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1

金陵大酒店總經理辦公室裏,當黃雲晴聽林經理傳來陳一鳴要見她的消息以後,不禁愣住了。

黃雲晴詫異道:“他要見我——這倒是蹊蹺了!我們雖然一直在幫他,可是他卻從來沒有主動提出要見我,這回是怎麽了?”

林經理聽罷,也不免犯了嘀咕:“金魚同誌,他們敢死隊不會受了軍統的指使在打我們的鬼主意吧?”

黃雲晴聽了,搖了搖頭:“陳一鳴不是這種人。”

林經理也奇怪:“那他這麽急著要見你,到底要幹什麽呢?”

黃雲晴想:“也許,是他們在執行任務上遇到難題了。你通知書生,我同意見他!”

林經理道:“是,我這就去安排。”

一小時以後,還是在中山陵那個雙方第一次見麵的位置,陳一鳴等到了黃雲晴。

望著從身後輕輕走來的黃雲晴,陳一鳴笑了:“你這一次的潛行比較到位,我幾乎沒聽到你的腳步聲。”

黃雲晴看著陳一鳴笑了,她舉起拿在手裏的兩隻高跟鞋,調皮地朝著陳一鳴晃了晃。

陳一鳴見狀,不由得笑了:“行了,趕緊穿上吧,山地上涼,小心感冒了。”

聽陳一鳴這樣說,黃雲晴不免有點感動,她壓抑著自己的衝動穿上了鞋。

看著黃雲晴穿上鞋以後,陳一鳴說:“你一定很奇怪我找你吧?”

黃雲晴係好鞋帶,站起身來回答:“是有點兒奇怪。你一向對我都是敬而遠之,這次怎麽了?”

陳一鳴望著黃雲晴笑了笑:“我要感謝你救了我和我的部下。”

黃雲晴聽見後,開心地笑了笑:“舉手之勞,分內之事。國共兩黨本是兄弟,既然都在抗日,我想當我們共產黨人遇到危險的時候,陳中校也會出手相救的。”

陳一鳴不好意思地搖搖頭:“也許會。不過,那可是我不能左右的事情。”

黃雲晴瞟了陳一鳴一眼,不覺冷笑了:“我理解。你是忠臣,是嶽飛,你是不會背叛你的黨國的。”

陳一鳴聽了顯得有些尷尬,趕緊換了話題:“我這次找你,是需要你的幫助。”

黃雲晴道:“哦,什麽事?隻要是打鬼子的事,我都會盡其所能,義不容辭。說吧。”

陳一鳴說:“兩件事。一件是,如果這次行動成功,請你帶走我的部下。”

黃雲晴一聽,不由得愣了:“為什麽?”

陳一鳴說:“我是認真的。”

黃雲晴說:“可是我不明白,你一直不讚同我們的主義,這次卻提出帶走你的部下,為什麽?”

陳一鳴歎了口氣:“因為軍統已經對黑貓敢死隊心存殺機,隻要時機成熟,他們必然要害了我的兄弟們的性命!與其讓他們束手等死,不如另尋出路——他們都身懷絕技,到了你們那裏,一定會幹許多大事情!隻是他們的家眷都在重慶,要到你們的延安,可能會有些困難,但我相信你的上級一定會有辦法的。”

黃雲晴聽了點點頭:“我可以向上級轉達你的要求,隻是你為什麽不一起過來?軍統知道你的弟兄們跟我們走了,他們會殺了你的!”

陳一鳴說:“我知道。”

黃雲晴說:“那你為什麽還要回去?”

陳一鳴聽了,不由得歎了口氣:“我是校長的學生,一日為師,終生為父!盡管軍統中的某些人總是背著校長做一些背信棄義的事,但是校長對於我還是器重的,在校長沒有對我改變印象之前,我不能做對不起他的事,即便是讓我做了嶽飛,甚至是慘死在風波亭上,也不能背叛他在先!否則,那就違背了我做人的準則!而我的兄弟們和我不一樣,他們都是我招募來的,校長並沒有有恩於他們,所以他們應該走、也必須走!他們是我的兄弟姐妹,我希望他們一個個都好好地活著!”

聽了陳一鳴的話,黃雲晴不免有些感動,也有些憐憫,她神情複雜地望著陳一鳴。

陳一鳴說到這兒,歎了口氣:“請保護好我的弟兄們,這是我的懇求。”

黃雲晴點頭:“好,我答應你。但是,我希望你也能保護好你自己。”

陳一鳴說:“我知道。”

黃雲晴:“下一個問題。”

陳一鳴:“我……我想請你想辦法調動北澤晶。”

黃雲晴:“調動北澤晶——她怎麽會聽我的?”

陳一鳴:“她當然不會聽你的,但是她會聽一個人的。”

黃雲晴:“誰?”

陳一鳴:“岩本。”

黃雲晴聽罷,不由得愣了:“你什麽意思?”

陳一鳴望著黃雲晴緩和了一下口氣:“你別誤會,我沒有惡意。岩本跟北澤晶的關係你一定知道。我們這次的任務,就是幹掉‘櫻花三人組’,所以我希望你能夠幫助我,命令岩本將北澤晶調到我們指定的地方——”

黃雲晴問:“而後,你們將‘櫻花三人組’一網打盡!”

陳一鳴點頭:“對。”

黃雲晴道:“可是,你想過沒有,岩本對北澤晶是有感情的,你讓岩本把北澤晶調出來,這對岩本來說傷害是不是太大了呀?”

陳一鳴笑:“你這是婦人之見!”

黃雲晴道:“你胡說!難道像你說的那樣,讓岩本去設計北澤晶就是大仁大義了?先不說岩本是我的部下,你無權支配他做事,就是單論人的情感你太冷血了!”

陳一鳴道:“我冷血?是的,我冷血!想想死在南京城的三十多萬軍民,我的血熱不起來!”

聽了陳一鳴的話,黃雲晴一下子愣住了。

陳一鳴望著雲晴:“雲晴,這是我幹掉‘櫻花三人組’的唯一機會,我希望你能幫助我,但是——我決不強求!如果你不幫忙,我也會帶我的部下衝入中村特務機關,與目標同歸於盡!死在日本人手裏,怎麽也好過死在中國人的手上!我告辭了!”

陳一鳴說完,頭也不回地轉身走了。

黃雲晴看著陳一鳴的背影,突然大聲喊起來:“陳一鳴,你讓我想一想!”

陳一鳴聞聲站住了:“我就知道,我這是正事兒,你是不會不幫助我的。我等你的消息!”

陳一鳴說完,高高興興地走了。黃雲晴看著他的背影,忍不住帶著氣兒笑了。

兩小時以後,在一個僻靜的小胡同裏,黃雲晴和岩本見了麵。

2

第二天早晨,在靜心庵的柴房裏,陳一鳴早早地就把隊員們集中在一起。

陳一鳴對大家說:“弟兄們,那邊已經回了消息,今天黃昏我們就動手,大家抓點緊,分頭準備吧!”

隊員們齊聲道:“是!”

隊員們應了一聲,分頭去準備了,冷鋒走了幾步,又不放心地轉回來問陳一鳴。

冷鋒道:“隊長,他們真的能調動北澤晶嗎?萬一調不動怎麽辦?”

陳一鳴說:“萬一調不動,我們就直接衝進中村機關的辦公室,寧可魚死網破,也要幹掉‘櫻花三人組’,包括中村雄那條老狐狸!”

冷鋒點頭:“好,聽你的,如果調不動北澤晶,我們就衝進中村機關去。要不然回去也是死,還不如跟日本人拚個痛快!”

陳一鳴沒有再說什麽,意味深長地拍了拍冷鋒的肩膀。

單說這天上午,剛剛上班不久,岩本就走進了北澤晶的辦公室。

岩本開口道:“北澤小姐。”

北澤晶抬頭:“嗯?岩本君,是你?”

岩本問:“北澤小姐,今天下班有時間嗎?”

北澤晶驚喜地說:“哦,什麽事?”

岩本遲疑地說:“我……我想請你吃飯。”

“哦,是嗎?榮幸之至,我當然有時間!”北澤晶說完,臉上現出極度的興奮!

岩本望著北澤晶尷尬地笑了笑:“我今天還有工作要出去。下班以後,你到古鎮,我包了一條畫舫。”

北澤晶開心道:“畫舫?我好喜歡的。我們在船上用餐嗎?”

岩本笑:“啊,是的。別晚了,我在那兒等你的。”

北澤晶笑:“好的,我知道了!”

岩本看了北澤晶一眼,還想說什麽,想了想又沒說,轉身走了。

岩本回到自己的辦公室以後,猛地關上門,靠在了門上,眼淚禁不住慢慢地流了下來。

3

傍晚,在市郊古鎮一個開在船上的酒家裏,“櫻花三人組”的老三鈴木亞奈美已經先到了。她坐在包間裏等了一會兒,就見門簾一挑,“櫻花三人組”的老二久保亞子也打扮齊整地走了進來。兩個人一見麵,禁不住都愣了——

鈴木驚奇:“二姐?是你?你怎麽來了?”

久保亞子也問:“三妹,是你呀,你怎麽在這兒呢?”

鈴木說:“我是跟人約好的呀,你呢?”

久保亞子說:“我也是呀?”

鈴木轉著眼珠:“奇怪,這是怎麽回事兒呢?”

兩個人正說著話,就見老大北澤晶也已經朝著船上的酒家走來了。久保亞子從窗口向外望去不禁一驚——

久保亞子大叫:“不好,一定有埋伏,我們走!”

久保亞子說完,便拽著鈴木飛快地向外跑去。就在這時,北澤晶距離船隻已經很近了,見久保亞子和鈴木也從畫舫裏出來,三個人不禁都是一愣。

北澤晶問:“哎,你們怎麽在這兒?!”

鈴木說:“大姐,不好,有埋伏!”

鈴木話音未落,在她們的附近就響起了激烈的槍聲和爆炸聲。久保亞子和鈴木見狀,飛身跳入水裏,而北澤晶此時卻被炸彈給炸飛了。

“快,幹掉她們!”陳一鳴一邊大喊著,一邊提著衝鋒槍從隱蔽處跳了出來。

隊員們聞聲,也從潛伏的四處衝了出來!大家對著水裏遊動的目標一通狂射,不一會兒,久保亞子和鈴木的屍體就從水裏漂了上來。燕子六見了怕不把握,又對著漂上水麵的屍體一頓狂掃,直到她們已經徹底死了,這才住了手。

陳一鳴說道:“快,大家分頭找一找,看北澤晶的屍體在不在?”

陳一鳴話音未落,書生就在不遠處大喊起來:“北澤晶的屍體在這兒呢,已經報銷了!”

陳一鳴聞聲又跑過去看了看,這才向大家猛地一揮手:“快撤!”

隊員們聞聲,趕緊上了早已經隱蔽在一邊的卡車。卡車一聲轟響,開走了。

夜晚,當岩本帶著手下的特工們趕來的時候,北澤晶等三姐妹的屍體已經被最先趕到的警察們並排擺在了堤岸上。北澤晶的眼睛一直大睜著,看樣子是死不瞑目。

岩本緩緩地蹲下身來,伸出手慢慢地把北澤晶的眼皮給合上了,一顆大大的淚珠從他的眼裏滾落下來。

4

當天夜晚,在中村雄的寓所裏,麵對著正在向他匯報的岩本,中村雄一臉鐵青。

岩本報告道:“‘櫻花三人組’是不慎誤入軍統的圈套,最後被敢死隊圍殲致死,敢死隊隨後撤離了現場,現在下落不明;我已經派人在四處搜索他們的蹤跡,到目前……還沒有什麽結果。”

中村雄聽到這兒,抬了抬眼皮:“你認為敢死隊的人現在會在哪裏?”

岩本想了想回答:“這……卑職現在還難以推測。或許,他們已經離開了南京;或許,他們目前還在城裏,或者是在城外的某個秘密地點等候重慶的命令。”

中村雄此時閉上了眼睛,似乎在思考著什麽事情,沒有再說話。岩本在一邊不敢詢問,隻好默默地站著。

過了一會兒,中村雄終於說話了:“‘櫻花三人組’是我最好的學生之一,她們的死是我們帝國諜報機關的重大損失,這個仇我是不會不報的。”

中村雄說到這兒,左邊的眉毛抖了抖。岩本看著他,忽然感到一陣寒冷。

中村雄這時候又突然說話了:“岩本君,你不想對我說點兒什麽嗎?”

岩本道:“這……中村父親,請您節哀,保重身體。”

中村雄聽了,臉上突然浮上了一絲柔情:“一郎去世快一年了,幸虧有你陪伴著我,岩本君,謝謝了!”

岩本突然覺得自己的心狂跳了一下,令他感到很是難過。就在這個時候,中村雄又說話了:“岩本君,今天早晨北澤晶和你見麵的時候都說了什麽?”

岩本聽了,不由得一陣緊張,他遲疑了一下說:“早晨我路過她的辦公室門口,順便進去看了她一眼,我們隻是說了一些閑話,互相問候了一下,沒有再說別的。”

中村雄問:“她有沒有跟你說她要去畫舫的事?”

岩本說:“沒有,中村長官,您知道,我們機關每個人都在做什麽是不準隨便亂說也不準互相打聽的,所以——”

中村雄說:“哦,我隻是隨便問問。我知道你和北澤晶從小就在一起,所以就多問了一句,你別多心。好了,我沒什麽事了,你可以走了。”

岩本道:“是,中村長官,我走了,你也早點兒休息吧。”

岩本說完,便向門外走去,走了幾步,他又停住了,他慢慢地轉回身來。此時老中村坐在沙發上正閉著眼睛,不知道是在睡了,還是在思考事情。

岩本猶豫了一下問:“中村長官。‘櫻花三人組’的下葬儀式什麽時候舉行?”

中村雄閉著眼道:“明天下午,怎麽?”

岩本說:“等遺體下葬時,我想請您允許我親自捧著北澤晶的骨灰盒去墓地。我們從小就在一起,我……我想送送她。”

中村雄緊閉的雙眼終於睜開了,他輕輕地歎了口氣:“果真是有情有義之人哪!好吧,我同意了。”

“謝謝您,中村父親。”岩本說完,慢慢地轉身走了。

門關上了,中村雄再一次睜開了眼睛,眼裏突然閃現出複雜的光,在心裏大喊:“敢死隊,我是不會放過你們的!”

中村雄想到這兒站起身來,向著自己的書房走去。

書房裏此刻點著香,清香繚繞。在書房內的一個顯著的位置,掛著“櫻花三人組”中三姐妹的照片。

照片上的人風華依舊,颯爽英姿,仿佛像先前活著的樣子。中村雄用顫抖的手為三個人又焚了一炷香,一行清淚忍不住流了下來。

5

此刻,在南京郊外的一個秘密的藏身處所裏,陳一鳴和他的隊員們正麵臨著一次重大的抉擇——

燕子六激動地說:“不,我們不能和你分開!我們是兄弟,要死——我燕子六也得和你死在一起!”

小K也同樣情緒激動:“對,你要不去那邊,我也不去!我們是發過誓的——‘生死與共,同生共死’!到了關鍵時刻,樹還沒倒就猢猻散了,我們跟著共黨走,讓你一個人回去等死,那不行!要死,咱們死在一塊!”

冷鋒大聲道:“是呀隊長,我們不能分開!”

蝴蝶說:“要死,我們也死在一塊兒!”

藤原剛也說:“隊長,我……我不是中國人,我不明白,軍統和共黨都在打日本,你為什麽一定要回去等死,而不是趁機離開軍統?”

陳一鳴鄭重道:“藤原剛,中國的事情你弄不明白,但是做人,就要堂堂正正、有情有義——在哪國都是一樣的!軍統的那幫壞蛋在黨國裏畢竟是少數,不能代表黨國。委員長對我有恩,我還沒有報答,所以我這次回去即便是死,也得先回去,然後才能決定到底該怎麽辦!”

隊員們聽了,都被陳一鳴的話所感動。燕子六又是第一個發了言。

燕子六說:“行,那還說什麽呀?幹脆,都回去,就是死,也能有個伴兒!”

燕子六的一番話,立刻說到了大家的心裏,於是大家異口同聲地回答。

隊員們齊聲喊:“行,就這麽定了——要死,死在一塊兒!”

陳一鳴看著自己的弟兄們,忍不住熱淚盈眶。就在這個時候,慈心師太在一個小尼姑的陪伴下急匆匆地趕了進來!

“慈心師太,什麽事,這麽急著過來?”陳一鳴見狀,趕緊迎了上來。

慈心師太掃了大夥一眼,對陳一鳴輕聲說:“陳隊長,請借一步說話。”

陳一鳴聽罷,趕緊跟著慈心師太出了門。

慈心道:“陳隊長,剛才接到上峰的指令,你們這支隊伍眼下還不能走。”

陳一鳴一驚:“怎麽,又有新任務?”“是的。”慈心師太應了一聲,說話的聲音漸漸地小了下來。

6

兩天以後,一個姓李的大漢奸的公館門前,保鏢林立,戒備森嚴。公館門前,此時停著一輛轎車,院內的屋頂上飄著日本國的太陽旗和汪精衛偽政府的旗幟。

此刻,在公館客廳裏,大漢奸李先生拿著一個放大鏡,正在饒有興趣地端詳著一隻花瓶:“不錯,不錯,果然是貨真價實的真品!你從哪兒搞來的?”

此時,一身古董商打扮的小K正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聽李先生問他,便趕緊起身賠笑道:“李先生,這是鄙人從重慶帶回來的。”

“重慶?”李先生聽罷,就像被針紮了屁股似的一下子站了起來,驚恐地看著小K。

小K見狀趕緊回答:“聽說先生喜歡,鄙人是好不容易才從軍統的戴老板手裏搞來的。”

“哦?哈……”李先生聽罷,恍然大笑了,“那戴老板肯定是舍不得了!”

小K笑著說:“那是,那是!這花瓶是戴老板的愛物,當然是舍不得給人了!”

李先生道:“那……戴老板肯定不知道,你是要送給我的吧?”

小K伸手在花瓶裏麵摸了摸:“知道。戴老板知道鄙人是要送給李先生做見麵禮的。”

李先生問:“那他怎麽會賣給你?!”

小K說:“我也沒說是買的啊?”

李先生笑了:“那他怎麽會送給你?!”

小K一邊說話,一邊用手繼續在花瓶裏摸著:“我跟戴老板說,我要用一件東西來換這個花瓶!”

李先生問:“什麽東西?!”

小K望著李先生神秘地笑了笑:“是李先生的項上人頭!”

小K說著,從裏麵摸出一把匕首。李先生見狀,立刻大驚!

李先生大喊:“不好!有刺客——”

李先生喊罷,便抱著腦袋向客廳外麵跑去:“不好了,有刺客!救命啊——”

小K見狀不敢怠慢,趕緊追向李先生。就在這個時候,守在門裏和門外的保鏢們聞聲,立刻向客廳衝來!

停在門口不遠處的轎車突然發動,燕子六從車裏探出身來,端著衝鋒槍向著正在跑動的保鏢們一陣狂掃,正在往門裏跑的保鏢們立刻被放倒了幾個。其他的保鏢見狀,有的往裏衝,有的往外衝,公館裏立刻亂了套!

就在這時,隻聽到一聲劇烈的爆炸,公館的鐵門瞬間搖搖欲墜。正在開轎車的藤原剛猛地加了一腳油,轎車怒吼著撞進了鐵門!燕子六和書生從轎車裏探出身子,對著院子裏正在頑抗的保鏢們又是一陣猛掃!

此刻,在公館的不遠處,聞聲趕來的日本憲兵正乘著卡車向公館奔來。潛伏在對麵樓頂上的冷鋒趕緊用狙擊步槍,向開過來的卡車不停地射擊著。

陳一鳴和蝴蝶此時也隱蔽在公館附近,向著前來支援的卡車進行著猛烈的射擊。

此刻,在公館的客廳裏,小K已經被門口的保鏢壓在了沙發後麵,他手裏攥著一把尖刀,眼下是隻有招架之功,沒有還手之力!

小K叨念著:“媽的,早知道這樣,還不如想法兒多帶一把槍進來,這不是耗子進風箱——緊跟著受氣嘛!”

小K正叨咕著,門口的幾個保鏢見他一直沒有還手,就猜出了其中的奧妙。

一個保鏢叫道:“弟兄們,這小子肯定沒子彈了,趕緊進去抓活的!”

小K一聽就急了:“我靠,老子和你們拚了!”

小K說著就飛身出來,趁這幾個保鏢還在愣眼的機會便立刻撂倒了兩個,他隨手抄起了一個正在倒下的保鏢手裏的手槍,甩手就是幾槍!

保鏢們驚呼:“啊——”

一個保鏢措手不及,立刻就被撂倒了!

就在這時,燕子六飛身衝了進來,他一邊向著保鏢瘋狂射擊,一邊衝著小K大喊:“傻瓜,不趕緊跑,等死呢?”

小K聽到燕子六的聲音立刻來了神兒:“還是親哥們兒,正盼著你們呢,你們就來了!”

小K說著,朝著躲在門後的保鏢打完了槍裏的最後幾顆子彈,便飛身上了停在燕子六身後的轎車!

從車裏衝出來的燕子六和書生又向客廳裏掃了幾槍,這才跟著小K身後上了車,轎車立刻衝出了大門。

守在大門口的陳一鳴見轎車出來了,立刻向蝴蝶大喊:“撤——”

正在阻擊敵人卡車的蝴蝶聽見後,立刻一個翻身躍上了停在不遠處的卡車。陳一鳴一邊回頭射擊著,一邊追著卡車準備跳上去。

就在這個時候,陳一鳴忽然一個趔趄,便一頭栽倒在地下!

蝴蝶驚叫:“陳教官!陳教官——快停車,快停車!”

蝴蝶一邊叫著,一邊瞧著駕駛樓的頂棚,陳一鳴趕緊製止了她。

陳一鳴喊:“不準停!你們趕緊走,我掩護,不然就都來不及了!”

陳一鳴說著,索性俯下身來轉身射擊著正在追來的偽軍和日本兵。而此刻在樓頂上,冷鋒正在用狙擊步槍射擊著追到陳一鳴附近的日本兵和偽軍。

然而,坐在卡車和轎車上的書生和蝴蝶等人還是停下車來,大家一邊射擊著,一邊向陳一鳴奔來,掩護他們撤退的陳一鳴見狀立刻就急了。

陳一鳴大喊:“回去!誰讓你們回來了?趕緊走!不然,我宰了你們——”

陳一鳴說著,向正在奔來的書生等人身前掃了一梭子。書生等人立刻都站住了!

陳一鳴大喊:“我說過,再不走都得死。你們趕緊走,我腿受傷了,我掩護,你們趕緊走!否則,你們就不是我兄弟!”

書生等人都站住了,大家的眼裏都不禁含了淚。

陳一鳴的眼裏突然浮現了溫情:“快走吧,別讓我急了,讓我留點子彈多殺日本人——你們快走!”

書生等人不再猶豫了,大家流著淚上了汽車。看見汽車漸漸開遠了,陳一鳴臉上的表情終於緩了下來。

陳一鳴憤怒地喊道:“來吧,小鬼子,看爺爺怎麽招待你們吧!”

陳一鳴說著,便向著衝來的日本兵和偽軍開始了準確射擊。衝上來的敵人在他的準確射擊下一個一個地倒下了。

此時,在不遠處的樓頂上,潛伏在狙擊位置的冷鋒也開始對敵人進行著精準的射擊。一個又一個的日本兵和偽軍在他的槍口下倒下了!

陳一鳴終於打完了槍裏的子彈,當他舉起槍來將最後一顆子彈對準自己的太陽穴的時候,一個令他沒有想到的事情發生了——這個子彈是個臭子,衝上來的日本兵趁勢逮捕了他。

陳一鳴見狀急了,他猛地閃出身來,向著遠處的樓頂大聲喊:“兄弟,快開槍——幫幫我!”

樓頂上,看著眼前這一切的冷鋒的眼淚都急出來了,他聞聲扣緊了扳機。然而,就在扳機將被扣動的一瞬間,他鬆開了手。陳一鳴被陸續衝上來的敵人一下子按倒在地下。

7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被日本憲兵嚴刑拷打過後的陳一鳴從昏迷中醒了過來。他慢慢地睜開眼睛望去,發現自己已經被關在一個單人牢房裏。牢房裏很黑,隻有從牢門外射進的一束燈光還能讓人勉強地看清牢房裏的一切。

“咳,咳……”陳一鳴咳了兩聲坐了起來,耳邊還不時響起被審訊室日本人的叫喊聲。

日本人在嚷:“陳一鳴,你說不說?你說不說——”

他努力地甩甩頭,以便自己能擺脫那個聲音。就在這個時候,牢房的門開了,一個佩戴著將星的日本軍人走了進來,他緩緩地走到陳一鳴麵前,不禁笑了——

中村雄淡淡地說:“陳一鳴,我們終於見麵了。”

陳一鳴抬起頭來看著眼前的這個人,不由得冷笑了:“中村雄,如果你再晚一步,你就會像你兒子一樣死在我的手下。”

中村雄說:“你……你很自信,可惜呀,你現在卻做了階下囚!”

陳一鳴說:“是的,眼下,我是輸在了你手裏;可將來,你們一定會輸在中國人手裏!”

“是嗎?”中村雄望著陳一鳴冷笑了,“你說的也許是對的,我承認,我們帝國軍人的日子眼下很不好過。隻可惜的是,現在,你卻在我的手裏,我會隨時讓你死——就像你殺了我兒子那樣。不,我要你死得比我兒子還要慘!”

陳一鳴笑了:“是嗎?可是我已經先殺了你兒子,一命換一命,我值了!”

中村雄陰冷地說:“哦?哈……陳中校果然是中國的英雄!陳中校,生命對於人來說隻有一次,你……真的就不怕死?”

“啍!少廢話,要殺要剮,你隨便,少在這兒跟我耽誤時間!”陳一鳴說罷轉過頭去,不再理睬中村雄。

中村雄的臉上突然現出一種得意:“你想死,可沒那麽容易,我會看著你慢慢死——一定要死得豬狗不如!一定要死得比我兒子慘十倍、慘一百倍!否則,你不會解我心頭之恨!當然,你也可以不死,那就是乖乖地認輸、乖乖地跟我合作!怎麽樣?”

“呸!做夢吧你!”陳一鳴罵完又轉過頭去,不再理他。

中村雄望著陳一鳴,突然又笑了:“好,有血性,我佩服你這樣的人!好了,你剛受過刑,需要休息,我就不再打擾了。我的老師曾經告訴我一句話‘時間,可以打磨人的意誌,陳先生,但願你是個例外。好好想想吧,等你想好了,我們再談。”

中村雄說完,帶著令人難以捉摸的表情走了。隨著一聲重重的關門聲,牢房裏的一切又陷入了寂靜。

陳一鳴望著從窗口射進來的一束微光,不禁輕輕地歎了口氣。

8

金陵大酒店裏,黃雲晴聽到林經理傳來陳一鳴被捕的消息,不禁眼睛都瞪大了!

黃雲晴忙問:“這是什麽時候的事?”

林經理道:“剛剛接到的消息。”

黃雲晴努力鎮定了一下自己,對林經理說:“你馬上通知布穀鳥了解更多的情報,我這就去報告泰山!”

林經理答:“是!”

林經理答應了一聲走了,黃雲晴趕快進了洗手間。

“金魚報告泰山。陳一鳴在暗殺漢奸行動中不慎被日寇抓獲,現關押在中村特務機關地下看守所。是否展開營救,請電告。”

十幾分鍾以後,黃雲晴收到了泰山的回電:“此情況已報告長江,長江指示——陳一鳴係著名抗日愛國人士,應盡力組織營救。見電請按此精神行動,務求成功!泰山。”

收到泰山的回複,黃雲晴激動得在屋子裏不斷地來回走動。

黃雲晴對林經理道:“老林,發出紅色警報,立刻組織營救陳一鳴的行動!”

林經理聽了,也頓感興奮:“上級批準了?”

黃雲晴點頭:“是。”

林經理說:“太好了!你還有什麽要求沒有?”

黃雲晴說:“沒有。就是一個字——快!”

林經理說:“知道了,我這就去通知!”

林經理說完,趕緊走了。

大約過了兩小時以後,在江邊碼頭的一片黑壓壓的庫房前,開來了一輛載重貨物的帶棚卡車。卡車開到貨場大門前停下了,接應者聞聲打開了大門。

卡車開進院子裏停下,從車上立刻跳下了十幾個精幹的遊擊隊員。

帶隊的隊長下車後,快步跑到黃雲晴的麵前:“金魚同誌,人都帶來了,都是隊裏最好的神槍手!”

黃雲晴聽罷興奮地點點頭,指著一個貨門已經打開的庫房說:“武器和彈藥都在這裏,你們抓緊準備吧。”

隊長答道:“是!”

隊長應了一聲領著隊員們進了庫房,撬開箱子,從裏麵露出了嶄新的衝鋒槍、手雷、機槍和各種彈藥。

遊擊隊員們迅速地分配好了,在一旁檢查著武器彈藥。

隊長著急地問黃雲晴:“發了紅色警報?是什麽任務?”

黃雲晴道:“救人。”

隊長說:“哦,救什麽人?”

黃雲晴說:“陳一鳴。”

隊長說:“軍統的那個抗日英雄?”

黃雲晴說:“對。”

隊長疑惑:“我們怎麽會?”

黃雲晴說:“一句話兩句話說不清楚。總之,這是一次非常行動,我們要到中村特務機關的地下室去救人。你們怕了嗎?”

隊長道:“怕什麽怕,我們的腦袋早就拴在褲腰帶上了!什麽時候行動?”

黃雲晴說:“你們先在這裏待命,到時候我通知你們。”

黃雲晴說完,匆匆地走了。

長江碼頭上,黃雲晴站在岸邊,看著浩瀚的江水,臉上充滿了焦急之色。就在這時,林經理輕輕地走了過來。還沒等林經理說話,黃雲晴就先開口了——

黃雲晴說:“見到布穀鳥沒?他怎麽說?”

林經理道:“見到了,他說,他馬上準備。”

黃雲晴說:“好,等布穀鳥幫我們搞到了地下看守所的地形圖,我們就動手!”

林經理看著黃雲晴突然說:“金魚同誌,我發現你對陳一鳴……有一種很不尋常的情感?”

黃雲晴凝視夜空,想了想回答:“他是一員虎將——一員令日寇聞風喪膽也恨之入骨的虎將!如果通過這次行動能夠教育他、爭取他,使他能夠到我們的隊伍中來,那對我們的事業是大有益處的!當然,還有一點對我和我哥哥都是最重要的——他救過我們的命!”

黃雲晴說完不再說話,眼神裏充滿了向往。

9

再說此時,重慶敢死隊的隊部裏,毛人鳳站在剛剛歸來的敢死隊員麵前,臉上充滿了陰鬱——

毛人鳳道:“這就是說,你們是看著陳中校被捕的,而你們卻沒有救他?”

冷鋒道:“毛先生,我們曾經要去救他,可是陳隊長死活不讓我們救。他的命令,我們不敢違抗!”

毛人鳳道:“那你們就舍得把你們的長官丟給敵人嗎?”

書生道:“毛先生,我們——”

毛人鳳道:“不要說了!臨戰時刻,你們丟下自己的長官,卻自己活著回來了。你們知道,你們的行為是什麽嗎?——是臨陣脫逃,當以重罪論處!來人!”

毛人鳳一聲令下,隊部四周的玻璃窗立刻被無數支槍管給捅開了,隨之部隊的大門被衝開,一下子擁進了二十幾個全副武裝的憲兵!

眾憲兵喊道:“不許動,你們被捕了!”

憲兵們說著便衝過來奪下了冷鋒等人的槍,並且以三對一將冷鋒等人綁了起來!

冷鋒問:“毛先生,為什麽綁我們?我們到底犯了什麽罪?”

燕子六道:“是呀毛先生,你們這不是借機殺人嗎?”

隊員們這才反應過來,可是已經晚了。聽了冷鋒和燕子六等人的話,毛人鳳暢聲大笑起來——

毛人鳳冷道:“我說過,你們早晚有撞牆的那一天!沒想到,你們竟然撞得這麽早?臨陣脫逃,棄長官於不顧——這個罪名,難道還不夠抓你們嗎?就是槍斃了你們也不為過!帶走!”

毛人鳳一聲令下,冷鋒等人立刻被武裝憲兵押走了。

小K見狀,忍不住大聲喊起來:“你們這是借刀殺人,你們不得好死——”

憲兵們喊道:“喊什麽?”

小K喊聲沒完,就被一個憲兵一槍托砸在頭上.小K一下子倒在了地上。

毛人鳳命令:“把他抬走!”

毛人鳳又一聲命令,憲兵們抬起昏迷的小K大步向外走去。冷鋒和書生等人看了,誰都不敢再說話。

隊部門前停著一輛囚車,冷鋒等人被依次押上了囚車,很快便開走了。

10

當天晚上,軍統局局長戴笠的辦公室裏破例傳出了用留聲機放出的音樂的聲音。戴笠的神情今天顯得特別好——

戴笠舉杯:“來,齊石,為了我們命運中的喜事幹杯!”

“幹杯!”毛人鳳輕輕地跟他的老板碰了碰杯,興奮地將杯子裏的酒一口喝了下去!

毛人鳳聽罷,寬心地笑了笑:“老板,現在沒有人再揪著我們的小辮子,我們可以放心地去幹一場了!”

戴笠笑道:“是呀,陳一鳴這個人可真是太清高了,居然連你我都不放在眼裏,這不是白討苦吃嗎?這回好了,就讓中村雄來收拾他的清高吧!他的那些敢死隊員都關在哪兒了?那可是些亡命之徒,千萬不能掉以輕心!”

毛人鳳道:“老板放心,我已經將他們控製起來,關在了一個秘密的集中營。”

戴老板聽罷冷笑了一下,用手指敲著桌子想了想:“讓軍法處出麵,給他們定個罪名,一起收拾了——斬草除根,不留後患!”

毛人鳳道:“是,老板放心!該手硬的時候絕不手軟——這是你一貫的教誨,我一定會把這件事做得幹淨利索!”

戴笠聽罷,滿意地笑了。

11

單說此時,在南京市內的一間咖啡廳裏,坐在靠邊桌前的岩本一邊喝著咖啡,一邊把一個信封悄悄地放在桌上——

岩本道:“裏麵是中村機關大廈的建築設計圖,陳一鳴被關在最底層。你真的打算帶人進去搶人?”

黃雲晴向左右瞅了瞅,輕聲回答:“是的,目前還想不出更好的辦法。”

岩本擔心地說:“中村特務機關大廈,在戰前是南京的中央銀行新街口總部大樓,是德國人設計並且監工的。地下看守所本來是金庫,是按照柏林金庫的標準設計,用最好的花崗岩建造的,你就是調來155重炮都無法炸開,也就是說想爆破進入是不可能的。”

黃雲晴道:“這就是說,我們的人想進去是不可能的。”

岩本說:“是的,隻有一個辦法。”

黃雲晴忙問:“什麽辦法?”

岩本道:“被抓進去。”

“什麽,被抓進去?”黃雲晴看著岩本,禁不住苦笑了,“你這個玩笑聽起來可不怎麽好笑。”

岩本嚴肅道:“我不是在開玩笑,而是在說真話!這件事,我這兩天仔細琢磨過了。中村特務機關大廈建築堅固,要想救出陳一鳴必須裏應外合,而且要速戰速決。”

黃雲晴想了想,突然問:“那就是說,你必須親自出馬了?”

岩本點頭:“對。我已經受到中村雄最嚴密的監視,留在這裏也再沒有什麽用了。我想,這次是我最後一次在這裏發揮作用的機會,任務完成後我就真的隻有去延安做翻譯了。”

“你這個決定,跟你同意參加這次營救行動一樣令我高興,你終於同意撤出了。”

岩本說:“中村雄雖然懷疑我,但他對我不信任的消息還沒有擴散,我在中村機關還有一定的權力。他不會預料到你們敢進入中村機關營救陳一鳴,所以在這方麵不會做更多的防範,我還是有機會把你們帶進去的。但是進樓以後如何進地下看守所,就要看你們自己的計劃了。”

黃雲晴聽罷終於鬆了一口氣:“我明白,我們會仔細研究,拿出可行方案的。”

當天晚上,在庫房裏,特意從上海趕到南京參加營救行動的黃天明,也參加了研究營救方案的會議。

庫房的地上橫七豎八地擺了好幾張中村機關大廈的建築設計圖,黃天明一邊看著,一邊指著圖紙說:“從圖紙上來看,這座大廈的建築果然是固若金湯,咱們就是能從看守手裏搶到人,也無法順利地撤出來。”

黃天明說著話,卻看見遊擊隊的趙隊長一直悶著頭看圖紙,還不時地用手指不停地在圖紙上量著、比畫著,便禁不住問了一聲。

黃雲晴問:“老趙,你比畫什麽呢?”

趙隊長猶豫了一下,點著放在地上的圖紙突然問:“這裏是下水管道?”

黃雲晴答:“對,是下水管道。怎麽,你有辦法了?”

趙隊長說:“我剛才估算了一下,汙水管道的直徑,足夠我們攜帶武器裝備爬過去。”

黃雲晴聽了,眼睛立刻就亮了:“哦,你的意思是說——從這裏可以進入地下看守所?”

趙隊長點頭:“是的,完事兒之後,我們還可以從這裏出去,因為這些排水的出口處是長江岸邊。我們隻要事先準備好接應的船隻,就可以很快離開敵人的控製區。”

黃雲晴又說:“可是這管道的出口應該是經過加固的,不會那麽容易就進去,估計隻有炸開才行。”

黃天明這時在一旁聽了,不禁插了一句:“如果要炸,也隻能從外麵炸。如果在管道裏麵搞爆炸,裏麵的人受不了的。”

趙隊長聽了,點點頭:“對,這就是難度的所在了。接應者要把炸彈事先安在這裏,而且要及時引爆。這樣,這個接應者在行動開始之後,就必須一直在這兒守著!”

“哎喲,這個難度可真就大了。”林經理在一邊聽了,不禁皺起了眉頭。

黃天明想了想說:“這是我們唯一能采取的方案,大家再想想辦法!”

這時,蹲在黃天明身邊黃雲晴突然叫了一聲:“有了!現在隻有一個人最合適——”

黃天明、黃雲晴齊聲喊出:“布穀鳥!”

黃天明和黃雲晴對望了一眼,兩個人竟不約而同地說出了這個名字!

12

第二天晚上,中村雄特務機關的特工們早已經下班,隻有少數幾個人還在機關大廈裏忙著,這其中便有岩本。

與此同時,在市內一條僻靜的胡同路口,一輛卡車緩緩地停下了,車門打開,黃雲晴和趙隊長帶著遊擊隊員們跳下車來。

胡同的入口處,一個乞丐打扮的人見狀向他們揮揮手,遊擊隊員們趕緊奔了過來。

乞丐道:“胡同裏沒人,下水井蓋就在前邊五十多米的地方,你們趕緊去吧,我在這兒望風!”

乞丐向黃雲晴和趙隊長說了一句。黃雲晴一揮手,隊員們趕緊跟著黃雲晴向胡同裏奔去。

隊員們很快便進了下水道,林經理走過去關上井蓋,趕緊開車走了。下水道裏很黑,隊員們借著手電筒的光柱,摸索著向前走去。

此刻,在地下看守所門前,兩個正在站崗的日本憲兵有些困了,正在打著哈欠,就在這個時候,岩本輕聲地走了過來

岩本說:“哦,今天是你們倆的班,我有個情況,要跟犯人核實一下。”

“是!”憲兵答應了一聲伸出手來。

岩本問:“什麽?”

憲兵道:“提審單。”

岩本故意摸了摸身上,突然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哎喲,你看我這記性!我放在辦公室上忘了,回頭我拿給你們。”

憲兵聽罷,卻有些為難了:“岩本君,這……這不符合規定啊。”

岩本說:“哎呀,拜托拜托!現在電梯已經停了,我要去取一張提審單得再爬回到十一樓。算了算了,你們明天交班前我一定送來給你。”

憲兵聽罷想了想,不好駁岩本的麵子,隻好給岩本開了門。

看守陪著岩本走向了關押陳一鳴的牢房。岩本探頭望去,陳一鳴此時正躺在草堆上,看樣子是睡著了。看守很快給岩本打開了牢房的門,正要回頭來跟岩本說什麽,突然後腦部挨了一下重擊,他還沒等叫出聲就癱在了地上。就在這時,躺在草堆上的陳一鳴飛快地坐了起來——

岩本小聲說:“陳隊長,我來救你,外麵有人接應,你趕緊跟我走!”

岩本說著,為陳一鳴打開了鐐銬,並從腰裏掏出備用的手槍遞給了陳一鳴。

岩本道:“我假裝押你出去,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不要開槍。”

岩本說著拎起進門時帶的公文箱,押著陳一鳴向外走去。兩個人來到門口,卻被看門的兩個憲兵給攔住了——

憲兵說:“岩本君,這個犯人是不能提審的。”

岩本聽了趕緊回答:“是中村長官交代要我提審的。”

憲兵疑惑了:“也是中村長官交代,不許帶出去提審……”

岩本見狀不敢遲疑,也趕緊照著站在自己跟前的憲兵劈了一掌!那個人跟前一個憲兵一樣,一聲沒吭地就倒了下去。

“快走!”岩本對陳一鳴輕聲喊了一句,帶著陳一鳴就向一樓走廊跑去。誰知他們剛剛跑上一樓,就被正在巡邏的憲兵發現了。

一個憲兵喊道:“站住!什麽人?”

岩本不敢怠慢,拉起陳一鳴就向旁邊的廁所衝去。巡邏的憲兵看見了,立刻吹起了哨。隨著急促的哨音,警報聲立刻大作,負責保衛的憲兵聽見了,紛紛從警衛室裏衝出來,提著槍便向廁所的方向奔來。

岩本和陳一鳴見了,隻好一邊向廁所跑去,一邊開槍射擊!

岩本一邊開槍,一邊把手裏的公文箱遞給陳一鳴:“你趕緊進去!這是炸藥,炸開下水道入口,我掩護!”

陳一鳴聽了,沒敢猶豫,趕緊接過公文箱,跑進了廁所。岩本此時連忙憑借著牆壁的遮擋,向著奔來的憲兵開槍射擊!

岩本問:“陳一鳴,好了沒有?”

陳一鳴說:“快了,就好!”

岩本催促道:“抓緊,不然來不及了!”

陳一鳴說:“知道!”

過了三五秒鍾,陳一鳴一個箭步從裏麵衝了出來,猛地按倒了岩本,隨後就聽到一聲劇烈的爆炸聲,屋內被加固的下水道口被炸開了!

又過了十幾秒之後,早已隱蔽在下水道裏的遊擊隊員們便衝了出來!

趙隊長急道:“布穀鳥、陳一鳴,趕緊進下水道,我們掩護!”

岩本和陳一鳴聽了,趕緊一麵射擊,一麵向下水道口奔去。誰知就在這時,一顆子彈飛來,正打在岩本的大腿上,岩本一個跟頭就栽倒了!

陳一鳴大喊:“岩本!”

陳一鳴大叫著衝上去,伸手就要背岩本,被岩本一把給推開了。

岩本忍住疼痛說:“別管我了!下水道太窄,這樣下去我們誰也逃不脫的,你們快走,我掩護!”

岩本說著,便抓過身邊一個遊擊隊員手裏的衝鋒槍,對著衝上來的憲兵們就是一陣狂掃。撲過來的憲兵們立刻被密集的火力壓住了!

就在這時,從下水道裏衝出的黃雲晴也奔了過來,見岩本負傷了,便趕緊過來背他,岩本同樣一把推開了黃雲晴。

岩本急了:“我說過,我這個樣子是逃不脫的!你們別再浪費時間了,否則,我們一個都不能活!”

黃雲晴道:“岩本,我們不能把你扔下,要死——我們一起死!”

“你說的什麽昏話!我們是來救人,不是來自殺!”岩本說著,抓起剛才扔在地上的手槍,毫不猶豫地便對準了自己的太陽穴,“你們走不走?否則,我現在就死在你們麵前!”

黃雲晴無奈,隻好含淚向陳一鳴等人揮揮手:“撤!”

憲兵們趁機衝了過來!最先衝過來的幾個憲兵,立刻圍上去按住了岩本,後麵衝上來的憲兵向廁所裏麵衝去。

一聲轟響,遊擊隊員們臨走時安放的地雷爆炸了。衝上去的憲兵們立刻被炸得四分五裂!與此同時,在下水道裏也響起了黃雲晴撕心裂肺般的叫聲——

“岩本——”

而後,一切都沉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