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1

“作為一名特警突擊隊員,一定要熟練掌握自己的武器裝備,不僅要能夠使用自己的槍,也要掌握戰友的槍。訓練結束以後,你們將可能是突擊手、衝鋒槍手、機槍手或者狙擊手、觀察手等不同的突擊隊員,但你們要做到,在各種不同的環境下,你們都必須靈活掌握這些武器!”楊震戴著特警作訓帽,穿著黑色的特警作戰服和警靴蹲在一排武器跟前,對著穿著學員訓練服的菜鳥們說。菜鳥們都睜大了眼睛,傻傻地看著麵前一排五花八門的各式武器。

“報告!”趙小黑激動地喊,“我們啥時候能打槍啊?”楊震站起身,拎著高精狙(高精度狙擊步槍)看著他:“打過這槍嗎?”

“報告,沒有!”趙小黑說,“以前在武警部隊,這種槍摸得少。但是我小時候打彈弓可準了!”菜鳥們一陣哄笑。

趙小黑貪婪地看著吳迪手裏的高精狙,眼睛放光,一副恨不得把狙擊步槍吃掉的樣子。

“體會一下!”楊震把槍扔給他。趙小黑伸手抱住,激動不已:“哎呀媽呀!這槍要是回村裏打麻雀,可是不得了啊!”菜鳥們又是哄笑。楊震恨不得給他一拳,一把把槍搶過來,趙小黑傻傻地看著被搶走的高精狙,很有點兒意猶未盡的感覺。

楊震背著手在隊列前踱步:“要成為一名優秀的狙擊手,要的不僅是眼力,更重要的是他過硬的心理素質!槍,是一名特警隊員的生命,你們要在今後的訓練當中,將它融入你的身體,讓它成為你身體的一部分,最後—和你的生命融合在一起!”

吳迪站在旁邊,蹲下,一把提起狙擊步槍:“看好了啊!給你們變個戲法!”—三下兩下,狙擊步槍變成了一堆零件。菜鳥們都看呆了,使勁兒鼓掌。

“再給你們變回來啊!”吳迪拿出手絹蒙上眼睛,菜鳥們屏住呼吸,緊張地看著。

吳迪蒙著眼睛蹲下,在麵前摸索著零件,手上動作很快。沒兩分鍾,狙擊步槍又重新裝好!吳迪起立摘下手絹:“完成!”楊震走過去,挨個拉開槍栓試射一下空槍,高喊:“裝好!”菜鳥們瘋了一樣鼓掌。

趙小黑最激動,看吳迪跟看天神一樣:“哎呀媽呀!這得練多少年啊!”吳迪把手絹扔給他:“隻要你們用心,一個月全都能做到!”菜鳥們激動地互相議論。

2

烈日下,學員們背著背囊,把步槍橫挎在脖子上,狼狽不堪地涉水前行。前麵有人不時跌倒,走在旁邊的人立刻伸手拽一把,然後繼續前行。猛虎突擊隊的男教官們騎著摩托,帶著風呼嘯駛過,掀起的巨大水花撲了學員們一身,一時間隊伍吱哇亂叫。半空中,傳來直升機巨大的轟鳴聲,左燕坐在駕駛艙,側頭看了看下麵螞蟻似的人堆,狡黠地一笑,推動操作杆,直升機迅速壓低高度,螺旋槳卷起一陣颶風,頓時水霧彌漫。吳迪背著95微衝,對著空中伸出大拇指,左燕一笑,操縱直升機,吳迪沒站穩,一屁股跌進水裏,已經成落湯雞的學員們笑得前仰後合。

韓峰開著敞篷警用吉普從旁邊經過,楊震坐在副駕上,單手抓著車把,拿起高音喇叭高喊:“快啊!你們不是很牛的嗎!趕緊起來啊!怎麽了?不行了嗎?”學員們不敢笑了,顫顫巍巍地爬起來,互相攙扶著繼續前行。

吳迪落湯雞似的從水裏爬起來,戀戀不舍地看著漸漸遠去的直升機。何苗眼尖,望著飛遠的直升機,一臉驚訝:“女……女的?!”趙小黑指著空中的小白點:“那飛行員是女的?”段衛兵起身拽他們:“快走啊!一會兒又炸了!”剛走兩步,“轟轟!”預埋在水塘四周的炸點猛地濺起水花,隊伍裏又是一陣雞飛狗跳。

落在隊伍最後麵的女學員們正被炸點包圍著,淩雲站在隊伍前麵,招呼著大家:“我們被伏擊了—快起來!不起來就死了!”陶靜一屁股坐在水裏不走了:“我就不信,難道他們還真敢對我們開槍啊?”話音未落,潛伏在山林裏的特警隊員們嗖嗖嗖地衝出來,端起手裏的MP5(一種衝鋒槍)就是一陣掃射。另一邊,吳迪也按下了起爆器,女學員們在槍林彈雨中尖叫著四散奔逃。

不一會兒,槍聲停止了,吳迪站起身,95微衝扛在肩上:“一個活的都沒有!起來起來,看你們的熊樣!你們全死了!”學員們陸續站起來,一個個灰頭土臉,“在剛才的襲擊當中,你們都死了!現在我看見的,都是死人!爆炸了,你們一點躲避保命的意識都沒有!更不要提敵人神出鬼沒從林子裏冒出來開槍了!這如果是真實的反恐行動,你們現在都是屍體!”菜鳥們不服氣地看他,吳迪單手一撐從車上跳下來,提著高音喇叭走過來:“怎麽?還瞪眼?不服什麽不服?”鄭直看看四周,倔強地高喊:“報告!”吳迪走過去,高音喇叭直接對著他的耳朵:“我聽得見!講!—”

“我們沒有得到要遭遇恐怖分子伏擊的指令,我們隻是在一路狂奔,完成這個該死的越野命令!”鄭直理直氣壯地喊。

“你們都是這樣想的嗎?!”—都不吭聲。吳迪看向所有人,吼了出來,“從你們的眼中我看出來,你們這群蠢貨都是這樣想的!—你,原來哪個單位的?!”鄭直目不斜視:“報告!市局重案組!”吳迪輕哼一聲:“市局重案組?你還好意思跟我提‘重案’兩個字?你知道每年有多少警察犧牲嗎?!”

“報告!四百名左右!”

“這四百名警察,有多少是因為缺乏警惕性,被匪徒打了個措手不及,你想到過嗎?!”鄭直呆住了。吳迪看著他,“如果你在下班回家的路上被匪徒報複,你能告訴我,你沒有得到與匪徒作戰的命令嗎?!你回答我!”鄭直不吭聲。吳迪站在隊伍前麵:“收起你這死樣子,我見得多了!都給我聽好了,這才是剛開始!我沒那麽好脾氣,也沒那麽多廢話!我不是來選人的,我是來趕你們走的!連續五年,能進入猛虎突擊隊的都不會超過五個人!我們的標準是寧缺毋濫,有一個人不合格,都可能在行動當中害死全隊!能留下的,必須是精英當中的精英!不僅是體能的精英,也是智能和心理素質的精英!不符合這個標準的,我們會毫不留情地淘汰!如果你自認為達不到精英的標準,現在就滾蛋!”學員們都不吭聲,臉上都是不服氣。吳迪壞笑著:“看來你們真的不知道死活!出發—還有十公裏!”學員們都呆住了。沈鴻飛笑笑,勒緊自己的背包帶子。吳迪看他:“你很喜歡笑?”沈鴻飛正色:“報告!不是!”

“那你笑什麽?”

“我還以為有多遠呢,隻有十公裏了。”

“很好,你很讓我佩服!十公裏,那都不算事兒!你臉上就寫著‘好漢’倆字!二十公裏,出發!—”吳迪麵無表情地說。沈鴻飛一愣。陶靜哭喪著臉一下子軟在水裏。吳迪看沈鴻飛:“怎麽?不笑了?”沈鴻飛挺胸:“報告!禍是我闖的,我來跑二十公裏,不能連累大家!”吳迪輕哼:“你們在我眼裏是一個整體!我得用很多時間,來教會你們團隊精神!”吳迪轉身走人,“人人為我,我為人人!這是一個好機會,二十公裏,你們不會忘記的!出發!—有人想退出的,就留在原地!”沈鴻飛還想說話,鄭直一拽他的胳膊:“少說幾句吧,別變成三十公裏了。”何苗扶了扶眼鏡,哭喪著臉:“二十公裏,怎麽也不可能跑完啊?”段衛兵小聲地說:“他們沒想讓我們跑完。和特種部隊的教育是一樣的,他想告訴我們,我們不是什麽都能做到,這是個下馬威。”趙小黑一臉崇拜地看段衛兵:“你是特種部隊的?”段衛兵笑笑:“現在說這個沒意義,大家都一樣,都是來受訓的菜鳥。”沈鴻飛仔細看看段衛兵:“我們見過吧?”段衛兵也看他:“有印象,你是特勤隊的吧?”沈鴻飛點頭。這時,吳迪拿著高音喇叭,扯著嗓子喊:“你們在等什麽?大姑娘上轎嗎?出發!—”菜鳥們不敢猶豫,踢踢踏踏地陸續跑過去。淩雲拖起還坐在水裏的陶靜,跟著隊伍重新出發了。

3

黃昏,蜿蜒的山地盤踞而上,天邊出現一層厚重的雲霧,山林裏的風都很硬,菜鳥們艱難地在爬山。由於長時間的遠途奔襲,整個隊伍的戰線拉得很長。伴隨著粗重的喘息聲,不時有人從山坡上滑了下去,又被旁邊的人扶起來。教官們戴著墨鏡駕車跟在旁邊,很拉風的樣子。吳迪山神似的站在山頂處,對天鳴槍,周圍不斷有炸點響起,空包彈混著泥土飛起有半米多高。

突然,一個女學員“啊”的一聲從山坡上滾落下去,淩雲伸手一把想拉住她,但沒抓住。女學員滾落到山底,起身想爬起來,一下子又跌到了。楊震一踩油門趕緊跑過去,跳下車蹲下,哧地撕開她的褲腿:“你骨折了,不能再跑了。”女學員捂著腿哭了起來:“我不想退出,我準備三年了!”

“你沒有辦法繼續參加考核了,養好傷再來吧。”楊震起身,無言地看著她。

特警基地,龍頭戴著墨鏡,冷冷地看著這一幕。大門口,氣喘籲籲的菜鳥們踉踉蹌蹌地陸續跑回來。沈鴻飛、鄭直、段衛兵、何苗和趙小黑幾人跑在隊伍的最前麵。趙小黑看著戴眼鏡的何苗,佩服地說:“大學生,你可以啊……”何苗喘著粗氣:“這……比攀登珠峰要容易多了……就是腳疼……”

“調整呼吸,落地要穩—加油!就在前麵了!”趙小黑做著示範。何苗想用力,但是腿邁不起來。這時,更多的學員們陸續跑來,有的栽倒在地,爬不起來。一直站在操場邊上的衛生員們急忙挎著藥箱衝上去急救。

龍飛虎一臉冷酷地抬手看表。鐵牛一吹哨子:“時間到!集合!還沒到終點的自行淘汰了!”栽倒在地的學員們艱難地陸續起身,相互攙扶著站到一起。龍飛虎笑笑,走過去,看著他們:“來這兒的,沒有一個不想留下成為特警隊員的!但是有資格留下的,為數極少!你們不需要懷疑,你們將要麵對的不是訓練,而是最嚴格的淘汰!你們根本沒有希望,而且—會越來越絕望。我的任務,就是讓你們感覺到絕望,然後離開這兒。現在是中午11點34分,開飯!—”

食堂裏,幾張桌子上擺著幾個盛著飯菜的鋁盆。狼狽不堪的學員們餓狼似的衝進來,都傻眼了。陶靜一摸菜盆:“怎麽……怎麽都是涼的?”吳迪正在倒菜,抬頭狡黠地笑:“小姐,你以為是什麽?滿漢全席啊?”陶靜有些結巴:“可是……可是怎麽也不能給我們吃涼的吧?”楊震端著一個冒著熱氣的菜盆走過來:“這個不是涼菜。”何苗苦笑了一下:“剩菜。”

“你們—你們給我們吃剩菜?!”陶靜大吼。吳迪看著陶靜:“你有什麽高見嗎?”陶靜臉憋得有些發紅:“我是醫生!我抗議你們這種不人道的行為!這會生病的!”吳迪輕哼一聲:“會病死嗎?”陶靜一愣。吳迪笑笑:“你們有三分鍾用餐時間—吃不吃?”陶靜心一橫:“打死我也不吃剩菜!”沈鴻飛看看大家,低聲說:“他們是想錘煉我們的意誌力,這套在特種部隊不新鮮了,我帶頭吧。”段衛兵一咬牙,也走過去:“有勺子嗎?”吳迪抱著肩膀冷笑:“還要我給你準備刀叉嗎?”沈鴻飛笑笑,伸手去抓,吳迪一口唾沫吐進菜盆裏—學員們徹底呆住了!

沈鴻飛臉上的笑容凝固了,抬眼,吳迪迎上他的眼神:“我知道你是散打高手,還是從特種部隊來的,怎麽,受不了了?特戰精英?”沈鴻飛咬牙:“你會死得很慘。”吳迪輕蔑地看他:“來啊,試試看。”沈鴻飛強壓住火,伸手去抓菜:“記住我的話,一定會有對抗訓練的。”—“吧唧”一聲!吳迪抬起腿,一隻軍靴踩在剩菜裏!

“你不要太過分了!”鄭直眼裏噌噌地冒著火。楊震走過去:“怎麽?想造反?受不了出門右拐去退訓。”趙小黑滿臉堆笑地上前打圓場:“嘿嘿,不管怎麽說,咱們也是戰友吧?老兵也不能這麽欺負新兵吧?”吳迪收回腳:“誰和你是戰友?在你沒有進入突擊隊以前,你就是個菜鳥。在這兒,教官對菜鳥所做的一切都是合理的!今天你們到了這個山頭,隻能唱我的歌。不唱也可以,出門右拐—”趙小黑一時語塞,滿臉尷尬。

食堂門口,左燕站在那兒冷眼看著吳迪。吳迪看到左燕,眼神一軟。“咳咳!”楊震捂著嘴幹咳了兩聲,吳迪立刻醒悟,惡狠狠地說:“到底吃不吃?!”左燕搖頭苦笑,走開了。沈鴻飛看著一盆子剩菜,不說話。吳迪也冷冷地看他,靴子在剩菜裏麵又攪了幾下,招呼著:“吃啊!”沈鴻飛牙關咬得咯咯響,看了一眼吳迪,伸手撈起剩菜,塞在嘴裏:“同誌們,不吃也不行啊,還有訓練呢!”說完一口咽了下去。陶靜和幾個女學員看不過去,“哇”的一聲吐了出來。楊震抬手看表:“還有一分鍾—”淩雲一咬牙,一把抓起剩菜:“來了就不能走!吃!”含著眼淚,開始大口地吃。鄭直也顧不上斯文,趕緊跟著下手:“快,這幫孫子什麽都幹得出來的!”大家都顧不上講究,開始瘋搶。

“嘩啦!”吳迪一腳踢翻了自助餐的桌子,飯菜和著菜湯攤了一地,這次沒人說話了,都撲上去開始搶。陶靜站在那兒,不動,淩雲抓住她:“不吃頂不住的!”陶靜咬著牙:“餓死我也不吃—”淩雲抓起一把菜就塞在她嘴裏,陶靜掙紮著一口吐了出來。“嗒嗒嗒……”吳迪舉著步槍對天射擊:“時間到!—”

4

夜色籠罩,學員們還在山地奔跑,夜間山裏的氣溫驟降,山巔泛出隱隱白霧,學員們每一個都已經疲憊不堪,但仍堅持跑著。龍飛虎和雷愷、吳迪等人站在監控器前看著,左燕也在。龍飛虎點點頭,坐回到椅子上:“基本上還可以,但是力度還不夠!還得再加強。”眾人目瞪口呆。楊震苦著臉看著龍飛虎:“還不行?我看可以了吧?”吳迪也快哭了:“差不多了!龍頭!我這麽善良的人都變成惡霸了。”龍飛虎笑:“你善良嗎?”吳迪下意識地看看左燕,一臉正色:“當然了!我平時多與人為善啊!我跟人瞪眼的時候都沒有!”隊員們哄笑,吳迪心裏沒底,看左燕。左燕笑而不語。龍飛虎笑著站起身:“行了!你們倆的事兒先往後放放。現在要做的,是繼續收拾這幫菜鳥!”

夜色裏,探照燈刺目的強光打在基地訓練場上。菜鳥們都坐在泥潭裏,胳膊上架著原木做仰臥起坐,滿身滿臉都是泥巴。吳迪站在邊上剔牙。浸透水的原木比平常的沉一倍以上,鄭直有點受不了,但咬著牙堅持著。

“加油!呼吸均勻,保持一致!”段衛兵低聲提醒著旁邊的學員們。

半夜,氣溫比白天低了許多。操場上,渾身泥濘的菜鳥們哆嗦著站成隊列,有的人嘴唇開始泛紫,牙齒咯咯地直打架。楊震提著槍,在隊列前來回踱步:“有沒有人要退出的?!”—都不吭聲。楊震繼續來回走著:“今天—第一天,你們留下的人比我們想象中的要多!這是我們的失誤!我們會盡量彌補這個失誤,所以,千萬不要期待我們會手軟!我們現在手軟,日後會有人送命的!”菜鳥們不吭聲,哆嗦著站著。楊震臉一沉:“這可是你們自己選擇的!”菜鳥們看著他,一下子緊張起來。

“回宿舍洗幹淨睡覺!”

所有人都呆住了,沒人動。

“怎麽,沒人想睡覺嗎?”楊震抬手看表,“你們有三個小時的休息時間,抓緊吧。”說完轉身走了。菜鳥們愣了半天,隨即兔子似的撒腿向宿舍衝去。

學員宿舍裏,菜鳥們疲憊不堪地脫掉衣服,鄭直疼得齜牙咧嘴,段衛兵笑:“這算什麽?我在特種部隊的時候,獵人集訓隊比這兒苦多了!”鄭直一下子來了精神:“大哥,您是特種兵,我是小刑警啊……哎喲!這腿都抬不起來了,還住上鋪……誰撐我一把啊?”一隻手托著他翻了上去,鄭直感激地轉過頭:“謝謝啊……交警!”沈鴻飛苦笑:“不是我是誰啊?同是天涯淪落人!趕緊睡吧,現在不是聊天的時候,珍惜每一秒休息的時間吧。”

隔壁的趙小黑衣服都沒脫完,已經躺在**鼾聲四起。何苗從上鋪探出頭:“我說,你們誰能讓他別打呼嚕了?”段衛兵在對麵大大咧咧:“咋了?大學生,受不了?”何苗一臉苦相:“難道你受得了打呼嚕啊?多響啊!”段衛兵唰地蓋上被子,翻身睡了。何苗探頭看看這一屋子人,不滿地嘟囔著:“這都是群什麽人啊?!”沒人理他,何苗隻好無奈地躺下,鼾聲頓起。

此刻,指揮室裏,龍飛虎端著一杯咖啡淺嚐一口,吳迪一臉興奮,躍躍欲試:“我現在進去嗎?”龍飛虎搖頭:“再等等,讓他們睡會兒。”吳迪不明白:“你不會真的讓他們睡覺吧?”龍飛虎笑:“他們已經想到你們會進去的—所以,先讓他們睡著吧。”雷愷苦笑:“太黑了吧?這要睡著了,可很難起來了。”

“沉睡當中,警報響起,去不去出任務呢?”大家都沉默了。龍飛虎表情嚴肅,“任何情況下都要考慮實戰。我們是練為戰,不為看,養兵千日用兵千日—解散,等他們睡著。”

“是。”隊員們都散去了。龍飛虎喝了一口咖啡,轉向桌上放著的相框—莎莎親昵地挽著龍飛虎的胳膊,笑容燦爛。

龍飛虎看著,眼裏難得地流露出一股柔情,看著遠方出神。自從他和路瑤離婚,女兒莎莎一直跟著媽媽過。莎莎是他現在唯一的念想,隻是他到現在也想不明白,和路瑤做了十幾年的夫妻,雙方有著相同的認知和追求,怎麽最後就走到了離婚的地步呢?龍飛虎看著照片,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5

臥室裏,莎莎正趴在書桌上拿著相框出神。秦朗在客廳裏對著電腦在看公司的財務數據。路瑤開門進來,秦朗起身笑著:“你回來了?莎莎在樓上寫作業呢。”路瑤換了拖鞋:“喲?今天這麽乖?”秦朗有些欲言又止,很快又笑:“乖,哪天不乖啊?”路瑤笑笑,轉身上樓。秦朗笑笑,坐下繼續看電腦。

莎莎還在出神,聽到門響,急忙把相框藏在作業本後麵。路瑤苦笑:“別裝了,我進門以前就知道你沒在寫作業。”莎莎不服氣地說:“那是我在冥思!”路瑤走過去:“我還聽到藏相框的聲音。”莎莎歎息:“哎,老爹老媽都是警察,這日子沒法過了!”路瑤笑:“我看看,藏了哪個小帥哥的照片?”莎莎急忙捂住,路瑤笑著一把抽出相框,笑容瞬間凝固在臉上。

“我說了吧?你看了就要著急!說不讓你看你非要看!”莎莎看著她,一把搶了過來。路瑤一聲歎息:“你看他的照片幹什麽?”莎莎一撇嘴:“他是我爸爸,我想我爸爸了,我還不能看看照片啊?”路瑤坐下,一臉嚴肅:“莎莎,我得和你好好談談。”莎莎一臉的不在乎:“談什麽啊談?我又沒耽誤你找新歡,我就是想我爸爸了還不行啊?”路瑤氣急:“你這孩子怎麽說話的?沒大沒小了?”莎莎瞪著她:“我說得有錯嗎?你以為這是我想要的嗎?我就懷念在公安局家屬院的日子!”路瑤的口氣軟了下來:“大人之間感情的事,你少亂說!是我管教不了你是嗎?”莎莎大吼:“我又不是你的犯人,我有言論自由!”

“啪!”莎莎捂著臉愣住了,路瑤也愣住了。莎莎哇地哭出來,路瑤急忙抱住她:“對不起對不起,媽不是有意的!媽錯了,媽向你道歉!”莎莎哭著推她:“我要爸爸,我要爸爸—”路瑤也哭了。門打開,秦朗站在門口,一臉驚訝:“怎麽了?”莎莎哭著大吼:“出去—你出去!我不要你!我要爸爸—我要爸爸—”莎莎起身推秦朗,秦朗急忙退後:“我來得不是時候,我現在就走……”路瑤抱緊莎莎,莎莎掙紮著:“你別走!你留下,這是你的家!我走!”秦朗知趣地退出,關上門。莎莎哭著推路瑤:“讓我走!我不想待在這兒!我要去找爸爸!”路瑤泣不成聲,緊緊抱著莎莎,母女倆都是抱頭痛哭。秦朗坐在客廳裏,聽著隱約傳來的哭聲,目光深邃,陷入了沉思。

6

龍飛虎還在出神,鐵牛走過來:“在想莎莎?”龍飛虎苦笑一下,沒說話。鐵牛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和路瑤當初到底是怎麽回事?一點跡象都沒有,就離了。”龍飛虎長長地歎了口氣:“你現在問我,我也說不清楚。性格使然吧,都很要強,誰都不肯退讓一步。”鐵牛看他:“夫妻之間是需要妥協的,路瑤的性格我也了解,其實你說幾句好話可能也就過去了。”

“我們有時間嗎?”

鐵牛一愣,無語。龍飛虎望向遠方:“其實現在想想,沒時間隻不過是一句托詞。空閑時候打個電話,發個短信,互相問候一下,可能也不會走到現在這一步。有句話其實說得特別對—我們年輕的時候都太驕傲,不知道欣賞對方的好。”

“現在知道了,你打算怎麽做?”鐵牛問。龍飛虎低頭,笑得很苦澀:“還能怎麽做?她已經有人了,我現在什麽都不想去想了。”鐵牛一聲歎息:“你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呢?我還可以去做做路瑤的工作?”龍飛虎搖頭:“你做不通她的工作的,她當時其實在等我低頭。等我想低頭的時候,已經沒機會了—不是所有的事,都有挽回的餘地。”龍飛虎的喉結蠕動著,半天,才緩緩地說:“其實,我最對不起的是莎莎……”鐵牛沒說話,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值班室裏,吳迪和楊震、韓峰在玩鬥地主。獵奇趴在一邊哈著舌頭。韓峰看看表:“哎哎,到點了啊!要是龍頭發現我們……”吳迪的臉上貼滿了紙條:“他還能發現我們……”話音剛落,龍飛虎推門走了進來,吳迪幾人啪地戳得筆直,滿臉紙條。

龍飛虎走過來,看著他們:“這麽大癮啊?誰贏了?”三個人都不敢吭聲。龍飛虎臉上帶著笑:“我問你們誰贏了,直說,怕什麽?”吳迪咽了口唾沫:“我,我們還沒打完……”龍飛虎拿起他的牌看看:“你贏了,沒錯。”吳迪不敢說話。

“勝者為王嘛,王者就要有王者的氣概—去吧,拉個體能。”

吳迪不敢還嘴,嗖地跑了出去。另外兩人憋住笑。龍飛虎回頭,倆人都不笑了:“你們倆也活動活動,精力過剩了,去吧,招呼他們起床,順帶跟著鍛煉。”倆人目瞪口呆。

“還不快去!”龍飛虎怒吼。

“是!”兩人撒丫子就跑,獵奇吐著舌頭噌地跟著躥了出去。

7

男兵宿舍外,兩個黑影快速閃過。“咣!咣!”兩枚催淚彈丟了進來,刺刺地冒著白煙,在房間裏滴溜轉,刺刺冒著的濃煙幾乎瞬間籠罩了整個宿舍。菜鳥們被嗆醒了,捂著嘴手足無措地滿屋子亂竄。韓峰提著鐵桶咣咣咣地敲著:“起床了!起床了!”菜鳥們穿著軍用短褲和背心拚命地往外跑。楊震一把攔住他們:“穿好衣服再出去!”菜鳥們鼻涕眼淚流了滿臉,什麽都看不見,摸著衣服就胡亂地往身上套。

另一邊,楊震輕輕推開女生宿舍的大門,嘿嘿一樂,咣地丟進一顆閃光震撼彈。“轟!轟!”爆炸聲響後一片白光,女兵們被震醒了,慘叫著,也是一片哭爹喊娘。楊震拿著高音喇叭在外麵大喊:“大小姐們,起來撒尿了!”陶靜站在房間中央,捂著眼睛高喊:“我什麽都看不見了—”淩雲趕緊爬起來,四處摸索著穿衣服。“咣!”又一顆閃光震撼彈丟了進來,所有人捂著耳朵四處尖叫。

操場上,龍飛虎抬手看表。沈鴻飛、段衛兵、趙小黑、鄭直和何苗等人已經全副武裝地站好,眼睛紅得跟兔子似的,個個都是鼻涕眼淚流了一臉。這時,淩雲拽著睜不開眼的陶靜跑過來,站進隊伍裏麵。其餘隊員還在宿舍那邊忙活,韓峰和楊震檢查著他們的著裝。龍飛虎冷看著眼前的這些學員,雖然很狼狽,但他們仍然挺胸抬頭,盡力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麽狼狽。

“你們幾個不錯啊,這麽快就收拾好站在這兒,值得表揚。”沈鴻飛幾人自豪地挺起胸膛,龍飛虎話鋒一轉,“但是你們忘了一件事—就是既然我想淘汰你們,就會左右有理。我可以說他們反應慢,動作慢,不合格;我也可以說你們,自私自利,急於表現,沒有團隊精神!所以,你們和他們一樣,都是不合格—扣10分。”

幾個人瞪大了眼。何苗哭喪著臉:“不帶這麽玩的吧……”龍飛虎笑:“怎麽,你有意見?”何苗心一橫:“我當然有意見了!這是不講道理!”龍飛虎也不生氣,點頭:“嗯,出了門,有的是講道理的地方,我又沒拿槍逼著你來。”何苗氣鼓鼓地不吭聲了。

“是我太和藹了,都來跟我講理了—再扣10分!就你們這群人,我不想跟你們擺什麽魔鬼教官的臭架子,但是你們也不要蹬鼻子上臉!都是自願報名來的,都是成年人,你們要為你們的選擇負責,受不了可以選擇離開—突擊隊不是人多力量大,是精兵力量大。記住了!”龍飛虎的笑容逐漸凝固在黑臉上,冷冷地看著站得不成隊列的菜鳥們,“我不想再看見他們還有力氣跟我講道理!”說完轉身走了。

“是,龍頭。”雷愷一磕腳後跟,菜鳥們一臉緊張地看著雷愷。雷愷走到隊列前,一聲令下:“武裝越野十公裏,出發!”

基地大門呼啦啦被拉開,夜色下,學員們背著背囊,全副武裝,特警作戰靴踩在堅硬的地上都是一個節奏,訓練場上頓時灰塵四起。