼望去,隻見徐州城裏的一切都淹沒在暮靄裏。

冷鋒問道:“團座,我們走吧?”

冷鋒在身後催了一下,陳一鳴輕輕地噓了口氣,轉身進了機艙,冷鋒隨即關上艙門。幾秒鍾之後,運輸機開始在跑道上滑行,而後瞬間升上了天空。

12

上海,和徐州幾乎一樣,也是一片混亂,汽車聲、人流聲,和遠處碼頭輪船的嗚叫聲響成一片。

港口司令部的一間辦公室裏。此時,海軍軍官們正往返穿梭,電話聲不絕於耳。

陳一鳴和冷鋒此時站在一張辦公桌前,等待著正在通電話的參謀。

參謀放下電話以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對不起,久等了,我找找你們的運輸計劃!”

參謀在文件堆裏翻了一會兒,終於找了出來:“哦,你們明天坐海遼號出發,大概四十八小時可以到達台灣。”

“海遼號?是民船?”陳一鳴聽罷,不禁愣住了。

參謀說:“對,三千五百噸的美國進口大湖級海輪,足夠搭載你們一個團,甚至還能搭載其餘的部隊。”

陳一鳴聽罷皺了皺眉頭,斷然回絕:“我們不坐海遼號!”

參謀問道:“為什麽?”

陳一鳴回道:“海遼號不吉利!”

參謀又說道:“不吉利?”

陳一鳴回道:“對!這艘船賣給我們中國以後起名為海閩號,海閩號在頭一次航行的時候就撞沉了吳凇軍港的小火輪,弄死了十六個軍校實習生;然後,它開往廈門的時候又撞翻了民船伏波號,於是就改名叫海福號。誰知它改名海福號之後又撞了陸軍的運兵駁船,一次就死了一百多人,最後才更名為海遼號——這段曆史,你以為我不知道嗎?”

參謀聽了不免又是驚訝、又是羨慕:“團座,沒想到您對海軍還這麽熟悉呀?”

陳一鳴聽了,不禁冷笑一聲:“現在海遼號就剩下空軍沒有出過事故了。你想害死我們哪?”

參謀聽罷,不禁愣住了:“怎麽,團座你也信這個?”

陳一鳴道:“我們傘兵,是從天上跳下來的,當然有自己的規矩!總之,海遼號——我們堅決不坐!”

參謀說:“那……我得向上峰請示。”

參謀說著拿起電話,陳一鳴在一旁厲聲回了一句:“你給你們司令打電話,告訴他,你們不提供別的船,傘兵團就不去台灣!”

參謀一聽愣住了,想了想,又把電話放下了。

陳一鳴又抓起電話遞給了他:“打!讓你們司令自己去找國防部、找委座,隨便找誰都行!沒有別的船,我們絕對不去台灣!”

參謀接過電話,隻好苦笑了:“那……團座請稍等。”

陳一鳴道:“走,我們抽煙去!”

陳一鳴說完,帶著還沒有摸清楚情況的冷鋒出去了。來到走廊裏,冷鋒禁不住問了一句:“團座,為什麽不坐海遼號呢?”

陳一鳴一聽笑了:“你傻呀?3500噸的大海船,裝三個團都富餘,我們傘兵團才3000多人!上峰能讓這輪船空著嗎?肯定得裝載其他的部隊。到時候在海上動了手,我們能控製自己的部隊,控製得了別的部隊嗎?那時候,光靠我們幾個人,是壓不住局麵的!”

冷鋒聽了,不覺倒吸一口涼氣:“媽的,是這樣啊!那海軍要是再給我們派更大的船怎麽辦?”

冷鋒聽了,不禁佩服地笑了笑:“團座,你想得可真夠細的。”陳一鳴隨後看看手表,擺擺手:“差不多了,我們進去。”

兩個人來到辦公室以後,負責接待的參謀看見他們進來,趕緊站起身來:“陳團座,我已經跟上峰溝通過了。”

陳一鳴問道:“他們怎麽說?”

參謀回答道:“上峰說,如果傘兵團真的不願意坐海遼號,那就隻有小船了。”

陳一鳴問道:“小船……什麽船?”

參謀說:“隻有中字102坦克登陸艦了。不過,這船噸位小,是運坦克用的,在海上航行,可實在沒有坐海遼號舒服。”

陳一鳴聽了,毫不在乎地擺擺手:“行,隻要不是海遼號,運坦克的也行,我們傘兵團不怕吃苦。”

參謀聽罷,趕緊解釋:“團座,您這是何苦呢?海遼號是大客輪,舒舒服服地到台灣多好。中字102在海上航行十分顛簸,你們傘兵團沒有海上長途航行的經驗,到時候一暈船可就遭罪了。”

陳一鳴回道:“沒關係!我們傘兵經常跳傘,不怕難受,怕的就是不吉利,明白嗎?”

參謀聽了,這回便隻有苦笑了:“團座,這次我是真明白了。”

陳一鳴謝道:“謝謝。”

陳一鳴說著伸出了手,參謀也笑著握住了陳一鳴的手:說:“不客氣。”

陳一鳴隨後帶著冷鋒,心滿意足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